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顾不得许多,从衣架子上拿了披风便要出门,却被墨影挡了下来,他冷着脸说,“王妃,夜深了,请回!”
“墨影大哥,王爷有危险,你让我去看看可好?”子衿捏着披风的衣角,有些后悔没让晓芳留下来陪着,若是晓芳在,墨影也许会通融一下的。
墨影摇头,“请回!”
子衿忽然冷凝着眉眼,一字一句的说,“慕家设计王爷,你当真不管他的死活么?”
说罢,子衿将那张纸条丢给墨影,上面赫然写着,锦州哗变,睿王赶赴,恐有诈!
“此事王爷早有预见,他也已然想好了对策,王爷临行前交代过,王妃不许出府,若是王妃反抗,我可使用武力,所以,你别逼我!”
若不是看着晓芳与慕子衿关系不错,墨影定然不会这般同她细心讲道理。
“你说,他知道的是么?”子衿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薄凉,崇睿这是又防着她了么?
“是,所以王妃无需担忧!”墨影说完,便又隐没在黑暗之中,留着子衿一人站在冷风中,滋味万千。
锦州巡防营。
崇睿冒着风雪赶来,却见大营之内,他的嫡系与哗变的人形成对峙的局面,崇睿嫡系的人,各个冬衣加身,而对方的人,却紧着单薄的夏装。
他坐在自己的坐骑上,那匹随着他南征北战的枣红色战马,名叫追风。
见到这般肃杀的场面,不由得兽血沸腾,嘶鸣着扬起前蹄,彰显着它主人的霸气。
崇睿勒紧缰绳,阻止了追风继续示威,他赶着追风在原地转了五六圈,却一句话也不说。
崇睿在朝堂上或许不如其他皇子那般如鱼得水,可在战场上,他却是威名赫赫的将军,他的出现,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王者的霸气。
良久之后,崇睿开口,“你们真要在这时候闹上一闹,不让你们的家人安安稳稳的过年么?”
崇睿的话,在寒夜里,给一些人带来了暖意,也给一些人带来了冷意。
“睿王殿下每日娇妻美眷,山珍海味,哪里会顾得上我们这些将士的死活?”人群中,有一个人激愤的开口,接着便有许多人开始附和。
崇睿对刚哲使眼色,让他时刻留意此时出来挑衅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是主谋!
崇睿从马上下来,凉声说道,“朝廷可曾克扣你们的军饷?何曾不顾你们的死活?”
这时候,西南角有一个人开口,“我们都是朝廷的兵,为何睿王嫡系的兵就能享受不一样的待遇,我们却只能吃他们剩下的,用他们不要的,甚至连过冬的冬衣都没有”
冬衣失窃一事,崇睿早已查清楚,这明明就是他们监守自盗,表演的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可现在没有将主事者抓到,崇睿并不急于与他们直白。
“冬衣失窃一事,本王会查……”
“你怎么查,崇睿的兵,一件衣服一张饼都未曾丢失,偏偏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冬衣丢失了,还是在大雪肆虐的时候。”西北角一个士兵义愤填膺的打断崇睿的话,并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崇睿勾唇,淡淡的说,“很好,你说我的兵和你们,这整个锦州巡防营,乃至整个大月王朝,一兵一卒皆归陛下所有,你口口声声说我的兵与你们,可我的兵便是陛下的兵,敢问你们,又是谁的?”
那人没想到崇睿会忽然这般问起,一时间竟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接下崇睿的话茬。
崇睿要的便是这种安静,这种威慑力。
他走在人群中,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脱了下来,随意丢在地上,凉声说,“你们这般卖力的顶着风雪肆虐,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与本王对坑,可你们的主人呢?他们能做到与本王一般,与你们同吃同住共担风雨么?”
崇睿的话,让大部分的士兵都低下了头。
这时,崇睿身后的高台上,不知谁拉动了弓箭,一名对峙的士兵倒下了,接着是两名,接着便是一大片。
“胆敢反抗睿王的下场,便是杀无赦!”
