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永和宫。
子衿见崇睿一脸倦怠的回来,连忙起身去拧了锦帕来给崇睿擦脸,崇睿见到她,疲惫竟奇迹般的一扫而空。
虽然仆役成群,可是子衿与赵倾颜还是惯于自己动手,除了晓芳与杏儿,其他人连边都挨不上,她替崇睿擦脸之后,又细心的与他更衣,让他畅快一些。
树上有蝉鸣啾啾,给这沉闷的夏日增添了许多乐趣。
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却习惯了宫里这些贵人们的习惯,生怕蝉鸣吵着崇睿与子衿,两人便合计着走到崇睿跟前,恭谦的说,“睿王殿下,奴才去将那夏蝉捕杀了,免得吵了王爷与王妃的清净。”
崇睿淡淡的睨了子衿一眼,“怎么多了这么多的太监宫女?”
“陛下稍早来了一趟,送了四个太监六个宫女,陛下前脚刚走,后脚平妃娘娘又来,紧接着景王殿下又来,便又送了两名宫女。”子衿说此话的时候,神色及其冷漠。
赵倾颜与晓芳杏儿将菜摆上桌案,柔声说,“崇睿忙了一天了,让他先吃饭!”
崇睿拧了子衿的脸颊一记,柔声说,“你一向不喜人打扰,如今平白多了这么多人,可还习惯?”
“不惯,可这是陛下与娘娘赏赐的,我也不好拒绝!”子衿一边给崇睿布菜,一边淡声说。
“这有何难!”崇睿柔声对子衿说着,便大手一挥,“你们都退下,王妃不惯这么多人随侍,都去偏殿待着,明日芳儿姑娘会给你们安排活计!”
皇帝打赏的那十个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他们原本以为睿王妃不敢朝他们下手,他们便能安逸得待在身边随侍,可谁知这睿王殿下,竟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说着便将他们全部赶走?
“本王的面子不够大是么?”崇睿凉声说着,眸色沉沉的样子。
“奴婢奴才不敢!”
言落,那些宫女太监鱼贯离开。
子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招手让晓芳与杏儿坐下来,“来吧,这一天可累坏你们了,坐下吃饭!”
崇睿已然习惯了子衿待下人的方式,何况晓芳这小祖宗也不是那种将尊卑看的极重之人,只有杏儿稍微有些腼腆。
晚饭之后,杏儿去洗了些新鲜水果放在院子里的凉亭之中,崇睿便扶着子衿,与赵倾颜一道去院子里纳凉。
看着他们和和乐乐的样子,杏儿不禁忧心芷水,不知芷水在赵家过得如何?
子衿看杏儿神色忧伤,便知道她一定是想念芷水了,其实她又何尝不担心?
“王爷,芷水可还好?”子衿问话时,几个女子都以期待的眼神看向崇睿,其实大家都十分担心芷水的处境。
赵相府中。
芷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桌案上摆着五道精致的小菜,可芷水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以往在睿王府中,她从未这般独孤。
“玉嬷嬷,你与我一同用餐吧!”应芷水的强烈要求,何事真的见玉嬷嬷给芷水送了过来。
玉嬷嬷诚惶诚恐的跪下,“公主殿下,您这是要折煞奴婢么?”
“你就陪我用餐吧,我一个人全然没有胃口,在睿王府中,三嫂与赵姑姑待人都极好,下人主人都是一同用餐的,你就陪陪我吧!”也许是太寂寞了,芷水竟忍不住对玉嬷嬷撒娇。
“公主您说的赵姑姑可是我们家大小姐?”玉嬷嬷依旧没敢与芷水一同用餐,虽然相处这一日,芷水待她比夫人待她还要平和,可毕竟她是公主,毕竟她曾那么阴冷的对她说过要杀她九族。
“嗯,我母妃亡故之后,便一直是赵姑姑与三嫂照顾我,她们是这天下最好最好的女人,日后在这赵家,你与我也算是相依为命,只要你不害我,我相信我与你,也能成为亲密无间的主仆!”
玉嬷嬷感动得热泪盈眶,“奴婢一定以诚相待,保护公主与小少爷!”
不管她的感动是不是真的,至少芷水相信,她日后会慢慢的为她所用。
赵由之站在门外,听着芷水与玉嬷嬷的对话,心里竟疼得无能无力,那个天真善良的芷水,她一直都在。
只是,再也不会为他而天真!
