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人,如今负隅顽抗只会使这一千多人都陨落此处。我们死的人还少吗?大人,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留个清名,竟然让一千多人在毫无意义的情况下死去,这样值得吗?”
黄良德倔强的责问,并把声音提到很高道:“大人还记得初来济州时说过的话吗?贼人齐聚梁山泊是谁造成的?”
“这难道就能成为他们反抗朝廷的理由?他们攻城掠寨,杀戮官吏,实属该死!”
“怎么不能?不都是为了活下去么?”
“你……!”
张叔夜突然觉得理屈词穷,但想到黄良德这种带有煽动性的话语,不由怒道:“黄良德,你竟敢乱我军心,再敢乱语,本府杀了你!”
黄良德又倔强的跪下道:“下官还是知府大人的兵,今日杀我,我无怨无悔。只希望大人以众多弟兄们的性命为重,下令降了吧!”
张叔夜大怒道:“你竟敢挑拨教唆,企图引起军士哗变,居心可恶之极!来人,拉下去砍了!”
立刻有人上前按住黄良德。张叔夜的手下几个军官上前求情,随即和黄良德同来的两个随从,一个是俘虏兵谢强,另一个是梁山泊军士王豁,他俩都以双方交战不杀来使为由交涉,但张叔夜坚决不允。
黄良德不由百感交集,悲愤汹涌而出,他挣脱抓他的人,大声笑道:“想不到我黄良德在梁山泊死了几次,都被你们视为敌人的人救活,苟活到今天居然死到自己最崇拜的人手中!张叔夜,算我瞎眼了,我死不足惜,可惜了这一千多男儿!”
他转头对两随从道:“我死后你们把我的尸体抬回去,葬在我叔父旁边。谢强,回去告诉弟兄们,踏踏实实跟着宋公明干,他是大宋贫苦百姓的希望!王豁,你回去告诉宋公明,我黄良德,生不是梁山泊的人,但死是梁山泊的鬼!”
他对望着他发愣的将士们吼道:“大家一定要把握活下去的机会,不要做张叔夜的殉葬品!”
说完突然一跃而下,一头撞向下面的巨石,立刻殒命。
看到眼前情景,梁山泊将士一片愕然,继而变为愤怒,张叔夜居然残忍到杀了使者的地步,这是恼羞成怒,还是向梁山泊示威。他们转头看着领军的将领,现在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一定奋勇攻上小石山,把张叔夜撕成碎片。
宋江皱起眉头,虽不知实际情况,但黄良德必定是张叔夜逼死的无疑。这时梁山泊战士义愤填膺,如果下令攻山,石山必定土崩瓦解。但山上的官兵士气还没有低落到颓丧的地步,现在攻山只是徒增杀戮,于事无补。
这时候谢强和王豁抬着黄良德的尸体走下小石山,到宋江跟前谢强已是泣不成声,王豁满怀悲愤向宋江陈述黄良德的遗言,最后还说了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张叔夜答应投降,他让王豁带话,要善待降兵。
宋江望着黄良德的尸体发呆,脑中盘旋着他活着的影子。黄良德尽管自杀过三次,且起初对梁山泊有很深的积怨,但后来他是俘虏兵改造中认识和领悟较深的一个。思想教官的新理论和梁山泊的实际作为深深打动了他,是呀!谁不向往一个没有压迫和剥削的安稳的家。
那时候他已开始主动安抚个别俘虏的情绪,还抽空和思想教官交流,那个听起来遥远的理想社会在他心中扎根。他和别的降将不一样,他是有理想信念的人,心中的信念一旦形成便牢不可破,这种人改变起来困难,但如若成功将是梁山泊的一把利器。
眼看就要成功了,可……现在他用一死换来一千多条济州士兵的性命。到那里去找舍生取义的人,黄良德不就是活生生的写照么?壹趣妏敩
张叔夜心碎了,黄良德的死彻底摧毁了他心中坚固的城墙,黄良德为了一千多人的性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死,本府焉能弱于一个叛将。他望望这些朝夕相处的将士,心潮澎湃,或许黄良德说的对,本府没有权力让这么多人陪葬,生死的抉择应该交还到他们的手中。m.sxynkj.ċöm
于是他无力而又无奈的道:“都放下武器,下山投降吧!”
