子衿素来端庄,别说打人,就算大声说话,也不曾见过,一时间周围安静得只剩下猎猎风声。
唐阿蒙恶狠狠的怒骂子衿,“你这臭婊子,你祸乱军营,居然还敢动手打老子!”
听完唐阿蒙的话,子衿扬起手左右开弓,又狠狠的扇了唐阿蒙两个耳光,那唐阿蒙气急了,便开始撒泼,“你们看看,这便是睿王殿下的王妃,这般仗势欺人的女人,你们真的觉得她是个好人么?”
他这般说着,子衿又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并凉声对崇智说,“崇智,去给我端一壶热茶来,要烫!”
崇智听后,连忙去办。
那唐阿蒙气得咬牙,若是没有刚哲反剪着他的双手,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撕碎慕子衿。
子衿静静的睨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扫了将士们一眼,“各位兄弟,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为何王爷不来这巡防营。”
子衿说话间,崇智已经将热茶端了上来,子衿对崇智说,“你与刚哲一道,给我按住唐阿蒙,我要让大家看看,这个唐阿蒙,到底是何许人也!”
说着,子衿便端起那壶热茶,沿着唐阿蒙的太阳穴往下倒,滚烫的热茶虽然不及那日倒在子衿手背上的汤药烫,可子衿这般倒法,那唐阿蒙也疼得冷汗直流。
“慕子衿,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唐阿蒙男人的面容下,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时间军士们哗然。
子衿整整倒完了一壶热茶之后,才顺着唐阿蒙的下颌处,找到一个被热茶发泡得浮起来的地方,狠狠一拉,唐阿蒙脸上的人皮面具便被取了下来。
这哪里是三大五粗的唐阿蒙,明明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子衿淡然一笑,拿着那张人皮面具,凉声说,“你们现在知道为何我会被那小兵攻击了吧?你们更应该想得到,这场瘟疫,是争对王爷的一次绝杀。”
“得知各位被疫病侵袭时,崇睿才刚捡回一条命,他心急如焚,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一整日,我知道,这场疫病就是为了打压崇睿,所以我背着他来了,我知道,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朝堂上,还有人想要他的命,若是他离开朝堂,便等于断了你们的生路,所以他不能走。”
子衿回到那女子身边,凉声问,“张姑娘,我说得可对?”
“贱人,怪只怪我没能弄死你替我姐姐报仇!”那杯子衿称为张姑娘的女子,用恶毒的眼神盯着子衿,好像要将子衿吞吃入腹一般。
“三嫂,这女人是谁?”崇智听出他们有过节,连忙问。
子衿淡然一笑,“起初我也不知她是谁,只是偶然听刚哲提起,清虚前辈便对她产生了兴趣,他偷偷的跟踪了张姑娘两次,便将她的来历摸得一清二楚,刚好清虚前辈知道,张姑娘有一个姐姐,名叫张榕榕!”
至此,崇智与刚哲不免心惊,“你说,是三哥的那个姬妾?”
“我姐姐不是姬妾,我姐姐是真的爱崇睿,只是崇睿这个混蛋见异思迁,他见慕子衿可以利用,这才舍弃我姐姐,崇睿是个混蛋,慕子衿是个贱人!”那张姑娘气得狠了,张口便骂。
崇智眼神一凉,走过来狠狠的扇了她两个耳光,而后恶狠狠的说,“对,你姐姐是算不得姬妾,她在我三哥身边算计多年,我三哥连摸都没摸她一下,她算什么姬妾?”
“你……”那张姑娘气得要扑上去撕咬崇智,却被刚哲紧紧的钳制住,动弹不得。
“各位,可看清楚了,崇睿几次三番面临绝杀,都是出自朝中一位大人物之手,此次疫病也是人为,不是天灾,所以各位想清楚了,是真的要走出去,让陛下将你的九族上下杀得干干净净么?”
有一名军士不死心的问,“那女子到底是谁的人?”
子衿整理了一下裙摆,淡淡的说,“这个问题,你们该问她!”
那些闹事者忽然抽出长剑,指着张姑娘怒问,“你到底是谁的人?”
那张姑娘忽然诡异一笑,她看着子衿恶毒的说,“慕子衿,你别得意,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
言落,她的口中竟流出一丝腥臭的黑血。
刚哲连忙查看,“王妃,她服毒了!”
