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子殿下饶命啊,奴才是想告诉殿下,一直伺候平妃娘娘的那个刘嬷嬷,她逃走了。”张公公简直可以预期崇景的手掌拍在他天灵盖上那一瞬间的剧痛,他已经面如死灰。
“你说什么?”崇景果然大怒,他走过来,提着张公公的衣领,将他高高的举起来,一咬牙便要将他摔死,“本宫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慕子衿看不住,一个婴孩跟一个老妇也看不住!”
此时此刻,对崇景而言,最让他不想听到的,就是“逃走”这两个字,这是他的痛,他的耻辱,他无法愈合的伤口。
“太子殿下饶命啊,那刘嬷嬷会功夫,她是打死了两个看守她的小太监逃走的。”张公公绝望的抱着自己的头,也许这样死了也不会太痛。
听到说刘嬷嬷会功夫,崇景的手一松,便将张公公丢在地上,这个皇宫之中,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张公公摔得龇牙咧嘴,却没敢有半分怨言,他揉了揉腰站起来,眼神防备而又充满恐惧的看着崇景。
自记事起,崇景就一直知道刘嬷嬷在伺候平妃,这么多年,也从未见她有过任何可疑之处,可是平妃之事,显然她是故意推波助澜的想让更多人发现,加上她本人会武功,这一切就更加显得扑所迷离。
“殿下,您说刘嬷嬷会不会是别国派来的细作?”张公公战战兢兢的看着崇景,就盼望自己能躲过这一劫。
“是细作是真的,但是不是别国派来的,便不好说了,奴一,去查!”崇景对着房梁上大喊一声,那被崇景提拔起来的奴一便朗声回答,“诺!”
张公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殿已然恢复安静,可是此时,就算他有再多好奇,也不敢去给崇景取证。
“殿下,那位传话来说,朝堂上,礼王上蹿下跳,已经联合了几位大臣,以杀太监宫女火烧青华宫为由说太子无德,不配做太子,要让陛下收回成命,而且看上去效果显著。”张公公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命算是躲过去了。壹趣妏敩
效果显著?
崇景嘲讽一笑,“这天下岂是他那般废物可得的,传令禁卫军,随本太子去礼王府!”
对崇景而言,失去慕子衿固然心痛,可比起江山,慕子衿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这几日他已经想清楚,先将江山握在手中,慕子衿,慢慢的去寻。
她总归是要露面的。
而现在,他最要紧的,便是守住他卧薪尝胆十几年才到手的江山,他要将这原本就风雨飘摇的京都,搅弄得更加腥风血雨。
这世间的所有人,都要陪他一起不幸。
这样,他就不会当自己是个异类。
凉月城。
延续了数十日的风雪终于停歇,整个凉月皇宫银装素裹,美得纯白无瑕,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低头扫雪,将半人高的积雪清除,把路面露出来。
一浅墨一彩色两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凉月皇宫中,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一男一女,可是两人都用与他们衣服同色的锦帕捂住口鼻,加上都戴着斗篷,根本看不清两人的样子。
两人四处搜索,像是在寻找什么,可是白雪覆盖,整个凉月皇宫都一个样子,他们也不知去哪里寻找才好。
藏在暗处的黄影好整以暇的看两人转圈,良久之后,见两人实在是懵得不行了,他才出声,“两位这是鬼打墙了么?”
“混蛋,你早就看见我们了,为何不说话?”说话的人个头较矮,可是声音却雌雄莫辩。
黄影以手环胸,啧啧啧的摇头对旁边的男子说,“这般女人,也只有你受得住!”
男子揭开布巾,淡声说,“看见师兄师姐不叫,你要上天么?”
来人正是送来四十九万两银子的魅影与彩影!
“那王爷还只是晓芳儿一个人的师兄,他不也没叫我师兄!”黄影歪理倒是一大堆,一点都不惧崇睿那薄凉的眼神。
嗯!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希望王爷叫你师兄咯!”魅影看了彩影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黄影与魅影彩影相对而站,他自然看不见他身后,那穿着一身藏青蓝色大裘,面如冠玉的伟岸男子,也就是黄影心心念念想要人家叫他师兄的那位。
崇睿眉目清朗的站在黄影身后,淡淡的看着他。
“难道你们不想么?王爷那种冰山脸,若是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师兄师姐,不知有多爽啊!”黄影压根不信他们没有这想法。
可魅影给彩影却诚恳的摇头,“我们一点都不想!”