高台之上,几名士兵手握弓箭,冷声齐呼。
所有人都知道,那几人,是崇睿攻打北荒时,与崇睿一同杀出重围,南北征战的将军。
人群沸腾了,人群中,那隐藏在四个方向的人,忽然一起高呼,“这就是睿王,他这是要杀我们灭口。”
那些对峙的士兵像受了刺激一样,忽然举着刀剑向崇睿嫡系的士兵砍杀过来,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生死攸关之时,他们也顾不得崇睿的交代,开始反攻。
“去,将那几人活捉!”崇睿小声吩咐刚哲。
然后,他看向高台,那里是他今夜唯一的变故,也可能是他的败局,想到这,崇睿沉寂如水的眸子迸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他提气飞掠到高台上,看着那几位将军,冷声说,“你们为何要背叛我?”
崇睿对他们,自称我,而非本王!
那几人面有愧色,骁骑营的将军吴岳峰单膝跪地,愧疚的说,“殿下,我等受制于人,愧对殿下!”
说罢,那几人竟同时出手,用防身的匕首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心脏。
这变故,快到崇睿措手不及,他站在风雪中,看着那些士兵厮杀,心里之余一片冰冷。
为了除掉他,慕家竟然与李家一样,不惜牺牲大月士兵,不惜动摇国体。
很好!
崇睿站在风雪中,高声对厮杀的士兵说,“你等给本王畅快的杀,这些乱臣贼子,到死竟然都不知自己做了别人的棋子,该杀!”
崇睿的话,让人群中奋力与崇睿嫡系反抗的士兵有片刻迟疑,可是在刀剑挥向他们时,他们不得不再次出手,以求保命。
刚哲将那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煽风点火的士兵全都活捉回来,五花大绑的丢在雪地上,那四人脸色惨白的看着崇睿,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不是说本王克扣了你们的军饷么,你们不是说本王将发给你过冬的冬衣偷走了么?你们且看看,他们身上穿着的,是什么!”壹趣妏敩
崇睿言落剑起,划破了一名士兵的单薄的夏装,那夏装下面,竟然藏着一件崭新的冬衣,那棉花,还有那花色,均与他们之前丢失的一模一样。
“你们看见了吧?他们偷走了你们的冬衣,还让你们以命相博,你们被克扣的军饷,全都被他们用来孝敬他们真正的主子了,这样的主子,值得你们卖命么?”
崇睿说完,将一本又一本的账本丢进人群中,然后对着他的士兵下令,“停止,若他们再敢动手,杀无赦!”
两边的士兵都停了下来,哗变的人拿着崇睿丢出去的账本,一笔一笔的记录着他们每个人被克扣的银子以及去向。
刚哲拔出破云刀指着其中一名煽动者,冷厉的开口,“说出来,是谁指使你们的?”
那几人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人群也静的可怕。
“不说便全杀了!”崇睿淡淡开口,语气森然如冰。
“别,殿下别杀我,我说,我说!”其中一个年级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忽然开口,他不想死,因为他家里有嗷嗷的孩子,还有耄耋的老人。
忽然,空中传来利箭穿破空气疾飞而来的尖锐声响,刚哲本来出手要搁下那些弓箭,却发现破空而来的,竟是一条条吐着蛇信的蛇。
刚哲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刹那的迟疑,那些人已然被毒蛇咬伤,那蛇剧毒无比,不肖片刻,那四个人皆一脸紫黑,瞬间便命丧当场。
以蛇为箭已然十分奇怪,更奇怪的是,大冬天里,这些蛇居然能行动自如。
西南方传来一阵笛音,那些小蛇听到笛音后,竟然尽然有序的朝着西南方疾行而去。
“将那些哗变的士兵全部羁押,不许任何人靠近!”
