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哲眼神一凛,手里的匕首也悄然出手,露出古朴的刀柄,还有一截白生生的刀刃,子衿见状,轻轻对刚哲摇头,刚哲这才不甘不愿的将匕首藏回去。
子衿低眉顺眼的躬身退至一旁,那掌柜的便赔着笑脸站起来,谄媚的说,“两位官爷,这是我一个亲戚给我找来的长工,说是在南方挖笋特别厉害,我就想着,让他们去帮我挖冬笋,这要是能挖到冬笋,我第一个先做来孝敬二位,让二位尝尝鲜。”
两个官差围着子衿等人转了几圈,而后将目光定格在杏儿身上,“这大姑娘也挖笋么?”
“官爷有所不知,我们这贫穷人家的女子,自然是比不上大户人家,讲究个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讨生活,这不我与家父拖家带口的,便来北边讨口饭吃来了。”子衿见那两人看杏儿的目光透着猥琐,便将杏儿藏在身后,干笑着解释。
其中一个嘴角冒着油光的男子瞥了子衿一眼,伸手推了一下子衿的脑袋,“藏个鸟啊,你那妹子长得这么丑,老子才不稀罕。”
“来来来,都把手伸出来,老子要挨个检查!”那官差说完,便第一个去抓杏儿的手,杏儿委屈的想躲开,可一想到他们的近况,又不敢反抗得太用力。
那人抓着杏儿的手反复的看,亏得他们这一路上没有好生养护,手上不是冻疮便是皴裂,倒是与一般的农户的手无二致。
藏在暗处的赤影见那人反复的摸着杏儿的手,心里一股无名怒火起,他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你奶奶的,待他们离开,你看老子不剁了你的贱手,连大爷的女人都敢摸。”
“这位官爷,这位官爷,我们就是普通的农户,您信不过我们,还信不过掌柜的么?”子衿继续赔笑脸,将那官差的手从杏儿手上拉开。
那掌柜的被点名,连忙站出来圆场,“就是就是,小二,给官爷再来两壶好酒,上一盘肘子一盘牛肉给官爷下酒!”
听到掌柜的要上好酒好菜,那两人这才脸色稍霁,“看在掌柜的面子上,我们便不与你们计较,真他大爷的扫兴。”
掌柜的见状,连忙骂骂咧咧的说,“真是的,你们赶紧随我来,别扫了两位官爷的雅兴!”
子衿等人自然不敢停留,便跟着那掌柜的要走,可那名满嘴油光的官差却忽然顿住脚步,“等等,你给我站住?”
他用手里的鞭子指着子衿,众人心里皆是一凛,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那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官爷,可还有事?”掌柜的没想到这两人这般难缠,一次次的纠缠上来,若是真的这般一直纠缠下去,这也不好办啊!
“没他大爷的喊你,你给大爷滚开!”那官差将掌柜的推开,刚哲连忙扶了那掌柜的一把,就这一拉一扯,两人心里都是一震,都在心里感叹,好高的功夫!
两人同时试探出对方的功夫都非常高,但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没有点明。
“你他大爷的一个大男人,手这般细,你莫不是个娘们吧?”那官差指着子衿的手,面色带着怀疑。
子衿心里一凛,这一路上,为了关键时刻躲避官兵,她们一直没有刻意去保养双手,可是皮肤可以改变,手指的大小却是如何也不能改变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官差竟这么难缠,观察如此细致入微。
倒是另外一个人不耐烦的说,“你大爷的,那南方人本来就秀气,男人手指细长十分正常,你大惊小怪个毛啊,再说了,我们要抓的人可是带着婴孩的,你看他们几个,像是带着婴孩的人么?来来来喝酒!”
“对啊,两位官爷,在下手指细长,是因为常年读书写字,并未做太多的农活,可是说来也惭愧,寒窗十年,却连乡试都没通过,愧对父母的栽培,便想着跟着他们一同来北边赚些银子补贴些家用。”子衿将那份读书人的酸与尴尬演得淋漓尽致。
这时,店小二唱喏道,“两位官爷,上好的西风烈,水晶肘子,酱牛肉来了,二位请慢用!”