原来,亲手扼杀一个女人的天真善良,竟是这样的疼。
想到这里,赵由之忽然鼓起勇气踏进房,淡声对玉嬷嬷说,“玉嬷嬷,今夜我要住在公主这里,你去替我收拾些东西过来!”
芷水没看他,也没反对他来住。
就好像他是一个全然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赵由之坐下来,就着芷水的碗筷,细心的剔了鱼肉放在碗里,然后才将碗放在芷水手里,“多吃鱼,对孩子好!”
“多谢!”芷水说罢,便象征性的吃了两口。
可赵由之却忽然将她拉到怀里来,神色痛苦的说,“芷水,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芷水心里也是一痛,她的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芷水啊芷水,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注定是要与他背道而驰的,何必呢?”
想到这里,芷水便硬起心肠,冷淡的说,“你放开我!”而后便起身要走。
可赵由之却发了狠的抱住芷水,“芷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永远也不可能在你母亲与我之间做出选择,我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芷水的意思十分明显,她与赵由之的母亲,是不能共存的。
这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无法抉择的。
“好,你可以不理会我,可至少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赵由之知道,这人一旦心凉了,便真的什么都没有可能了。
所以,他要陪在芷水身边,起码不让她去祈求一个下人相伴。
“你若是喜欢,便随你!”芷水说完,便从赵由之怀里挣扎出来,转身去了内室。
屋外,一个黑影阴森森的笑着,而后转身没入黑夜!
入夜之后的京郊,万籁俱寂。
崇景从一条巷子里走出来,以黑色斗篷遮住容貌,四下查看之后,确定无人跟踪,才往西郊走去。
屋顶上,魂归与谷亦荀互看一眼,眼神里都透着疑惑,“混蛋,那是那日劫持子衿那混蛋吧?”
魂归鹰眸一沉,吃味儿的说,“喊了老子混蛋就不能喊别人混蛋,不过确实是那混蛋!”
“跟上去看看,这大半夜捂得这般严实,定没安好心!”谷亦荀说着,便飞身跟了上去。
魂归原本想拉住她,可却只拉住一片衣角,谷亦荀就像泥鳅一般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魂归气得直跺脚,“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婆娘,那混蛋功夫这么高,岂是你能跟踪的?”
可谷亦荀哪里肯听,猫着身子便跟了上去。
魂归没办法,只得跟着猫上去。
崇景走着走着便发现有人跟踪,可他不动声色,一直走到一座阴森森的旧宅门口,才停下脚步。
“哪位朋友,半夜三更不睡觉,却有兴趣跑来跟了我一路?”崇景以黑纱遮面,站在路中,凉声说着。
魂归追上来,拉住谷亦荀,并凉声回到,“谁是你朋友?再说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阁下为何偏生要说我们跟你一路?”
“找死!”崇景没兴趣与魂归耍嘴皮子,张开双臂,如大鹏展翅一般的往魂归与谷亦荀的方向飞扑过来。
魂归将谷亦荀往旁边一扔,堪堪接住崇景的一掌,他虽然不敢情敌,可与崇景对接这一掌,还是被打得踉跄后退了几步。
崇景心里一惊,他没想到跟上来的人是魂归,可是现在再撤退显然已经来不及,魂归一定是认出他,才跟着上来的。
谷亦荀见魂归接不住崇景的一掌,心里不由得大惊,这崇景到底是有多厉害?
“景王殿下大半夜不睡觉,莫非这京郊的风景要比皇宫好一些?”魂归见他出来应战,心里不由得一慌,看来今夜若是不用点计谋是要被人家弄死在这地儿了。
“堂堂修罗殿的大当家,好好的天下第一淫贼,却跑来替崇睿卖命,阁下可开个价,本王愿以高出崇睿十倍的价钱。”关于魂归在江湖上的风评,崇景觉得自己有把握说服他站到他这边来。
魂归淡然一笑,“是么,老子倒是没想到,我还这般吃香!”
“当年在北荒,若不是你阻拦,我早就能杀了慕子衿。”若是当时在他狠下心来杀慕子衿时,能将她杀死,或许他现在便不会在得失之间如此挣扎。
“老子倒是没想到,你喜欢慕子衿,却能下手杀她,若说狠毒,只怕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下杀手,这得有多狠?