言落,崇睿与刚哲一同朝着西南方向飞掠而去。
西南密林中,一名头戴蓝纱的曼妙女子,身穿同色衣裙,只是衣是衣裳是裳。
衣服上点缀着许多的小珍珠儿,在雪地里,闪烁着柔美的光环。
女子胸部以下,肚脐以上皆裸露在外,那蓝色的裙子竟无法遮住那双纤细的美腿,崇睿与刚哲赶到之时,她正在把玩那些被她当成利箭杀人的小蛇。
风雪夜、蛇女、竹笛、衣着暴露……
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十分的诡异,让崇睿不由得眯起眼睛,防备的打量着这个奇特的女子。
“我好看么?”女子忽然开口,带着一丝笑意歪着头看向崇睿,可是那双眸子里,却藏着一抹幽冷。
“姑娘是何人,为何杀我士兵?”崇睿防备的看着那女子,像狂野中的狼,盯着入侵的毒蛇。
女子细长的丹凤眼中射出一抹幽光,“我不想听他说话,便杀了他,你管得着么?”
“姑娘可是来自南疆之南?”
女子听到崇睿的话,眸子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气,不过转瞬,她便娇笑如花,“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相公!”
这女子如此大胆,作风开放,行事又这般诡异……
崇睿思量,若她真的是南疆之南来的,那慕良远到底是何意,为何要与南疆之人勾结在一处?南疆的人崇尚蛊毒术,心思素来狠辣,却鲜少与外界来往,他们又如何要与慕良远勾结在一处?
就在崇睿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东南之巅传来另外一阵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竹笛声,女子凝神听之,忽然她手里的小蛇不安的躁动起来。
崇睿见状,防备的看着,他鲜少出鞘的惊鸿剑也出鞘,随时准备着……
那女子见崇睿这般防备,娇笑如花的看着他说,“你用这般防备的眼神看着人家,可是喜欢上我了?”
她一边调笑,一边却飞身而起,如一只翩然的蝴蝶,轻飘飘的落在崇睿面前,快如闪电的出手攻击崇睿的胸口。
崇睿心惊,这女子的轻功竟然与魂归一般,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他飞快的退后,蓝衣女子只堪堪握住了崇睿的衣带,她妩媚的勾了崇睿一眼,笑着说,“你乖乖过来,不然脱你衣服!”
崇睿鹰眸中闪过一抹杀气,惊鸿剑也瞬间出手,剑锋空破时,带着一阵龙吟,久久不散。
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可她却不敢硬接崇睿的招式,只能翩然飞起,躲过了崇睿的致命杀招,那薄纱一般的蓝色衣衫,却被惊鸿的剑气划破,露出里面同色的肚兜儿。
崇睿见状,连忙别开眼。
蓝衣女子跺着脚娇嗔,“崇睿,我以为你们中原男子都是君子,没想到你是个流氓!”
崇睿不言,眼神避开蓝衣女子的胸口,冷冽的看着她的脸。
“你的惊鸿剑借我玩玩可好?”女子见崇睿始终不言语,气得直跺脚,再次飞身而起,手中的小蛇也如利箭向着崇睿而来。
崇睿是见识过小蛇的厉害的,所以他急忙飞身而起躲过了小蛇的攻击,那只小蛇没能攻击崇睿,便一头扎在崇睿身后的大树上,一时间血浆崩裂,它不甘的扭动几下,便如死亡一般,一动不动。
蓝衣女子见自己的爱蛇受伤,先是怒气冲冲的看向崇睿,可不过转瞬她又笑开了。
“崇睿,我真有点喜欢你这性子!”说着便再次攻击崇睿,可这次她却没用杀招,而是如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一般,在崇睿的脸上摸了一把。
“找死!”崇睿这般心高气傲的男子,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他手握惊鸿剑,直取蓝衣女子的心脏。
那蓝衣女子见崇睿生气,她反而心情大好,利用自己的轻功,抓着崇睿的手腕,将崇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处。
崇睿神色一冷,拧着女子的手便要将之拧断,可他忽然觉得身体之内,像有千万只蚂蚁再同时撕咬他一般,疼得蜷缩着倒在地上。
刚哲见状,飞身而起,破云刀带着冷厉的杀气,直扑蓝衣女子面门而来。
蓝衣女子连忙闪身,躲过了刚哲的攻击。
“你居然甘心做崇睿的侍卫,你可对得起你的族人?”蓝衣女子一边躲避刚哲的攻击,一边嘲笑。
刚哲的眸子里迸发出浓浓的杀机,“你轻功虽好,可我也未必不能杀了你!”
