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寂寥,夜里院落里各处连绵聒噪的蟋蟀声在秋夜里听来犹为刺耳闹心。
崔菀柔看着自己扁平的肚子,又悲又怒,随手摔下身旁的茶盏,恨恨地说道:“明日再去请张太医来,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又如何受的起我父亲的支持!”
她的贴身侍女猛然一惊,又看着碎了一地的茶盏,一脸惶恐地站在她身边,道了一声“是!”
那侍女不停地绞着手,踌躇几番,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您不要动怒,对身子不好,依奴婢来看,如今请张太医已经是于事无补,这要解决眼下的难题还得要您早日想法子!”
发泄完心中的怨气,崔菀柔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又想起原本张太医对她交待的话语来,这孩子无论如何皆是保不住的,因为这个孩子,段楚翊好不容易才看了她几眼,自从这苏流茵被发配之后,他再也不肯见她一面,多次去找他,也都被拒之门外,她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对一个如今毫无价值的苏流茵这般执迷不悟。
好看的眉目微微皱起,崔菀柔看向那侍女,冷冷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赶紧说!”
那侍女面上一喜,凑过她耳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道:“小姐如今失去了孩子,奴婢明白小姐的心,这同时也是一个机会……”
崔菀柔愣愣地点了点头,夸奖道:“这一回也是亏你机灵,若是成了,我自会赏你的!”
……
“张太医,待会儿可要好生说话,若是出了半分差错,这可不是只掉你一人脑袋的事儿了!”
崔菀柔一脸平静地看着跪于地上的张太医,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她最清楚这眼前的人需要的是什么,害怕的又是什么,只要利用好这些,他便会心甘情愿地做自己身边的一条狗。
张太医埋头道:“世子嫔交代的事情,老夫一定会尽心尽力!”
“做这太医院之首可不容易,张太医医术高超,却救不活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你说我应不应该为我这孩子讨回一个公道?”崔菀柔说着面上却是带着笑容的,又看向地上的张太医,心底顿时对他又厌恶了几分。
“世子嫔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张太医跪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崔菀柔莞尔一笑道:“怎么能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罢了,怎么能懂这医者救人之术呢?”
“是老夫的罪过……”张太医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她贴身侍女的声音,“小姐……世子爷来瞧您来了!”
崔菀柔心底一喜,全然没有方才的悲戚,赶紧捋了捋鬓角的发丝,强压住心底的喜悦道:“快请世子爷进来!”
“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小产?”
望着男人冰冷的眉梢,崔菀柔心底忽然又升起了几分痛疼之感,又装出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样来,欲哭还抑,观之我见犹怜的模样,“翊哥哥……我们的孩子……”
崔菀柔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走到男人面前,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的孩子……”她说着又扭过头去,不再看男人,也不再说下去,忽然美目一瞬,神色有些惊忡不定,咬住下嘴唇,无声无息地抽泣着。
男人皱起眉头,缓缓向跪在地上的张太医走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太医身子微微一颤,赶紧拱手一礼道:“这……世子嫔这小产的缘由,正在找着呢!”
段楚翊径直坐于座位上,淡淡道:“这缘由你可找着了?”
“老夫一直在负责这世子嫔的身子状况,世子嫔身子健壮,原本这胎儿是没有差错的,那么这下胎的缘由便有三,其一为药物堕胎,一些杂草或动物,食用后会导致流产,例如附子:味辛甘,大热,有大毒。……堕胎为白药长,更有“用附子末泡酒涂脚”脱胎等外用药物,其二为外力堕胎,是借用外力击打,挤压,震动腹部,促使胎儿流产,其三为针灸堕胎,刺足三阴交二穴,又泻足太冲二穴,其子随手而下,”张太医从怀里掏出一个香袋来,“这问题出于药物堕胎!”
张太医说着,指甲挑一点香料出来,轻轻一嗅,闭目极力分辨:“有青藿香、甘松香、苜宿香、煎香……白檀香、鸡骨香……”又微有迟疑,很快说:“还有一味麝香,这种麝香力道十分强,在人身上无孔不入,世子嫔随身佩戴,这便是世子嫔落胎的缘由了!”
男人冰冷的眸子扫过崔菀柔,问道:“这香袋哪里来的?”
崔菀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道:“不可能……这是姐姐托她身边的小丫鬟带给我的,说是让我替她多照顾青枫和木兮………她……怎么会要害我!”
一旁的侍女赶紧附和道:“小姐……您糊涂了啊!这女人处处皆是针对您,眼下她被发配至边境,又害怕您的孩子会争宠,所以就想着借此除掉您的孩子!”
崔菀柔见着男人眼底的凶意,一颗心重重放下,她倾慕他多年,久久不得意,如今这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关窍。看来段楚翊对这崔菀柔是要彻底死心了,那么她要得到他的心便是志在必得的了,也难为她这样苦心筹谋。
然而心底的凄楚与怨恨愈加弥漫,薄雾愁云,渐渐浓重,如今却有了旗开得胜的感觉,也缓缓在消失了。
苏流茵啊苏流茵,你不要怪我,你毁了我的一切,岂知我亦是为我的孩子而伤心!
崔菀柔小心瞧男人的神情,又道:“姐姐这个东西是从哪里里得来的?当日这杏儿送给我的时候,我这当日就觉得不对,然而当时只是疑心,未能仔细分辨出来。何况柔儿一向心思浅薄,又怎会轻易怀疑!”