听到有西风烈这等好酒,那官差便着急了,“哎呀,一个酸书生,你疑心病可真他大爷的重,你不来老子可喝酒吃肉去了,西风烈这等好酒,稍后放凉了,味儿可就不正宗了。”
言落,那人便不再管兄弟,自己坐了过去。
那人见同伴上了桌子,生怕他将好酒喝没了,也顾不得再去盘查子衿,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滚下去吧!”
“哎哎哎,这就滚,这就滚!”那掌柜的连忙带着子衿等人去了后院。
将他们一行人带到后院,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那掌柜的才躬身说,“刚才委屈几位了,最近抓得严,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请多多包涵。”
“兄台客气了,大恩不言谢,刚才若没有兄台相助,我们只怕会有大麻烦!”刚哲走出来,与那人说起了江湖话。
“这段日子抓得紧,我也不能让各位去住上房,就委屈各位住在我这后院,那灶台上有食物,几位请自便,我不能离开太久,晚上再来与各位告罪!”
那人说完,便对刚哲拱手,而后转身离去。
那人刚走,刚哲便沉声说,“他的功夫不在我之下,却屈居在这小小客栈之中,想来也是有故事之人,我们的身份,只怕他也猜穿了,赤影,你留意些他的动向。”
赤影从暗处黑沉着脸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他也不理刚哲,抓着杏儿的手,便用酒给她洗手。
噗!
茴香乐了,用脚尖踢了刚哲一下,“哎哎哎,你不觉得这后院的味道,比外面的更重么?”
“嗯,这起码得是陈酿二十几年的老陈醋!”只能说,一本正经的刚哲被茴香带跑偏了。
赤影耳朵都泛着红光,可却一言不发的继续给杏儿洗手,杏儿羞赧又窝心,大着胆子握住赤影的手,“赤影大哥,我将手砍了算了,可好?”
噗!
这次连子衿与赵倾颜都没能忍住,想不到杏儿这撩人的功夫也不弱啊!
呃!
赤影讪讪的放开杏儿的手,拍了拍手掌说,“嗯,现在洗干净了,我去监视那掌柜的去!”
言落,赤影便要逃走,杏儿忽然拉着他的手说,“你这一身的酒味,你不得散散么?”
“杏儿,你鼻子有问题,明明就是酸味儿,哪有什么酒味儿?”这段日子也是憋坏了小茴香,与刚哲在一处,也不好开玩笑,现在逮着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取笑一番。
杏儿被茴香说得双颊绯红,她低着头不看赤影,可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子衿对众人使了眼色,大家便悄然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赤影从未得到过杏儿的正式回应,如今忽然就被大姑娘拉住手了,他吓得也是不敢动弹,就怕这是自己在做梦,生怕一动,梦就醒了。
人都走了,杏儿倒是矜持了,她慌乱的想挣脱赤影的手,却被洞察先机的赤影一把握住,“他们都走了。”
赤影咽了一口口水,傻乎乎的说着,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刚才的怨气与怒气全都变成现在的甜,齁死人的甜。
“谁,谁跟你说这个,我要去陪王妃了!”杏儿跺脚,又打算抽手出来。
赤影一咬牙,忽然低下头,恶狠狠的说,“虽然你这扮相着实丑了些,但是今日怎么着也得盖上我的印鉴,不然我可不安心。”
印鉴?
杏儿一头雾水,可赤影却忽然低头,深深的吻住她红润的双唇。
杏儿只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他……
赤影并未深吻,稍作停留之后,他便抬起头来,捏了捏杏儿的脸,而后移到杏儿红润的双唇上,深情款款的说,“现在,你是我的了,日后谁也不许碰这里。”
嗯!
杏儿羞红了脸,却不受控制的回答了他,得到回应,赤影自然是开怀的,他再次低头啄了杏儿一口,“媳妇,待任务完成,顺利回到北荒,我就娶你!”