“哎呀,你这人就是这般急性子,真讨厌!”蓝衣女子说着,便娇笑如花的跺脚,竟像是情人之间的喃呢。
“你到底是谁?”刚哲的身份如此隐秘,整个大月国,包括崇睿,都未必知晓,可这样一个小丫头,却好像知道一般。
蓝衣女子见刚哲发怒,飞身到一个大树上,娇笑着说,“你真呆,血雪虫跟着你,真是可惜了!”
言落,那女子往东南方向飞掠而去。
刚哲原本想追,可见崇睿躺在地上痛苦不堪,又怕中计,只得扶着崇睿坐起来,“王爷,可还挺得住?”
崇睿疼得几乎快晕倒,他虚弱的握着惊鸿剑问,“那女子到底是何人?”
刚哲摇头,“我也不知,可她善于用毒,这点毋庸置疑,我带你回去找王妃!”
说起子衿,崇睿心中一痛,那种疼痛似乎也更加强烈了几分,他心想,幸好这次他没有让子衿参与其中,皇后这次,是铁了心不让他活了。
可他越是想念子衿,心口越是疼痛,崇睿揪着胸口,本来想交代刚哲,他若出事,一定要保护好子衿离开京都,可他实在太过疼痛,竟忍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刚哲大惊,抱起崇睿便飞掠而去。
锦州巡防营离京都有上百里地,若是崇睿未曾中毒,以他和刚哲的功夫,半天便能会到京都,可现在崇睿受伤,一路上光是找大夫给他止痛,都耽搁了半宿,刚哲带着崇睿,直到翌日的午时,才赶回琅琊阁。
琉璃阁中。
子衿正在耐心的教芷水做女红,晓芳脸色煞白的跑进来说,“王妃,王爷中毒了!”
听到晓芳的话,子衿手中的绣花针直接扎在子衿的食指上,针身有一半皆没入子衿的皮肉之中。
子衿也不觉得疼,转身从矮柜里取了银针包和药箱,连披风都顾不得披上,便往琅琊阁跑去。
晓芳追上她,握住她的腰身,带着她用轻功飞了过去。
琅琊阁门口,刚哲与那几个长期待在崇睿身边的影卫都在,看到子衿,他们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期盼。
子衿见他们个个面色凝重,脚下不由得有些发软。
她飞奔过来,握住刚哲的双臂问,“他怎么了?”
刚哲将崇睿中毒的经过跟子衿说了一遍,“您看看,王爷是不是中了蛊毒?”
蛊毒?
子衿一边往内室走去,一边想,蛊毒是南疆之南的一种巫术,如何会出现在中原大地上?
床榻上,崇睿被折磨得气若游丝,子衿心中一痛,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替他把脉,可崇睿的脉象十分奇怪,并不像是中毒。
子衿见他痛苦不堪,便先用银针封了他几处穴道,想要暂时止住疼痛,可不管子衿在哪处施针,崇睿始终拧着眉,疼到极致的样子。
子衿的手都在抖,她不知如何替崇睿解除痛苦,这让她十分痛苦。
“晓芳,你去琉璃阁,将我的医书全部拿来,全部!”子衿浑身发抖,可她却只能强迫子衿冷静下来。
子衿翻阅了所有医典,终于在《奇毒论》这本书上,看见了与崇睿类似的蛊毒之症。
有一种蛊,名曰“噬心”。
是苗疆之地的一种邪术,据说豢养此蛊,须得是在女性婴儿刚出生时,便把蛊母种于婴孩体内,作为供体,若动了情欲之念,此蛊便会反噬,噬心挫骨,生不如死,而被下蛊之人,一旦动了情念,更是如万箭穿心,不得片刻安宁,中蛊之人被下蛊之处会出现一条红线,当红线蔓延至心脏,病人便会力竭而亡。
看着医书上关于噬心蛊的解释,子衿一脸灰败的看着崇睿,喃喃的说,“刚侍卫,你替王爷检查一下,他身上各处,有没有地方,有一条红线,往心脏处蔓延!”