子衿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凉声说,“将人抬下去安葬,现在,还有人想要离去,或者还有人想以此次机会制造哗变么?”
丁零当啷!
那些军士将手中的佩剑放下,低着头跪在人群中,“请王妃责罚!”
哎!
子衿轻声叹息,“我责罚你们作甚,面对死亡,你们会心生惧意很正常,只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作为保家卫国的军人,子衿烦请各位三思而行!”
言落,子衿转身离开人群,她垂落在身侧的左手,深深的刺痛了每一个有良知的军士的心。
凤仪宫。
慕良远坐在皇后的下首,忧心忡忡的看着皇后,“姐姐,崇睿未进宗人府,慕子衿也将张榕榕的妹妹揪了出来,我们的计划……”
皇后只觉得脑子里面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疼得她烦躁不安,她愤恨的将手边的茶盏扫到地上,“想不到这两人分开了,也是各有计策,良远,我们不能再继续了。”
这几日皇帝避而不见,慕良辰心里隐隐有种猜测,皇帝可能已经怀疑这一切是她做的,所以她得改变一下对策。
慕良远早就想收手,听皇后这样一说,他心里一喜,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些,“姐姐,我也有此意,现在崇睿夫妻二人如此防备,我们的胜算原本就不大。”
“那便将所有人都撤回来,暂时不许任何人行动,然后你以慕家的名义,去各地收购药材,送到军营,然后让明轩去锦州,与他们一同共进退。”
慕良远的眉头不安的跳了跳,“姐姐,明轩可是现在慕家唯一的希望,怎能……”
“难道哀家不知?明轩与慕子衿关系一向深厚,慕子衿自然会保护他!”
“诺!”尽管内心是如此反对,可慕良远还是没有反驳了慕良辰的意思,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忽然想起,“姐姐,您要的阿芙蓉,我给您找来了,可……”
“无妨,你将药膏给哀家便是,哀家不会让自己上瘾的!”慕良辰听说慕良远寻得阿芙蓉,连忙探身来看。
慕良远将那盒小小的药膏交到慕良辰手上,还是不放心,“姐姐,此药真不能多吃,否则轻则上瘾,重则发狂!”
“姐姐知道,你且回去吧!”慕良辰有些倦怠的将慕良远轰走,待慕良远走后,云嬷嬷将那药膏从皇后手上接过去,柔声说,“娘娘,不到不得已,切不可服用啊!”
慕良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忧伤的问,“崇明怎么样?”
云嬷嬷尴尬的看着地面,实在不是如何开口。
皇后一见她这般,便知道太子一定又惹是生非了,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说,“说!”
“诺,殿下让随侍的贺公公送了八名女子去太庙,但是被奴婢拦下来了!”
皇后抚着额头凉声怒骂,“竖子,哀家为他费尽心思,他却处处胡来!”
云嬷嬷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站在皇后身后,皇后抬眼看了看她手里的药膏,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让她弄来给她服用。
翌日。
锦州,巡防营。
经过昨日一场喧闹,子衿觉得甚是疲乏,困顿不堪的她,直接倒在桌案上便睡着了去。
刚哲正好去寻子衿商议,见她趴在桌案上沉睡,还以为她是身子不适,连忙上前问灰影,“王妃怎了?”
灰影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刚哲不要大声喧哗,他自己轻手轻脚走到帐外,刚哲赶紧跟上去。
“王妃无碍,只是睡着而已!”
听到这话,刚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段日子,他一直提心吊胆,就怕子衿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跟崇睿和茴香交代。
“那你便守着,我晚些时候再来!”
言落,刚哲准备离去。
“刚哲,你有何事?”他们虽然已经很小心,可还是将子衿吵醒了。
“王妃,不急,您再睡些再说也不迟!”
“说吧,我已经睡醒了!”子衿整理了一下仪容,端坐在桌案前,一边整理她的药方,一边看着刚哲,等着他开口。
刚哲想了想,然后说,“官道上的人已经撤走,军营里那几人也十分安静,我忧心皇后……”
上一次的安静,换来的是毁天灭地的疫病,这一次的安静,让刚哲莫名害怕!
“不会,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皇上不可能毫无察觉,我估计是皇宫出了问题,相信她此后会消停一段时间,你只需继续监视好军营,治病救人的事情,便交给我们吧!”
