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慕子衿这样温暖而美丽,他的心里全是沼泽,却忽然之间,那片沼泽地里,飞来了一只天鹅,那是他世界里唯一的白色。
唯一的暖!
“你不过是慕家一个连下人都不如的庶出小姐,却在慕家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不遗余力的去帮助他们,我讨厌你的虚伪,讨厌你带来的那种温暖,可最后,我却痴迷于你的温暖。”他娓娓道来,带着狂热的恨意,与炙热的爱意。
崇景的话,让所有人,包括子衿倍感心惊,原来,崇景对她的感情,是这样微妙而又危险。
当年她并不知那个忽然出现又凭空消失的木讷伙计,日后,竟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她更没有想到,她在崇景心里,会是这样微妙的存在。
“你一边想渴求有一个人能这样去温暖你,一边又觉得我今后有可能成为你前路的阻碍,所以你算计我,让我嫁给崇睿,之后又千里追杀,若不是魂归一念之善,你就不会再也心魔,是这样么?”
一个人,对别人狠不算狠,能对自己狠的,才是真的狠。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是想杀了慕子衿一了百了的,可最后,看着子衿跳海,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失落在冰冷的海水之中。
之后,再次见到子衿,他便告诉自己,若是那一次能成功,日后他就不会再有软肋,可若是不成,他就会千方百计,将她绑在自己怀里,于是,就这般任由子衿逃出北荒,逃回崇睿身边。
他以为,崇睿这样对待,慕子衿会死心,如同她母亲那般,不爱也不恨,将心门紧闭,可没想到的是,慕子衿竟原谅了崇睿。
现在,她更要为崇睿生孩子。
“子衿,再见你时,我是想杀你,可是最终,我还是败给了心里残存的那最后一丝暖意,你是我最后的温暖,你知道么?”崇景怒吼着,他的额间脖子上,所有的青筋都鼓起来,像是在控诉。
可是习武之人都知道,他这是动了杀心。
墨影赤影跟魅影,还有一直隐匿着从未现身的玉影,纷纷从暗处走出来,将子衿护在身后。
“呵,崇睿自身都难保,竟将这些人都留给你,慕子衿,你是我心口最后的温暖与绊脚石,也是崇睿称王的阻碍,他动了情,所以这天下只能是我的。”
子衿不知,崇景十几年前,到底遭遇过怎样刻骨铭心的伤害,以至于让他在隐忍了十五年后,忽然在她面前爆发,但是她知道,今夜的崇景,已经化身为魔。
他说子衿是他唯一的善念,可子衿知道,那只是他还未作出决定,崇景这样的人,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自己,在生死与江山面前,他或许会选择生,可在江山与女人面前,不管过去多少次,他都会选择江山。
所以,今夜必将有一场恶斗。
“崇睿从未想过要与你争天下,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曾多次请命,希望陛下给我们封地,我们一家人搬离京都,不得诏令永不进京,可陛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他最初明明那么想将崇睿赶走,可到最后,却又强留崇睿在身边。”
真是搞不懂么?
其实子衿懂,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她需要将问题丢给崇景,想着想着,他也许就会冷静下来。
“他?他不过是在无所依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除了她,他谁都不爱!”崇景指着赵倾颜,眼里一片冰冷的杀气。
赵倾颜踉跄后退了一步,这是皇帝造下的孽,却让子衿与崇睿来背,她这一生何等凄苦,也是皇帝所累。
皇帝!
多么冰冷的一个词语!
子衿将赵倾颜拉过来藏在身后,淡淡的说,“崇景,你今日是铁了心要杀我么?”
“不,我不杀你,我只要他!”崇景指着子衿的肚子,笑得云淡风轻,却说得如此残忍。
子衿不安的后退一步,墨影等人立刻拔出宝剑,组成人墙保护着子衿。
“想要小世子的命,也要先问问吾等的剑!”墨影淡淡的看着疯魔一般的崇景,语气森然。
“呵,就凭你们?”崇景在暗中观察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墨影等人的功夫,除了崇睿与青山老人,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惧。
墨影与魅影互看一眼,两人眼里都闪着坚定的光芒,都对彼此传达着一个信念,“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必须保护王妃,保护世子。”
刚去出恭回来的唐宝悠然的哼着小曲,一路甩着拂尘走了过来,刚走到寝殿门口,他就看见小福子与如月被打晕在地。
唐宝吓得立刻闭嘴,而后趴在墙上听着里间的动静,天啦,是崇景的声音,唐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忙悄然从窗下爬过,准备去养心殿搬救兵。
可他还没爬到门口,却被一名黑衫男子执剑挡住去路,“要么回去,要么死!”