言落,子衿退出内室,将空间留给刚哲。
子衿被晓芳扶着坐在外室的圈椅上,她握住晓芳的手说,“晓芳,拦住芷水,千万不能让她看见王爷这番模样。”
晓芳知道,不管芷水如何善良,可她毕竟是李妃的女儿,这么大的事情,她若是跟李妃说起,那王爷可就危已!
晓芳领命而去,可刚抬脚出门,便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在风雪中快步走来。
“你来做什么?”晓芳面色不善的将来人挡在门口。
“大胆,你连贤妃娘娘都敢拦?”何管家站出来,声色俱厉的吼晓芳。
竟是何絮儿!
子衿听见贤妃娘娘四个字,神色闪了闪,终究还是对晓芳说,“晓芳,让她进来吧!”
晓芳听了子衿的话,这才放下宝剑,冷冷的看着何絮儿领着何管家堂而皇之的踏进琅琊阁。
何絮儿进屋后,连看都未曾看子衿一眼,便直接走进内室,子衿看着她那般熟悉的行走在琅琊阁,只觉得比刚才更冷了。
刚哲替崇睿穿好衣服后,出来跟子衿说,“有,一条红线,从手臂蔓延,离心脏不远了!”
子衿握着手里的银针,悠悠长叹,“王爷这蛊,怕是解不了了!”
刚哲与影卫神色皆是一凛,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沉默。
“崇睿,你怎么了,你们快来救救他呀!”里间传来何絮儿痛苦的呼喊,子衿闭了闭眼,挣扎着,还是站起身来,走进内室。
何絮儿见进来的人是子衿,神色中闪过一抹冷漠的疏离,“睿王妃是么?”
慕子衿没有接话,她看着床上原本眉眼如画气质高华的男子,如今被噬心之蛊折磨得气若游丝的样子,心没来由的被蛰了一下。
但是看着他床头与旁的女子十指紧扣的样子,她只是淡淡一笑,这一笑,竟像是盛放之后的鲜花,转瞬之间,便苍凉了许多。
“我知道你医术了得,救他!”何絮儿回头,目光如矩的看着慕子衿,尽管此刻心急如焚,可未损她半分美容,那精致姣好的五官,再配以如今的模样甚是楚楚。
何絮儿。
这个女子呵!
慕子衿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虽说她贵为睿王府的主母,床上这个男人的妻子,可是与何絮儿相比,她反而更像是个外人。
何絮儿为崇睿付出一切,如今这般模样,竟让她这个情敌生不出半分怨恨。
情敌?
慕子衿忽而笑了,她算是情敌么?
自然是不算的。
“贤妃娘娘可知……我若要救他,须得搭上自己的命……”慕子衿幽幽开口,语气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她记得师叔曾经说过,南疆之南的蛊毒都十分古怪刁钻,若想要救中蛊毒者的性命,须得找到蛊母,可眼下,蛊母在哪里尤未可知,崇睿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那么,子衿只能按照师叔说过的方式,过蛊!
听得“贤妃“一词,何絮儿的身体蓦然僵了一下。
“我爱他,你亦爱他,我能为他做到这个程度,你亦能……”真不愧是贤妃,说话端庄委婉,即便是指责,都说的如此委婉。
“可他爱你,所以你值得……”慕子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亦会如此善妒。
……
一阵难言的静默之后,病榻之上的崇睿忽然吐了一口鲜血,那妖艳的红刺得何絮儿心里一痛,刺得慕子衿心里一凉。
“求你,救他!”何絮儿转身,忽然跪在地上。
哎!慕子衿长长一叹,罢了,既是命,何须挣!
“把他衣衫解了,扶他坐好!”慕子衿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再多看一眼旁的人。
何絮儿走过去解了崇睿的衣衫,刚哲扶了他坐好,慕子衿看了一眼崇睿胸前那不断往心脏处游移的红线,终是不忍,取了银针封住了崇睿胸前膻中穴和身后灵台穴。
慕子衿深深的看了一眼崇睿,对刚哲说,“我今日为他过了蛊后,你不必寻大夫与我治病,这病无药可医!”