魂归的话,让崇景有片刻的恼羞成怒,他狠狠的剜了魂归一眼,而后淡声说,“本王是喜欢慕子衿,可本王更爱这江山万里,有了江山,便会有千千万万个慕子衿会前仆后继的跪在本王脚下,左右不过是女人,都一样。”
可只有他心里知道,这世间即使有千千万万个慕子衿,也不会是这个,他心心念念的这个人,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魂归自然不会与一个没心没肺没血没肉的混蛋讨论别的女人与子衿的区别,他避开那个话题,开始与崇景谈自己的价值。
“崇睿许我一年五千两黄金,还有一座修罗殿,十倍的价钱,景王殿下确定能支付得起?”魂归看着崇景,神色含着讥诮。
崇景没想到崇睿会给出这么高价钱买修罗殿与他卖命,即便是皇帝,也未必出得起十倍的价钱买一个不入流的杀手组织。
崇景的内心黑暗的想,“既然得不到,那便毁灭他,反正不能让他为崇睿所用。”
他这般想着,也这样做了,崇景出手,直接是想要致魂归于死地。
魂归眼里闪过一抹惊慌,拔出惊鸿剑格挡住了崇景一招,而后对不远处的谷亦荀说,“快走!”
谷亦荀也知道,魂归定然没有把握打得过崇景,这才让她去逃命,可是谷亦荀也是至情至性的女子,她不愿抛弃崇景独自逃生,便从袋子里拿出小蛇,并说,“你不走我不走!”壹趣妏敩
崇景露出一丝残忍的笑,“你们倒是伉俪情深,只可惜你们谁都走不了!”
说着,崇景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网,向谷亦荀的方向飞过去。
谷亦荀武功虽然不济,可胜在轻功了得,她见崇景想要困住她,急忙飞身躲过崇景的飞网,魂归见谷亦荀躲过,拔下惊鸿剑便向崇景刺了下去。
魂归未拔出惊鸿剑时,崇景并不知这被魂归改装过外观的剑,是崇睿的绝世名剑惊鸿剑,当他看到惊鸿时,更加确定要杀魂归的决心。
对男人而言,女人与剑,是最不会与别人分享的。
“想不到,崇睿竟能将惊鸿剑送你!”崇景说话间,已经将内力催发到了极致,猎猎风声中,魂归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势,撞得他体内血气翻涌。
“这是崇睿为救慕子衿,与我做的交易,说到爱慕子衿,你永远也不配!”魂归说完,忽然使出他从未显露的昆仑绝学。
崇景眸色一凉,“想不到,你竟是昆仑的人,可是这也无法阻止我杀你,临死之前,与你上一课,爱情,只有强者才配拥有。”
接着,崇景连出好几招擒拿手,想要将魂归的剑夺过来,在与崇睿明争暗斗的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喜欢崇睿喜欢的一切,他的江山他要抢,他的剑他要抢,他的女人,他也要抢!
魂归不敢与他硬拼,只能凭借自己出神入化的轻功躲避,崇景与崇睿一般,功夫虽然厉害,可轻功都不如魂归。
魂归绕了几圈之后,忽然兴起作弄崇景的念头,他拔了惊鸿剑出鞘,而后闪身到崇景身后,原本想一剑割下崇景的脑袋,可崇景这人警觉性太高,魂归出剑的同时,他已经感觉到危险的临近,反过身来,便从腰间取出自己的软剑去挡。
他的剑也是好剑可毕竟不敌惊鸿,两剑交汇,在空气中摩擦出晶亮的火光,“铛”的一声,崇景的剑应声而断,而魂归的惊鸿从他的脖子上划过,割断了崇景的一缕头发,脖子上也被划伤。
“找死!”崇景眼里杀气必现,他一抬手,手上便有袖箭对着魂归命门而去。
魂归不敢大意,连忙闪身躲过,虽然避开了要害,可还是被崇景击中。
嘶!