那人说话的态度与崇景一样,唐宝没能逃走,气得指着那人鼻子破口大骂,“你们这般欺负我家王妃,待我家王爷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将你这辈子所有的话都喊光。”那人抱着剑,饶有兴致的看着唐宝,眼里却只有冰冷的杀气。
唐宝识时务的选择闭嘴,可是他却在思量,要如何才能通知给皇帝知晓。
看着门口那两个被杀的门房,唐宝的心里闪过一丝恐慌,崇景虽多次前来挑衅,可却从未如此刻这般,直接杀人。
莫非……
想到这里,唐宝不由得激动的往回跑,既然出不去,那他就回去,起码在崇景杀王妃之前,他得替王妃挡着。
无视寝殿之中的剑拔弩张,唐宝飞奔进去,用他圆滚滚,白胖胖的身体挡在影卫前面,大义凛然的说,“你要想杀我家王妃,得先过我这关。”
看着那些挡在子衿面前的人,崇景的心里如此煎熬,“我与崇睿境遇相同,却不知要是有一天,我被人这般要挟,会不会有一个,哪怕一个人,能真心的挡在我面前。”
“你原本可以有的,春风笑舍弃魂归,舍弃碎叶城,还有她经营多年的笑春风,跟着你一路从北到南,可你却这般待她,还有那精通兽语的何家女子,她们都是被你所累,若你真心疼她们,爱你的人,又何止一个?”
那些无辜的,或枉死,或意冷心灰的女子呵!
“她们只是我的棋子,她们不是你,不是!”崇景额上的青筋暴涨,一双手因为用力,攥成了青白色。
“可你,不是你三哥!”
子衿的话,彻底激怒了崇景,他森森然走过来,将唐宝举起来,提着往窗外一扔,只听见唐宝闷哼了几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墨影等人宝剑出鞘,同时向崇景攻过来,崇景讽刺一笑,淡声说,“找死!”
“你别伤他们!”子衿靠在赵倾颜身上,浑身冰冷。
“好,我不伤他们,我只要那孽种从你身体里面出来!”崇景五指状如鹰爪的朝着子衿的肚子袭来。
子衿绝望的闭眼,最起码她能跟崇景同归于尽。
崇景见她闭上眼那一霎那的绝望,还有那一瞬间的冰冷,心里又痛又快的想着,“慕子衿,你恨我吧,起码这样,你心里一辈子都有我。”
墨影见他快要得手,急的狠狠一剑砍在崇景背后,可崇景的背却像长了眼睛一眼,身形一顿,便躲过了墨影的杀招,可他虽然躲过了杀招,却未能躲过龙吟剑,龙吟剑势如破竹的从崇景的后背划过,只听“刺啦”一声,崇景的衣服被墨影的剑划破,后背传来一丝灼热的疼痛。
他的后背,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
可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调整好姿势,继续往子衿的肚子攻过去。
就在崇景的手指快要碰到子衿肚子的时候,一阵疾风吹过,紧接着一个白色快如鬼魅的身影从天而降,那人虽一身华服,可伸出来踢开崇景手掌的脚上,那双鞋子却破了个大洞,“哼!哪里来的小王八蛋,敢动我的金孙!”
听着熟悉的声音,子衿跌坐在地,无助得像个孩子,“师父!”
赵倾颜连忙将子衿扶起来,几个影卫立刻再次围上来,将子衿牢牢护在他们的包围圈中。
大门处,一身白衣的清虚老人徐徐走来,“想不到,你师弟教出这样一个蠢货,但是更想不到,你我一世英名,竟也教出一帮蠢货。”
“臭老道,有你这样骂自己徒弟的么?”不过瞬间,这里的死局却活了回来。
跟在清虚老人身后的,不是一身黑布衣,扛着惊鸿剑的魂归是谁?