“王妃……”纵是刚哲这般木讷刚强之人,似也不忍子衿如此万念俱灰。
“不妨事,我生亦无可恋,可他却还有大好河山,还有如娇美眷!”慕子衿说起“如娇美眷”四个字的时候,语态平和,了无波折。
刚哲不语。
何絮儿亦不言。
慕子衿又说,“待王爷醒后,每日还需用鸡蛋为他驱余毒,方法是取穿有红线绣花针一枚,扎于鸡蛋尖头,并以红线绕之,从头到脚用鸡蛋滚过全身每一处,一日三次,每次鸡蛋用后需放置于盛有糯米之瓮,三日后取出银针,将鸡蛋焚之,如此反复,直至余毒清净。”
慕子衿的声音飘飘渺渺,何絮儿与刚哲凝神听之。
子衿福了福身,道了一句,“睿王殿下,得罪了!”
说完便以唇咬住崇睿胸前红线,并吮之。
她这是要……
难怪她说要过蛊,原来竟是要把崇睿身上的蛊毒过到自己身上。
方才她那一声“睿王殿下”便是斩断了她与崇睿之间三年夫妻情分么?刚哲有些不落忍。
而何絮儿,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言不语。
大约一刻钟后。
崇睿胸前红线慢慢消退,从胸前一路回退,退至手腕处时,子衿一面吮着毒,一面取了银针封了他手腕处的曲池穴。
崇睿痛苦的神色方得缓解。
何絮儿一颗心全放在崇睿身上,她见崇睿神色有所缓解,一颗心总算是踏实了些。
刚哲扶了崇睿躺下,回头却见慕子衿摇摇欲坠,刚哲闪身到子衿那处,说了一句“得罪了王妃!”便将子衿搂住,让她免于跌落。
可此时,慕子衿早已虚脱,哪还顾得上这许多矜持。
刚哲看了子衿面色,只见一条红线隐隐约约从慕子衿下颌处慢慢往心脏游走。
“你这便送她回去琉璃阁安歇吧!”何絮儿没有看慕子衿,只淡淡的说。
可一向木讷的刚哲此番居然没有听她一言,而是将慕子衿放到崇睿榻上,冷硬直言,“我家王妃,理应居于王爷榻上。”sxynkj.ċöm
“呵,何必呢?她生前未得崇睿半分宠爱,你又何必污她清白!”若是这样的话从旁的人口中说出来,或许子衿不会如此不堪,可偏偏,是由何絮儿嘴里说出来。
崇睿,果真是个情深意重的人呵!
恍恍中,慕子衿似乎察觉到身旁之人动了一下,她挣扎着想让刚哲把自己带走,可噬心的毒性太强,她不如崇睿有功夫防身,此番疼痛,却终是让她堕入黑暗之中。
崇睿缓缓的睁开双眸,因染了病,那平素深如古井的眸子,如今竟有几分说不清的混沌,似慵懒,似疑惑。
他首先看到立于床边的何絮儿,然后……
“她……”转过头去,便见慕子衿双眸紧闭着,沉沉的卧于他左侧,崇睿不是不惊疑的,慕子衿素来恪守,加上之前两人一直关系紧张,他那般讨好的想要靠近,慕子衿都不许,甚至不惜威胁他,说要给他下药。
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刚哲“砰”一声笔直跪下,“王爷,王妃为您过了蛊,她……”
“如何?”崇睿开口,昏迷了十二个时辰的他,嗓子干涸,说话的嗓音低沉破碎,却依旧沉稳。
“无药可医!”刚哲将慕子衿的话,原数说给崇睿。
崇睿执了慕子衿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去宫里寻太医!”
“王爷,王妃之前便省得自己过蛊有性命之虞,为了王爷,王妃说不必求医!”刚哲不忍心将话说到绝处,那句“生无可恋”必会伤了王爷吧!
