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我,别吱声,屋外有人!”暗夜中,子衿看不清人,但是光是听声音,便知道是魂归无疑。
看来,她的预感,也不仅仅是预感而已!
子衿将他的手扒下来,顺着声音的来源,谨慎的看向门口处。
魂归视力好,即便是夜间,也能看到一把匕首,正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想将门闩打开。
他冷冷一笑,拉着子衿悄然起身,偷偷摸到窗口,他将窗口打开小小一条缝隙,谨慎的观察了四周,确定下面没有人埋伏,这才放心。
“我带你从这里离开,这地方真不安全了,你要抱紧我!”
魂归尽量小心的拉开窗户,带着子衿悄然飞身离开,在那边开门的同时,这边的窗户也同时不关上,巧妙的混淆了潜入者的视听,几名黑衣人悄然而至,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床榻一番砍杀。
魂归刚刚带着子衿飞身出去,一只利箭便破空而来,直指子衿。
“大爷的,这次居然是冲你来的!”魂归带着子衿堪堪避开,却被逼退着落在院子里,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为何抢人的,竟然变成杀人的了。
子衿也心惊,她素来与世无争,若说有得罪的人,便只有李家,可会是李家人么?
不多时,房顶上,院子里,便出现了很多手执弓箭的黑衣人。
魂归将子衿拉到身后藏起来,谨慎的看着四周,冷声说,“哪路朋友,居然敢跟修罗殿抢生意?”
院子的西南方有人冷哼,“修罗殿算什么东西,将慕子衿留下,我们不与你为难,否则……”
被人团团包围在人群中,不下二十支箭紧绷在弦上,每一支箭头都对准他们,在这样紧迫的局面下,魂归居然笑得出来。
“哈哈,好狂妄的语气,老子纵横江湖十几年,还没见过你这般狂妄的人,报上名来,老子不杀无名之辈。”
子衿轻轻的扯了扯魂归的衣袖,凑到他耳边说,“魂归大哥,这些人握箭的姿势十分标准,站姿也十分挺拔……”
“老子那么帅,你都没花痴过一回,怎么看见几个蒙面毛贼你却心动了?”魂归挑眉,大有子衿要是敢说别人比他帅,他便将子衿丢出去的架势。
子衿只觉脚下发软,两眼发昏,恨不能将魂归毒哑了才好!
“你这人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孟浪,你不觉得他们不是江湖中人么?”子衿费了好大的劲,才扼住怒气。
虽然知道魂归没个正经,却没想到生死关头他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些龌蹉事。
经子衿这般提醒,魂归倒是眼前一亮,“你倒是说得有理,可笑春风里,从来不许官差入内,这……”
“要么,便是春风笑不知官差身份,要么,这件事春风笑也参与其中,但是我更倾向于后者,我说得对么,老板娘?”子衿不如魂归厉害,无法听声辩位,可她知道,春风笑能听得见她说的话。
“哟,都说慕小姐心思缜密,堪比男子,这般看来,倒真不是浪得虚名!”暗夜中,春风笑从正堂走出来,她与那些黑衣人一样,一身黑衣,可她却还是习惯性的将那腰身暴露出来,在暗夜里,她腰肢款摆的样子,就像是无声行走的毒蛇。
“老板娘抬爱,子衿哪有什么虚名,老板娘能知道,想必也是来自朝堂之人转述而已。”知道子衿谋略的人,也不过就那几个。
春风笑神色一顿,那双妩媚的眼眸里,迸发出一抹幽冷的杀气,这慕子衿,当真是心思缜密,留之不得。
“春风笑,你不顾江湖道义,公然帮助朝廷之人,你就不怕毁了你这笑春风么?”魂归与春风笑露水夫妻这么些年,从来不知原来她竟是这般人。
春风笑笑了笑,没有说话,也许是她不屑与魂归说,也许她不知怎么与魂归说,江湖中人勾结官府,日后在江湖上,便是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若是有人能出高价,让她从此不必仰仗笑春风度日,她当然乐意这般交易!”能让春风笑出卖原则,除了银子,子衿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被子衿猜到些许,春风笑的脸色变了变,看向子衿的眼神里含着浓浓的杀气,“慕子衿,你找死!”