崔菀柔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大家都都是明白的,女子不能常用麝香,久用此物,不能受孕,即便有孕也多小产死胎。这寻常女子绝对敬而远之,一点也不敢碰的。
男人静默良久,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脸痛苦的崔菀柔,忽然觉得她既可怜又可怕,苏流茵的心性他虽不是完全知晓,但是也知起十之八九,方告诉她道:“张太医说你身上似有用过麝香的症状,而寻常女子皆是知道自有身孕以后便不再用香料,你又怎会不知?张太医一直照顾着柔儿的身体,估计由此而来,如此怎么不会知道柔儿平日里有用过麝香的迹象。”壹趣妏敩
崔菀柔脸色一遍,随即恢复正常,略一思索,道:“柔儿……并不是常常带着的,只是放在……枕头旁……”
“你们都下去吧!”男人说着又看向崔菀柔道:“你留下来吧,我有话要与你说!”
崔菀柔虽是心底忧伤,笑容依旧是恬美:“楚翊哥哥,不知道你要与柔儿说些什么话呢,你有好些日子没有和柔儿说话了!柔儿有好几次想要去找您说说话,可是你都不理柔儿!”
段楚翊听得她嗓音比往日好了许多,心里却对她又极其厌恶了起来,眼眸之中的寒意更加深沉,捏住她的下巴问道:“柔儿……到底是何时,你既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我,痛恨茵儿……?”
男人说着,手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恨恨地看着面前容颜姣好的女人,苏流茵心里一咯噔,仰起头来,看向男人,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两片樱唇虽尽力翘成了优美的弧度,神色却黯淡下来,“姐姐一向甚得楚翊哥哥宠爱,如今茵儿姐姐作为罪臣之女被流放至边境,楚翊哥哥难道忘记了芙蕖王爷是怎么死的了吗?柔儿虽是蒲柳之质,也记得清清楚楚的,世子爷又怎还会不记得呢?”
段楚翊放开女人泛红的下巴,“本世子的事无需旁人操心,听闻茵儿发配至边荒之地前曾经被人毁去了容颜?而柔儿曾去这地牢里看过茵儿……可真是通天的本领啊!”
崔菀柔一脸痛苦地看着男人,道:“姐姐如花容颜怎好轻易损伤呢,妹妹也不过是想略尽绵力罢了,无论怎样,柔儿还是想着为楚翊哥哥尽一些心力,被发配至边境是皇上的意思,至于容颜被毁,柔儿一概不知,也许是她听闻自己要被发配去这边境蛮荒之地,姐姐容颜非凡,害怕被人惦记,自己心灰意冷罢了!”
男人听着崔菀柔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护着,这话她说着很是顺口,旁人也挑不出毛病来,而与他听来无异于锥心之语,曾经他信誓旦旦地与她保证一定会护她周全,如今他早已失了言!
崔菀柔到底有丧子之痛,如今见着男人质问她,不由得病中悲愁,相对垂泪,只悲戚说道:“楚翊哥哥如此不信任我,这样见面也只是徒惹伤心,这世子府里笑脸迎你的人如过江之鲫,又何必频频登我这伤心门第呢?”
崔菀柔见男人脸色大变,不由慌了神:“柔儿信口胡说的,楚翊哥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又道:“如今虽是姐姐不再此处,柔儿也知道,你其实很喜欢姐姐,只是这姐姐骤然失势,怕相见反而伤心,不如就好好的扶养青枫和木兮,也是对姐姐一个念想了!”sxynkj.ċöm
见男人怅然不语,又劝:“楚翊哥哥想开些吧,柔儿不怪姐姐害我,今后只要我们好好的,这青枫和木兮,柔儿也只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
段楚翊看着自己面前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冷漠道:“你到底是宽心!”言罢即拂袖而去!
……
“楚翊……你可知道这皇上的意思?”戴昱一脸严肃地望着远方的天空,心里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悲伤,不知道是为了苏流茵而悲伤,还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哥哥。
段楚翊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方才说道:“皇上既然没有杀她,自然有不杀她的理由,说起来不过皆是权谋之说,他还未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么茵儿便没有死的理由,这皇上在下一个赌注,无论输赢,与他皆是百利无一害!”
白衣少年一脸不解地望向他,问道:“此话怎讲?这诡云道先不说有没有,有也不在茵儿的身上,皇上到底想要干什么?”
段楚翊扭过头去,望着一脸疑惑的戴昱说道:“皇上的意思便是要用这边境之地突然爆发的瘟疫来试探茵儿,若是她有这呼风唤雨的能力,那么在这绥中县中,她便能活下来,若是不能,也只死了一个时刻能够给自己带来隐形威胁的无关紧要的女人罢了!”
戴昱一脸焦急地问道:“那世子妃可怎么办?这瘟疫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控制的,若是她出了事可如何是好?赶紧想办法救她啊!”
男人心里有些隐隐作痛,淡淡道:“我不能出面,已经派了暗卫偷偷地跟了过去,想来还有许多人也要跟着去,茵儿的性命暂时并不会有危险!”
两人正说着,成玉忽然出现,对着二人拱手一礼道:“世子爷……戴公子……”
戴昱颇为赞赏地看了看成玉,道:“成玉的功夫愈发深厚了,本公子竟然没有意思识到他的出现!”
男人扫过他一眼,只道:“有什么事?”
“派去的暗卫只剩下一个回来,其余的皆是命丧绥中县!”
男人心里隐隐作痛,赶紧问道:“世子妃……如何……”
成玉略有沉思,最后只拱手一礼,回道:“世子妃……恐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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