子衿说完后,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开口。
刚哲见她难以启齿,便问,“王妃可还有事?”
“我,打乱了王爷的计划,锦州不能再出事了,不知王爷他……”
“王爷会理解!”这般安慰人的举动,对刚哲而言,已经十分难得。
子衿淡然一笑,眸光戚戚的看着京都的方向。
刚哲安静的退出军帐,思量了片刻之后,才说,“黄影,给王爷捎信,让他来看看王妃吧!”
一个女子,这般隐忍坚强的待在军营中,着实可怜!
与此同时,睿王府。
墨影来报说,“慕家与皇后的人都已经撤出去,素衣坊来报说,锦州巡防营周围的江湖人士也已经撤离,看来,昨日王妃震慑住皇后了,可这也打乱了王爷与赵大人的计划!”
“无妨,她心柔,定然不希望锦州再受波及,再找时机对付皇后吧!”崇睿不以为意。
墨影斜眼睨崇睿,“你倒是心疼她!”
“我的女人,我若不疼,谁疼!”崇睿也睨墨影,两个气质清冷的男人皆是一乐。
“我觉得交给魂归那死混蛋疼也是不错的!”门外传来晓芳幸灾乐祸的声音。www.sxynkj.ċöm
崇睿拧眉,对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撕狼说,“撕狼,将那聒噪的女人赶走!”
撕狼一听可以欺负人,立马屁颠颠的跑了出去,墨影剜崇睿一眼,凉声说,“要滚赶紧,这个时辰去,刚好入夜。”
门外忽然传来晓芳的怒骂与撕狼的怒吼,墨影便再也无法淡定,拧着剑就往外走。
崇睿在墨影身后凉声说,“不许伤着我家撕狼!”
墨影怒,“这还好不是你儿子,若是你儿子,你得宠成何样?”
崇睿淡淡点头,“你说得也对,若是女儿,我让晓芳叫她姑奶奶去!”
“啊!臭撕狼,王妃回来我要告诉她,让她炖了你!”晓芳上蹿下跳,变着法的躲避撕狼。
崇睿施施然负手出来,看戏一般的从院子里经过,在回廊上遇见茴香,他淡然说道,“去准备些好吃的,我要去看子衿!”
“诺!”茴香一听崇睿要去锦州,高兴得立马回头,往赵倾颜暂住的琉璃阁走去。
“夫人,刚才莲姨卤的猪舌呢?”
莲姨笑骂,“你这小馋猫,猪舌要给王爷的,你再偷吃些,便不好摆盘了!”
“不用,王爷要去锦州看小姐,赶紧将好吃的都打包起来,让王爷带过去!”
赵倾颜与莲姨一听崇睿要去锦州,东收西拿,竟弄了两个大包裹,崇睿一进门,便看见那两个硕大的包裹。
茴香歪着头对崇睿说,“王爷,这么点东西,您不会拒绝的哦!”
崇睿的内心显然是抗拒的,可他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好意,只得点头,“嗯,去叫晓芳来,让她跟我一道。”
茴香听后,便颠颠的跑去找晓芳了。
晓芳听后气得直磨牙,墨影拧着晓芳的鼻尖说,“我去,成了么?”
晓芳两个眼睛眯成月牙,“好!”
临行前,茴香扭扭捏捏的将一个小包裹递给墨影,“墨影大哥,这是我给刚哲大哥做的鞋子与衣裳,劳烦你了!”
俊美无俦的墨影,眼含怒意的看着那一堆包裹,冷睨崇睿一眼说,“你报复心轻点也死不了。”
崇睿转身,淡淡的说,“你多拿点也一样不会死,或者你可以选择让晓芳去!”
墨影磨牙,心里腹诽,这要是在青峰山,老子不拿出大师哥的威严整治你一番,你压根就不知谁是师兄。
是夜,锦州巡防营城门外。
崇睿与墨影与夜色融为一体般的站在城门口,崇睿抬头,淡淡的说,“我是崇睿,让刚哲出来见我!”