崇景连着跟青山老人过了十招,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心里也不禁有些害怕,酒也醒了大半。
“师伯?”崇景从未见过师父口中所说的那个黑不黑,白不白的神经病师伯,可从他的武功路数,他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青山老人也不知哪里弄了一身暗花底白锦缎的长袍穿在身上,那衣服华丽倒是华丽,就是穿在青山老人身上,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狠狠的甩了一下那广袖,翻着白眼说,“谁是你师伯,趁老子还没发脾气,滚出去!”
以青山老人的性子,说出滚出去,已然是在发脾气了。
崇景倒是很会审时度势,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子衿,而后飞身离去。
他一走,所有人都围着子衿,关切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子衿摇头,委屈的叫,“师父,您总算来了!”
青山老人见子衿哭哭滴滴的模样,也跟着拧着眉做哭脸,“你别哭,你一哭师父就想跑。”
怕女人哭,算是青山老人最大的弱点了吧!
子衿含在眼眶的眼泪,因为青山老人一句话,啪嗒掉了下来,可她却忍不住笑了。
见到青山老人,晓芳也开心得跑过来扯着青山老人那身不伦不类的衣服问,“老爹,你这是偷了清虚前辈的衣服么?”
青山老人很是傲娇的甩了甩头,“哼,这是老子打赌赢的。”
或许,这是青山老人此生最骄傲的一次,终于能赢了清虚老人一回,他自然是得意忘形的。
“晓芳,你有没有事?”子衿调整好呼吸之后,便拉着晓芳的手问。
青山老人斜眼睨了晓芳一眼,“她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还有你你你你你,一群蠢货,竟没一个人能打赢那小王八蛋。”青山老人给墨影赤影魅影和魂归一人头上赏了一耳刮子,那表情活像丢了多大人似的。
魂归大言不惭的举手说,“老顽童,我虽然打不过,但是我跑得比他快。”
呵呵!
青山老人翻了一个白眼,“你更丢人,不知耻反为荣。”
晓芳怒,“臭老头,我是你亲闺女,亲的!”
子衿将晓芳拉过去,墨影也眼巴巴的跟了过去,清虚老人见状,快速移步过来,在子衿之前将晓芳的手提起来。
而后,冷冷的看向魂归,“她怀孕了!”
感觉到清虚老人眼里的杀气,魂归立马做发誓状,“师父,我发誓,绝对不是我的种!”
呃!
墨影拔出龙吟剑,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给我滚!”
“她都怀孕了,你小媳妇呢,怀上没?”若不是有气质高华的外表装饰,在场所有人都会以为他这是在与青山老人攀比。
然而,他也确实是在攀比。
这事子衿魂归与青山老人心知肚明。
魂归耸耸肩,嬉皮笑脸的说,“师父,您徒弟的本事,您会不知道?”
“嗯,怀上了就好!”清虚老人淡然的整理衣袖,一副“老子才不关心你怀没怀孕”的样子。
“但是,师父您要想跟青山前辈比这个,那您可就吃亏了,现在他们是二比一我们没胜算的!”敢在冷若冰霜的清虚老人面前嬉皮笑脸,除了青山老人,这世间恐怕也只有魂归一人了。
清虚老人面色一凛,冷眼斜睨魂归,“必须生俩!”
呃!
“师父,你总不能叫我生一个,我家荀儿生一个吧,师父,要不这样,到时候,我把崇睿儿子抢过去自己养。”
谁也不知,魂归当日的一句玩笑,有一天,竟会变成现实。
清虚老人拧眉思量片刻,算是满意的点头,可青山老人不干了呀?他跳起来追着魂归一顿胖揍,嘴里还念叨着,“老子家的金孙,谁敢碰,我要谁命!”
子衿忽然觉得,青山老人在她面前,变成两个重影,接着是三个,然后变成了一串……
墨影最先发现子衿不对劲,在子衿摔倒之前,墨影快步跑上来,将子衿牢牢的搂住,并抱到榻上。
几个女人都吓得不轻,纷纷围上去问,“子衿(王妃)怎么了?”
清虚老人淡淡的推开人群,坐下来给子衿探脉,“她近日是不是服用过会导致滑胎的药?”