说完,赤影便跑了。
那一阵冷风,吹得杏儿直跺脚,“天啦,杏儿,你这个不知羞的笨丫头,竟然中了人家的美男计。”
而后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好久都没起身……
茴香趴在门上,看得津津有味,刚哲一脸不敢苟同的剜她数眼,发现只要有赵姑姑和王妃在,这小东西便不会害怕他,他也便偃旗息鼓了。
“茴香,随我去做个简单的火锅,今夜我们吃口热乎的,这段日子,大家都受苦了。”子衿也是不赞同茴香的行为,便开口叫了茴香。
“姐姐,杏儿被轻薄哭了,我们要不要去安慰她一下?”茴香眼睛都没舍得移开,继续监视杏儿的一举一动。
听到茴香的话,杏儿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快些,随我走!”子衿很慎重的开口,茴香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子衿去了后厨。
没过多久,杏儿便跟着过来了,只是她脸上的热浪却一直未退,甚至还有攀升的意思。
子衿柔柔一笑,柔声说,“看来,到北荒落脚之后,我们来年又有喜事可办了。”
“王妃,您也取笑我!”杏儿拿着一颗辣椒,那脸却比辣椒还红。
“不是取笑,而是这一路艰辛,大家都辛苦,待稳定下来,你们该成亲的,都要成亲,到时候孩子们一同长大,多好!”子衿最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父辈们是知交好友,孩子们依旧是知交好友。
“对啊,赤影那人挺好的,起码脾气好!”茴香说完,意有所指的横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刚哲一眼,一脸的不待见。
刚哲不以为杵,权当听不见!
因为是在别人家寄居,子衿确实准备得十分简单,可是这简单的一餐,对于许久没吃过热食的他们而言,已经是好得不得了。
是夜,城门附近。
青山老人顶着红彤彤的红鼻子,红彤彤的脸颊,抱着一个酒坛子,歪歪倒倒的走在长街上,刚扫过雪不久的长街上,湿漉漉的在各家的灯笼的映衬下,泛着微微的亮光,却显得越发的冷。
来往的人都瑟缩着,穿着一身圆滚滚的冬装,依旧觉得冷到骨子里去,而青山老人,却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夏衣,让人看了都觉得无比的冷,可他却一点没觉得冷,歪歪扭扭的哼着小曲,在街道上横穿。
青山老人一路招猫逗狗,一边还喝着酒,往城门方向走去。
走到城门口时,他身后已经跟了一大群的流浪狗流浪猫,那场面真是又搞笑又壮观。
一直恹恹被关在笼子里的撕狼,忽然发了狂一样的大叫起来,铁笼子在他的大叫声中,发出唰唰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尤其恐怖。
守城的士兵见状,便用没有出鞘的刀头敲了几下铁笼,“死狗,再叫再叫将你清炖了去!”
另一个士兵哈着热气嘲笑那人,“它可比你矜贵多了,你要是敢吃了它,只怕太子殿下饶不得你。”
“奶奶的,这都什么世道,人活得还不如狗,它天天吃肉干,老子天天吃馍馍,还不能打不能骂一只狗,真是越想越他娘的憋屈。”那士兵见撕狼叫的越发狠了,气得又拿刀柄狠狠的拍了撕狼几下。
“哎哎哎,你可别干这傻事,这狗可真不能有事,据说京都那位太子殿下,手段可狠着呢,连睿王殿下这般厉害的人物,都被他算计得死死的,我们还是小心着点,小心啊,使得万年船。”那人见同僚真的用刀柄扎撕狼,害怕将撕狼扎出好歹来,连忙阻止。
可谁知这时,忽然出现一个疯老头,一双圆碌碌的大眼睛忽然瞪着笼子里的撕狼,还不怕死的伸手想去摸撕狼的脑袋。
那好心的士兵见状,连忙走过来拉住青山老人的手说,“老人家,这狗可是凶狠得很,您可别靠近它,我们一个同僚好心喂它吃肉干,都被他撕了半条手臂。”
撕狼被关了大半个月,猛然看见青山老人,顿时委屈的呜咽,青山老人呵呵笑说,“你看,我可是狗王,没有我驯服不了的狗,不过这狗倒真是只好狗,大气,堪称狗中龙凤!”论胡说八道,只服青山老人,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自然非崇睿莫属,这也是他们师徒唯一想象的地方。
那人见撕狼一见到青山老人便安静下来,心想,这老家伙莫不是真有真功夫?