子衿勾唇,看来她猜对了!
“你我相识十几年,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么?”魂归定定的看着春风笑,眼里划过一丝不舍,少年时期,他们便一起在碎叶城讨生活,那时的春风笑,还只是个小女孩,被人欺辱,若不是他一路护着,她哪会有今天在碎叶城的地位?
“我无心要你性命,是有人要买慕子衿的命,你离去吧!”春风笑看向魂归的眼神里,同样有一丝不忍。
这些年,若是没有魂归的帮衬,她也未必能做成这碎叶城第一客栈。
“慕子衿给我下了毒药,她若死了,我便完了!”魂归之意,他不会放下慕子衿一人离开。
“魂归,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别怪我!”春风笑闭了闭眼,转身欲走。
子衿见她要走,冷冷的叫住她,“反正我都必死无疑了,能告诉我是谁要我的命么?”
春风笑回过头来,妩媚的笑了一下,“追你追得最紧的人!”
子衿退后一步,星眸里迸发出一抹幽深,“你这般信口雌黄,真的好么?”
“呵呵,看来你还真是不了解崇睿,当年何絮儿被绑,他之身一人力战碎叶城三十五名高手,杀到红眼处,甚至对城中百姓大开杀戒,若不是我们及时将何絮儿放了,这碎叶城将鸡犬不留,可如今你被魂归抓走了三个多月,他可曾来救过你,真是的,我为何与你说这么多,反正你也不会信,你定相信崇睿爱你无疑,定会救你回去的吧?可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么?”春风笑笑了,笑得有些许落寞。
“他,正跟何絮儿花前月下,恩爱不疑!”
最后这句,春风笑说得很是忧伤,就好像是说自己的事情。
子衿抬头,忧伤的看了看天边的启明星。
天,就快亮了。
“那又如何,我与崇睿,不过是各取所需,他爱谁与我何干,即便他要杀我,那又何妨?”
“呵,你倒是豁达,要怪,就怪你自己挑错了伙伴!”春风笑看了一眼魂归,退回到安全的范围去,背身而立,似乎不愿看魂归命丧当场。
魂归妖冶一笑,伸手握住子衿的腰,“慕子衿,你又欠我一次!”
说罢,他抱着子衿飞身而起,快如闪电的掠到半空,惊鸿一般的往更北方掠去。
“杀!”与此同时,一个消瘦的男子在暗中下令,无数的飞箭往子衿和魂归疾飞而去。
魂归用尽毕生所学,带着子衿一路北逃,后面不断有利箭破空而来,有的从子衿脸颊上划过,有些从子衿的腿上划过,子衿顾不得疼,怕分了魂归的心,硬生生的忍着。
笑春风以北是一片密林,黑衣人深知,若是让魂归带着慕子衿逃往北边,他们便不能完成此次绝杀。
“将他们赶往东边!”黑衣人果然下令,其余人听后,开始改变追逃路线,纷纷涌往北边,硬生生的将魂归和子衿逼往东边。
子衿深知那人不会无故下这等功夫,抬头问魂归,“东边有什么?”
魂归忙着躲避利箭,冷声说,“海!”
子衿身子一颤,看来这些人是真的要置他们于死地,可是到底是谁?
那个下令的黑衣人,隐隐约约间,子衿觉得有几分熟悉,而且那人一直刻意压低嗓子,显然是不想子衿知晓他的身份。
能调集士兵?
子衿又觉得熟悉?
甚至连声音都刻意抹去……
难道,真是崇睿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子衿慌乱的摇头,她怎能被一个江湖草莽如此算计?sxynkj.ċöm
子衿紧紧的抱着魂归的腰身,泛起一抹绝望的疼痛,她不敢想,若真的是崇睿,她该如何是好?
可若不是崇睿,还有说有这般本事,又与子衿相熟?
魂归带着子衿,一路奋力拼杀,想从北面杀出一条血路,只要能逃往北面,他们的胜算将会变得很大。
尽管魂归武功高强,奋力拼杀能保住他们二人不被伤害,可毕竟那边的人多势众,最后,魂归与子衿还是被逼到了海边。
滔天的巨浪拍打着悬崖,发出巨大的响声,海浪与岩壁碰撞之后,变成雾气,那些氤氲而起的雾气,泛起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子衿只觉得冷得难受。
“魂归,你若想走,现在还有机会!”春风笑站在一群黑衣人中,淡淡的看着魂归与慕子衿。
子衿看向那个浑身藏在黑暗中的人,淡淡的说,“我是认识你的,对么?”
