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雪皱眉,“要是那天离开长青帮的时候,我没有多话,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世该有多好……”
梅香忽而抬起头来,“原来你在后悔这个?那不就说明,你根本就不想回咸阳去么?”
“可是我不该给我爹娘磕个头么?”刘兰雪皱眉。
梅香微微一笑,“说不定就是你爹娘在天有灵,才保守你落到刘家这么好心肠的夫妇身边!那么多拐子,拐了女娃卖到妓院的,偏偏你好好长这么大,还遇见娘子!你说,是不是就是你爹娘的保守?”
刘兰雪被梅香说了一愣一愣的。
梅香微微一笑,“你爹娘都一直守护着你呢,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还活着?你在心里,在这儿,不拘在哪儿,想拜他们都能拜!他们就在天上看着你呢!还用大老远跑回咸阳去?”
刘兰雪怔怔看着梅香。
瞪的梅香都不好意思了,她忽然伸手,紧紧的抱住梅香。
“啊……勒死我了!”梅香被她吓得惊叫一声。
她却抱着梅香,又跳又笑,“梅香你真聪明!你真聪明!是了,你说的是!不拘在哪儿,我有心拜,也就拜了!他们定能看见!梅香你真好!”
……
刘兰雪想通了之后,立即就去告诉萧玉琢她的想法。
萧玉琢劝她再多想想,且不急着告诉关三爷,反正关三爷给她的时间也还富裕。
可刘兰雪却忍不住,当日下晌便跑回长青帮,告诉关三爷。
“我不走,我爹娘与我有生身之恩,也正是他们保守我,让我遇见刘家这样的好人家,若非他们保守,也没有我的今日。既是他们保守我,定希望我做知恩图报的人,他们日日都在天上看着我呢,我无论在哪里拜他们,他们都能看得见。”刘兰雪闷声,说的很坚决。
关三爷面上有沉痛之色,“你……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知关家……”
“我知道关家能给我什么,也知道关三爷您因着对我爹娘的怀念,会对我更好,可我就想留在宛城,留在我家娘子的身边,做些我觉得有意思的事儿。我不想回关家做个任人摆布的大小姐。”刘兰雪仰起脸憨憨一笑。
关三爷一听就怒了,“什么叫任人摆布?我带你回去,就是让人摆布你的?”
刘兰雪又笑了笑,“那我想留下来,您为何不叫我留下?”
“你……”关三爷冷笑了一声,“原来你不是说旁人,你是说我在摆布你?!我找你这么多年,我带你认祖归宗,这就是摆布你了?好好好……你这么说,我是不敢管教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这多半是气话。
刘兰雪笑嘻嘻的给他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就要走的时候,他却又后悔了。
“你等等!”关三爷皱眉,“你……你这孩子看着重情重义,怎的这般冷漠?”
刘兰雪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关三爷这话怎么说的?”
“如今还叫我关三爷?我不让你叫我师父,就是看你像我那孙女儿,你叫我师父岂不是乱了辈分?如今,你已知道同我的关系,竟然连一声祖父都不叫么?”关三爷抬手捂脸,似乎异常痛心。
刘兰雪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叫不出口。
关三爷摇头,连连叹气,一副苍凉模样。
刘兰雪不忍心,抿抿嘴,小声叫道:“祖父……”
关三爷这才笑起来,“诶,这就对了!”
刚叫了祖父,她再说告辞的话,似乎就有点儿不懂事儿了。
她站着没动,目光灼灼的看着关三爷,只盼着他刚才已经答应的话,不要再收回去才好。
关三爷摸了摸下巴,“既然你想留下,祖父也不勉强你,只是我在这宛城还要再住上几日,咱们祖孙两人,实在应该好好的聚上几日。这几日,你先不要回玉娘子那里,就在长青帮住下,权当陪陪祖父了,你这眉眼跟你爹当年真像啊……”
关三爷长叹一声,视线落在刘兰雪脸上,却好似透过她的脸,望进了回忆里。
这要求,是一个思念儿子儿媳,关怀孙女儿的老人提出了。
刘兰雪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她答应下来之后,关三爷就悄悄的安排人,精心的照顾刘兰雪,让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身边派了四个精挑细选的丫鬟伺候。
更叮嘱长青帮的人,但凡见着她,都要恭敬有礼,若叫他知道谁惹了刘兰雪生气,定要家法处置。
关三爷摸着下巴笑,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时时处处都给兰雪最好的享受,等过了这几日,她还舍得放下关家富贵自在的日子,回到玉娘子身边做个小小的仆婢?