青山老人就如同市井中所有上了年纪的糟老头一般,半弯着腰,伸手摸了摸撕狼的脑袋,“小伙子,你是不是觉得委屈?”
撕狼自然是委屈的,它乌央乌央的用脑袋蹭青山老人的手掌,温顺得像只猫儿。
那两人看得傻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青山老人,那坏脾气守卫讨好的对青山老人笑了笑,“老人家,你这么懂狗,能不能跟它沟通沟通,让它别那么凶狠,我们这帮子兄弟都怕了它了。”
“小年轻,我告诉你们,这越是好狗,就越是傲气,他只服气比他厉害的人,不过今日你们遇见了我老头子,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们,不过我老头子与狗沟通时,我不喜有人旁观,你们得退后,我自然会帮着你们让他乖乖待着。”青山老人也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两人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两人都往后退了几步,“老人家,这样行了么?”
“哎呀,年轻人,你这个距离叫距离么,老头子年轻时候调戏姑娘,都没你们这般近距离!”青山老人说着,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末了,他还砸吧砸吧着嘴,回味无穷的说,“这滋味,真是美啊美!”
也不知是说酒的滋味美,还是说他调戏小姑娘的滋味美。
两人被青山老人逗乐了,嬉皮笑脸的说,“您这是怕大姑娘打您脸,没敢靠近呢吧?”
“去,我老头子玉树临风,丰神俊逸,那些大姑娘一见着我就跟丢了魂似的,要不是我喜欢狗,媳妇我都能娶好几房,嗯,对的,好几房!”
“如今呢?您有几房风骚老太太?”那脾气坏的守卫忍不住调侃他,笑得无比的猥琐。
青山老人横眉怒目的看那人,“哼,小子,你当我老头子说笑?”
“好了好了,您最厉害,您只管将这狗调教得温柔些,我们便感谢您了!”说着,那好脾气的守卫便拉着坏脾气的守卫退后了两丈远,生怕青山老人一生气,便不帮他们忙了,这撕狼可真真是让他们头疼不已。
若真有人能帮着治治,那两人自然是感激不尽。
青山老人扯着唇看了他们一眼,确定他们真听不到他的话,他才摸着撕狼毛茸茸的大脑袋说,“小伙子,这几天憋屈坏了是不?听师公话不?”
这话若是被青峰十八子听见,真不知这老头要被他们批斗成啥样,他是师公,那他们岂不是都变成狗师伯了?
撕狼乌央的蹭青山老人,像是在说,“师公,您救我出去吧!”
“你听话,明日子衿要从此处通过,虽然她易了容,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能认出她来,你乖乖的待着,我弄了些药撒在这铁笼子上,经过一夜,这铁笼子就会变软,待明日子衿通过离开此地,你便可挣脱这铁笼逃出去,我们会在城外等着你,记住了么?”青山老人跟哄孙子似的哄着撕狼。
这段时间的关押,将撕狼傲慢的性子倒是磨平了些,他蹭啊蹭的蹭青山老人的手掌,算是回应了他。
“这孩子,真懂事,到了北荒让你母亲给你做好吃的肉干,师公也想吃得紧!你记住啊,你母亲路过的时候,千万不要乱叫。”
青山老人汗颜的想,我这跟只狗讲大道理,也不知能不能成,算了明日还是先让晓芳儿来试试水!
搞定之后,青山老人便拍拍手站起来,对远处的那两个守卫招手,“来来来,现在你们摸摸他,可温顺了!”
两人自然不敢,只是干笑着说,“老头子,只要他不乱吠,我们便安心了,多谢多谢!”
想来是对当初同伴的手臂耿耿于怀!
青山老人也不强求他们,背着手说,“如此,我老头子也要去撩老婆子去了,我发现城南一个老太婆,长得真俊!”
