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茵夜里留下了来,一是为安慰杏儿的心,二是为了躲避段楚翊,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杏儿。
次日起来时,发现瓶中供着的梅花一夜之间只剩了几枝干枯的树枝干,红、白、绿色的花瓣四处零落散在瓷瓶周围,似一双双飞不起来的蝴蝶,沉静地躺着,有一些悲戚的美感。
许是昨夜忘了关窗,梅花朵儿皆是被这凛凛寒风给吹落了。
瓷瓶本是深色素净的颜色,陶瓷的古朴花瓶更能显示梅花的高雅,如今与此残败之景相应,却显得有几分凄凉。
腊梅迎雪吐艳,凌寒飘香,本是有着铁骨冰心的崇高坚贞气节,冰肌玉骨又如何?如今也是飘零至此。
想着此处,苏流茵微微叹息,亦是伤感不已,叹道:“好好的花,一夜便吹落了,就如同这人的一生!”
“昨夜没有关好窗,竟一夜之间给吹落了,说来青姨也该痛惜这些花了!”杏儿黄莺般的声音突然在响耳后响起。
苏流茵转过身去,见着少女手里正拿着几枝文竹,笑意盈盈的模样。
少女开口道:“这一大早也没有瞧见这梅花落下了,奴婢还费了好些功夫寻来这竹枝,想着用来调和这梅花色彩与层次,如今可是白费了一番心思了!”sxynkj.ċöm
杏儿没有什么心思,有什么事来的快也去的快,昨夜还伤心着,今日便又换了一副开心的面孔。
苏流茵见着她这般开朗,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又用指尖轻轻的捻起窗边洒落的梅花瓣,淡淡说道:“皆说这梅花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是传春报喜的吉祥象征,这人老了皆是喜爱一些喜庆的场面,也难怪青姨如此喜爱和敬重这梅花了!”
少女笑言道:“无妨,待会儿再去后院摘一些便好了,若是此时不摘,这梅林到时候便成了别家的了!可再也不能摘了!”
“杏儿,你还难过么?”
她的唇角淡淡一扬,“在王爷眼里,我是小姐陪嫁来的丫鬟,自然是要听他的安排的,让奴婢嫁给他成侍卫,又是大家熟悉的人,没有什么不对,王爷能够替奴婢考虑,又安排婚事,已经是仁至义尽!”
可是她眼中的寥落那么分明而清晰,“或许在成侍卫眼里我就是跟在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而他是王爷身边亲信随从,看不上奴婢,更是半点错也没有!”
“你这傻丫头!”苏流茵叹一口气,道:“杏儿你一向聪明,可是不能钻了牛角尖。你那里陪不上这成玉了,说起来王爷也知道我与你如姐妹一般,在我落难之时,你也不离不弃地跟在我身边,对于我而言你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她说着又为少女撩开鬓边碎发,“你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这成侍卫也定是对你有情义的,否则,成玉那般沉默寡言的人,你如何又会和一向谈得来,若无情义,他又怎会告诉你他的家事!或许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只是这其中缘由我们不知晓。”
少女起先只是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只低下了头,直到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道:“可是……”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若是这般说,王爷与小姐也是有情义的,小姐又为何总是推三阻四地避开王爷,到了西北之地,安宁地生活下去又怎会不好?”
听她咬重了“安宁”两个字,苏流茵只觉得心头一颤,是啊!曾经她也是只想这般安宁地过下去,可是这世事总是事与愿违,容不得人去选择。
女人转过身来,轻轻地揭下她的假面,露出她触目惊心的的疤痕,如同洁白无瑕的白玉裂开了一道缝,“其实我总带着这假面,怕人识出是一部分,更多的如今我这般的模样,还如何陪的上这安宁二字,就是面对青枫和木兮之时,我也不敢用我这样的面目见他们,我害怕吓着他们,有时候我自己照镜子之时,连我自己也不敢瞧自己!”