而后,便是魅影以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黄影。
“十师兄还有什么要求,可一并提出来!”崇睿站在黄影身后,凉嗖嗖的说。
黄影只觉得脖子一凉,这样浓烈的杀气,他已经好久没见了。
在魅影与彩影幸灾乐祸的笑声说,黄影艰难的尴尬的笑着回头,摇摇手对崇睿说,“王爷,您这神出鬼没的功夫见长啊,哈哈哈!”
黄影干笑两声,在崇睿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便继续说,“二师兄跟大师姐来了,京都定有要事,不信王爷问问。”
“你们怎么来了,京都局势这般紧张,为何不留在京都守着?”崇睿这个人从不着急,要报仇有的是机会,可是京都的局势他却是非常关心的。
“我们是来给王爷送银子的,这么大数额的银子,总不能让那只蠢鸽子带来吧!”魅影似笑非笑的看着黄影。
黄影站在崇睿身后,对魅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全是怒气,也不知是生气他给自己下套,还是气魅影说他的小灰是只蠢鸽子。
可魅影压根就不在意,将银票拿出来,双手奉上,“王爷,这是四十九万两银子,请王爷过目!”
崇睿接过银票之后看了一下,“怎么这么多?”
睿王府有多少家底,他心里自然十分清楚,一下子多出几十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年月,其他人不落井下石便已经不错了,怎可能有人雪中送炭?
“呃!我说了王爷可别生气!”魅影心里自然也清楚崇睿睚眦必报的性格,若是让他知道崇景骚扰王妃,而他们知情不报,指不定会怎么报复他们。
崇睿拧眉,“我数到三,不说的话,你们会死得很惨!”
呃!
魅影摸摸鼻子,壮士扼腕一般的说,“嗯,又十万两是当初慕明轩给小子归留下的,还有十万两是我们王府了,剩下的全是崇景送给王妃的东西当了换成银子的。”
“送的东西,什么东西?”崇睿反复的查砍银票的面值,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正在谋反的时候,崇景怎会如此好心,送这么多银子给他?sxynkj.ċöm
魅影叹息一声,将崇景打碎慕子衿的玉簪,而后又用玉簪讨好她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崇睿,原本魅影以为,听到这些银子是崇景送给慕子衿的发簪换来的,崇睿会很有傲骨的将银子摔在地上,并恶狠狠的说,“哼,即便我崇睿穷死,我也不要他崇景的钱。”
很显然,他是想多了,崇睿勾唇魅惑的笑着将银票仔细的收到怀里,宠溺的说,“子衿这性子,真是深得我心!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诳得了银子收拾得了狼子!”
情敌讨好妻子的钱,妻子交给丈夫,丈夫又拿去攻打情敌,人还是他的人,银子也是他的银子,多好!
呃!
魅影扶额,嘀咕道,“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蔫坏。”
崇睿但笑不语,反正只要不对他使坏,就是个好娘子,至于对别人坏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爷……”彩影看了崇睿一眼,她无法从崇睿的神情中分辨出来崇睿到底对絮儿的死抱持怎样的态度,可是她又害怕自己太过直白,伤了崇睿的心。
可想来想去,她终究心有不甘,便咬咬牙问,“王爷可知,何姑娘出事了?