暗夜之中守城的军士也看不清楚,只是听到崇睿的声音,和听见崇睿的名字,便立刻去禀告了刚哲。
刚哲没想到崇睿来的如此快,他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便往子衿的军帐走去。
此时的巡防营已是万籁俱寂,那些操练了一天的军士都已经入睡,只有子衿的大帐还闪着昏黄的烛火,透着暖意。
清虚与青山老人坐在桌案前吃东西,子衿依旧拿着医书在研究药方,二十多日的苦熬,让子衿瘦到脱形。
“前辈,看来我们研制的那个药方能抑制病发,以后便以此药方先让大家一起服用,眼看着染病之人越发多了起来,我们得快些想到救治的办法。”子衿放下医书,忧心忡忡的说。
清虚也很是头疼,“老夫这把年纪,却从未见过这样霸道的疫病,我们用了不下三百种药方,居然对那疾病一点用处都没有,这病着实诡异。”
“王妃,王爷来了!”刚哲撩开军帐,披着一夜的风霜而来。
听到刚哲的话,子衿轰然站起来,激动得打翻了案上的茶水,若不是青山前辈眼疾手快,那子衿今日研究了一天的成果便要泡水了。
“王爷来了!”刚哲淡淡的说着。
子衿撩起裙摆,飞奔朝城门口跑去。
崇睿看着一身淡蓝色衣裙的子衿往这边飞奔过来,也忍不住快步上前,两人隔着城门的栅栏遥遥相望。
两人眼眶都不由得发热,一种直击心灵的触动,让他们的心口处,都泛着一丝疼痛,这种疼痛轻轻浅浅,却密密麻麻。
“我阻碍了你的大计,你会怪罪我么?”良久之后,子衿才柔声问。
崇睿淡然一笑,招手让子衿靠近一些,“你靠近些,我看不清你的样子!”
不过二十几日,可在崇睿来说,却比一生还要漫长,这一刻,崇睿是如此的痛恨皇后,恨她无所不用其极,残害无辜的同时,还让他们夫妻近在咫尺却犹如天涯。
子衿往前站了两步,却始终与崇睿保持着距离,“王爷,只能这般了,不能再近了!”
崇睿见子衿越发清瘦,心里便像被人用刀尖狠狠的刺下去,还不停的在他心上旋转那把刀一般,心狠狠的拧着疼得难受。
“你是我的妻子,你想做什么便做,不管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怪罪你!”崇睿眸色沉沉的看着子衿,柔声说着。
他就是知道,子衿心里一定难受,一定会多想,所以他才连夜赶来。
哪怕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他也甘之如饴!
“谢谢!”子衿温婉的笑,露出那对蜜饯一般甜蜜的酒窝,撩得崇睿眼眶发热。
“再靠近些好么?”崇睿低沉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格外落寞。
子衿心有不忍,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样,崇睿便能看见她扬起唇角时,那浅浅的笑痕。
但是同时,他也看到了子衿的手。
崇睿神色一凉,冷冷的看着子衿的手问,“王妃的手怎么回事?”
这话,当然是问刚哲的!
刚哲拱手躬身回话,“属下护主不力,请王爷责罚!”
“不怪他,毁了手,救了命,是值得的。”
崇睿听了子衿的话,心里更是疼的无法呼吸,“你便是这般保护自己的么,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的!”
他话语里的指责,让子衿神色一黯,“王爷是嫌弃我手变丑了么?”
崇睿神色一凛,忽然咬牙解开腰带,扬手便将子衿的手腕缠住,轻轻一拉,便将人拉到他身边来。
两个隔着栅栏成拥抱之势,子衿哪里想得到崇睿会忽然发难,她又急又气,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每一滴都砸在崇睿的手背上,更是砸在崇睿的心上。
“不许哭!”崇睿欲伸手去替子衿擦眼泪,却被子衿侧过脸去避开。
“王爷若真要这般任意妄为,不顾安危,那不如进来,与大军一起同吃同住……”
子衿话没说完,崇睿却很认真的点头说,“好啊!”
听到崇睿说好,子衿气得隔着栅栏便一脚踩在崇睿脚上,“崇睿,我讨厌你!”
这也许是子衿此生,对崇睿说过最重的话。
可崇睿听后,却痴痴的笑。
“子衿,我想你了!”他松开子衿的手,然后隔着栅栏,用自己的指尖描绘子衿的轮廓,没敢真的上手。
子衿听后,眼泪掉得更凶!