魂归疼得呲牙,谷亦荀见魂归受伤,手中的毒蛇与毒药一同出手,直逼崇景而去。
崇景知道南疆之南的毒蛊厉害,没敢硬接,就在他躲避毒药的时候,谷亦荀拦腰搂着魂归便跑。
崇景想要追出去,可眼前却出现一条小红蛇,那通体透着妖异红色的毒蛇,像闪电一般的朝崇景飞来。
崇景手中无剑,不敢硬接,只得躲闪。
可那小红蛇却锲而不舍的继续攻击,崇景眼里闪过一抹杀气,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在小红蛇靠近时,狠狠一刀将小红蛇砍成两段。
可是小红蛇体内的血,却直接喷到崇景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如地狱的恶鬼一般狰狞可怖。
这时,他的属下刚好赶来,那些人见到地上的小红蛇,都吓得不安的后退,“这是南疆之南的红娘,这蛇……”
“一条死蛇而已,有何可怕?”崇景说完,将匕首收回去,与那些人一同进了那座废弃的宅院,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谷亦荀带着魂归一路狂奔,直到奔出去十多里地,发现崇景确实没有跟上来,这才安心将魂归放下来。
她撕开魂归的衣服查看伤势,却发现那些暗器上都淬了毒,“崇景!”
谷亦荀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喊出崇景的名字,带着决绝的恨意。
魂归色心不改的摸了谷亦荀嫩滑的脸一把,浪荡的说,“臭婆娘,你撕扯老子的衣服,却深情款款的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你莫非想出墙?”
“滚!”谷亦荀急的眼泪直流,她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忧心忡忡的说,“这毒我解不了,我带你去找慕子衿!”
魂归抬手擦掉谷亦荀的泪痕,忽然柔情款款的说,“老子不想看你哭,当然在榻上哭别有一番韵致,老子还是很喜欢的。”
语气倒是深情了,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还是那么混蛋。
谷亦荀气得很了,拧着他腰间的嫩肉一百八十度旋转,“混蛋,你再与老娘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你死了,我就带着你的种去改嫁。”
“那敢情好,有人替老子养儿子!”
呃!
“混蛋,你现在就去死!”谷亦荀一边怒骂魂归,一边还找解药来暂时压制魂归体内的毒素。
魂归真不想见她哭,将她揽过来狠狠的亲了一番,而后说,“放心,老子不会死,老子还想让你多生几个儿子去抢崇睿家的女儿。”
老子的仇,只能让儿子去报了。
“你放心去死吧!,我已经给崇景那王八蛋下了蛊,他的舒心日子也不会太久,即便你死了,我也算替你报仇了。”
“那老子更不能死,老子要是死了,如何看得到他的下场?”魂归打起精神,坐等看戏的样子,简直贱到极限。
谷亦荀没再理会他,抱着他便往皇宫方向飞去。
京郊地下密室。
已经变身成皇子的林修竹,依旧不改多年习性,在这里约见了一个人,他将自己藏身在黑暗之中后,才让属下将要约见之人蒙着眼睛送到暗室之中。
“西凉皇子,好久不见!”
“先生也是好久不见,不知先生今日约见所为何事?”西凉的三皇子一直住在驿馆之中,誓要大月给大皇子之死一个交代。
崇景淡淡的看着这个与他一样,有种同样野心的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他要的,别人都休想拿走。
最终,他也不过是他通往成功路上的跳板而已。
“皇子可以回西凉准备准备,我们的好戏快开锣了!”
“哦?那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也已然做好准备了么?”西凉毕竟是小国,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他断然不敢贸然出兵。
崇景勾唇冷笑,“大月皇帝病入膏肓,非但不肯重用睿王,还胁迫他的妻儿,杀他岳父灭他满门,除了睿王,这大月还有哪位皇子可与三皇子抗衡?”
“不是说睿王与慕家决裂了么,想来他也不会为了慕家与大月皇帝决裂吧?”崇睿南征北战,周边小国大部分都是他征服的,天下安定之后,他才回到京都当闲散王爷,内心深处,西凉皇子还是害怕崇睿的。
“他若与慕家决裂,如何会在朝堂上力保慕家人,这是你的机会,你若考虑好了,明日便与睿王辞行回去西凉好好部署,我在京都等你消息,事成之后,我家主人自会许你西凉皇位,但是三皇子若是害怕崇睿,那便另当别论。”
崇景说完,便没再看那西凉三皇子一眼,而是转身没入黑暗之后。
西凉三皇子一个人在暗夜中思量了许久,他是惧怕崇睿,可是越是惧怕,也越是想征服,况且,他在崇景的怂恿之下雇凶杀了他大哥,回到西凉之后,若是被父皇查下来,他左右也是死,不如就与崇景结盟,或许可以换的一线生机。
“先生,本王想好了,明日我便回西凉,先生且等我好消息吧!”说完,便有黑衣人前来,给他蒙上眼睛,送回了城中。
崇景站在旷野,抬头仰望漫天繁星,竟着魔一般的想念慕子衿那灿若星辰的眸子。
“慕子衿,你是我的,你逃不了,我崇景江山也要,美人也要!”