“去,寻太医!”崇睿还是那句话,淡淡的。
刚哲不敢违抗,从窗口飞掠出去。
“絮儿,我有话同你讲……”崇睿看了何絮儿,表情肃穆。
良久之后。
何絮儿面容虽与平素无异,可脚下的步子却虚浮得紧,她抬头看了看崇睿院子里皑皑白雪,幽幽叹道,“春天,不远了!”
然后,穿过九曲回廊,何絮儿娉娉婷婷的离开了睿王府,她亦有她的使命……
太医来瞧过之后,颤巍巍的跪在崇睿脚边,“王爷,王妃这毒,臣下怕是解不了,请王爷恕罪!”
崇睿的眸子紧了紧,语气依旧淡淡,“将她弄醒!”
太医擦了额头虚汗,施了针将子衿弄醒,便乖乖退出寝室……
“身子可好了些?”慕子衿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淡淡的,关怀着。
“子衿,把你自己治好,我饶相府与将军府之人不死……如何?”
崇睿说话的时候,眸子盯着子衿,想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些许不一样的情绪。
“这病,我也治不了,况且,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子衿淡淡的笑了,那一笑,便如莲花盛放,水光潋滟。
“你确定?”崇睿挑眉,及其淡漠。
“确定!”
“即便慕明轩与赵由之,你也忍心让他们去死?”为了让她活下去,崇睿硬着心肠逼她,他深知,子衿若然已经决定以命换他性命,便定然是存着必死的决心的。
想到她存着这般心思,崇睿只觉心疼得比中了蛊毒时还要难以忍受。
子衿亦是无言。
“你想不想看大将军府跟相府血流成河,鸡犬不留,对了,还有天香楼?”即便说着如此血腥残忍的话,可崇睿的眸子已经波澜不惊,仿佛那话,只是一句玩笑。
但子衿知道那不是玩笑,她从来都知道。
有些难堪的闭了闭眼,子衿幽幽叹道,“……我尽力一试,但此蛊确实无解,若我死……睿王殿下可将我挫骨扬灰,但求放过那些无辜之人,若我生……我便还是一如既往,帮你夺了这天下。”
子衿最终,还是忍不下心!
况且,她的大仇未报,如何敢死?
“然后呢?”那句“睿王殿下”让他变了几分颜色,语气也生冷了许多。
“待你君临天下,许我四海为家!”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崇睿苦笑,“你要的四海为家,本王不想给,怎么办?”
子衿疼得很了,终于忍不住溢出一声,“好疼!”
崇睿见状,红着眼眶将她狠狠抱住,“我不许你死,不许!”
子衿只觉心更痛了,她握住崇睿的衣襟说,“崇睿,我恨你,可我更恨我自己,明知你爱别人,可我竟还是飞蛾扑火,明知我不能……”
言未落,子衿便坠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啊!
崇睿仰天长啸,接着便急气攻心,直接吐了血!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般无能为力的抱着慕子衿,看着她备受折磨,而他却毫无办法,此时,他觉得自己的生命,竟像是随着子衿一同溜走了一般。
“慕子衿,你不许死,不许!”他将子衿抱在怀中,紧紧的抱着,他的眼眶变得血红,神色也极为悲怆。
门外,刚哲与影卫们听到崇睿绝望的长啸,心里都极为难受,整个琅琊阁都沉寂在悲凉中。
“大爷的,老子还说抓这个恶婆娘来跟崇睿换娘子,却没想到慕子衿这个蠢货,居然为了救崇睿愿意自己去死!”空中传来一阵嬉笑怒骂般不正经的话语。
这先声夺人的气势,这痞里痞气的话语,不是魂归还能是谁?
琅琊阁内所有的影卫都拔出长剑,戒备的看着魂归,魂归刚一露脸,五个影卫便同时出招,欲置他于死地。
“要不是看在慕子衿要死了的份上,老子今日便结果了你们。”魂归一边躲闪,一边往内室窜过去。
刚哲挡在大门处,见魂归腋下夹着的棉被里,似乎有一张精致而又冷艳的脸。
是,是那蓝衣女子!