“没有,但是几日前,去给王爷与将士们祈福的时候,有人在墨里加了檀香麝香和活血藤,王妃说院子里的夹竹桃与桂花,几种物品相生相克,会造成滑胎,可是王妃当时就发现,并与幽兰美人交换了墨块,这几日也无事啊?”
晓芳的脸一阵发白,她与子衿一同处在那样的环境下,她都没事,子衿怎么可能会……
“那几种物品掺杂在溢出的毒性这么大,多少会有些影响,加上刚才受了惊吓,胎象不稳也正常,当日你也在场,对否?”清虚说着,便从随身的暗袋中拿出两粒药丸一粒交给赵倾颜让她喂子衿,一粒丢给晓芳。
“吃下去,稍后我开个方子,你们照着方子吃些药,便无碍!”
“有人来了,走!”青山老人忽然拉着魂归快速的飞身离去,清虚老人不紧不慢的开好方子之后,这才离开。
影卫们也彻底隐藏起来,顷刻之间,整个永和宫,便只剩下躺在榻上的子衿,还有站在身边的赵倾颜与晓芳杏儿还有唐宝。
不多时,整个永和宫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赫然是身体不好,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安睡的皇帝。
皇帝眸色沉沉的看着晕倒在地的小福子与如月,撩着他明黄色的衣摆,带着冷厉而又肃杀的情绪,一步步的往屋里走去。
见到皇帝时,赵倾颜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虽然很淡,却很清晰。
可是,外面的火光倒映在寝殿的窗棂上,赵倾颜却急忙提着裙摆推开窗,只见整个永和宫,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军包围起来。
赵倾颜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其幽冷,她转身过来,静静的看着皇帝,禁卫军的火把闪烁着橘色的火光,跳跃着,闪烁在赵倾颜的脸上。
“陛下这是何意?”
“朕听说,这永和宫藏着许多男人!”
听到皇帝的话,赵倾颜不怒反笑,她一点点将她的衣袖整理好,而后端庄的站在灯火阑珊处凉声说,“陛下这是何意?”
“那这两人又是何意?”皇帝指着晕倒在地上的如月与小福子,目光比水还深还薄凉。
“这事,陛下不是更应该问问去给陛下报信的人么?为何那两人会晕倒在地上,为何我的女儿屡次被人威胁伤害,就是不许她肚子了的孩子出生,我倒是要问问,那只是一个婴孩,他能威胁谁?你告诉我!”
不仅皇帝,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未见过赵倾颜这般声色俱厉的样子。
她咄咄逼人的看着皇帝,隐藏了几十年的恨意,全在此刻尽数爆发!
她眼里凛冽的恨意,让皇帝不由得踉跄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李德安见状上来扶住他,只怕他会一直后退知道摔倒。
“你说,谁要伤害子衿?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皇帝想上前去靠近赵倾颜一些,可在赵倾颜冷漠的眼神中,他竟然一步都走不出去。
“陛下,请放我们出宫吧!”赵倾颜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只是哀声祈求,求皇帝放她们离开。
就算崇睿没有出征,皇帝也未必舍得放走她,现在她们是皇帝留着对付崇睿的棋子,他自然是更不可能放。
皇帝淡淡的,怅然若失的看了赵倾颜一眼,而后凉声对李德安说,“去,将那小太监抓起来,严刑拷问。”
言落,皇帝拂袖而去。
赵倾颜冷冷的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对身后的晓芳说,“晓芳,若是真到了不可逆那日,你要帮着姑姑,将子衿带走,将她带到崇睿身边去。”
“姑姑,那你呢?”晓芳从来都知道,赵倾颜是有心要为子衿牺牲自己的,只是……
“这一生,只有子衿和崇睿是我最大的牵挂,只要他们好,就好!”
