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求您让我求见太子殿下吧!”门外的另一个女声,正是刘嬷嬷。
那张公公也是个势利眼,见平妃并不得崇景尊重,自然也不会尊重平妃身边的人,他甩了一把拂尘,尖细着公鸭嗓说,“太子殿下正在与大臣们商议要事,你要真有事,且等着,待太子殿下处理完公务之后,便会见你!”
“张公公,再晚就来不及了,求求你,让我见见太子殿下吧!”刘嬷嬷一边凝神听里面的动静,一边求着张公公。
“哼,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张公公倒是油盐不进,看刘嬷嬷的眼神也透着讽刺。
“平妃娘娘殁了,难道这也不能见太子殿下么,娘娘再不济,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难道殿下真的不管娘娘了么?”刘嬷嬷想来也是急了,说话也好不留情面。
她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大殿上来,崇景眸色一凉,赵文修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好好的平妃,怎么说殁了就殁了。
“让她进来!”崇景的声音很冰冷,却异常冷静,一点都不像死了母亲,且不说着急了,就连一点悲切的情绪都没有。
或许在他心里,平妃早已无异于死人一个。
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刘嬷嬷披头散发的跪在殿门口,对崇景叩头哭诉,“太子殿下,平妃娘娘殁了!”
“何时发生,怎么殁的?”崇景淡声问。
“奴婢也不知是何时发生的,今日午时娘娘在后院喂食锦鲤,可不知哪个小贼用弹弓打了娘娘的腿,害娘娘跌落鱼池,回来她便觉得甚至不适,喝了些姜茶便睡下,娘娘午休奴婢等人从来不敢打扰,可是今日天都黑沉下来,还是不见娘娘召唤,奴婢这才觉得不对,进屋一看……”
“太子殿下,平妃娘娘先是被人弄下鱼池,接着便殁于寝殿,此事大有蹊跷,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袁公公见崇景始终不言,便提议去看看,毕竟这是在皇宫内苑出事,他有责任管理。
袁公公的话,适时的打断了刘嬷嬷,她低着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恶毒,在心里腹诽道,“哼,去看看吧,精彩绝伦。”
“走吧,一起去看看!”崇景睨了袁公公一眼,而后率先踏出宫门。
刘嬷嬷眼里闪过一抹幽深,而后跪行至崇景面前,哀求道,“太子殿下,这恐有不妥……”
“平妃娘娘无故殁于宫中,吾等去查看一番有何不可?”左常兴作为刑部侍郎,历来便是一身浩然之气,听刘嬷嬷阻止,他自然是有怒气的。
这……
刘嬷嬷为难的看着崇景,一副难以启齿状的样子,可是内心却冷笑着说,“你最好是带着这些人去看看,看看你的母亲到底是怎样一个淫荡的女人。”
崇景神色一凉,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如今赵文修左常兴与袁公公都在此,他若是不许他们同行,只怕平妃之死难以说清。
“几位都是朝廷的肱骨重臣,有何不可,母妃之死,定有蹊跷,张公公,将这刘嬷嬷押下去关起来,本宫容后再审,你,带上人,跟我一同去,将青华宫上下全部捉拿,一个都不许放过。”
崇景言落,拂袖而去。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刘嬷嬷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冷冷的,像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
走到青华宫,看到寝殿的一幕之后,崇景便开始后悔,没想到他一生算计,却没算到,他这位吃斋念佛的母亲,竟是这般淫荡的女人。
看着榻上的一幕,赵文修与袁公公也是一脸的不忍直视,他们都避讳的将脸扭到另外一边不敢再看。
倒是左常兴,最初看到刘兴元时,心往下一沉,各种想法接踵而至,最最想不通的是这刘兴元如何会出现在深宫之中这位娘娘的床榻之上。
难怪当初他逃走后,刑部如此寻找,都找不到他的下落,这世界上,哪里还有比娘娘的芙蓉帐里更安全呢?