说完,青山老人还做了个娇羞状,看得两人直恶心。
“您慢走!”两人丝毫没有怀疑青山老人的目的,青山老人便这样,潇洒的领着一群阿猫阿狗离开了城门方向。
而撕狼,此后便一直没有开口乱叫。
翌日,大清早的,子衿等人就起身收拾好行装,就等着青山老人和晓芳去城门口试试撕狼的反应。
为了不暴露自己,青山老人在离城门还有很远的时候,便放任晓芳一个人往城门口走去。
晓芳的肚子已经显怀,要藏肯定是藏不住了,于是她便化妆成农妇,挎着一篮子鸡蛋,摇摇摆摆的就往城门口走去。
经过撕狼身边时,晓芳还特意靠近撕狼那边走,撕狼很敏锐,他很快便发现有熟悉的气味往他这边走来。
可是撕狼真是通人性,他扑闪扑闪的扇了几下耳朵,而后便再也没有动静。
晓芳一路畅行无阻的就出了城,青山老人远远的就看见,他不由得感叹,“这小伙子比他爹靠谱多了。”
确定无疑之后,子衿等人便与客栈掌柜辞行,那掌柜的还给他们准备了好些肉干馍馍烤鸡等食物。
子衿拱手说道,“掌柜的,我们离开之后若是一直没有回来,那两个官差会不会为难与您?”
“这倒是没事,大不了我就说你们卷了定金跑了就行了,反正这年月,不实诚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便对我下手。”那掌柜的一脸的笃定。
子衿再次拱手,“大恩不言谢,他日墨公子定会登门拜谢!”
“好,我等着他跟我一较高下!”那人十分豁达的说。
子衿淡笑,她已经可以理解,为何墨影不愿自己来跟这位掌柜的打招呼了,原来是一位想着要战胜他的江湖豪侠。
子衿一行人告别掌柜的之后,便往城门口赶去。
昨夜吹了一夜的寒风,被清理积雪的路面上结上一层厚厚的冰,被北荒之地称为桐油构,坚硬无比,又十分滑,每年冬天,总有几人要在这桐油构上摔断手脚。
子衿等人走在湿滑的道路上,每一个人都走得小心翼翼,子衿与杏儿担心赵倾颜,便一左一右扶着她,三个人一同走着,倒也没有打滑。
长街上并无多少行人,这对出城的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人少了,他们盘查起来,会更加仔细。
可是,青山老人担心走晚了被人发现铁笼子被做了手脚,到时候若是将撕狼换个地方关起来不说,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是以,她们才一大早便起身往城外走去。
好在他们接近城门的时候,发现进出城的人已经变得多了起来,可是隔着远远的,子衿便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撕狼,她心里并不确定,能不能顺利通过。
一步,两步,三步……
他们离撕狼越来越近,撕狼感觉到子衿的气息时,眼里留下一串晶莹的眼泪,他忽然站立起来,吓得守卫一大跳。
撕狼的动作不仅吓着守卫,更是吓坏了子衿等人,她有些绝望的想,看来,这一仗在所难免了!
可谁曾想,撕狼只是站起来翻了个身,接着便趴在笼子里再也不看子衿等人一眼。
可是他起身翻身时楚楚可怜的眼神,却让子衿觉得好生对不起撕狼,她就盼望师父所说的办法真的管用。
赵倾颜害怕子衿难过,用手捏了捏子衿的手,表示一番对子衿的安慰,因为被守城的士兵看着,子衿没敢表现出来,只是用手指碰了碰赵倾颜,表示她没事。
守城的士兵对每个人的盘查都十分严厉,不但要听口音,辨别是否有易容术,还要打开包袱检查。
他们先是调查了子衿,因为子衿冷静,对突发情况能掌握得很好,而刚哲本身说话就带有南疆口音,与京都人说话大有不同,子衿便没让他先去接受检查,他若先行出城的话,那对她们几个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子衿模仿能力强,说话的口音偏南方,说了几句之后,那些人便没有再问,晓芳的易容术独步天下,这些人自然不能辨别他们的易容术,子衿很快便通过关卡。
到赵倾颜与茴香时,其实是最麻烦的,一来她们两人从小生活在京都,又没有过多的接触外界的人,尤其赵倾颜,生活结构单一,所以要模仿外地口音,其实有很大的难度。
到茴香检查时,子衿的指甲都不自觉的抠在手心之中,就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怀疑了去。
那守城的侍卫冷冷的看着茴香说,“你照着这个说几句话?”
茴香假装一头雾水的看着那张纸,“大锅,这是什么?我就是个农妇,哪里懂看字呢?”