赵倾颜看着已经恢复寂静幽暗的夜空,一行清泪洒落,或许,她真的逃不开这宿命。
穗城台州交界处。
台州连日大雨,导致前山河水暴涨,河面上原本的浮桥离水面仅隔一只筷子的距离,浑浊的河水在暗夜中,像随时会吞噬人的怪兽。
浮桥上的木板,有一部分已经被大水冲走,剩下那一部分,看上去也摇摇欲坠,如何能支撑二十五万大军过境。
“三哥,这没法过啊!”崇智忧心忡忡的看着崇睿。
崇睿拧眉,沉声开口,因为多日的日夜兼程,崇睿的嗓音变得粗粝暗哑,“前方战报,渭西思源县将领彭程远仅凭三千守将,将西凉军队阻拦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莫金山,可他只有三千人,即便莫金山地势险要,他也撑不了多久,我们三日内必须赶到,若是让西凉军队占领朗州,那我们就只能与他们打持久战。”壹趣妏敩
崇睿最怕打持久战,他不能让子衿她们在皇宫受苦,虽然子衿发来的信中,说一切安好,可她越是不说,他越是知道,她定然不好。
还有,所有影卫都帮着她瞒着他。
所以,崇睿很确定,子衿过得定然水深火热。
“那怎么办?”这样过去,实在太危险,到时候还没等打仗,都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这湍急的洪流中。
“黄影,地图,火把!”崇睿当然也知道,这座在水中浸泡了这么久的浮桥,定然是支撑不住这么多人路过的。
黄影与崇智一人拿地图,一人拿火把,崇睿与何光远两人展开地图的两端,崇睿指着地图上此处说,“你们看,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前山河,这条河一直延伸到台州最高最险的山上,我们若是想避开渡河,就必须去翻阅这座山,这样我们会多出十天的路程,届时,朗州必定失守,彭将军也必死无疑。”
“往下大约也要十天,我们必须从此处渡河。”何光远指着那条已经腐烂不堪的浮桥,坚定的说。
“可是崇智说的也十分有理,这浮桥,怕是万万不能用了!”崇睿忧心忡忡的看着对岸,明明近在咫尺,却仿若远在天涯。
忽然,崇睿被河岸两边的大树吸引的目光,“黄影,拿绳子来!”崇睿忽然兴奋的大喊。
黄影急忙将绳子拿过来,崇睿掂了掂,对身边的士兵说,“再来一捆。”
崇睿拿到两捆绳子后,便将两捆绳子结结实实的绑在一处,然后才将绳子的一头绑在自己精瘦的腰上。
“王爷,还是让我去吧!”黄影见崇睿这样,便知道崇睿想要干嘛。
“不必,你们在这头拉住绳子就好,本王自有办法,我过去之后,若对你闪两下火折子,你就让人去砍断这两棵树浮桥桥面上放,若是闪三下,你就将绳子的一边牢牢的绑在比人高位置上,而后,走到浮桥中间与我会合,何将军,将所有绳子集中到一处。”
说着,崇睿便像惊鸿一般,从这边往对岸掠去。
崇睿飞身到河对岸之后,发现对岸的树木很高,便用自己削铁如泥的佩剑砍了两棵树,搭在原本已经腐朽的浮桥上。
他拿出火折子闪了两下,黄影立刻组织人砍了两颗树,将树搭在浮桥表面,瞬间,两边的树木便接上头,再次搭建成一座好桥。
黄影这边做完之后,崇睿便将绳子的一端绑在大树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而后小心翼翼的往浮桥上走去。
那么湍急的河水,崇智光是看着,都觉得头晕,他不由得双手紧握,喃喃自语道,“三哥,小心啊!”
浮桥晃得厉害,崇睿走在上面,左右摇摆着,随时都有可能跌落河中,好在他功夫好,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浮桥中间。
崇睿在中间对黄影发了三次信号,黄影立刻将绳子的一端绑在大树上,另一端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腰上,一路往河中间走去。
两人成功会合后,崇睿淡声说,“将绳子解下来。”
两人解下绳子后,崇睿便将绳子打成死结,而后将剩下的绳子割下来,两人扶着绳子回到大军之中。
崇睿看了黄影一眼,黄影便将他们带回来的绳子的两头都大了活套,牢牢的将绳子绑在那根长绳上。
与此同时,崇睿将何将军叫到一旁,“将军,劳烦您第一个过河,去守着绳子,我怕……”
“诺,王爷尽管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与崇睿搭档多年,何将军自然知道崇睿之意,他二话不说,让黄影将绳子套在他的腰身上,便快速的通过浮桥。
“各位看见了吧,像何将军一样,一个个的走,但是必须快速而轻巧,过!”崇睿一声令下,便有将士开始渡河。
崇睿安排了锦州巡防营的旧部守着这端的绳子,而后命几个心腹将绳子结成长绳,他与黄影一人一边,将绳子搭在大河两端的大树上,每结好一根,他都在两头派心腹守着,就这样,河面上多出上百条绳索。
有点士兵从浮桥上过,有的顺着绳索滑过去,到天明时,所有的大军已经全部渡河成功。
将运送粮草的辎重队伍远远的甩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渡河成功后,黄影便手拿金令,命台州太守准备粮食,还有修复浮桥,崇睿带领着大部队,一路飞奔,千里驰援。
皇城,永和宫。
翌日清晨,子衿早早便清醒过来,见赵倾颜靠在榻前的圆柱上,子衿心里很是不舍,她伸出纤细的,如水葱尖一般的手指,轻轻的拉了拉赵倾颜的广袖,“母亲,您回去休息吧!”