“赵相,这人……”左常兴假意不知刘兴元诈死,指着刘兴元一脸惊恐的喊赵文修。
顺着左常兴的目光,崇景最先往刘兴元脸上看过去,他心里一凛,这人……原兵部尚书,刘兴元,崇明太子党羽,他……
经过左兴元的提醒,赵文修自然扫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却大发雷霆,“这人不是前兵部尚书刘兴元么,他不是在狱中畏罪自杀了么?”
“是啊,当日我们还仔细严查过尸体,就怕慕家偷龙转凤,没想到……”不得不说能在朝廷做大官,都须得有不输戏子的演技,左常兴将一个无辜的当局者迷,演得惟妙惟肖。
崇景淡声说,“易容术,当时慕家风头强势,找个人不怕死的易容代替一下,有何不可?”
“慕家可真是死到临头都还在捣乱!”赵文修毫不掩饰对慕家的厌恶,毕竟当年赵倾颜飞蛾扑火一般的嫁给慕良远做小妾,结果还不被珍惜,这是他一辈子都过不去的伤。
“如今这……”在宗人府任职几十年,袁公公从未遇见过这样诡异的事,若是一般的妃嫔,定然是要诛灭九族的,可这是太子生母,他总不能不卖太子人情。
“传太医仵作各一名,验尸!”崇景的手紧握成拳,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那森然之气,让赵文修等人都觉得寒意森森。
赵文修却淡声说,“太子殿下,此事还是不已声张才好啊!”
“有何不可,去传!”崇景却异常的坚持,因为平妃这样的死法,深深的刺激着他身体某个角落,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有些害怕。
袁公公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去,让人去传太医和仵作前来验尸。
被传召的太医与仵作看到如此情形,心里自然大惊,战战兢兢的跪在崇景面前,迟迟不敢下手去验。
“本宫让你们验尸,听到没有!”崇景周身的怒气暴涨,让人不寒而栗。
太医与仵作连忙跌跌撞撞的跑去验尸。
与此同时,永和宫。
那些守卫的太监忽然悄无声息的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接着便是站在门口的宫女,所有人都倒下之后,一个圆滚滚的背影才从屋顶跳下来。
他跳下来之后,拍了拍手,一派悠闲的便往子衿的内殿走去。
“玲儿,这水凉了,你去给我再弄些水来,我给睿王妃擦擦身子!”屋内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吓得青山老人抱头鼠窜。
窜了半天他才叉腰,微仰着头,将两个又圆又大的鼻孔对着天空,傲娇的说,“老夫神功盖世,丰神俊逸,怎么还能被个小宫女吓成这样?”
那宫女见没人应声,便喋喋不休的念叨,“你们呀,虽然睿王妃现在意识不清,可太子殿下还是随时都会来探查的,要是看见你们消极怠工,只怕你们小命都难保。”
那宫女提着铜盆走出来,她眼前晃过一个黑影,而后便觉得脖子一疼,最后便软软的往下倒。
青山老人见这宫女心还挺好,便想扶她一把,免得她摔下去磕着,可他忽然意识到铜盆若是掉到地上,必然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便改了主意,手忙脚乱的去接了铜盆,将那一盆水接住,青山老人颇有成就感的眯着眼笑了笑,这才小心的将铜盆放下。
他走到子衿榻前,用鼻烟壶将子衿弄醒,子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看见青山老人放大的脸,倒挂在她头部上空。
她倒是已然习惯了青山老人层出不穷的出现方式,梨涡浅浅的笑看着他。
“儿媳妇,你身体受得住么,现在能走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哦?”青山老人飞身下来,站在子衿面前问。
“怎么了师傅?”子衿不知何意,但是看青山老人那难得的严肃模样,她心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那个……我跟你说了,你千万别生气,今日,晨间我原本要去给平妃下毒,可是我忽然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于是与清虚臭道士改良了一下你的方案,平妃死在青华宫了,但是我估计崇景会怀疑你,你处境堪舆若是不走,只怕他便拆穿你假睡的秘密了”
青山老人两只胖胖的手指互相勾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没敢正眼看子衿一下。
“好,那子归……”子衿没有问缘由,反正既然师父与清虚前辈能做这般决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她一边收拾她紧要的东西,一边担忧子归。
青山帮着子衿将值钱的东西收拾好,“你无需操心,此刻那死道士早已带着他离开皇宫了。”
“走,师父!”子衿快速将东西收拾好,早已归心似箭。
“你多加些衣服,这时节外面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凉。”子衿的全然信任,让青山老人倍感窝心。
子衿走到衣柜边,打开衣柜一看,被里面的景象震慑住,里面全是全新的冬衣,各种样式各种颜色,很显然,这些都是崇景准备的。