空气忽然变得十分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随我回去,与我说说,何絮儿的事吧?”这些日子崇睿依旧对何絮儿的死耿耿于怀,即便彩影不主动提起,他也正打算问。
言落,崇睿转身,用左手整理了一下他的广袖,便率先往书房走去。
书房。
崇睿命人给他们准备了热茶,将人全部清走之后,崇睿便开口说,“彩影,素来是你负责絮儿的安全,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那日我没有在芳华宫,而是易容成小太监的样子,站在养心殿打听消息,众人离开后,崇景便与那狗皇帝提议,说要以淫乱宫廷的罪名给你治罪,我听后,便赶紧通知了何家人,让何家人带絮儿姑娘离开。”
彩影叹息一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她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我没想到,絮儿姑娘会将她的家奴全部遣散,自己去了城楼,当我得知她在城楼上,对着京都的百姓陈诉太子的罪行,京都百姓都被聚集到城楼下,后来她就被守城的士兵推下去了。”
彩影这人心肠算硬的,可是说起当时的何絮儿,她依旧忍不住眼泪盈满了眼眶。
崇睿揪着衣襟踉跄后退了几步,他沉声说,“她不是被士兵推下去的,她是故意跳下去的,就是为了让全京都的人都觉得,崇景做贼心虚,欲杀她。”
他是了解絮儿的,她从来都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在生活的。
“我不知她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推下去的,总之她跳下去之后,崇景在京都便失去了民心,当时崇景还试图狡辩,没办法,我与虹影便只能暴露自己,我偷来登记圣旨的账册,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王爷不是逆贼。”
“辛苦!”崇睿淡淡的说完,沉吟了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说,“那絮儿呢?”
“她被京都好心的百姓敛了,后来我们偷偷去将她偷出来火化,让墨影他们带着回去北荒,我想,她应该是想回北荒的。”
毕竟在那里,絮儿与崇睿曾那么相爱!
“那子衿同子归呢?”崇睿叹息着转移了话题,可他的手却紧紧的攥成拳头,想来对何絮儿的死,还是不能释怀。
“我们来时,便听师傅说起,崇景已经预备对崇礼痛下杀手,这几日京都必然会出乱子,说不定,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京都了。”
魅影的话音刚落,黄影的肩头便站了一只鸽子,“咕咕咕”的用脑袋去蹭黄影。
黄影从鸽子脚上取了纸条下来,递给崇睿。
崇睿拧着眉打开纸条,上书:平妃殁众人平安离京,归往南疆治病,皆安。
“不是说子归身体很健康么,怎么……”崇睿适才便已经拧成结的眉头,此刻更是堆成一座小山。
魅影将崇睿手里的纸条接过去,不明所以的说,“可师傅确实说小子归身体健康,已经长得白白胖胖了,怎么会……”
“也许是清虚前辈发现了不对,罢了有师父和清虚前辈在,他们总归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到彭城的时候,河面若结冰,他们便只能弃船走旱道,崇景一定布下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们,黄影,拿地图。”
崇睿急切的情绪,黄影也吓了一跳,连忙拿了地图出来,与魅影联手展开地图。
崇睿指着潕河一路往下走,“从潕河往下走,彭城是必经之路,想改道都没有办法,传信给他们,让他们一定要小心彭城,若实在不行,就在洛川易容上岸,崇景一定想不到子归会不在队伍中,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盘查携带婴儿的人。”
“诺!”黄影取了纸笔,快速的写下一行字后,便对鸽子说,“快去,看你的了。”
“只盼彭城晚些下雪,那是前往北荒的必经之路,崇景一定在彭城下了大力气,子衿身子骨弱,这样折腾,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崇睿始终觉得亏欠子衿,贵为王妃,她却连月子都没法做完,便冒着风雪一路逃亡。
崇睿被两笔情债压在头上,只觉得连呼吸都十分吃力。
“王爷,王妃他们要前往北荒,我们也需快些解决了郭全福,开拔前往北荒安排好一切,王妃她们才不至于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魅影想得周全,虽然有十来个影卫相随,但毕竟有四个不会武功的女子需要保护,以崇景的性子,只怕北荒也不会放过。
“我倒是觉得崇景一定想不到王妃一行人会前往北荒,我估计崇景最会设防的地方,会是渭西。”彩影指了指地图上的渭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
崇睿拍了拍桌案,“诚然,我们只以自己的视角想问题,崇景定然想不到子衿是要去北荒,毕竟我现在坐拥整个西凉,魅影你先稍事消息,而后去查,看渭西有没有加大设防?”