那人沉默,春风笑见子衿还在纠结,恶狠狠的说,“你这女人还不死心!”
“我相信崇睿,他绝不会这样对我!”子衿始终相信崇睿。
“呵呵,那你可知,你母亲离开慕家,先是到睿王府落脚,然后又在睿王殿下的安排下脱离慕家,归在他的保护下,是为了什么?”春风笑笑着说。
子衿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她森然看着春风笑,“你说的可是真的?”
魂归看向子衿,“你别信她,那臭婆娘不是好人!”
子衿惨然一笑,她刚去皇宫救下崇睿,母亲便被慕家人欺负,刚好崇睿派人去将母亲救了回来,更将她留在王府一住数月,最后要不是子衿要求,崇睿定然是希望她在府中一直住下去的。
所以,他对母亲的好,对自己的好,全都是因为她们能保护他,并且让他得到皇帝的垂青!
所以一切都解释得通,现在若是慕子衿死在外面,那他便更可以光明正大的行保护之名,将母亲放在身边,为他所用。
何絮儿回来了,所以,慕子衿也可以死了!
子衿从未觉得如此冷,那种冷,从心底深处散发出来,随时都可能要了子衿的性命!
“魂归,我给你那么多机会,你非要与她一起去死,那我便送你一程!”春风笑从旁边人手里抢过弓箭,满弦拉弓,一只利箭飞驰而来。
春风笑的功夫不弱,魂归不敢硬接,拉着子衿不停的后退,直到他们的双脚,有一半都伸到半空,退无可退!
那只利箭,却因为失去了准头,跌入深海之中。
春风笑森然一笑,“魂归,我说过,你迟早要死在女人手里!”
魂归冷厉的剜了春风笑一眼,凉声说道,“老子愿意死在她手里,你能奈我何?”
春风笑眸子一凛,冷声说,“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快,放箭,杀了他们!”
“慕子衿,我带你新生,可好?”前无活路,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魂归居然还咧着嘴对子衿笑。
子衿摇头,“你自逃命去吧,我自作孽,不可活!”
她,竟心如死灰!
“老子没允许你死,你能死么?”魂归扣住子衿的腰,带着她退后,两人双双跌下悬崖。
春风笑与那个黑衣人飞奔到悬崖边,只见两人的衣物在水面上挣扎了片刻,便沉入海中,大海依旧疯狂的咆哮着,瞬间便吞没了一切。
“她死了!”春风笑看向那人。
那人沉默了片刻,沉声说,“这般聪慧的女子,竟然就这般死了,真是可惜!”
“你莫不是喜欢上她了?”春风笑妩媚的眼含着嗔怒看着那人。
男人却没理会春风笑,领着那些黑衣人,快速的消失在悬崖上。
“他们走了么?”
在悬崖半高处,有一处紧能容下两人的空间,子衿与魂归便这般看着对方,刚才的话,是子衿问出口的。
魂归邪肆一笑,“妈的,逼老子跳崖,却不知老子天天跳,这悬崖上哪里有个鸟窝老子都了若指掌。”
为了迷惑他们,魂归快速脱了自己的外衣,又来脱子衿的,再用石头包着衣服,丢在海里,造成两人跳海的假象。
目前他们算是安全了,可子衿身有寒疾,这般下去,恐是不妙。
“我们何时能走?”子衿冻得受不住,身子不安的发抖,刚才生死一线间,子衿忽然想得很通透,不管崇睿是不是真的要杀她,她起码的搞清楚,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该顾着赵倾颜。
魂归一直留心听崖上的动静,“我觉得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再等等,你若是冷得难受,那后面有个山洞,洞里有稻草,会比这里暖和些。”
子衿仅着中衣,实在是冻得难受,便自己走进洞中,此时的天空已经微亮,模模糊糊中,子衿能看到洞内的景象。
这处山洞甚是隐秘,而且避风,外面虽然如狂风暴雨一般,可洞内却十分干燥,中间的石台上,确实铺着许多干草。
子衿走过去坐了下来,刚才的九死一生,让她筋疲力尽,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沉静如水的看着地面发呆。
魂归在外面听了很一会儿,确定安全之后,才走了进来,他挨着子衿坐下,随手抽了一棵稻草把玩,“你真的相信杀你的人是崇睿么?”