子衿晶莹的眸子暗了暗,她知道,此后经年,崇景最恨的人,只怕也会是她。
“快些,要是他发现,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可就有麻烦了。”青山老人没发现子衿的黯然,催她挑衣服离开。
子衿回神,拿了一件紫色的披风披上,两人便遁走离开了皇宫。
离开时,子衿的心情是如此的复杂,当初来时,她便想过离开时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而崇景的深情,她是注定要辜负的。
在子衿心里,崇景不过就是个可怜人,幼年时便被亲生父母抛弃,被恶奴欺主,远走北荒却被师父那般对待,他性格扭曲,子衿深感同情。
可是,他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强加给别人,这就是他的不对。
崇睿虽然遭遇不如他悲惨,可他的遭遇,也绝对不会好,可他却如此豁达心善,子衿在心里默默的说,“崇睿,我来找你了!”
青华宫。
仵作与太医验完尸后,便跪在地上与崇景说,“太……太子殿下,平妃娘娘是突发心绞痛而死,这……”太医指着刘兴元的尸体战战兢兢,说话都说不完整。
崇景一脚踢在太医的脸上,“说!”
那太医像个藤球一般,被崇景踢出去好远,打在墙上又滑落下来,一时间口鼻流血,眼看着便要不行了。
那仵作吓得急声说,“那男子是吓死的,肝胆俱碎!”
听完仵作的话,崇景反手便是一耳光,那仵作也没能逃过被崇景一掌拍死的命运。
赵文修等人似乎没想到,崇景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残杀太医与仵作,只是如今崇景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他们也不敢加以阻拦。
崇景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人,“如今朝局纷乱,本宫需要各位,还请各位将嘴管住,要不然他们的下场,便是几位的下场。”
言落,崇景转身欲走。
没想到,这崇景不但敢公然在他们几个官员面前滥杀无辜,还公然威胁他们,这简直……
左常兴与袁公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两人心里俱是一样的想法,可是谁也没敢开口说话。
“太子殿下要去何处?”赵文修叫住他。
崇景转过身来,淡淡的剜了赵文修一眼,“难道各位不觉得我母妃的死,与当初崇明的死,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一个是男方马上风,女方被吓死。
一个是女方心绞痛,男方被吓死。
这世间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太子殿下何意?”赵文修故作不知,左常兴却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这是……
“慕子衿,她连睡着了都在给本宫下套,本宫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真昏睡还是假昏睡。”
崇景带着一身的戾气与杀气走出门口,可刚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仰头看了看天空,“这天,快下雪了。”
谁也不知他此言何意,可转眼之间,他便厉声喝道,“禁卫军何在?”
听到崇景的召唤,禁卫军连忙跑过来回应,“回太子殿下,禁卫军在此!”
“给本宫杀了这青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部丢在宫中,一把火将青华宫焚烧!”
禁军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猛然听到崇景下令,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之后,便全部看向崇景。
“太子殿下放心去吧,臣下会处理好此处。”赵文修比任何人都希望子衿死,所以他主动揽下这事,就是为了让崇景快些去杀了子衿。
崇景点头,飞掠而去。
他刚走到永和宫门口,便看见永和宫那些明里暗里的侍卫躺了一院子,崇景如地狱恶鬼一般恶狠狠的踢开子衿寝殿的大门,冲到寝殿之中去。
那平日总是安静躺在榻上的小女人,早已没了踪影。
崇景一个箭步飞奔到榻前,将被子掀开,可是被子里什么都没有,那仅剩的余温,被崇景这样一掀,也随之溜走。
那一刻,崇景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被人指点一般的耻辱,更像是被人千刀万剐一般的凌迟。
“慕子衿!”崇景对着繁花似锦的穹顶怒吼一声,那恨,丝毫不藏。
这个女人,终于还是耍了他。
榻前,一件来不及带走的淡蓝色小衣衫,安静的挂在榻边,崇景眸光一凛,忽然飞掠回去东宫。
与子衿的寝殿一样,平日躺在榻上的子归,也早已不见踪影。
崇景忽然踉跄后退了一步,他难受的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硬生生被气得吐了血,“慕子衿,我要杀了你!”