“别动手,这女人能救王妃!”刚哲挡下了青峰五子的剑,将魂归放了进去。
“你说他抱着的那女人能救王妃?”魅影表示不解。
“在锦州巡防营的密林中,给王爷下毒的女人便是她!”刚哲将破云刀收回去,破天荒的与他们解释了一番。
魂归便大刺刺的抱着蓝衣女子走进了内室。
崇睿抱着子衿,仿佛这世界便只剩下他们,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他都不在意,他只想这般抱着她,直至天荒地老。
“幸好老子聪明!”魂归将棉被往地上一丢,那蓝衣女子便从被子里滚了出来,但是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拔干净了,双手双脚也被反绑着。
几人见状,纷纷避开眼眸,不敢往女子身上看。
“魂归,我要杀了你!”女子愤怒的看着魂归,恨不能吃了他。
魂归见他们皆不敢看她,便耸肩将被子给女子盖回去,然后理直气壮的说,“老子若不将你扒光,你给老子也下点毒,那老子不死定了?”
噗!
尽管气氛凝重,可赤影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崇睿,老子要跟你谈条件,老子没能睡得了慕子衿,你却将老子的修罗殿一把火烧了,老子在碎叶城还救了慕子衿无数次,现在老子又要救她一次,你说这笔账要怎么算?”
魂归没个正行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摆在高几上的古董玉器。
崇睿听说他能救子衿,这才将子衿放到榻上,回恢复了以往的沉静睿智,“你想要什么?”
“老子要你给老子建一座更大的修罗殿,还要你的惊鸿剑,外加五千两黄金!”魂归以为,自己所开的条件,对于崇睿而言,定是十分为难的。
可没想到的是,崇睿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爽快的答应了。
“好!一言为定!”
“艹,老子以为这世界上,没有比老子更爱美人的人了,没想到你竟然比老子还昏,佩服!”魂归对崇睿竖起了大拇指,可是忽然他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有那么多银子么,你莫不是要诳老子吧?先让老子治好慕子衿,然后再让慕子衿下毒给老子!”
崇睿冷冷的剜了他一眼,“本王既能同意,便自有办法给你弄到钱,一年之内,全部兑现,若不然,你可随时取本王性命!”
“好,老子就喜欢你这般爽快的人,成交!”
“哼,魂归,你当本姑娘是摆设么,我都没同意,你凭什么与崇睿讲条件?”蓝衣女子冷冷的嘲讽魂归。
“谷亦荀,你若敢不从,老子便奸杀你,老子不但要奸你,还让他们几个还有他们的师兄弟青峰十八子一同奸你!”魂归毕竟还是魂归,连威胁别人的招式都那般下作。
那被叫做谷亦荀的女子眼里闪过一抹迟疑,不过瞬间又十分坚定的说,“他们不敢!”
“有何不敢?”魂归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很是笃定。
“因为他们自诩名门正道!”谷亦荀恨恨的看着悠闲的魂归,恨不得下毒毒死他。
魂归不乐意了,坐直了身体,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老子才是来自名门正道,他们的师傅是魔教长老,他们才不是名门正道,他们若干起那事来,指不定比老子还龌蹉下流!”
“若是能救王妃,我等倒也不介意,反正两眼一闭,也就那么回事!”赤影站出来,故意做出色眯眯的样子,双手互搓着要靠近谷亦荀。
崇睿见他们越发无状,站起身来,冷冷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谷亦荀,“姑娘,我虽不知你们为何与皇后的人结盟,可皇后能给的,本王同样能给,只要你将我妻子治好,我不追究你出手伤我之罪,你们所求,只要不伤我大月国体,我皆可同意,可是皇后却未必能做到,他们为了权势,竟对自己的侄女与女儿出手,这般无情之人,姑娘也愿意追随么?”
谷亦荀恨恨的看着崇睿,“本姑娘凭何相信你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能助本姑娘?”
“就凭皇后这般对付我,她这般害我,就是因为她怕我,这个理由,足够么?”崇睿说得霸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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