子衿摇头,“不知!”
“若真是他要杀你,你当如何?”
“那我便进宫,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当他嫂嫂也好,后娘也罢,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子衿悠悠一叹,竟像松了一口气。
魂归吓得手中的稻草都握不住,他啧啧摇头,“你这女人当真歹毒!”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子衿淡淡的问,并未在意魂归对她的评价。
“我总觉得上面不安全,那黑衣人心思定然比春风笑缜密,我们若是贸然上去,我怕羊入虎口,哥哥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逍遥快活可好?”魂归这人,杀人的时候,杀气腾腾,一本正经,一旦脱离危险,便又不正经,处处逞口舌之快。
子衿起身,“走吧,若是天亮之后,他们前来搜寻,发现我们在此,那便真的是瓮中捉鳖了。”
魂归气结,“不要说男人是鳖,很伤自尊的!”
子衿看也不看魂归,径自往往走。
魂归带着子衿,绕过悬崖,来到一处风浪小的地方,他问,“会游水么?”
子衿摇头,魂归邪笑,“那便抱紧老子!”
子衿懒得理他,见崖上藤蔓甚多,抓着一条藤蔓便往下爬,没多少时间,便下到海边。
魂归乐了,心里对子衿越发好奇,她明明是个大家闺秀,可是野外生存时,却分明很有经验的样子。
他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落在子衿身边,“你确定要走沙滩么,若是留下脚印,被那些人追上来,你非死不可。”
子衿淡淡的剜了他一眼,“你若再不找个地方止血,才是真的要死。”
魂归错愕,“大爷的,又被你发现了!”
子衿走过来,撩开魂归的中衣,他左胸下侧,赫然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因为他穿着黑衣,所以不易发现他在流血。
他以为能瞒过子衿,可没想到,这女人早就知道了。
子衿不再理他,沿着海水与沙滩的边界上一路走过去,那些她留下的脚印,被海水一番冲刷,竟然马上消失不见。
魂归跟在子衿身后,不由得对她竖起大拇指!
两人沿着海岸走了一个时辰天才完全大亮,他们走过一个拐弯后,赫然看见一片密林,蜿蜒数十里,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两人进了密林,经过一夜折腾,子衿又开始发高烧,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大病一场,走进密林的第一件事,便是采药。
她一路走走停停,采了许多药,有退热的,有止血的,她一边走,一边给魂归讲解药的用途,到最后,她实在走不动了,便靠着树干喘气。
魂归失血过多,此刻也是两眼昏花,双腿发软。
他挣扎着走到子衿身边,还有心情说笑,“这下书要想杀我们,倒是易如反掌了。”
子衿挣扎着打起精神来,给魂归包扎了伤口,“我若真的死在此处,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看在你要死去的份上,我帮你!”
“我若死了,你便将我葬在高高的地方,向着南方的地方!”子衿悠悠一叹,一行清泪不由得滑落下来。
她大仇未报,却……
“老子忽然被你感动了,你这女人,毒则毒已,却深情至此。”向着南方,看着那人一步步踏上权利巅峰,是么?
“你能答应我么?”子衿觉得眼皮越发沉重了。
“老子不答应,你若敢死,老子便将你葬在这海边,让你一辈子,下辈子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再也看不见崇睿一眼。”魂归恶狠狠的说。
子衿惨然一笑,从树干上慢慢的滑落,倒在地上。
魂归想去拉子衿一把,可此时的他,也已然头晕目眩,稍微用力,便觉得头晕目眩,他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往另一个方向倒下。
倒下之前,他恍然间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呵呵的看着他。
山涧的溪流淙淙,有鸟儿欢快的在林间歌唱,子衿只觉浑身舒畅的从睡梦中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被寒疾折磨的痛楚竟像是奇迹一般的消失不见。
子衿甚至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到了仙境。
子衿推被下床,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小木屋中,屋里有白纱飘飘,还有珍奇花草,窗边燃着安魂香,一个小小的琴案上,放着一把古琴,分外雅致。
她赤着脚下床,推开门,便看见一条小溪,溪边盛开着各色鲜花。
这般美好,这般静谧!