听到子衿的声音,赵倾颜连忙喊,“晓芳!”
守在大门处的晓芳听见赵倾颜的喊叫,连忙走进来,见子衿醒来,她连忙走过来问,“王妃,你身子可有不适?”
“不曾?师父与清虚前辈呢?”子衿是真怕了崇景了,现在只有清虚老人与青山老人在,她才能安心。
子衿话音刚落,清虚与青山便从暗处走了出来,清虚执起子衿的手腕,仔细的探脉之后,才叹息着放开子衿的手。
他这一叹,吓得青山老人等人心惊肉跳。
“前辈……”
子衿的眼里已经泛起泪珠,这孩子几经波折,若是……
“你的身子没事,老夫只是感叹,阮成恩那小伙子,可惜,可叹!”若不是阮成恩的药开得好,只怕子衿这孩子,早已不保。
说起阮成恩,子衿已经无泪可流,再没有给师父报仇之前,她觉得自己无颜哭泣。
“我会让崇景付出代价的!”子衿坚定地说。
“对了,师父,子衿有一事想求师父相助。”子衿说着,就要下榻。
经过昨夜的惊心动魄,赵倾颜已经吓怕了,她拦着子衿,不许她起身,“有事你说就成,你别下榻。”
“晓芳,将我的首饰盒拿来。”子衿无奈妥协。
晓芳将首饰盒给子衿拿过来,子衿将首饰取出来,揭开暗格,从暗格里取了那块刻有奴十七的玉佩。
“师父,这是崇景身边一群十分厉害的杀手手里的东西,据说这个杀手组织一共二十人,阮太医过世时,王爷在阮府杀了四个,那四人的玉佩在皇帝那里,现在倒是不急,现在还有十五人的玉佩未曾到手,子衿想劳烦师父,去将玉佩弄过来,这玉佩是玉佩,也是钥匙!”
子衿按动机关,将玉佩变成钥匙,交到青山老人手上。
“正好,让我整日待在皇宫,只怕我要疯,清虚你陪着子衿,我去宫外处理那些人。”若是让青山老人长期躲在屋里,只怕他也闲不住。
“劳烦师父了,褚影长期跟着他们,师父可去城西寻褚影,让褚影带路。”
子衿话音刚落,青山老人人已然飞身离去。
翌日,明觉大师进宫。
子衿得知明觉已到幽兰美人处,便以给孩子批命为由,命人去将芷水接到皇宫中来。
芷水一见子衿,便迫不及待的迎上来,悄声问,“嫂嫂,赵由之那日回去之后,人便变得十分奇怪,常常有忧伤的眼神看我,他可是遇见了什么大事?”
“我将赵文修当年为阻止我与他而杀我的消息告知,并求他一定不要让赵文修参与粮草军需的筹措,他可能有些接受不了。”
“那,他知道我回去的目的了么?”芷水眼里闪过一抹沉痛,但是那沉痛中却有更多的情绪,有忧伤,有不舍,有释然。
“我未曾说明,不过,以他的聪明,即便不确定,也一定会有所怀疑,芷水,你要停手,这是三哥说的,赵文修的事情,我与你三哥已然弄明白,日后你就安安分分做赵家的媳妇,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许问,不许提。”
如今赵由之既然有所怀疑,若是芷水再有动作,只怕……
芷水淡淡的看向窗外,“我与他,早已情断,只剩这个孩子维系……”
只是,这个孩子真能维系他们之间,那已然玉碎的关系么?
