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这是为什么?我千辛万苦逃离金寇魔窟来投奔你,只求衣食无忧,你却把我捆绑待宰,难道回自己的家有错?”
刑室里,赵桓被五花大绑捆在刑柱上,他不断质问面前幸灾乐祸的兄弟赵构,他不甘心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赵构笑眯眯地盯着赵桓仔细地观察,就像观察刚刚自己制作的一具木乃伊,兴奋而又自恋。
赵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赵桓在探讨,柔软而又轻快地道:“大哥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大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懂?你错了,大错特错,你怎么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这是皇城,是朕的家,不是你的!”
赵构突然语气严厉,像是长辈斥责晚辈般道:“你口口声声说无欲无求,只求衣食无忧,碌碌度过余生,可你内心却肮脏透顶,携裹着一颗窃取朕皇位的祸心来京城,你当朕不知?”
“文臣武将,禁军边卒都在你掌控之中,我拿什么来窃取皇位?”
赵桓不甘地吼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构,枉我在位时对你爱护有加,你竟然不顾手足情,恩将仇报!”
“哈哈哈……”
爆笑中的赵构如同突然发现了木乃伊上有瑕疵一样,他盯着赵桓一字一顿质问道:“爱护有加?手足之情?你有资格提这几个字眼吗?”
他突然暴怒道:“金寇将京城围个水泄不通,你却下旨让朕这个没有一兵一卒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回京勤王,你这是爱护有加?你是怕朕流落民间,另起炉灶,抢了你的帝位吧?兵戈四起,你不思守土御敌,仍然满天下打压异己,满足你自私的心。如此君王,不亡国,天理难容!”
慢慢地,赵构似乎平静了,他又换了一副平和的模样道:“说到手足之情,朕都为你脸红。二哥是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你用血淋淋的事实砍断了手足,还在这儿说手足之情,不觉得脸红吗?而且你囚禁父皇,赶走父皇宠妃李师师。将功臣下野,奸佞当道,与金寇合谋自治区,把太祖太宗开创的大好河山,拱手送于敌寇。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枉为君王!今天不是朕容不下你,而是你逼得朕不得不这样做。你说你在金国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跑回来?跑回来也罢,你找个山林或荒村,安度余生即可,何必跑到京城来给朕出难题?”
“哈哈哈哈……”
赵桓咆哮道:“赵构,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你的一群大臣不是奸佞,难道是忠臣?你不也想囚禁父皇吗?只是阴谋没有得逞而已!你与金寇、夏贼、伪韩合谋自治区,被囚禁在显宗寺的日子你忘了吗?再说了京城是我的家,我怎么就不能来?”m.sxynkj.ċöm
“大哥啊!你太错了,错得离谱。你的家在汴京,早就被你败光了,现在这个家叫临安,是朕的,不是你的!你住在我家,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朕的隐患。软禁你?许多人会说三道四,朕就不是仁君。放任你?你会对许多人说三道四,朕的天下就被你慢慢蚕食。给你个闲职?可你那自私的心能闲住吗?所以你来我家,朕轻不得重不得,横竖都是朕的错,让朕寝食难安啊!朕只能釜底抽薪,把一个金寇内奸的靖康君王公之于众,让万民唾弃你,撕碎你!”
“卑鄙!无耻!龌龊!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
赵桓用力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裂绳索,但绳索入肉,鲜血直流,他却无能为力。
赵桓的诅咒明显激怒了弟弟,赵构拿起刑具不断抽打兄长,嘴里含糊其辞喊着:“看谁不得好死!看谁杀了谁!”
突然间血淋淋的赵桓狂笑不已,他阴森森高叫:“赵构,纳命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话音未落,赵构就喘不过气来,他感觉到喉咙被什么人掐住,他双手使劲去掰,却也无法撼动那无形的手。此时他的后背钻心的痛,似乎一把尖刀正在割肉,他转过头去却找不到那握刀的手。
就在这时,赵桓身上的绳索诡异的消失,手中突兀多了一把尖刀,他冲过去对准赵构心脏用尽气力刺进去。
“是你逼朕的!”
赵桓猛得抽出尖刀,弟弟的血如泉涌,喷了他一脸。
赵桓吓得坐起来,他下意识去擦拭脸上的鲜血,擦到的却是比鲜血更惊心的冷汗。
继而,他泪流满面,生在帝王家,注定了没有家。
在这里,家就是坟墓,就是随时要钉上钉子的棺木,就是摔得粉身碎骨的万丈悬崖。
这场恶梦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却比实际存在的事实更真实。他也当过皇帝,他心里清楚皇帝最忌讳什么,最担心什么,最痛恨什么,因此这个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www.sxynkj.ċöm
这时赵桓又想起他的耻辱。
靖康被俘是耻辱的开始,然后在五国城浑浑噩噩的熬日子,梦想有一日回国,但他清楚这就和梦一样,只能想想,不可能实现。
谁知梦想成真,金人放他南归,不过有条件……他兴奋之余倍觉羞辱。
因为南归不是耻辱的结束,而是耻辱的延续,金人放他来颠覆大宋,一个帝王,现在只是金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金人给他预定的终点站是临安,让他和秦桧合力夺位,金人为表示诚意,放他父子一起回来。当然,逃跑只是金人导演的一场戏,他率一众演员胜利大逃亡,走上了南归之路。
逃离牢笼,他兴奋地如同一只找到花海的蜜蜂,愉快地扇动着翅膀跳着八字舞,去捕捉那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
自由飞翔了几天,他脑海中突兀蹦出一个问号:我要去哪里?
临安,他是无颜落脚,那里有太多的嘲讽、不屑、菲薄、鄙夷等着他,其中有兄弟的,有旧臣的,也有平民百姓的,因此他不会听从金人教唆去临安。
赌咒发誓答应金人的要求,是为了离开北地南归,权宜之计,没办法的办法。
那又能去哪里?
找一个偏僻幽静的小村庄,隐姓埋名度过余生也不错,可……他看到身边活蹦乱跳的儿子,心中就不是滋味。
如果没有金寇入侵,儿子现在就是大宋太子,正在京城聆听治国之道,怎么会在乡村和百姓的孩子玩泥巴……所有耻辱和过错由自己来承担,凭什么让儿子碌碌无为过一生,而他本来会有一个锦绣辉煌的前程,是自己的错误才把儿子带进沼泽之中,他要给孩子赎罪。
这样的思想让他负罪感更浓,本已成为夕阳,早就落下山的权力欲望,现在却像朝阳一样,从彩霞中冒出头:一定要给儿子奋斗一个安乐窝!可就凭现在的自己,用什么给孩子搏一个前程?
这时他突然明白金人的高明之处,如果不放幼鸟,老鸟真会归隐山林,如今老鸟带着幼鸟归来,怎么都得给孩子筑一个像样的巢吧?或许金人的主意不错,真有机会联合秦桧夺位。
迷惘无助的赵桓突然醍醐灌顶,他与孙傅制定了一个夺位的计划:第一步,转道自治区,让天下人尽知他南归的消息,乱了建炎朝廷的方寸;第二步,孙傅“变节”赴临安做官,联络旧部,他在自治区招揽宋江做外援;第三步,机会成熟,里应外合,不惜一切代价夺得皇位。
“哎……!”
赵桓一声长叹:“生在帝王家,就顾不上手足,否则就会被手足砍了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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