“小兔崽子,这般无用!”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怒骂,打破了这份清幽。
子衿循声而忘,却看见不远处,魂归光着上身,拿着软剑,正站在溪水中……
抓鱼!
岸上站着两位老者,一位鹤发童颜,那老人长相十分喜庆,一双眼睛小而圆,像两粒围棋黑子镶在脸上,鼻头大而红,又长又浓的白胡子将嘴唇挡住,五短身材,肚子圆鼓鼓的,方才的怒吼,便是他发出来的。
另外一位老者,长身玉立的站在矮胖老者身边,仙风道骨的握着折扇,头发也已然全白,只是那气质却甚是矜贵,五官深邃,不苟言笑,带着冷冽的气息。
“魂归大哥?”子衿开口,隔着远远的距离,三人便朝她看了过来。
“慕子衿,你可算醒了!”魂归从水面飞掠而来,站在子衿面前。
子衿微微回避,侧着身子问他,“我们这是在哪里?”
“海边密林!”魂归回答得十分干脆。
两位老者也跟着魂归一起飞掠过来,那位仙风道骨的瘦老者将魂归的衣服丢到魂归头上,“将衣服穿上,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那喜庆活泼的胖老者呵呵大笑,“你徒儿的美名,名满江湖,你这会儿才要替他挽回名节,晚咯!”
魂归倒是没有耍贫嘴,乖乖将衣服穿上,接着说,“早知道这俩疯老头在这里,我们哪里还用这般费力?”
“子衿谢过两位前辈救命大恩!”
那瘦老者剜了子衿一眼,忽然出手,折扇竟像利剑一般,直指胖老者的命门。
“清虚,你这个疯老头,老子跟你没完!”那胖老者见瘦老头对他动手,气得吹胡子瞪眼,跟他大打出手。
子衿错愕,这两人加起来,怎么着也得有一百岁了吧?怎么还如此幼稚?
“这两位到底谁才是你师傅?”子衿疑惑不解的看着那两老者,虽然明明听见胖老者说了,那叫清虚的瘦老者才是魂归的师傅,可为何子衿觉得,不论从气质上还是品行上,魂归更适合做这胖老者的徒弟呢!
魂归见子衿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两个老头子,竟觉得自己的自尊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清虚,那瘦的是老子的师傅。”
子衿淡淡哦了一声,接着说,“没看出来!”
胖老者显然玩心很重,边打边戏弄清虚,清虚看着仙风道骨,下手却特别狠毒,招招致命。
“走吧,他们这样一打,没个七天七夜是分不开的。”魂归扯了一下子衿的袖子。
子衿心里虽然有些诧异,可毕竟魂归这个徒弟都不担心,她一个弱女子,便更不好说话,于是她也就不再说话,跟着魂归乖乖的回到小屋。
“咯,这是我师傅给你准备的新衣裳,你昏迷之时,我不敢与你更衣,怕你醒来后,给我来个更狠的,自己去后山温泉洗洗换上。”魂归拿了一套素白衣服丢给子衿。
子衿诧异,“我昏睡了多久?”
魂归伸出一个手指,比了一个一。
“一天?”子衿表示不信,她刚才无意间看到魂归的伤口,那地方已然结痂,看上去已经有些时日了。
“一个月!若不是我师傅日日将你丢到温泉去泡着,你早死翘翘。”魂归说完,嘀嘀咕咕的说,“老子要去抓鱼了,要是青山打完架回来没见着鱼,老子又要被他打一顿。”
子衿拿着衣服,忽然觉得自己认知的世界,一下子就被颠覆了,魂归有个道长师傅,显然他是害怕道长的,可道长却从未管束魂归,任由他奸淫掳掠,打家劫舍。
疑惑归疑惑,子衿还是去了后山,将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
待她再回来时,魂归已然抓了许多鱼放在屋外,见子衿回来,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艳,邪笑着说,“这样才对么,老子的眼睛终于被解救了。”
“听说你的厨艺冠绝京都,这些鱼便交给你处理了,老子去看那两个疯子打架去。”
魂归说完,竟真的将子衿一个人丢在小屋,去密林里观战去了。
一个时辰后,子衿终于做好了一大锅美味的鱼汤,那位被魂归称为青山的老者闻见香味,忽然伸手喊停,“清虚,停下,那小丫头煮的鱼着实香醇,吃饱了再来打!”