苏流茵虽是这般说,实际上这便不是最主要的缘由,对于她如今的外貌,她并非完全不在意,更多的是对这未知的担忧,西北的人马她必须要负责到底,其兄长的踪迹还需再查明,皇帝若是起了杀心,她还必须拥有反抗的能力,一眛沉醉与温柔乡,便会安于现状,到时候收获的便是令人窒息的死亡压迫。
少女望着苏流茵,又咬着唇低头不语,眼底不断闪现着泪花,片刻之后,她道:“小姐,你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苏流茵不紧不慢地戴上自己的假面,“我总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真切,接二连三的发生的大事几乎要压垮了我,不过如今我倒是要感谢这老天爷开恩,你可只这成玉千里迢迢去了一趟西南,是为我取来了家书。”
家书?杏儿一阵错愕,猛然抬起头来,盯着苏流茵,迟疑片刻,颤然问道:“难道是战小爷……”
少年捂住自己的嘴没有继续问下去,又道:“成玉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从来不轻易离开王爷半步的,现在瞧来是王爷对小姐的一片真心,我晓得我的话,小姐听了会刺心。可是即便小姐没有对王爷的心思,王爷对小姐也是竭尽全力花了心思在小姐身上,如今小姐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不用再经历那些不好的事,况且,咱们……咱们经不起了,是不是?青枫和木兮一天天大了也自然会对娘亲有了意识,若是小姐不在身旁……”
若是我不在身旁该如何是好?苏流茵这样想着,心底是多么害怕,好像是自己的软肋被人狠狠地捏住了一般。
苏流茵默然良久,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容进了他的眼睛里一般,就这样渐渐迷蒙了她的眼睛,有些六神无主地说道:“杏儿,你放心就是,我会把握住分寸,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王爷待我的情义我自然知晓,我亦待他是有情义的,自然,我亦必须晓得分寸的!”
女人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封家书来,低声道:“这不是兄长的消息,而是父亲、母亲的消息,他们都还挺好的!”
“老爷、夫人?”杏儿猛然瞪大眼睛,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巴。
“老爷和夫人……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已经……”
“他们还活着,过的十分轻松愉悦!”
杏儿机械地点一点头,半响后眼泪忽然夺眶而出,不由依在苏流茵怀里,嘤嘤道:“小姐,我从小没有娘,爹也要卖了我,是你救了我,在这苏府里,大家都很照顾我。夫人平日里虽然严厉了一些,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也足够宽容,老爷也是极好了的,从来没有打骂过府里任何人!
少女想起往事,不由得越哭约伤心,一时间停不下来了!”
苏流茵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晓得的,我晓得,他们不都是还在吗,你就别再伤心了!”
这样安抚着她,苏流茵又提议道:“你瞧瞧,这屋外好像有阳光照进来了,咱们也出去晒晒太阳去,再待着也该发霉了!”
杏儿擦了擦眼泪,又珍重地点了点头。
隐隐约约还听见有笛声响起,苏流茵忽然觉得这笛声十分地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二人顺着笛声,在寂静的午后,享受着阳光洒下的一片温暖。
吹笛人的身影影影绰绰,越来越近,苏流茵定睛一瞧,原来是他。
说起来,苏流茵与戴昱,已经有许久没了见了。自上山开始至今,好像是两个很好朋友变得疏落了起来。
一时感慨万千由此而起,心中到底存下了不少的小心思。
戴昱他是何等样聪明的人,表面一副明月清风的模样,实际上也是心中藏着很多事,却不轻易表露出来。壹趣妏敩
如今段楚翊又将要带着整个王府出发去西北之地,不过大年初一,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找上了门来了。
杏儿晓得她的避忌,只提醒道:“小姐,你们已经是少有来往了,如今见着了,也要记得装作认不到!”
笛声穿过一层一层殿宇,栖落在王府里的每一片琉璃瓦上。
笛声时缓时舒,十分悦耳,就这样听着竟然也有些沉醉。
苏流茵此时却想着这男人竟然比她醉红楼的姑娘们吹的还要好,若是请他去当她们的教习先生,又会是一段瑰丽的画面。
杏儿听着这笛声,一脸愉地嘟着嘴,感受着洒下的暖暖阳光,笑道:“这戴公子吹的这笛子确好听,与小姐的琴倒是有一些相陪,都是极好了的!”
苏流茵却道:“这笛声有心去听,自然是听得见的,若是听而不闻也行,真正厉害的还是这听笛之人的耳朵,能够把这笛声转化为一种美妙的感受!”
这样说着,苏流茵也暗暗叹息,即便她无心,这笛声亦是落进她耳中了,时而也吹的有些悲伤,只勾起的皆是一些伤心事。
苏流茵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亦也不作他想,接下来的时间皆是如期而至,该躲开的永远也躲不开,打起精神来来,好好生活,用心地过好每一天,便是求的这心中一方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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