“年轻人呐,还是见识经历的太少!”关三爷暗自得意的笑,料定了这孙女最终还是要跟自己回咸阳的。
没曾想刚过了一日,丫鬟就告诉他,刘兰雪愁容满面,甚是不开心。
他叫刘兰雪同他一起去看戏,想着能叫她开心,她却仍旧闷闷不乐。
她甚至偷偷向长青帮的人打听,玉娘子买那八百多亩的荒地,买下了没有?又受人刁难了没有?
长青帮的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告诉她,他们也不知道。
关三爷以为好吃的好玩儿的能叫她不再挂念玉娘子的事儿,没想到到第三日早上,她就开始吃不下饭了,甚至躺在床上连爬起来都不肯。
关三爷叫她一起投壶射柳,她也心不在焉的。
原本明媚如朝阳一般的女孩子,这会儿去好似霜打了的茄子,一点儿生机活力都没有了。
这还是在宛城呢,若是带回了咸阳,又该是什么样子?
关三爷到底看不下去,好好地孙女,若真是给逼得生了病,那可怎么好?
他长吁短叹,心下不忍,却还是告诉刘兰雪道:“你既是放不下玉娘子,便回去看看她吧!”
刘兰雪当即小脸儿一亮,蹬上鞋子就跑了。
关三爷看着她那灵动的背影,不由摇头长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这玉娘子不一般,当真是不一般呀……”
关三爷离开的时候,萧玉琢带了刘兰雪去送。
刘兰雪本来还在伤离别,抹眼泪。
关三爷道了一句,“你若真舍不得,还是跟我回咸阳去吧?”
她立时惊得把眼泪都吓了回去。
关三爷这爷爷,毕竟认了才没几日。
她在宛城这地界儿上,却是生活了十几年。
伤怀的感觉,很快便过去,刘兰雪又活力满满的和梅香几个整日兴奋的策划着未来了。
“孙掌柜说,聚鲜楼已经重新整修的差不多了,娘子若是有时间,还请娘子去看看。”梅香说道。
萧玉琢点点头,“聚鲜楼我倒是放心,就是当初写信请王郎君设计的仙客来的装潢,我倒想好好的看看。”
梅香连忙点头,“婢子昨日去问过了,里头的装饰已经差不多了,娘子订制的那种特殊的大桌子,今日就会送过去呢。”
“那就今日吧,先去聚鲜楼看看,顺便再去仙客来。”萧玉琢道。
丫鬟们叫人备马车,扶着萧玉琢一道出了门。
聚鲜楼上次经过了一场大火之后,这重新装修,顺便把隔壁的店面也给盘了过来,整个扩大了有三分之一。
这会儿她手里银钱充裕,王敬直也叫人从长安送来了钱财。
重新装潢的聚鲜楼比以往更为气派。
几乎都要成为这街段的地标性建筑了。
王敬直的设计风格,倒是一直秉承大气豪迈的风格,一个酒楼,倒是被他设计的像是微型的行宫一般贵气。
萧玉琢来聚鲜楼看,孙掌柜竟然不在。
问了店中小二,小二却也不知道孙掌柜去了哪里。
孙掌柜向来尽职尽责,当初腰闪了,都没有回家休息,仍旧的日日守在这儿。
今日店中还有事儿,他竟不知去向?
萧玉琢心里略有些嘀咕,但她也并未多说。
看过了聚鲜楼,她带着丫鬟一行便往仙客来去了。
仙客来离着聚鲜楼也就不太远。
马车行了一刻钟,便到了地方。
丫鬟摆好马凳,扶她下车。
却见尚未收拾好,未开门营业的仙客来门口停着一辆大马车。
“这是谁在这儿?”梅香狐疑问道。
竹香摇摇头,“我去里头问问,莫不是还没开始营业,就有人打听要卖什么好吃的了?”