清虚将扇子一收,先青山一步分身而起,回到小屋。
两人说话算话,吃完了食物之后,便继续打架去了。
子衿不明所以,便问魂归,“那两位前辈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若说是朋友,又怎会为了两句口角便打得天昏地暗,若是仇人,他们却偏偏住到了一处?
“他们是仇人,两人不过是约好到海边还吃海味,等过了这时节,他们便继续打架,争地盘,争食物,争宝贝,争药材,争衣服,反正是能争的,他们都要争上一争。”魂归伸了一个懒腰,在子衿错愕的眼神中,回房睡觉。
子衿虽然不解,可她却不是钻牛角尖的女子,既是别人的生活,她倒也无需过分关注。
山中的夜凉如水,可星空却分外美丽,子衿抬头看了天空,思绪却飘得好远好远。
京都,睿王府。
崇睿每隔三天,便会收到来自北荒的消息,可他将网撒了一个月,却依旧未曾听闻子衿半点消息,她就像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向来制止力极强的崇睿,在时隔五个月未曾救回子衿的当下,忍不住让杏儿给她备了一壶酒,他一个人坐在琉璃阁的露台上喝了起来。
这段时间,崇睿焦头烂额的周旋在李妃与皇后之间,虽有絮儿帮衬,可终究力不从心,加上忧心子衿,崇睿整个人也清瘦了一圈。
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对着皓月独酌,同一片星空下,他竟不知,子衿到底在何方。
“王爷,永康侯殁了!”刚哲踏着月色前来,站在崇睿身边对他说。
崇睿将酒杯放下,淡淡的睨了刚哲一眼,“何时发生的事,因何而殁?”
“一炷香以前,据说是皇上微服出宫,却不知为何,被杀手盯上,在皇上差点被杀手杀死之前,永康侯忽然从酒楼的雅座飞身下来,替皇上挡下致命一剑,被杀手一剑穿胸,当场毙命。”
听完刚哲的讲述,崇睿忽地站了起来,“你说他为父皇挡下致命一剑?”
“是,验尸的人是慕良远,不会有假!”
“李馨云,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崇睿跌坐回椅子上,酒杯从他手里滑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啪的一声,破成两瓣。
“你说……”刚哲有些难以置信。
“哼,父皇微服出巡,宫里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无,若不是事先有人安排,杀手为何刚好在永康侯喝酒的酒楼那里杀父皇,永康侯救驾有功,他若死了,你说谁最得益?”崇睿只觉得双手冰凉。
“若真是这般,那李妃便真的留不得了!”刚哲拧着眉,甚至无法相信,一个女人竟能狠成这般模样。
“只怕经过此事,父皇定会恢复李妃份位,甚至为了弥补她,不惜给她更多好处,我此时再去动她,无异于自寻死路,现在李妃不能动,除非证据确凿,不然谁动她都是死路一条。”
“若是她主动与王爷为难呢?”刚哲问。
崇睿拧眉,若是李妃主动为难,他该怎么办?
“魅影,你去宫里,时刻盯着李妃,若有异动,马上着人来报!”崇睿眸色凉凉的看着皇宫的方向,眼里闪过厌恶。
魅影离开后,刚哲继续说,“你让我调查你母亲当年之事,有进展了!”
“说!”崇睿叹息,这场风暴越拉越大了。
“你母亲与赵倾颜确是旧识,但是她与你母妃之事到底有无关系,却不好说,现在我估计知情人便只有赵倾颜与卢嬷嬷两人了,卢嬷嬷铁了心不愿告诉你,你要不要去……”
“不用,即便当年她有份参与杀我母亲,可她毕竟是子衿生母,我不愿与她为难……”崇睿一双俊眉深深的拧成一个“川”字。
刚哲沉吟,若然当时慕子衿的母亲真的有份参与,那崇睿与她,只怕也走到尽头了吧!