这两句话,茴香倒是说的很南方,想来是跟着刚哲,耳濡目染,刚哲教了许多南方的好笑的话。
茴香顺利过关之后,便是赵倾颜。
她心知自己必然是无法顺利通过的,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啊啊啊半天,就是不说一句话。
杏儿见状,连忙走上前来说,“大锅,这是我奶奶,她不会说发,天生的哑巴!”
这话一听,就是现学现卖,她是照着茴香的话说的,杏儿倒是真的聪明,只凭听了一些简单的话,便能融会贯通,组合成自己的语言。
到刚哲时,更是简单,他几乎不用伪装,就能一口说出南方风味独特的话。
那守城的士兵抓头,“今日这他奶奶的怪事多,怎么这么多南方人?”
“将军,小的确是南方人,前面第一个过去的是犬子,第二过去的是我内人,后面的那是我女儿和我母亲,我们是城南口一家客栈的掌柜的雇来挖冬笋的,小的听说城外有一大片楠竹林,便要去那里碰碰运气,劳烦将军通融一下,到时候若真能挖到笋,小的定要孝敬将军一些。”
“得得得,谁要你笋子,赶紧滚!”另外一个守卫说完,便拉开栅栏,将刚哲放了过去。
几人匆忙离开了城门口,藏身在那楠竹林对面的松树林中,等待撕狼。
子衿等人离开半个时辰后,城门口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撕狼便像发了狂一般的挣扎不休,而那固若金汤的铁笼子,在撕狼的大力撕扯下,变得像棉花一样,被他大卸八块。
守城的士兵见撕狼要逃走,吓得纷纷提着刀上来追着撕狼砍,可撕狼的身手敏捷,他们没法近身,加上之前有同僚在撕狼手上吃过亏,所以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撕狼。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关城门,速速关城门!”
可惜城门未来得及关,撕狼便矫健的从城门里面窜了出去,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守城的士兵吓傻了,有人问,“这铁笼子这般坚固,这狗是怎么逃出去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昨夜守城的两个士兵已经轮休,所以刚才发生的这一幕他们看不见,即便他们看见,也不会将昨夜的事情说出去,说出去,可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两人自然也不会说。
这时有人大喊,“那只狗不能丢,我等的命都不如他的值钱,不能丢啊!”
接着便有士兵整队,“快点,趁雪天留下脚印,容易跟踪,速速去追,追不回来我们的小命就完了。”
可惜,他们想得太过简单,撕狼跑出城门后,便被早已等在一旁的青山老人一把搂过去抱在怀里,施展他踏雪无声的轻功,一路狂奔到松树林。
看见撕狼,子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跑上来去抱撕狼,却被撕狼扑倒在雪地里,舔了一脸口水。
这时,一辆豪华的宽大马车从远处驶来,车上站着红衣俊朗的赤影,他对他们招手,“赶紧的,若是他们查到,我们可就要被追杀了。”
一行人快速上了马车,他们没有选择走官道,而是往河道上走去。www.sxynkj.ċöm
所有人都上马车之后,赤影便说,“师父,大师兄,你们先走,我有些私事要去处理一番,很快便回来。”
言落,赤影便往榕城里面飞去。
“他这是要去哪里?”杏儿站在车辙上直跺脚,好不容易出来,她真想不到赤影要回去作甚。
她没想明白,子衿等人却是心知肚明的,不过谁也没有说话,便由着赤影走了。
晓芳坏笑着说,“杏儿,你就放心吧,赤影一个人进城,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们先赶路,他很快便能追上来。”
“但愿吧!”杏儿喃喃自语。
再说赤影,回到城中之后,他便摸回客栈去,却见那两人正在与另外两名官差交班,可那昨日摸过杏儿手的官差却忽然捂着肚子说,“大哥,我这肚子受不住了,要不您今天帮我守一天,明日起,我帮您守三天。”
一天换三天,那被叫大哥的人自然是愿意的,他奸笑着说,“去吧,老子过几日刚好要去会相好的,她男人明日离家,这几日老子正好去快活快活。”
听了那人的话,四个官差都心照不宣的淫笑起来,那人受不住,笑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一家客栈,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赤影暗中跟着,一路跟着那人回到家,那人上茅房,他就守在茅房门口,臭的几次想作呕,他也没有离开。
那人从茅房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摸着肚子奸笑,“娘的,你以为小浪蹄子就你一个人能玩啊,她可是与老子说好了,她男人昨日便已经离开,今日老子先玩,明日你来玩剩下的。”
说着,那人便提了提裤子,打算去找小娘子去。