她嘻嘻一笑,正要往门口走。
忽然瞧见门里头行出两个正在谈笑的人来。
竹香眼尖,当即就转过身,推着梅香就爬上了马车。
正在马凳上站着,还未下来的萧玉琢也被推的一个踉跄。
“快快!快上来娘子!”竹香惊慌道。
萧玉琢未看清楚走出仙客来的两人是谁,已经被竹香连拉带拽的,送回了马车里。
萧玉琢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竹香。
梅香也甚是不解,她正要开口询问。
竹香却是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嘘,我瞧见孙掌柜……”
“孙掌柜有什么好怕的?”梅香小声问道。
“孙掌柜后头跟着王郎君!”竹香瞪眼说道。
梅香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
萧玉琢吸了口气,“他没看见吧?”
“婢子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同孙掌柜说话,应当是没有看见娘子和婢子两个的。至于兰雪,看见也没关系。”竹香小声说道。
刘兰雪这会儿还在马车外头站着。
只听她大声请安道:“这不是王郎君和孙掌柜么?难怪我家娘子刚在聚鲜楼的时候,没有见到孙掌柜呢?”
“王郎君昨日刚到了宛城,说要来看看仙客来照着他的设计,装潢的怎样了。我瞧着聚鲜楼已经料理的差不多,所以带着东家来这儿瞧瞧。”孙掌柜拱手还礼,笑着说道,“娘子也是来看仙客来的吧?”
刘兰雪点头应了,“是啊,这真是巧了。”
上次和王敬直谈聚鲜楼的合作时候,萧玉琢就没敢带竹香和梅香,是带了陈曦月和刘兰雪的。
刘兰雪瞧见王敬直,自然已经明白为何竹香姐姐那般惊慌躲回马车。
她故意大声招呼,就是为了提醒车里的人,说话莫要大声,孙掌柜和王敬直已经走过来了。
王敬直上前几步,对着马车拱手道:“王某当初和娘子合作的时候,只是欣赏娘子的菜谱秘方,未曾想到娘子竟是如此有本事的人。竟在这么一段时间内,就把仙客来给打败了!佩服佩服!”
萧玉琢粗着嗓子,在马车内说道:“郎君谬赞了,仙客来这事儿,实在是个意外。”
“娘子请我设计仙客来的风格,却是同聚鲜楼大有不同,莫非娘子用这仙客来,不是要经营膳食?”王敬直好奇问道。
萧玉琢轻咳了一声,“还是膳食。”
“哦?那娘子打算经营什么膳食?聚鲜楼距离仙客来并不远,如此这般……于自己的经营有什么利处?”王敬直好奇问道。
萧玉琢笑了笑,“虽说都是膳食,但各有其特色,各有味道,并不会相互制约,反倒是叫宛城的食客们多了个选择罢了,总是吃着一种味道,久了难免会厌倦。”
王敬直点点头,“我随对吃食没有研究,却对娘子的精妙法子甚有兴趣。娘子既然已经来了仙客来,不打算看看这里头的装潢,可符合娘子的要求?”
他笑了一声,目光灼灼的落在马车的门帘上,像是要穿透门帘,直接望进里头。
“还是娘子就打算坐在马车里,与王某这么一直说话?”
马车里头的主仆略有些尴尬。
人在马车外头站着,她在马车里头坐着,这么说话实在是不够礼貌。
可一出去,那不就漏了陷了么?
如今合作愉快,王敬直人品也不错,可以长期合作下去。
可谁知道他如果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合作愉快了呢?
万一他怕受她连累,或是把她在宛城的消息说出去……
“还请郎君楼里稍后,我家娘子收拾一下,这就下去。”梅香在马车里说道。
王敬直笑了笑,虽然面上颇有期待,但他还是知礼的。
女人家出门,就是麻烦。
他转身又进了仙客来。
竹香梅香从马车上寻出个帷帽来,为她戴在头上。
帷帽和幂篱的不同在于,幂篱垂下的纱很长,可以盖在膝盖以下,将人的整个身形都笼罩住,朦朦胧胧的不易辨认。
而帷帽垂下的纱却要短得多,只到胸口的位置,能盖住整个脸面。
但若是熟悉这人身形,还是能辨认出人的。
“他没见过娘子几次,应当认不出吧?”梅香小声说道。
竹香点点头,“认不出吧,娘子生了小郎君以后,比以往略丰腴了些呢!”