崇景仰天长啸,惊动了巡逻的禁卫军统领刑将军,他大步跑到东宫,跪在崇景面前,“太子殿下,发生了何事?”
“去,全城搜捕慕子衿,发下海捕文书,待本宫绘出画像,一同发往各地州府,遇见慕子衿一行人,格……格杀勿论!”
即便恨慕子衿入骨,可崇景在说“格杀勿论”这四个字时,还是觉得像是有人拿刀子剜他心一般的疼。
有多爱,就有多疼!
即便他从来都知道,慕子衿从未真心待他,随时随地都在想着算计他,离开他,帮助崇睿打击他,可他没想到,她竟会在这件事情上这般费力。
这个女人,她就是如此聪明,这样艰难生下孩子,她竟都能一步步给他设下陷阱,让他一步步身陷。
她,定然在嘲笑他,笑他自作多情,笑他不自量力。
崇景跌坐在子归的榻前,从未如此挫败!
“慕子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路从京都到西凉,我倒是要看看,你带着老幼妇孺,要如何躲避我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你这该死的,既然非要给崇睿陪葬,那你便陪他一道去死去吧!”
崇景的手掌狠狠的抠在地上,五个长长的指甲瞬间便发白断裂,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有些巴着肉的地方,都渗出血丝来。
崇景去一点也不觉得疼,或许跟内心的疼痛比起来,这一点点疼,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一般,良久之后,他才站起来,一个人回到永和宫。
他在像个无处依附的孤魂野鬼一般,在子衿的寝殿之中徘徊着,想像着她在这里是如何生活的。
桌案旁边的书本,还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想必,她闲来无事时,总会信手拿起一本书读。
桌案上,想必也会放一杯温热的冒着氤氲热气的水,当她看得累了,一抬手,便能拿起水来喝。
这个女人可是说是相当无趣的,她的生活里,出了下厨便是女红,除了女红便是看书,永远只有这三样。
他走到子衿的榻前,伸手轻轻的抚摸子衿睡过的枕头,只有枕头上散落的发丝能证明,这一切并不是梦一场,慕子衿她确实存在过。
只是,她的心从未停留。
崇景将枕头上那一根子衿的发丝捡起来,紧紧的握在手中,可是这发丝太细,他握在手里,也像握空气,一点踏实感都没有。
他脱下鞋子,平躺在子衿躺过的榻上,也不知子衿走了多久,榻上全然已经没有了温度,崇景觉得冷,他觉得无比的冷,可屋里明明放在两盆烧得旺盛的碳火。
良久之后,崇景才起身,走到桌案边坐下,方才提笔,一笔一划勾勒出早已印在他心中的影子。
城北,潕河岸边。
一条大船诡异的出现在这条从未有个船只通行的河边,汹涌的潕河河水拍打着船体,“啪啪”的声音像是要撕碎这条船,船还没有下水,但是光是那河水拍打的声音,就已经让人觉得不踏实。
为了避人耳目,这条船上没有灯火,漆黑的船身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若不是船上传来各种女子逗弄孩子的声音,压根没人能发现。
这些人,自然就是早已等候在此的子衿的家人们。
“呀,这小家伙,长得可真好看!”茴香已经是第五次忍不住捏子归的脸。sxynkj.ċöm
她刚一出手,便被芷水与晓芳拍开,“你当我们子归与你一样,是小包子呀,他这么娇嫩,别给捏坏了。”
晓芳未曾见到娃娃时,也不觉得娃娃可爱,可见着子归,她便觉得整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茴香呵呵傻笑着,尴尬的将手缩回来,“忍不住,忍不住!”