她退后两步,委屈的看着崇睿,“王爷,不管任何情况,你都要好好的,你答应过,要帮我报仇雪恨的,而且你心中有一片属于你的天下,那个天下不会生灵涂炭更不会民不聊生,现在,你已经不单纯是崇睿这个人,你还是所有将士的希望,是这个天下的希望。”
崇睿伸手欲抓子衿的手,却被子衿避开,眸色凉凉的看着子衿说,“这天下会变成何种模样都不及你在我心中的万一。”
“可我在乎,我在乎的一切,想必王爷也是在乎的,对不对?”子衿柔声说着。
“慕子衿,你有时候真狠心,你明明知道我离不开你,却狠心的抛下我,一个人跑到锦州来,如果真要用你去换这个天下,那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崇睿说到最后,有种恶狠狠的恨意。
子衿的泪,一滴一滴的滴在手背上,地上,可那些泪,最后全都在崇睿心里。
“所以,你必须活着回来!”崇睿淡淡的说完,然后转身离去,在离去前,他一一种孤傲的姿态负手而立,一向挺拔的身躯竟有些岣嵝。
他说,“你若敢先我而去,不管此生还是来世,我都不会原谅你,绝不原谅!”
“崇睿!”子衿凄婉的叫。
崇睿的步子迟疑了片刻,可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了出去,凉凉的夜风中,只听见崇睿说,“慕子衿,我等你回家,你不回我便去找你,碧落黄泉也好,天涯海角也罢,我都会去找你!”
崇睿走了,如来时一般,悄然无声!
子衿看着黑夜中完全看不见的那一点,久久的看着。
刚哲静静的站在子衿身后,刚哲的身后,有闻讯赶来的崇智,还有清虚老人与青山老人。
青山最是心疼子衿,他走过来将子衿扶起来,怒目的看着远方,“儿媳妇,你别哭,待我们回到睿王府,你看我如何收拾这小子!”
子衿低着头,心里哀切的想,这都过了二十几日了,连她自己都不禁怀疑,他们能否找到方法救治这些患者。
心中虽已然质疑,可子衿却并未放弃,之后的三日,她依旧如同之前一般,积极的从医书上收集各种药方,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有效的方子。
作为女人,她有权利放弃。
作为王妃,她却没有。
作为医者,她更没有权利说放弃!
就在子衿呕心沥血的寻找治病良方的时候,京都里却从未停止过关于子衿入军营带来祸患的传言。
崇睿听之任之,并未加以理会。
可是三月初九这天,皇帝还是以一道密旨,召见了崇睿。
养心殿中,皇帝坐在他的梨花木桌案前,冷冷的看着他命人从民间搜集的流言蜚语,淡淡的看向崇睿。
崇睿挺直着脊背,皇帝不说话,他也不打算开口。
“街头诋毁子衿的人,你可查清了?”良久之后,皇帝柔声问。
“启禀父皇,儿臣无能,没能查清。”
若说上一次流言传出之后,被天香楼的天香嫂子无意间撞见而救了子衿一命,是子衿的造化,那如今便真是造化,一切皆是天命,半点由不得人。
虽然深知流言出自谁手,可崇睿却一点把柄都抓不住。
“子衿在锦州可还好?”皇帝也甚是挂念,但是他再挂念,也不如赵倾颜与崇睿这般掏心掏肺,所以与其说他挂念子衿,不如说他在忧心赵倾颜会备受煎熬。
情爱这件事,不是权势与心计便可获取的。
即便拥有这天下,可却始终无法拥有那一个小小的女人。
崇睿拧眉,将子衿在锦州巡防营遭遇的事情跟皇帝说了一遍,皇帝听后甚是忧心,当场便传了阮成恩到殿前。
“阮卿,锦州之事,你可有何看法?”
阮成恩拱手道,“陛下,臣下未曾得见病因,即便描述再好,臣下也无法判定,臣下愿请命去锦州,助睿王府一臂之力,共同对抗此次大祸!”