萧玉琢无语的看了看竹香,“谁说我胖了?分明没有!”
竹香张了张嘴,她明明是在夸娘子啊?
梅香在一旁忍笑,“婢子两个就不能陪娘子去了,娘子要小心。”
“还有我呢!”刘兰雪在外头轻声道,“梅香姐不用担心。”
刘兰雪扶着萧玉琢进了仙客来。
仙客来比原来多开了好些扇大窗,前后通透,大厅里亮堂堂的。
楼上雅间也重新拾掇了,窗子都加大了很多,还加了绢纱的纱窗。
这没有蚊蝇的春日纱窗可以收起,到了夏日,纱窗既能遮阳,防蚊蝇,还不影响屋里的通风透气。
“娘子定然是大户人家出身,绢纱可不便宜,娘子既要加绢纱,却又偏偏扩大窗户的面积,这份大气,就是一般小娘子没有的。”王敬直的目光落在她面前轻纱上,缓声说道。
萧玉琢笑了笑,“也并非我故意铺排,乃是这店面的需要。”
“怎的娘子对聚鲜楼没有这样的要求?”王敬直问道。
萧玉琢左右看看,店面的装潢工作已经完成,等她定做的桌子,锅子送来以后,再细处收拾一番,就算完工了。
“因为这家店面,要经营的和聚鲜楼大为不同。”萧玉琢正说着。
忽然外头嘈杂热闹起来。
她和对面而立的王敬直都侧脸向外看去。
孙掌柜已经迎到门口。
原来是萧玉琢定做的桌子送来了。
这桌子都是方形,在桌子正中间却开了一个圆形的大洞。
桌面上有带着木头生长所形成的的纹路,古朴而自然的纹路甚有沉稳之气。
彰显着自然之美。
只是桌子正中间的大洞看起来是甚是奇怪。
且这桌案太大了,大的能容下七八人同坐了。
小的也能容四人同桌。
而大夏如今,却是单人食案,更为盛行。
王敬直看着抬进屋里头的桌子,甚是惊讶。
“这,这算怎么个吃法儿?”他望向萧玉琢的目光,更多的是意味兴然。
这玉娘子真是每次见面都要让他惊讶呀!
先前的秘籍菜谱已经叫人回味无穷了,这次她又有了什么新花样?
萧玉琢上前指挥着工匠叫人将桌子对起来一张。
原来那桌面下头,还有几个挡板,将中间的位置空出来。
中间空了的那个地方,刚好可以架上一个小炉子。
“我定做的锅呢?送来了没有?”萧玉琢问到。
孙掌柜叫人拿来一口黄铜锅,这锅锃光瓦亮的,黄铜的颜色甚是漂亮。
“这是……”王敬直指着那锅,眼中尽是好奇。
萧玉琢微微一笑,她叫人打的就是铜火锅,分阴阳中间还有一个圆槽,可以熬煮菌汤。
“这阴阳两侧,可以煮不同的味道,一个煮辣锅,一个煮不辣的,中间辅以养生的汤品。”萧玉琢将那锅坐在有洞圆桌的中间,“亲友们围在一个桌旁,边涮边吃。”
王敬直瞪眼看着她锅,想象着她说的吃法儿。
半晌他忽的哦了一声,“就是古董羹嘛?”
萧玉琢点了点头,现如今的火锅,在东汉那时候大约就有了,因食材投入锅中,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而称之为“古董羹”。
王敬直却皱眉摇了摇头,“古董羹做法很简单,就算娘子这阴阳两锅,加中间的养生汤品较为新奇,但也不能吸引食客常来常往。毕竟古董羹,自家摆个锅,投些东西进去,就能吃得到。”
萧玉琢点了点头,“郎君说的不错,古董羹做法简单,要吸引人,必须以味道取胜。同样的做法,为何有些家的菜好吃,有些就不好吃呢?”