皇宫,永和宫。
半夜时分,崇睿搂着子衿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房梁上有动静,他睁开清冷的双眸,淡淡的问,“赤影,何事?”
“王爷,魂归受了重伤,谷姑娘说只有王妃能救!”
听到赤影的话,崇睿立即翻身起来,“怎么回事,他功夫这么高,还有谁能伤他?”
说话间,崇睿已然披衣起身,子衿听见动静,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些不适的低喃,“王爷,出了何事?”
“魂归受了重伤,快起来!”崇睿说话间,谷亦荀已经托着魂归从房梁上下来。
崇睿见魂归一脸灰败,连忙伸手将他接过来,而后放到榻上,子衿紧穿着亵衣,魂归见状,还不怕死的对着子衿吹口哨。
气得谷亦荀抬手便是一耳光。
崇睿咬牙,真解气!
子衿羞得满脸通红,崇睿手疾眼快的拿了他的披风将子衿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哎!
魂归遗憾的叹息,虽说慕子衿大着肚子,身段难看了些,可那风情万种的样子,还是那般撩人啊!
谷亦荀见他贼心不死,扬手便要再打下去,魂归连忙哼哼着说,“再打,你就等着给老子收尸。”
“你连自己的妹子都要调戏,留你何用?”谷亦荀真是悔不当初,刚才她就应该让魂归死在崇景手上才好。
晓芳将子衿的药箱拿过来,子衿替魂归号脉之后,忧心忡忡的问,“他怎么也会中水梦云萝的毒?”
听到“水梦云萝”四个字,崇睿的眼神一闪,当初何絮儿也是中的这个毒,看来,他要重新审视崇景这个人了。
若是他知晓崇睿与何絮儿之间的关系,却隐忍不发,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何絮儿当初中毒,好在子衿手里有西域魔花,可如今,要去哪里寻西域魔花?
子衿不敢耽搁,先用银针封住魂归周身穴道,而后对崇睿说,“去寻师傅,看师傅那里有没有西域魔花!”
作为医者,对这些绝世名药,总是会有如痴如狂的收藏欲望,皇帝得到这般珍贵的药材,也未必在意,可是阮成恩不同,若是得见西域魔花,他定然会想着法儿的收藏起来。
崇睿也知道情况紧急,对藏在暗处的魅影说,“去,寻阮太医,问他有没有收藏魔花,或者知道哪里能得到魔花?”
魅影领命而去。
阮成恩府邸。
睡到夜半时,阮夫人忽然听见外间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她睁开犀利的眼睛,随手便封了阮成恩的穴道。
而后披衣起床。
去到外间后,她见崇景负手而立站在月下,似乎正在欣赏院子里的开得正艳的海棠。
可她知道,海棠再娇艳,崇景也无心欣赏,她屈膝跪在地上,恭敬的说,“奴婢见过主人!
“让你陪在阮成恩身边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去,逼问出西域魔花的下落,今晚,便了结了他!”崇景说完,便转身离去。
阮夫人披散着一头青丝,眸色凉凉的站在回廊下,凄美的月色映着她那张脸,带着森然的杀气,可那杀气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不舍。
“奴七,杀了阮成恩,否则死的便是你!”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出现,提醒她,背叛崇景的下场是如何凄惨。
被叫奴七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恐惧,背叛主人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她不敢,也不能背叛。
奴七深吸一口气,凉声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得干干净净!”