“嗯,难为你有心,朕亦有此意,如此,你便准备准备前去锦州吧!”皇帝对阮成恩的大义表示赞赏。
“诺!”阮成恩躬身欲退下。
“慢着!”皇帝却忽然叫住他,“睿王府在军营遭小人算计,被烫伤了左手,你替她备些玉肌膏,将她的手一并治疗一番。”
“诺!”阮成恩退下之后,崇睿也告退了。
皇帝对着空荡荡的养心殿,越发的觉得日子清寂。
阮成恩刚出发不久,慕良远便进宫请旨,将自己捐赠的药材还有慕明轩一起,也跟着送往锦州巡防营。
崇睿得知后,什么话也没说,只问了慕良远行踪之后,便领着撕狼出门了。
得月楼,三楼雅座。
慕良远临窗而坐,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酒,忽然一只庞然大狗从门口扑了进来,对着慕良远呲牙。
慕良远心情本就不好,如今又被一只大狗坏了喝酒的兴致,不由得黑沉着脸怒骂,“哪里来的畜生,敢对本将军无礼?”
崇睿从门后施施然走出来,摸了摸撕狼的头说,“岳父大人,狗似子衿最喜欢的那条,这狗有个毛病,但凡见到对子衿怀有敌意的人,总是忍不住要吠几声。”
慕良远被崇睿一句话噎的上不去下不来,“你的意思是说本将军对自己的女儿怀有敌意么?”
崇睿不请自来的坐在慕良远对面,见他面前桌案上那些精致的小菜一口没动,崇睿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怎么,岳父大人心情不好?”
往日里,崇睿见到慕良远总是冷冰冰的唤他慕将军,今日却不知为何,居然性致颇高的叫他岳父。
慕良远那一肚子的邪火更是无处可发,他凉声问,“睿王殿下何时这般客气了?”
“岳父这般好手段,我若不巴结一二,若是不小心惹得岳父不快,岳父将我也送到锦州去送死,我岂不是死得很冤?”崇睿见门口有小二经过,便让小二给他上酒。
慕良远的眉梢跳了跳,嘴角抽了抽,“崇睿,你说话可要小心些,我何时送谁去锦州送死?”
“嗯,也是,子衿是自己巴巴的赶去锦州找死的,可您的大公子,这不也去了么,我还以为是慕将军送去的,倒是误会一场啊!”
慕良远一生直来直往,最不会的便是与人打嘴仗,他哪里是崇睿的对手,被崇睿三两句一奚落,便气得吹胡子瞪眼。
崇睿屡屡戳他痛处,叫他怎能不恨?
“臣下的儿女皆是为国为民,送死一词,也怕只有殿下敢说了吧!”慕良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年里,他没少吃崇睿的亏。
哼!
崇睿忽然冷哼,脸色也变得冷若冰霜,他眸色森森的看着慕良远,凉声说道,“慕将军难道不知有人蓄意迫害,想让子衿在军营中染上疫病?难道慕将军没听到京都传言,说慕子衿是个祸水,我想,这一切,将军比谁都要清楚吧?”
“你说,军营中有人蓄意想让子衿染上疫病?”慕良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眸光灼灼的看着崇睿,似乎要从他的话语中,探寻到不一样的含义。
“对,若不是我师傅与昆仑山清虚前辈在场,只怕现在我睿王府上下挽歌,将军您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崇睿顿了一下,似有感悟的说,“当然,也许将军并不在意她的死活。”
“崇睿,你且说清楚,是何人所为?”慕良远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好父亲,可他却从未下过这样残忍的命令。
看他的表情,崇睿便知,慕良远也并不知道慕氏意图伤害子衿一事,于是他将子衿被伤害的始末告诉了慕良远,并将清虚为子衿紧急处理伤口时的画面说得十分血腥。
他自己虽然未曾见过那画面,可光是想象被滚开的水从手上淋下来,崇睿便知晓,那种痛,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崇睿无法想象的那种痛,慕良远当然也无法想象,他心里有一个缺口,像是忽然被崇睿打开了闸阀一般,一种叫做愧疚的情绪瞬间便弥漫整个心田。
“那,她可曾染上疫病?”慕良远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从未如此害怕他听答案。
“命是捡回来了,可那只左手,却像苦瓜的表皮一般,连一处完好的地方也没有!”想到子衿那只手,崇睿的眼神也是一片冰冷。
慕良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良久之后,他才沉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不知道子衿遭受的一切。”
“现在,你的儿子也要去,锦州的局势,已经快到了控制不住的边缘,可你一心保护的那个太子,却在太庙中淫狎美人,难道慕将军真的觉得,他配拥有这天下么?”