“你再去查,即便她参与,也不可能是主谋,我要的是主谋,这件事,我崇睿不死不休。”
“诺!”刚哲领命退下。
崇睿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空,疲倦的说,“你若再不回来,我们还能有机会好好相恋一场么?”
那一霎那,崇睿这般坚韧的男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远在北荒海边的子衿,以同样的姿势仰望星空的子衿,忽然觉得胸中一痛,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遥望南方。
是夜,密林里出现了一批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他们打算潜入山涧,却被青山与清虚打得落花流水,两人打完敌人,再继续对打。
那批黑衣人,依旧是春风笑这边的人,春风笑与那个浑身隐藏起来的男人站在密林外等消息,活着逃出密林的两个人将探查的结果告诉了神秘男子。
春风笑听后,惊讶的看向神秘人,“碎叶城里何时有这样两位高人?”
“碎叶城是你的地盘,你好意思问我?”黑衣人似乎也没想到,这碎叶城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高手。
“有没有查到慕子衿与魂归的下落?”黑衣人问那两个幸存下来的人。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摇头,“我们没能靠近,但是看样子,不像有别人,应该只有那两个老头在。”
“那两人武功如此高,在江湖上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去查!”这一次,他是对着春风笑说的。
春风笑心有不甘,想说话,可看上去又有些害怕黑衣人。
黑衣人凛冽的眼神扫了春风笑一眼,春风笑即便不甘心,也只能乖乖的离去。
黑衣人看着密林,忽然桀桀怪笑,“慕子衿,你若不死,便一定会是我的,是我的。”
子衿与魂归跟着两位老人在林中生活,两人每日要打发许多黑衣人,可他们却从不与子衿说起。
子衿每日便负责替他们做饭,清虚老人懂得许多医理,若是子衿煮的饭菜合了他的心意,他便送子衿一株草药,或者教她一点技术。
这天,子衿正在做甜醉虾哄青山老人,清虚老人忽然站在子衿身后,凉声问,“你给我徒弟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子衿拿着醉虾正在浇蜂蜜,清虚老人忽然站到她身边来,子衿吓了一跳,手里的虾忽然脱手,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青山老人不知忽然从哪里冒了出来,堪堪接住那串虾子。
拿到手之后,便开心的吃了起来。
“前辈,这个恕子衿不便说,魂归大哥的性子着实恶劣,为了我的安全,我定然不能如实相告。”子衿说完,继续浇蜂蜜。
清虚是个医痴,也是个毒痴,子衿醒来后,也在这处待了快一个月,他愣是没研究出来,他徒弟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告诉老夫,老夫不与他说便是!”清虚在一定程度上,跟崇睿很像,个性非常冷厉,即便是求人,也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
想到崇睿,子衿没来由的心里一痛。
青山老人见子衿蹙眉,还以为清虚老人欺负了子衿,一跳脚就炸毛,追着清虚老人又开打,这一打,又打了五天五夜。
若不是昆仑山的人传来消息,说昆仑镇山宝物被人窃取,清虚定然要与青山打上七天七夜。
清虚老人要回昆仑,竟然要拉着魂归一起回去,魂归当然不肯,他抱着青山老人的肚子,死拉活拽,“师傅,慕子衿没与我解毒,我哪里都不去。”
清虚老人冷哼,“鸡鸣狗盗之事,你向来在行,与我回去收拾了那帮宵小,我保证你药到病除。”
“师傅,您都给我解毒解了俩月,也没见解成,您莫要诳我。”魂归一点都不相信他师傅能解毒。
清虚老人一挑眉,“那为师便一劳永逸,解决了你那劣根!”
魂归听清虚说要太监了他,吓得夹着腿,飞快的跑出密林。
待两人皆离开之后,子衿才算松了口气,她忽然跪在青山老人面前,“青山前辈,求您救我!”
“怎地?”青山咬了一口大虾,清甜鲜美,简直人间美味。
“实不相瞒,我是京都睿王府的王妃,我是被魂归大哥从京都掳到北荒来的,求前辈放我离去,他日前辈若是去到京都,子衿定然为前辈做尽天下美食!”
青山老人手里的大虾落到地上,他扬眉瞪眼,“你说你是谁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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