从清虚老人将子归抱回来开始,赵倾颜便一直将子归搂在怀中,她爱怜的摸摸子归的脸,又抓了抓他的小手,始终不舍得放开。
“前辈,子衿到底何时才能来到,子归这手越发的冷了。”赵倾颜忍不住再次发问,有看见子衿之间,她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快了!”这是清虚第八次说快了,事实上,他也不知为何到现在青山还没有将子衿带回来。
忽然,他看见皇城方向传来冲天火光,他看见了,墨影等人自然也看见了,大家面色都变得十分凝重,赤影忧心忡忡的说,“这么大的火,怕是整个宫殿都烧没了。”
魂归性子急,见这么大的火,子衿又迟迟没有回来,便说,“师父,我去接应他们。”
“不可,此时我们只能等,若是青山都带不走她,你去也一样带不走,我们时间不多,一刻都容不得耽搁,若是中途你们错过了,我们还等你,再等!”
呃!
既然不能去迎子衿,那魂归自然是要找些事情来做的,他嬉笑,“师父,今日与我说这么多话,不累?”
清虚老人淡声冷哼,“找死!”
魂归翻白眼,“师父,您永远都只会这一句,徒儿不找死,徒儿找活!”
自己的徒弟什么性子,清虚老人自然是清楚的,像魂归这等混账东西,你越理他他越嘚瑟,清虚老人便干脆当他不存在,只是往城北方向卡过去,远远的他便看见青山老人携着子衿飞奔而来。
“来了!”清虚淡淡的说。
听到清虚老人说来了,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看着船舱外,他们大多数人都跟子衿朝夕相对三年多,对子衿早已如亲人。
忽然,甲板上传来一阵跳脚声,“我的大孙子呢!”
听到青山老人的声音,赵倾颜抱着子归冲出船舱,接着便是晓芳,芷水,茴香,丽影,绯影……
“母亲!”子衿一来便跪在甲板上,给赵倾颜叩头谢罪,“这些日子,女儿让母亲担惊受怕了!”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赵倾颜经历过太多子衿生死难料的时候,如今已然淡定了许多。
清虚老人从赵倾颜手里将子归接手过来,淡声说,“该出发了!”
言落,他便将子归丢到魂归怀里,魂归帅气的五官拧巴成一团咸菜,“师父,你弄个大姑娘给我抱,我自然会抱,可这小子,这臭小子……”
满脸的嫌弃!
他的嫌弃自然招来大家的不满,尤其是茴香,咚咚咚走上前来,狠狠的踩了魂归一脚,“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子归才不臭,你臭!”
呃!
“前辈要带子归去哪里?”赵倾颜欲伸手去抱子归,却被子衿一把拉住。
她别过脸去,忧伤的说,“母亲,子归不能与我们一同去北荒,他受过太多磨难,身子落下了病根,清虚前辈要带他去治病!”
“可子归来那么小?”茴香已然泪千行。
“前辈出发吧,要不然崇景疯狂反扑过来,我们顺利逃走的机会就渺茫了。”子衿忽然跪在甲板上,给清虚老人磕头道谢。
魂归心有不忍,走向前来,单手将子衿拉起来,而后将子归塞到子衿怀里,“再抱抱他!待他病愈,我便带他去北荒找你,你要保重!”
“谢谢大哥!”子衿抱着子归,用自己的脸颊轻轻的蹭了蹭子归的脸颊。
才刚见面,就要分别,这对子衿而言,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必须出发了,皇宫那把大火烧得蹊跷,崇景那人疯狂至极,你们行踪他若猜不到便还好,若是猜到了,可就麻烦了。”清虚老人再一次催促。
子衿依依不舍的将子归交给魂归,而后转身,再也不看子归一眼。
清虚老人与青山老人互看一眼,青山老人说,“都进去坐稳扶好,这一路颠簸,必然十分难受,动作快些。”
晓芳走上前来扶住子衿,子衿义无反顾的踏进船舱,面对分离,她肝肠寸断却不敢表现丝毫,而子归,小小的人儿,根本就不知离别是何意,犹自睡得香甜。
清虚老人与青山老人同时发力,用内力将船推入水中,船一下水,便颠簸着往前冲出去。
青山老人飞身上去,那船很快便漂出去很远。
“走!”清虚老人一声令下,他与魂归便飞身离去。
京都,再也不见!