“不管他配不配,起码他是正统!”尽管心存愧疚,可是长时间以来保持的习惯,让慕良远并不能轻易的接受太子之位,与慕家毫无关系。
崇睿淡然勾唇,“正统?若真是正统,为何他母后要如此惧怕,为了保住太子之位,竟然对一整个军营的人下手,在明知锦州局势不可控制的情况下,为了证明清白,她竟将你的儿子送去锦州,可她的儿子呢,她会送去么?”
“太子是储君,怎可冒如此风险?”慕良远想都没想,这句话变冲口而出。
崇睿冷冷的看着慕良远,一字一句的说,“在将军眼里,你的儿女,比不上我大哥那个淫棍么?”
崇睿毫不留情的直指崇明是个淫棍,慕良远的脸色,因为这两个字也变得极其难看。
“崇睿,你反了么?”
崇睿静静的看着慕良远,“你能直呼本王的名字,本王为何不能陈述事实?”
崇睿说的话,让慕良远再也找不到理由辩驳,他跌坐在椅子上,神情倦怠的看着远方。
崇睿伸手招呼撕狼,“撕狼,我们走,你娘亲若是回不来,你舅舅也一样回不来,到时候为父还有你,可有些人,就剩下两个不成器连狗都不如的东西,我哭他也不见得笑得出来!”
言落,崇睿领着撕狼离去。
崇睿刚走,店小二便将崇睿点的酒菜送了上来。
慕良远大怒,“这不是本将军的酒,拿走!”
小二战战兢兢的说,“慕将军,这是睿王殿下送将军的酒菜,他还让小的跟您说一声,每道菜的最后一个字,便是殿下送给慕将军的金玉良言。”
言落,那店小二放下酒菜便走。
慕良远看着那三道按顺序排列的菜,瑶柱、香菇、花生,柱菇生?
柱菇生?
好一个柱菇生!
慕良远怒极,狠狠的推翻了桌案,那些酒菜便纠结在了一处,可不管场面如何狼狈,慕良远的眼前都挥之不去的只有那三道菜。
锦州巡防营。
刚哲得知慕家送来急救药品与应需物资,押送人还是慕家嫡子慕明轩,立刻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子衿。
子衿听后,连忙赶到城门口。
“大哥,谁让你来的,赶紧回去!”子衿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冷厉。
慕明轩有些灰心,又有些感动。
“子衿,我是奉父亲的命令,给锦州巡防营的兄弟送些东西过来,这是慕家的一片心意,父亲还说,男儿当以家国为重,就连妹妹都有这般英雄气概,我是男子,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慕明轩故意提高了声量。
附近的军士全都听了慕明轩的话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子衿不便再说,只得冷声提醒,“大哥可要想清楚了,锦州可不比京都,一进入此门,在疫情没有解除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巡防营。”
“是,大哥想得很清楚!”慕明轩坦荡荡的看着子衿。
子衿微微颔首,“既是如此,那便请吧!”
慕明轩带着那批物资进门,刚哲本想让他停下检查,可子衿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刚哲这才放弃。
子衿没有等候慕明轩,在他进门的时候,子衿便已经转身,刚哲见子衿离开,也跟着一起离开。
“王妃,那是慕家送来的东西,安全么?”
“不管慕家打的什么主意,你当众给他们难堪,便等于告诉军士,我们不信任慕家,我大哥做人十分坦荡,若是他在营中与别人交好,不管他如何单纯,不免会让有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说我们容不下慕家,我相信,他们不敢公然动手!”
说完,子衿便回了军帐,这段时间她总是很容易困顿。
在他们离去之后,慕明轩神色复杂的看向子衿,自从慕子兰公然与子衿抢崇睿开始,他便感觉到,子衿与先前不一样了。
他之所以义无反顾的来到巡防营,其实也是为了化解子衿与慕家的矛盾,他不希望一家人如此生分,甚至互相厮杀。
安排好一切之后,慕明轩便去了子衿的军帐,只不过被灰影挡在了大帐外。
“王妃在忙,不便见客!”
“我是你们王妃的大哥!”慕明轩好脾气的与灰影解释。
灰影冷笑,“王妃的爹尚且要置王妃于死地,何况大哥?”
这话,让慕明轩无从反驳!
就在这时,刚哲与崇智忽然从远处走来,两人皆当慕明轩做空气,刚哲面带喜色的隔着军帐说,“王妃,宫里派了阮院判前来协助,他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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