“只要大月朝还在,赵家便不会对你下杀手,但是你要切记,千万不能再去调查任何事,可懂?”子衿担心芷水执拗,不断的提醒。
“好!”芷水点头,手却不自觉的抚摸着肚子。
还有如此漫长的时光,她要如何保护这孩子?
入暮时分,明觉大师在李德安的指引下,出现在永和宫的门口,他首先看见子衿的肚腹,“怜素,你可曾看见,你要当奶奶了!”
“阿弥陀佛,上次一别,王妃安否?”明觉站在树下,慈眉善目的笑着,对子衿打了个稽首。
子衿屈膝行礼,“多谢大师挂念,子衿甚好!”
言落,子衿便将明觉大师迎进她们临时布置的佛堂之中。
“你们都退下,杏儿与晓芳在门外候着便可,未经传唤,任何人不得打扰大师讲经。”子衿淡淡的对那些太监宫女下令,而后与芷水赵倾三人留在佛堂。
“大师,这位是芷水公主,烦请大师为她腹中胎儿看看可好?”因为之前就说了,要让芷水进宫来请明觉大师给孩子批命格,子衿自然要先将芷水的事情解决。
“有劳大师!”芷水恭谦的对明觉大师鞠躬。
明觉淡笑着说,“芷水公主客气了。”
明觉大师认真的看了芷水几眼,而后说,“老衲推命,凭的是八字与观相,这孩子之命,老衲只能凭借公主命格推算一二,做不得准。”
“无妨,大师请讲!”芷水知道,子衿这般做,也只是想她回去有个交代。
“公主命途多舛,却处处吉星高照,倒也是有福之人,只是公主的福地不在此在北荒,他日若是有难,可一路往北,定能转危为安,而公主腹中的小公子,将来会背其父道,为将!”
明觉将批好的命格交给芷水,芷水有些疑惑,赵家世代文官,她的孩子却会是个武将,加上明觉大师言明,他日有难会一路往北,莫非……
明觉未曾将芷水的命格写上去,那张红色的绢帛上,只写了天命为难背父道,文韬武略成名将!
芷水得了结果,却是不悲不喜,她说,“只要他能活着,我就已经感念万千!”
听到芷水的话,赵倾颜行礼一痛,“芷水,你放心,姑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
“多谢姑姑,天色晚了,芷水这就要回去了!”’
言落,芷水与众人告别,看着她离去时单薄的背影,明觉大师悠然一叹,并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王妃,老衲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请讲!”子衿心头微微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芷水公主近日恐有血光之灾,这一劫,若是避得过,那公主此生便喜乐安康,若避不过,她就只能命断于此。”
听了明觉大师的话,子衿与赵倾颜俱是一震,赵倾颜更是踉跄后退了数步,“怎么会?”
虽与赵家决裂,可那割舍不了的血缘,却让赵倾颜待芷水与芷水肚子里的孩子格外的亲,听到这样的噩耗,赵倾颜心里自是不好受。
“赵姑娘,赵家此次怕是……”明觉大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那总是看穿一切的双眸里,只余淡淡忧伤。
“罢了,罢了,既是命,何须挣,大师可否告知,如何能保住芷水与由之?”只要能保住芷水与由之,对赵倾颜而言,就已经足够。
明觉大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而后交给赵倾颜,赵倾颜看后,连忙将纸条贴身收好,而后也退出佛堂。
“大师可有兴趣再与我下一盘棋?”子衿淡笑着邀请明觉大师,对明觉与母亲的秘密,她倒是丝毫不在意。
“好,王妃若有兴趣,老衲自当奉陪。”
言落,两人分别坐在棋盘两端,子衿执白子,先行!
“大师能否算算王爷此次的运势?”子衿落子,干脆利落。
明觉大师思量了片刻之后,将自己的棋子落在子衿两枚棋子之间,“王妃觉得,我这步棋,傻不傻?”
“不傻,舍一颗子,却赢得许多生机。”
“如今的王爷,便是这般模样,他周旋在两方势力之间,看似处处受制,实际上,这是他的生门,王爷此去,便是游龙回深潭,笑看天下风云淡,老衲还有一句话要与王妃道明,关键时刻,小世子可弃之,他是真龙命格,遇事皆能逢凶化吉,王妃切记,若不舍世子,整个睿王府,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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