“我现在便去吧!”魅影说着,便用手握拳,大拇指翘着朝着门外的方向指了指。
“不急,你们一路劳顿,先休息一番,朝廷最快,应该也要明日之后才能将消息发到渭西。”
“那,先吃饭,饿!”魅影揉着肚子喊,这一路为了赶路,他们可都没好好的吃过一餐饭。
黄影失笑,“但是得委屈你们一二,如今我们缺衣少粮,所以伙食不太好,王爷也与大家同食同饮。”
“你少来这套,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随军过,彩影,待会儿我去猎些野味来给你解解馋!”魅影也是典型的有异性没人性,与彩影说话,就柔情似水,与黄影说话要多糙有多糙。
彩影淡淡的说,“不是只有你们俩随过军,老娘才没那么矫情!”
几人叽叽咋咋的吵着离开了崇睿的书房,书房中,便只剩下崇睿一人了,他淡淡的看着窗外的积雪,眉心一片郁结。
良久之后,他提着一壶酒,便走到软禁何光远的宫殿之中。
何光远自从被崇睿软禁之后,撇开最初几天大吵大闹之外,其余时间他都非常安静,缩在宫殿之中,长长会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崇睿来时,他也只是淡淡的睨了崇睿一眼,而后继续蜷缩在角落里,并未理会崇睿。
“絮儿的骨灰已经被影卫带去北荒,待解决了郭全福之后,我们便可以开拔前往北荒,到时候,我会将絮儿葬在碎叶城的山巅上,让她不用垫脚,便能看到我。”
听到絮儿的名字,何光远总算动了动,“我的妻子呢?”
前几日的大喊大叫,后几日的不言不语,让何光远的嗓音变得十分粗哑难听,在空旷的大殿上,倒影出来的回声,听起来很是瘆人,让人听之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可崇睿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走过来,将酒放在何光远身边,淡淡的说,“花影一直贴身保护着夫人,只要她没有发出遇难信号,就说明她们是安全的,您放心,我再也不会让夫人也离开您身边。”
何光远依旧没接崇睿的话,他将酒瓶打开,给自己灌了几口酒,而后抹了抹嘴,继续蜷缩在角落。
崇睿撩开衣袍,直挺挺的跪在何光远面前,“将军,少年时崇睿便得将军一路扶持,若不是将军,崇睿也很难找到师父学的手艺,如今絮儿走了,崇睿会代替她尽孝,不管将军如何埋怨恨我,我都会照顾好您与夫人,但是我不会放你出去送死,今夜我要去夜探郭全福大营,您先睡吧。”
崇睿的话刚说完,何光远便沉沉的闭上眼睛。
崇睿担心不保险,还点了他的穴道,并叫来崇智,“三哥要去夜探敌营,何将军你要看好,若不然军法处置。”
自从得知芷水得救,崇智便在也没有对崇睿深处反心,他原本就崇拜崇睿,如今更是对崇睿言听计从。
“三哥您放心,我一定将何将军看好。”
“何将军若是醒来我还没回来,就再给他喝几口,这酒里有迷药,你可千万不能喝!”基本上,崇睿还是很信任崇智的,虽然年少,但是自从去到锦州巡防营后,那浮躁的性子便收敛了许多。
也算是少年老成!
“三哥争取不战而屈人之兵,争取早日去北荒,到时候你便能见到芷水,我也能见你嫂嫂了。”崇睿拍了拍崇智的肩膀,无限向往的说。
呵呵!
崇智失笑,“三哥想嫂嫂想疯了吧都!”
“嗯?取笑我么?”崇睿拧眉,故作严肃。
崇智摇头,“没取笑没取笑,你快去吧,我还等着抱小子归呢!”
提起子归,崇睿心里总是忧伤的,他淡淡的说,“子归身子不好,清虚前辈带他去疗养了,要一年之后才会回来,这一年,我们都见不到他。”
“怎么会?不是说很健康么?”崇智惊愕的问。
“我也不知什么情况,但是清虚前辈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反正一年而已,很快的!”崇睿说完,便离开了。
是夜,郭全福大营。
崇睿要进郭全福的大营,自然是很简单的,他熟悉大月的所有布防,很轻松便找到了郭全福的军帐。
军帐中,郭全福似乎正在喝酒,他那公牛般的嗓音隔得老远便能听见,“老子他娘的最憋屈就是这次打仗,想我与睿王多亮知交,最后竟要战场相见,我告诉你,崇景这杂种,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绑了老子的婆娘和儿子,硬逼着老子打王爷,可王爷那样的人,岂是我能打赢的?”