奴七回到房间之后,先是坐下来静静的看了阮成恩许久,她跟在他身边五年,对这个男人,这个总是处处关心她的男人,她心里是真的动了情的。
动情,对一个杀手而言,是致命的伤。
奴七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对着镜子里的子衿顾影自怜,“想活下去,便要狠心,你若是不狠,总有人比你狠。”
说着,她面无表情的将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才走过去解开阮成恩的穴道,她努力隐藏眼里冰冷的杀气,语态温柔的说,“相公,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西域魔花了。”
阮成恩起床气大,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哎呀,我说娘子,大半夜的,你与我说什么魔花,快睡觉!”
“我都未曾得见魔花的样子,你与我说说,西域魔花到底什么样子,可好?”若是依照平素阮成恩的性子,他自然会将自己藏珍贵药材的地方告诉妻子,让她自己去瞧个清楚。
可今日,阮成恩却像有意识一般的坐起身来,眸色凉凉的看着奴七,“你为何大半夜要看西域魔花?”
奴七眼里闪过一抹惊慌,虽然短暂,却被阮成恩捕捉到了。
“你说,你要魔花作甚?”他素来知道,子衿身患寒疾,指不定哪天就要魔花救命,所以他一直仔细的将魔花珍藏起来,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妻子却夜半十分前来与他要魔花,这让他如何不起疑?
奴七尴尬的笑,“就是想看看,你给我看看吧?”
“柳氏……不,你不是我妻子!”许是夜里,奴七忘记了伪装,将自己少女的玲珑身段显露出来,让阮成恩彻底起了疑心。
奴七原本想留阮成恩一命,可如今他已然拆穿自己身份,她自然不能留他,她勾唇冷笑,便从腰间拔了匕首出来,凉声说,“你与我夜夜缠绵这么些年,到今日才发现我不对?”
奴七的话,让一向恪守礼节的阮成恩老脸一热,柳氏未曾生产,身段较之少女,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加上意乱情迷躺在榻上,他倒是真没看出异状。
“我妻子呢?”若这女子不是他的妻子,那他的妻子呢?阮成恩厉声问。
没想到,阮成恩最先关心的,却是他的妻子在何处,他甚至都不问一下,她是谁,为何要潜伏在他身边。
奴七眼里闪过一抹忧伤,“没想到生死关头,你想的还是那个老太婆。”
“姑娘,你将我妻子弄到何处去了?”既然这女子不是柳氏,他自然要问清楚柳氏的下落。
“你告诉我,西域魔花在何处,我便告诉你你妻子在何处?”奴七假装看不见他眼里的焦急与忧伤。
让他在韵儿与妻子之间做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对阮成恩而言,无疑是为难的。
“看来,慕子衿在你心里还是要重要些,可是我就不信,你能眼睁睁看着你妻子去死!”奴七说话间,便将床幔划破,然后从空隙处找到拉环,狠狠一拉,墙上便出现一个竟能容纳一人的匣子,真正的柳氏便躺在里面。
她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忧伤,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可却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
见她这样,阮成恩只觉得心头滴血,他就这样与别的女子,在他们两人的榻上,做那般亲密的事情,而她,就在一墙之隔,他无法想像,这几年,她是如何在这无声的世界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青儿,你……”阮成恩想扑上去搂住柳氏,可奴七却拿着一把匕首将他挡在外面。
“现在,告诉我,西域魔花在何处,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阮成恩无惧奴七的匕首,一步步的逼近,然后将柳氏从暗格中抱出去,他捧着柳氏苍白的脸,愧疚的说,“青儿,我对不起你,我是个混蛋!”
柳氏的眼里成串的泪珠儿滑落,可惜她只能动动眼珠子,心里有再多的话,也无法开口。
“够了,你说西域魔花在哪里,不然我杀了她!”奴七一把推开阮成恩,而后冷声说。
“你到底要西域魔花作甚?”阮成恩再一次想要靠上去将柳氏抱过来。
奴七被刺激得发了狠,一刀捅在柳氏的心脏处,厉声说。“阮成恩,这年老色衰的贱女人,你真当成宝了么?”
与阮成恩朝夕相对五年,她早已身陷在阮成恩的柔情之中,可他却一心只挂念他那要死不活的妻子,这让心里扭曲的奴七如何不恨?
“畜生,你竟对一个弱女子下手,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阮成恩见柳氏疼得面容都扭曲了,却依旧喊不出声来,心疼得肝肠寸断。
听他维护柳氏,那奴七更是怒不可遏,连着三刀,刀刀插在柳氏的心脏处,她将匕首在柳氏身体里扭一圈之后,才残忍的说,“你心疼么?”