大船上。
这船是当年崇睿命人特制的,为了应付颠簸,船上特意做了许多与甲板连接在一起的凳子,每一个凳子的左边扶手上,都有一块活动的横木,人坐上去之后,只要将横木放下去,搭在右边扶手上,人便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即便再大的颠簸,也不会被甩出去。
加上,影卫们与青山老人都用了些微的内力压制,所以船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晃动。
子衿一直没有机会问青山老人,为何要将计划提前,她悲痛难忍的时候,就总是想做些事情转移自己的主意力。
“师父,您为何要提前计划,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青山老人看她一眼,坏笑着说,“原本我是想按照你的计划出手的,可是我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事情,便改了主意。”
“什么有趣的事情?”说到有趣,晓芳和茴香便激动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同时发问。
“好吧,反正这船颠簸,大家都难受,不如我跟你们说说,还能解解闷子。”
事情,还得要从早上说起,当时刘嬷嬷将要毒害子归的药拿给杨嬷嬷后,平妃便借故说身体不适,让刘嬷嬷离开,她一个人关在房里。
原本青山老人并不觉得有何异常,他正要离开去照顾子衿时,却意外发现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平妃房间。
作为后宫的嫔妃,平妃寝殿里藏着男人,这件事情不管如何看,都诡异得紧,青山老人不动声色的观察两人。www.sxynkj.ċöm
两人搂搂抱抱好不亲密,青山老人当时便想,“哼,你屡次痛下杀手要杀我儿媳妇与大孙子,你倒好,还敢偷人。”
听说平妃屋里藏着男人,还状似亲密,所有人的脸上都精彩纷呈,茴香故作老成的咂舌,“啧啧啧,这位平妃娘娘简直就是女魂归,都是臭流氓,据说还是公主出身,简直将她皇帝爹爹的脸都丢尽了。”
刚哲宠溺的揉了一下茴香的秀发,淡声说,“乖乖听前辈讲话,不要打岔。”
“哦!”茴香乖乖闭嘴,但是晓芳却说,“我倒是觉得茴香终于说了次人话,这平妃人前人五人六的,没想到心里也是男盗女娼的贱人一个。”
茴香先是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怒指晓芳,“你说什么?”
晓芳呵呵一笑,不打算解释。
“你们都别吵了,听前辈说正事!”杏儿也是操碎了心,与她俩在一处,总是要给各种安抚。
大家都知道在皇家,女子偷情,其罪可诛九族,如今崇景得势,他自然会想法子脱身,只是那平妃这般可恶,青山老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了她。
他屁颠颠的跑去找了清虚老人,两人一合计,清虚老人便给想了这个法子,这青山老人可乐坏了。
“娘的,老子这个大魔头的威名应该让给你,你太损了!”青山老人只觉得异常畅快,便欣然接受了清虚老人的计划。
清虚老人倒是依旧矜贵,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淡声说,“老夫向来都是可魔可仙,你充其量不过就是跳梁小丑。”
青山老人哪里听得了这个,撸起袖子就准备要跟清虚老人大干一场,可是清虚老人却凉飕飕的说,“你还不去布置,将计划告诉他们,今夜走的时候,才不会仓促。”
“哼,为了我儿媳妇和我大孙子,我忍你了!”
青山老人回到青华宫后,那男人已经不在平妃榻上,平妃许是被哄开心了,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便吃了午膳。
青山老人一直等不到机会下手,这可巧,那平妃吃完午膳之后,竟然说想要去后院鱼池看鱼,青山老人脑子里立刻便蹦跶出来好多使坏的主意,乐得他暗自拍大腿。
青山老人这人虽然乐呵呵的,可是帮亲不帮理,更何况这平妃还无理,对平妃,他自然不会有任何同情。
从他藏在身上的暗袋中,东淘西淘,淘了好些东西出来,最后才锁定了弹弓。
所以,那用弹弓打平妃落水的,根本不是崇义,而是青山老人,他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没人能猜到。
他用弹弓打了平妃,趁她脚下虚浮的时候,用隔山打牛的技巧,轻轻的拍了一掌过去,平妃便跟那要下锅的饺子一般,飞奔到鱼池里去了。
不过青山老人倒是没想到,那平妃看起来瘦弱,下水的时候那水花,竟有那么高!