“将军这就不对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崇睿再厉害,他也是个人,现在凉月城中缺衣少粮的,我们就这般耗着,总有一天他们得出来送死。”
啪!
郭全福将酒杯重重一放,那酒杯直接便裂成两半,“你她娘的懂个鸟,他一夜之间不费一兵一卒杀了西凉二十万大军,你以为他在意我们这点人啊,他不过就是念个旧情,没有对我们出手而已。”
郭全福对面坐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是是,属下与崇睿不熟,自然不知他的兵法谋略之精妙,将军见笑了。”
崇睿拧眉看着那人,这种面相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他处处套话,郭大傻子却听不出来。
崇睿不禁为郭全福着急!
就在这时,郭全福忽然一脚踢在那人的胸口上,“娘的,你别以为老子好相处,便是个傻子,虽然老子名叫郭大傻子,可老子真的傻么,你大爷的,崇景让你来试探老子的对不对,老子的妻儿呢,在哪里?”
呃!
崇睿扶额,真不愧是郭大傻子,你完全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出什么招!
“将……将军怎么说翻脸便翻脸,属下不过就是看大雪封山,想给将军寻个乐子而已,怎的就扯上太子了呢?”那人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想着法子脱身。
崇睿冷笑,从地上捡了一枚石子弹在那人的太阳穴上,那人哼哼两声,便动弹不得了。
“他大爷……”
“郭大傻子,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喊什么喊!”崇睿撩开军帐的帘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郭全福一见崇睿,三两步便跑过来,一把搂住崇睿的肩膀,“你他大爷的,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喝酒,我可是给你屯了好些粮草等你来抢,你咋不来?”
“我若抢你粮草,崇景不得拿你家人出气?你放心吧,崇景给了我几十万两,够我买很多粮草了。”即便两人处于对立面,可郭全福内心还是关心崇睿的。
他待崇睿好,崇睿自然不能让他为难。
“大爷的,老子当初真不应该鬼迷心窍娶了个媳妇儿,现在被人抓着尾巴,动都动不了,我对不起你!”郭全福还是那般仗义,只是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他没法置妻儿的命于不顾。
“我懂,我也曾让人四处打听嫂夫人的下落,可是一无所获,崇景关押芷水的地方那么隐秘,他都没有将嫂夫人关到那里去。”要是能救出郭全福的妻儿,那他便等于又多了十五万大军。
郭全福抹了一把眼泪,“老子有时候都怀疑,她们娘俩是不是早就被崇景那杂碎弄死了。”
这,崇睿也很难说。
“罢了,我会让我留在京都的人继续帮你查看,今日我们不谈战事,就淡淡崇景这个人吧!”这场战争,对他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好不说就不说,你大爷的,你这花肚皮,崇景怎么甘心情愿送你几十万两银子,让你打他的?”崇睿有才智,这毋庸置疑,可是崇景能将崇睿玩弄于股掌之间,那肚皮指不定比崇睿还花。
崇睿叹息,“他摔断了本王送给我娘子,便将京都所有的发簪都买回去送子衿,子衿收下之后,马上就转手变卖,折成银票收起来,刚好现在我要跟崇景打,她便将银票拿出来,让我狠狠的打崇景。”
噗!
郭全福一口老血差点就吐出来,“你大爷的,你说说你,怎么找的,竟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婆娘,会做饭懂医术,敛财有道简直比你还凶狠,宝物啊!”
“那是自然,她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慕子衿!”崇睿简直自豪得不得了。
呃!