就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忽然感觉一股疾风刮过,而后便觉得裤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腰带已经被割断,裤子松松垮垮的掉到地上,只剩下两条白生生的腿在空气中晃荡。
那人冷得一哆嗦,嘴里还笑骂,“你娘的,老子知道你急,可再急也不能先脱裤子跑出来啊。”
他的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痛意,接着,只见他腿间有大量的鲜血涌出来,那人先是愣住,而后才大叫出声。
藏在暗处的赤影冷笑一声,而后转身离去。
果然,没多久,他就赶上了子衿等人的马车,走在队伍后面,笑得一脸满足。
稍后,他们便来到河边,此时的北方河道上已然结了厚厚的冰层,且不说马车在上面行走了,就算千军万马也一样可以承受得住。
沿着河道走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缩短脚程,三天便能到达北荒,那时即便有人发现子衿他们有古怪,可他们人已然在北荒。
劫后余生之后,子衿等人便开始有心情欣赏起这千里冰封的北国风光,茴香与杏儿更是兴奋得叽叽咋咋吵个不停。
“哇,我第一次见到可以在河面上行走的马车,还有你们看看,那远处的冰柱子,并皇宫的盘龙柱还要威风!”茴香已经停不下来。
子衿扶着赵倾颜,挑起帘幔看外面的风光,出生在北荒的撕狼冷眼睨他们,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高华,除了窝在子衿脚下,便再也不看别的东西。
子衿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只觉得物似主人型,这撕狼不管是神态还是性格,都与崇睿学得入木三分。
想到崇睿,子衿的神色便落寞下来,崇睿与子归两人,在她生命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想到崇睿,她自然会想到远在南疆之南的子归,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想着想着,子衿便觉得潸然泪下。
可她一直克制住自己,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情绪失控,她现在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是他们前行的目的,所以她不能软弱。
可是作为母亲,赵倾颜又如何不知子衿心里所想,她将手里的暖炉放在子衿手背上,柔声说,“南疆此时最是温暖,子归一定会过得很好,清虚前辈与魂归都不会错待了他,至于崇睿,只要去到北荒,他便一定会想办法前来见你的。”
“母亲,我不希望他来,太危险了!”且不说凛冬行军的危险,就连崇景,都随时伸长了利爪,就等着撕扯崇睿。
“你这孩子,什么苦都要自己扛着!”赵倾颜心疼的将子衿散落在前额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
子衿顺势便往赵倾颜怀里一靠,“我是母亲的女儿,自然要学习母亲坚忍不拔的性格,我相信崇睿回来,子归会来,一切都会好!”
母女两依偎着,画面无比的温馨。
子衿这段日子大概是累坏了,就这样靠在赵倾颜怀里,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随车的晓芳看她累极昏睡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扰,便拉着茴香与杏儿的衣袖,示意她们不要吵着子衿。
茴香与杏儿见之间睡着,也悄然收起兴奋的情绪,一路乖乖的坐着,没有再打扰子衿。
河面上的冷风像是一首悲壮的挽歌,吹得人心生凄凉,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也没有边际。
待子衿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
马车停在河面上,不远处,一座巍峨的城门矗立在眼前,茴香扯着刚哲的衣袖问,“这,可是到了北荒了?”
刚哲点头,“是,北荒到了!”
子衿撩开车帘,望着不远处的城门,心里无限感慨,“北荒,我终于活着走到这里来了。”
就在众人欣喜若狂的时候,赤影忽然睁大双眼,看向不远处,只见另外一头,一支军队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黑压压的人群,少说也有几万人。
那么多士兵走在冰面上,子衿他们连一点震动感都感觉不到,可见这支军队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是谁?”刚哲也感觉到了,便问赤影。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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