王敬直眯眼看她,他很想看到现在帷帽那轻纱后头的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听她的声音,她似乎是淡然的在笑。
他这般质疑,她还能笑出来,定然是满脸的自信。
也不知那自信的笑容,究竟是何般风采?
越是看不见,王敬直就越是心痒难耐。
“正好,我要在宛城多留几日,不知可否尝到娘子说的美味?”王敬直拱手问道。
萧玉琢微微颔首,“定不叫王郎君抱憾而归。”
王敬直点点头,“上头雅间已经收拾干净,我有些事情,还想同娘子说清楚。”
萧玉琢扶着刘兰雪的手,随王敬直去了雅间。
这雅间里刚摆了桌椅,好叫人有个地方坐。
萧玉琢落座,王敬直从怀中掏出她先前给的契约书来。
她已经签名按下指印,可让王敬直落名的地方,却还空着。
“这仙客来的五成利,我不能要。”王敬直把契约书还给她。
萧玉琢没有接,“当初郎君答应照我的要求设计仙客来的时候,我以为郎君是已经答应了。”
王敬直却摇了摇头,“聚鲜楼的利润已经比先前翻了几番,我并非正经的生意人,不过是仕途不得志,闲来打发时间,也叫自己手头不至于拮据罢了。”
“莫不是郎君看不上仙客来?”萧玉琢故意问道。
王敬直端正了脸色,“娘子这般说,就见外了。我王某岂是那种人?若没有娘子,也没有聚鲜楼的今日,娘子既然对仙客来信心满满,我王某更是信得过娘子的。”
“那就还请王郎君莫要拒绝,郎君在我为难之时,大义给我五成利润,如今还郎君五成,也是应当。”萧玉琢颔首道。
王敬直拒不肯受。
萧玉琢却道:“且除了请郎君设计仙客来以外,这食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郎君,郎君若拒不接受这五成利润。这事儿,我就不敢求郎君了。”
王敬直笑了笑,“娘子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只管开口,王某若能做到定不推辞。”
萧玉琢摇头,“此事不是小事儿,郎君若不将仙客来当做自己的生意,只怕这事儿难成……”
“什么事情,叫娘子说的这么严重?”王敬直好奇问道。
萧玉琢沉默了片刻,“听闻圣上如今正在同突厥人,谈及边贸往来?”
王敬直愣了愣,“这事儿娘子也在关注?”
“是,这古董羹若涮个青菜菌菇,味道差别也不是很大,要说古董羹涮来最为味美的,还是牛羊肉,牛肚呀?”萧玉琢低声说道。
王敬直瞪眼看她。
大夏律法,不能杀牛。
想吃牛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但突厥不一样,他们是游牧民族,他们放牧的牛羊,就是用来宰杀吃的。
“若是王郎君能走通从突厥买卖牛羊的路子,这仙客来的生意才能做得大,做得红火。如今一家店面,也许需要的不多,可日后呢?”萧玉琢停下话音,端着茶碗,送进帷帽之中,抿了一口。
雅间里头安静。
春日的阳光从格外大的窗外落进。
满屋子都是摇曳的树影,吹入屋内的风,都带着生机勃勃的味道。
王敬直惊讶的看着萧玉琢,“娘子这般深谋远虑,目光高阔,真叫王某佩服!”
说着,他还拱手作揖。
萧玉琢一口茶险些喷在面前轻纱上。
她不过是想了个吃牛肉方便的法子,这就叫深谋远虑目光高阔了?
从突厥买牛肉算什么?全球经济一体化的现代社会,美国,意大利,澳大利亚的牛肉,街口超市都能买到……
萧玉琢呛了茶,轻咳了两声,“王郎君过誉了,过誉!郎君在长安,包括在官场上都有人脉,这事儿成不成,还真全拜托郎君了!”
王敬直看着轻纱,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
他将那张契约书拿了回来,只有合作越多,他和这位玉娘子才能接触了解的越多。
“娘子这么说,那王某真就不客气了!”