阮成恩怒到极致,举起榻前的方凳便往奴七身上砸去,奴七不闪不避,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这榻上交颈而卧,可如今,却要拔刀相向。sxynkj.ċöm
这就是江湖,这就是作为奴婢的无奈!
檀木的凳子砸在奴七的头上,她额头的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在柳氏的眼睛边,混合着血水留下来的,便是柳氏的泪,带血的泪。
有奴七的血,还有她的泪。
柳氏缓缓的,带着无限的遗憾,闭上了双眼,永远的闭上双眼。
阮成恩疯了一样的掐着奴七的脖子,“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我与我妻子?”
“要怪,只能怪你在深宫举足轻重,要怪就怪你站在崇睿这边,要怪,就怪你遇上我!”奴七说着,忽然举起匕首,狠狠的,带着决绝的心情,将匕首从阮成恩的背上插下去,除了刀柄,其余部分全部没入阮成恩的血肉之中。
阮成恩无力的垂下手,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的将柳氏搂在怀中,幽幽叹道,“生不同衾死同穴,来生来世结连理,青儿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不,我不会允许你与她生同衾死同穴,我也不许你与她来生来世,你的来世只能是我的!”奴七愤怒的将阮成恩与柳氏分开,一脚便将柳氏的尸身踢到门边,见阮成恩还要往柳氏那里爬去,她拔了头上的发簪,又狠狠的从阮成恩的背上插了进去,留在外面的,只有那摇晃着的淡蓝色宝石。
这只发簪,是阮成恩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奴七的虐杀,未能阻止阮成恩往柳氏身边爬过去的决心,奴七怒不可遏,正欲从头上再拔一枚发簪下来,却听到院子里传来猎猎风声。
有人来了!
奴七看着阮成恩疯狂的笑,“今日,我也与你死在一处了,来世我也要与你纠缠不休!”
她话音刚落,闻着血腥味的魅影便踢开房门,他看见阮成恩艰难的往柳氏的遗体边爬行,心里一凛,连忙将阮成恩搂住,并点了他的穴道为他止血。
见到崇睿的影卫,阮成恩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杀!”
顺着阮成恩手指的方向,魅影执起手中的长剑,狠狠的将奴七射杀,奴七的身子受不住魅影强劲的内力,被钉在墙上。
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嘴里的鲜血不停的涌出来,却还要说话,“阮成恩,我喜欢你,生生世世,你都要被我纠缠!”
言落,奴七缓缓的,闭上沉重的双眼。
魅影将阮成恩扶起来,“阮太医,我带你去医寮!”
“不……不用了,小兄弟,我徒儿可是出事了,这女人与我要西域魔花!”作为医者,阮成恩很清楚他自己已经没活路了。
“是魂归中了水梦云萝的毒,没想到崇景性子这般暴戾,竟赶尽杀绝!”这屋里的情形,魅影见了都忍不住潸然。
“崇景?告诉韵儿,水梦云萝并非只有西域魔花可解,撕狼的血,可解世间万般毒药,告诉她,家族的遗愿,只有她能完成了,让她一定要完成,撕狼,撕狼是引路人!”阮成恩说完,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可他有执念,即便要死,他也要握着青儿的手!
他奋力往他的青儿身边爬去,魅影忍住心里的悲愤,将柳氏抱到他身边来,阮成恩握住柳氏的手,这才露出微笑。
“青儿,一起走!”
言落,阮成恩也咽下最后一口气。
“阮太医!”魅影伸手去探,发现他已然没了心跳,只能忍住悲伤,将他夫妻二人遗容整理一番,而后放在榻上。
“阮太医,待我将魂归命救回来,定来为二位收殓!”
言落,魅影忍住悲伤,飞身离去。
回到皇宫时,众人见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却一身的鲜血,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子衿与谷亦荀。
谷亦荀扑上来,握住魅影的手,厉声问,“药呢?”
“王妃,阮太医被崇景的杀手杀了,我去到之时,他已经重伤难治,可他告诉我,撕狼的血能救魂归,并让我转告王妃,家族的遗愿,只能靠王妃一人了,撕狼,是王妃的指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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