“大人!”
张伯奋、姚仲友上前拱手欲劝,张叔夜摆手止住他们的话语,果断道:“本府意已决,全部放下武器,下山投降!”
立刻士兵们扔下刀枪,举手沿路下山,瞬间山上只剩下张叔夜、张伯奋、姚仲友和十几个护卫。张叔夜道:“你们都下山吧!本府不会怪你们的!”
大伙都明白张叔夜的心思,他要用死来报达朝廷,便过来紧紧围在他身边道:“我们生是大人的兵,死是大人的鬼,大人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张叔夜眼睛湿润,还是有志同道合的人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好吧!有人在黄泉路上陪着,也不孤单,于是他们都朝汴梁方向跪下去叩头。
宋江算是明白了,张叔夜这是要选择自杀。他是大宋少有的忠臣,死了损失多大,而且怎么能死在自己手里,可现在如何救他。宋江灵机一动,突然传令,鸣金收兵。
鸣金声响起,张叔夜等人都一阵惊诧,他们看着慢慢退却的梁山泊队伍很是迷茫,宋江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时候一个降兵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来,拱手对张叔夜道:“大人!宋大王让我给你带话,他说大人若选择自杀就是一个懦弱的人,是对大宋百姓不负责任的做法。眼观大宋朝堂奸臣当道,贪官横行,像大人这种忠臣已不多见。大人应留下清白之躯与朝堂中的妖孽斗争,为大宋朝争取多一分清气,少一分浊气,这才不失堂堂忠良的豪气!他还说,一路上的兵马都撤了,大人可安全回济州。大人以后的道路可能不平坦,但希望大人不要磨灭心中的豪气,为大宋的兴旺献一份力量!”
“大人保重!”
说完他跪拜张叔夜,然后起身义无反顾的去追梁山泊队伍。
这个叫刘胜利的俘虏兵,本有机会和张叔夜一同回济州,但他却选择了做俘虏。不久的将来,做为梁山泊军官的他,带着队伍南征北战时,他很庆幸现在的选择。
张叔夜老泪纵横,并非活下来的庆幸,而是纵观整个大宋朝堂,多少高官显贵竟不如一个贼人头领的见解,知我者竟是一个贼首!
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自此张叔夜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招安这批贼人,招安后他们将是大宋的脊梁。
梁山泊内一片肃穆,黄良德的追悼会正在进行。
黄良德,一个俘虏兵,一个自杀过三次的俘虏兵,曾经对梁山泊充满仇视的俘虏兵,如今被追认为英雄,这在梁山泊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济州的俘虏兵泣不成声,而目睹黄良德坠山自杀的济州兵更是悲痛欲绝,他们的命是黄良德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曾经目睹他三次自杀的济州兵,对这个一起出生入死的上司另眼相看,佩服有加。
他终于死于自杀,但这次自杀无疑功德圆满,是一次伟大的创举,是千百年来华夏民族所倡导的舍生取义的延伸,是真正的大英雄。
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义无反顾?
是梁山泊。梁山泊给了黄良德新的生命,让他的心灵获得了重生。谢强带来的遗言,使得济州俘虏兵热血沸腾,更加坚定了跟着宋公明干,扎根梁山泊的决心。
黄良德是梁山泊的英雄,自然要受到英雄的待遇,除了将他葬在黄安坟旁,还给他修了祠堂。一句“生不是梁山泊的人,但死是梁山泊的鬼”道出了他心中的遗憾,也感动了梁山泊的所有战士,激励他们继续战斗,为天下贫苦百姓谋幸福。
宋江感触更深,他深感黄良德精神就是梁山泊的魂,于是亲自在祠堂题八个大字:“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自此,济州俘虏兵就像换了个人,他们纷纷要求拿起刀枪加入梁山泊队伍,于是俘虏兵不断进入各师的编制中,梁山泊的队伍中也不断扩大。一些改造优秀的俘虏兵被认定为其余俘虏兵的带队教官,他们一人带三十几个俘虏,宋江承诺只要改造的好,以后这些人就是他们的兵,他们就是排长。
于是一场改造俘虏的运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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