“郎君不必客气,另外,这仙客来也要改了名字了。”萧玉琢说道。
王郎君看她,“仙客来这名字不错,且在宛城内外也算是颇有名气,娘子放弃这名字,另谋炉灶,岂不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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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琢笑了笑,“仙客来的东家,因为放火烧了聚鲜楼才跑了,如今还用他这名字,好像我聚鲜楼稀罕他这名字一样,日后被人谈论起来,说不清楚的倒还会坏了聚鲜楼的名声。”
王敬直点了点头,“娘子所言有理。”
“且既是专门经营古董羹,那就当取个应景的名字。”萧玉琢笑了笑,“我先前和几个丫鬟商量了一下,觉得‘状元红’这名字不错。”
王敬直闻言怔了怔。
状元红?这根古董羹有什么关系?这名字听着是喜庆,可应景么?
一旁站着一直没做声的刘兰雪,瞧见王敬直满面的不解,忍不住上前解释道:“王郎君您瞧,这铜火锅是什么形状的?”
“圆的啊。”
“锅底下是什么?”
“火啊。”
“火是什么颜色的?”
“红……哦,状元红,哈哈哈,如此说来,倒也真是应景!”王敬直拍着腿笑道。
萧玉琢微微颔首,该说的事儿都说完了,那也该告辞了。
她正要起身。
王敬直忽然看着她道:“如今春光正好,宛城城郊一片绿意盎然,娘子整日操劳着食肆营生,可曾好好看了春光?”
萧玉琢微微一愣。
“王某……呃,也有许久都不曾好好在宛城看过了,难得回来,且能留上几日,不若……呃,不若叫上孙掌柜,再叫上两个食肆里的这诸多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小伙计们,一起去春游一遭?”王敬直说着,脸竟然微微的红了。
萧玉琢原本想,王敬直这和书呆子一般的人,还知道要提高员工福利?
忽而抬眼瞧见他满是红晕的面色,霎时间回过味儿来。
“对不住郎君,我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忙,郎君的提议倒是不错,烦请郎君和孙掌柜安排此事。”萧玉琢起身行礼,“我就不去了,先告辞,和突厥通商买卖牛羊的事儿,还请郎君多留心。”
王敬直脸上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又笑起来,“我从长安带来了一些醉枣和秦酒,不值什么,不过是叫娘子尝个鲜,还望娘子笑纳。”
王敬直和孙掌柜把萧玉琢主仆送到门外。
刘兰雪为她打帘子扶她上车的时候,孙掌柜眼尖,瞧见车里头的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连忙掩面,惟恐王敬直看见她们。
孙掌柜心下狐疑,他见玉娘子许多次,从不见玉娘子特意带了帷帽面纱的。
她这丫鬟也奇怪……
可王敬直根本没往丫鬟身上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萧玉琢的背影。
“上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娘子似乎有熟悉之感,如今更觉……”
“许是缘分。”萧玉琢吓了一跳,赶紧坐进车内,叫刘兰雪放下车帘。
王敬直闻言,笑起来,“正是缘分,是缘分呐!”
马车驶离,萧玉琢才摘下帷帽,长松了一口气。
主仆几个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过了不多时,王敬直真的叫人送了醉枣和秦酒到玉府上来。
秦酒比较烈,萧玉琢没喝,倒是和丫鬟们一道吃了不少的醉枣。
就连抱着重午的奶娘,看着那醉枣都是眼馋的。
“看到这秦酒和醉枣,倒是有些想念长安了。”奶娘轻叹一声。
萧玉琢微微一笑,“你若真舍不得长安,待重午断了奶,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奶娘皱眉看了她一眼,“送我回去?娘子难道真要在宛城一辈子?永远不回长安?永远撇下将军一个人?”
“我家娘子才不会永远留在宛城呢!”梅香捧着半壶秦酒,似乎是喝醉了,眼神迷离,嘴角含笑,“我家娘子必有一日,要带着小郎君,堂堂正正的回到长安城去!”
奶娘看着摇摇晃晃的梅香,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似乎对她们主仆,不能理解。
她看着怀中小人儿捧着比他拳头还大的醉枣,咯咯的笑。
不由心生怀疑,将军将这孩子留给他这野心勃勃的娘,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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