郭全福嫉妒了,他用自己的杯子给崇睿倒了一杯酒,而后拿了对面那死鬼的杯子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媳妇这也快生了吧,她一个人在京都总是不安全的。”
这哪里是敌对的将领在说话,简直就是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
“八月十五,崇景与皇帝还有平妃三人,明目张胆的逼着她喝了滑胎药,还让人击打她的肚子,当晚便生了,是个小子。”不管过了多久,也不管崇睿有没有亲历过当天,说起那日,他的眼神中,便有浓浓的杀气。
“你说什么?那才七个月吧,小子还好么?”郭全福激动不已,“娘的,皇宫里那群饭桶,竟然对老弱妇孺动手。”
“没事,就是身子骨弱!”崇睿会心一笑,有了初为人父的喜悦,他仰头,一口闷了杯中酒。
郭全福又给他添了酒,“要不,你回去吧,我用这万千将士保护你,保你性命无忧!”
“郭大傻子,崇景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皇子,他的心思没人能猜得透,我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他先杀了何絮儿,接着便开始整崇礼,崇义也被迫逃出皇宫,接下来,我二哥与老七定然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他要想坐稳他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皇位,势必要杀了我们兄弟几个,他们对皇位没有多大的要挟尚且逃不出他的手心,更何况是我?”
虽然知道郭全福是好意,可崇睿还是嘲讽他的天真。
“哎呀,不过就是个破皇位,没想到这崇景竟这般狠,不过他的手段倒是与皇帝差不多,难怪皇帝会将皇位传给他!”有其父必有其子。
“京都局势十分紧张,我的人查到皇帝行为怪异,我估计,现在坐在朝堂上的,可能不是皇帝!”崇睿对皇帝已然失去信心,所以再也没有称他为父。
郭全福吓得酒杯掉在地上,人也站起来,“可当真?”
“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么?”崇睿睨他。
郭全福摇头说,“像倒是不像,但是你会整人,往死里整人!”
“你得罪我了么?”崇睿倒是很清楚自己睚眦必报的性格。
郭全福不假思索的说,“我怎么没得罪你,现在老子和你可是交战双方的将领,是死敌!”
“拿酒过来,死敌!”崇睿从善如流,继续与死敌家长里短。
郭全福将酒递给崇睿,忧心忡忡又满怀期待的说,“你说我要是跟你打,能打赢么?”
“你明天白天将枕头垫高些,也许能打赢!”崇睿自斟自饮。
郭全福一听能打赢,立马便笑逐颜开,可才笑到一半,他便觉得不大对劲,“垫高枕头便能打赢?有没有那么顺利?”
被下过太多次套的他,简直怀疑崇睿的人格。
果然……
只听崇睿悠悠的说,“毕竟那是你的梦,你想什么就是什么!”
郭全福嘴角抽了抽,恶狠狠的指着崇睿,“大爷的,不服我们来打过!”
太欺负人了!
崇睿才不理他,继续给自己倒酒,“第一,你不可能打赢我,第二,我最近不想打架,第三,你就不怕太大声,别人听到,告到崇景那去?”
也是!
郭全福乖乖的将衣袖放下来,放弃了挑衅,继续与崇睿家长里短。
“你说要真是崇景继位,这天下是不是要变成他的屠宰乐园!”虽然对崇景不甚了解,但是从传言来看,郭全福也觉得崇景不会是个明君。
“崇景童年遭遇过不幸,被至亲父母抛弃,被恶奴欺主,后来拜师到我师父同门师弟的门下,据我师父所言,他那位师弟好男风,特别喜欢幼童,我估计他的遭遇不会太好,被这样压抑,崇景心里自然是充满杀欲的。”
“即便他童年不幸,那也不能这般残暴啊,你童年也没见得比他好,你家那位童年也不好,可你们不也没有滥杀无辜?”郭全福觉得,任何理由,都是借口,一个人是好人便是好人,是坏人便是坏人。
他这样的人,心思比较单纯,心里自然定位非黑即白!
“他身上杀戮太重,江山落到他手里,自然是不行的,可是我也不会要这江山,经此一事,我便只想陪着他们娘俩过些平凡简单的日子。”
身在皇家,最大的悲哀便是,连平凡日子都未必能过。
“那你要是将江山抢到手,你打算给谁?”郭全福越发不解崇睿了。
“崇智不错,少年老成,爱恨分明,随军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他,只要他在我身边再待上一年,必然能成事。”
“你真舍得这江山么?”郭全福简直不敢相信,崇睿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崇智上位。
崇睿淡笑,“有何不舍,我只想有个封地安身立命!”