他那咂舌又无辜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原本不指望恶作剧能成功,结果却意外的成功的小孩,真不愧是青峰山“最小”的人。
后来,平妃喝姜茶时,是他故意打开一扇窗,并将子衿用在平妃身上,会导致心绞痛的药,放在平妃的参姜茶之中。
而后那男人出现时,他又给那男人用药,导致他气血两虚,看上去脸色不好,这样平妃自然会将参茶给那男人喝。
那杯参茶之中,下了清虚老人研发的新毒药,服用之后,情绪只要过于激动,便会肝胆碎裂,像是被吓死的一样。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方法,子衿与崇睿已然用在太子崇明身上,只是,崇明的那个侍妾,是真的被吓死的。
而后,他又燃了含有媚药的熏香,两人丝毫不查,并互诉衷肠,从他们的言谈之中,青山老人得知,那人竟是远兵部尚书刘兴元。
听到刘兴元的名字,子衿晓芳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刘兴元逃走,他们无暇顾及,没想到,他竟跟平妃又这样一场香艳的故事。
从他们言谈之中,青山老人还得知,当年太子崇明性情大变,究其根本,都是被刘兴元所引诱,他的目的,原本是要为他们的国家争取利益。
药效发作后,两人白日宣淫,最后药发,两人都死亡,趁还没人发现,青山老人又回来,让墨影他们将船准备好,一旦救出子衿,便离开京都。
魂归也是他去通知的,因为清虚跟他说起过,子归的身体亏损得厉害,若不好好调养,将来会落下病根。
一切处理完后,青山老人又想起之前刘嬷嬷故意将平妃被弹弓打伤的事情,引到崇义身上,他又好心去通知了崇义,让他离开。
因为崇景发现得晚,所以青山老人有充足的时间,处理好一切之后,只等崇景发现平妃死亡,在他赶过去的时间,他们便带着子归与子衿离开皇宫。
听完青山老人的讲诉,子衿深深叹息,不得不说,两位老前辈确实心思缜密,这一环扣一环的,硬是让崇景无暇分身。
子衿遥看皇宫的方向,不知皇宫该是怎样的情况,可是她的心,却已然飞到崇睿身边。
凉月城。
凉月城的地势比大月要高,冬天相对来得早些,此时的凉月城,已然一片白雪皑皑,而且风雪还没有停止下来的趋势。
崇睿坐在皇宫的回廊上,今日的他,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便服,衣服的袖口处,全是用银线绣的盘龙纹,这些精美的刺绣,要么出自子衿之手,要么出自赵倾颜之手,但是大部分还是来自子衿,脱下铠甲之后,他便喜欢穿着子衿给他缝制的这些便服,方便舒适。
因为是在室外,他还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裘,那油亮的皮毛折射出来的光晕,将崇睿衬托得龙章凤姿,气质卓绝。
他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小马在雕刻,那专注的样子,刚毅的五官,在黑色大裘的映衬下,更是俊美无俦。
黄影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可他的面色却十分凝重,踩在积雪上的脚步,都变得十分沉重。
崇睿拧眉,淡声说,“你受伤了么?”
黄影摇头,并未说话。
崇睿见他没有开口,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却看见他眸色凄凉的样子,现在的崇睿,最怕的就是看到这个表情,这对他而言,绝对算不得好事。
“怎么了,是不是京都出事了,是不是子衿与子归……”崇睿没敢接着说,他将小木马紧紧的攥在手心,眼神变得幽暗,那里面蕴藏着浓烈的杀气。
“你看看吧!”黄影没有回答崇睿的问题,只是将纸条递给崇睿。
崇睿一把将纸条抢过去,薄如蝉翼的纸条上写着:絮殁,京都大乱,芷水得救,不日北归。
絮殁……
崇睿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地方忽然像被人挖空了一般,他喃喃的握紧纸条,厉声说,“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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