“你可真舍得!”郭全福对崇睿竖大拇指。
“当你遇上那个人时,你就会知道,她比秀丽江山更珍贵。”若是没有子衿,或许崇睿得到江山之后,便不会放手。
可是如今,他倒是希望有一个小国,按照赵由之的国策论去执行,大家安居乐业,他与子衿一生一世一双人,膝下儿女成群,有朋满地,没有战争,也没有苦难。
“郭大傻子,今日我原本是想来你军营捣乱的,可你这混蛋,还真是让人下不去手,酒也喝过了,就此别过吧!”崇睿起身,整理了衣襟,便要离去。
郭全福忽然热泪盈眶的跪在地上,“王爷,我对不住你,你有妻儿要守护,我也有妻儿要守护,来日相见,我们是不是便只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不管怎样,我都会让你回去与你妻儿相见。”崇睿何尝好受,与郭全福几年情谊,最后却要战场相见。
“亦然,王爷您多多保重,若实在粮草不够,你只管来取,我老郭给你屯了好些!”
郭全福的话,让崇睿眼眶发热,即便明日就是生死仇敌,可是郭全福的心,还是向着崇睿的。
崇睿拱手,“大傻子,保重!”
郭全福抹了一把眼泪,“你她娘的快走,忒他娘的煽情。”
他知道,以后或许再也没人会喊他郭大傻子,他也再也不能拍着这位王爷的肩膀大骂你他娘的,你大爷的。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与崇睿一般豁达。
崇睿冒着风雪而来,冒着风雪而去。
郭全福突然大喝一声,“来人,这孙福他娘的是个细作,给我丢出去喂狗,今夜开始,加强巡逻,防止崇睿突袭。”
郭全福说完,从绑腿上扯下一把匕首,狠狠一刀插在那人的胸口,即便刚才崇睿那一招没弄死他,他这一刀,也足够解决他性命。
崇睿回到凉月城时,何光远还未醒来,崇智像个雕像一般的守在何光远身边,即便过了一夜,依旧精神抖擞。
看着崇智,他心里深感安慰。
京都,礼王府。
暮色四合的当下,天空黑沉沉的笼罩着厚厚的乌云,那云低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空中飞舞着几片雪花,这是今年第二次有飘雪的迹象。
崇景骑在战马上,眼前忽然闪过子衿与子归笑意盈盈的样子,他们母子皆弱,若真起了大风雪,他们如何能熬得住?
不,他们是你的敌人!
崇景告诫自己,而后幽冷的看着礼王府,拔出佩剑冷声说,“将礼王府上下都给本宫抓起来,鸡犬不留。”
得知消息的崇礼跑出来,指着崇景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贱种,竟敢对本王下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母妃淫乱宫廷,按律当灭九族,你有脸么?”
看到崇景一头的白发和血红的双眼,崇礼明显的楞了一下,但是想到慕子衿的离开,崇礼便觉得心里无比的痛快。
贱种这两个字无疑刺痛了崇景的心,他眼里闪过浓烈的杀气,可却笑得十分得意,“崇礼,你企图篡位,却在此处说话污蔑本宫,这可是罪加一等的大罪。”
“来人,给我杀了崇景!”崇礼一咬牙,他的护卫便冲出来,将崇景包围在中间。
崇景淡笑,“就这两个人,你想杀本宫,跟崇睿打过架么?”
崇礼不明所以,不知崇景为何问起崇睿,他与崇睿自然是打过架的,或许不该叫打架,该叫挨打。
崇睿的功夫,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
“崇睿都未必能打赢我,你觉得你这两个人有胜算么?”崇景坐在战马上,鲜衣怒马的笑得张扬。
崇礼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也知道崇景能拿住崇睿不是简单的角色,却没想到,这小子竟这么厉害!
不对?
崇礼眼神一凛,“你打不过崇睿抢不到他的妻子,是不是就撒癔症,幻想自己是天下无敌的……”
崇礼屡次挑战崇景底线,那句抢不到慕子衿,算是彻底点燃了崇睿的怒火,他凉声说了一句,“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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