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死死的按住自己的手,“一会儿就不流血了,婢子还是在这儿吧?”
“菊香有没有办法?”梅香小声问道。
菊香皱眉,“有办法,可也得找个地方……”
正说话,有个年纪大的宫婢走上前来,先请了安,才小声道:“景将军请娘子先到偏殿里避一避。”
萧玉琢警惕看她一眼。
宫婢垂眸,“景将军说,娘子稍后,他很快就去偏殿里见娘子。”
长公主看了萧玉琢一眼,又看了看竹香的手。
“我随你去。”长公主起身道。
萧玉琢皱眉,若真是算计她的,她叫阿娘陪着她,会不会拉了阿娘下水?
倘若是以前的大舅舅做皇帝,阿娘是她的保障,是她的守护伞也不错。
可适才那内常侍对阿娘,分明并无畏惧之意。
内常侍乃是贴身伺候在圣上身边的人,内常侍的态度,很多的时候,就代表了圣上的态度。
“阿娘稍坐,我去去就回。”萧玉琢抬手按住长公主的肩。
她起身带着自己三个丫鬟随那宫婢向偏殿走去。
只是她步子甚慢。
倘若这宫婢真是景延年派来的,那偏殿里就是安全的,既能躲开场中不知会发生什么的危险,又能让竹香赶紧包扎了手,她还能平平安安的等着景延年回来。
可倘若这宫婢只是冒用景延年的名头……
那偏殿可就凶险了!
她的脚步越发缓慢,侧脸看了看竹香和菊香的脸色。
“哎呀。”萧玉琢惊叫一声。
那宫婢连忙回头,“娘子怎么了?”
“我,我崴了脚了!”萧玉琢苦着脸呻吟道。
菊香连忙蹲下身来,扶住她的脚腕,“娘子别乱动,崴伤不能乱动!”
那宫婢似有些着急,四下看去,“快扶起娘子,到了偏殿里头,也好慢慢看伤!”
“不行,若是崴伤严重,这么一乱动,骨头错了位可怎么好?”菊香一脸严肃。
那宫女急的跺脚,“抬起来,咱们四个合力,不叫娘子的脚沾地不就是了?”
她越是着急叫萧玉琢往偏殿里去。
萧玉琢便越不敢轻举妄动。
她回头看向场中,看台上的长公主也向她这边张望。
似有宫女们正在上点心。
长公主跟前上点心的宫女垂头似乎同长公主说了什么。
只见她端着点心盘子,往萧玉琢这边走来。
萧玉琢心里松了口气,定是阿娘不放心,派人过来看看,她也好再拖延一阵子。
那请她去偏殿的宫婢却是更急了,“娘子真的一步都走不了了么?先去偏殿吧?去了坐下慢慢歇会儿?”
她越是催促,萧玉琢她们便越要拖延。
那端着点心盘子的宫婢,一脸狐疑的快步走近。
“你是哪个宫的宫婢?”端点心的宫婢忽然问道。
“我是兴庆宫伺候的。”那宫婢立即说道。
宫婢端着点心盘子,皱起眉头,一步步越发靠近,“兴庆宫?那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被问话的宫婢一脸忐忑紧张,张口结舌,似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玉琢她们疑心更重,目光落在那执意要让她去偏殿的宫女脸上。
那端着点心盘子的宫女又上前两步,“走,跟我到嬷嬷那儿去认认,看看你是不是兴庆宫伺候的?今日这里办千秋宴,别个宫里调过来的丫鬟多得是,便有些人想趁着这机会浑水摸鱼!”
“我没有……”那宫婢往后退了一步,摇头否认。
端点心盘子的宫女似乎想要上前抓她,脚步一错。
萧玉琢正盯着那慌张的宫女,眼角余光里却忽有寒光一闪。
她惊讶之际,立时回头。
却见那一直义正言辞,端着点心的丫鬟,竟突然从点心托盘下头,抽出了一柄利刃。
那利刃在抬手之间,猛的向她刺了过来。
竹香反应快,抬脚踢向那宫女。
宫女猛的将另一只手上的点心盘子砸向竹香。
哗啦一声,一盘子点心都向竹香的脸面砸去。
竹香抬手遮挡,动作已然受阻。
梅香猛的往前一扑,这些日子,她跟着竹香习武,功夫学的怎么样不好说,动作反应倒是快了不少。
只是她全然不是那宫女的对手。
宫女一脚就将她踹翻在地。
萧玉琢心头只觉完了,今日要交代在宫里了。
不曾想菊香竟猛的挥手往那宫女肩头一拍。
那宫女回身给了菊香一脚。
只是她被菊香拍过一巴掌的肩头,此时正插了三根银针。
映着阳光,那银针寒光闪闪。
宫女握着利刃的胳膊抬不起来,立时将利刃换到另一只手里。
但耽搁这一会儿功夫。
景延年却突然从天而降。
他旋身而上,一脚踢在那宫女的胸口上。
萧玉琢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一步,被他扶住肩头,才没有跌倒。
那宫女瞧见景延年来了,绝望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景延年扶萧玉琢站稳,正欲擒住那宫女。
那宫女竟猛的抬手将利刃划向自己的脖子。
噗通一声。
她身子倒在地上。
长公主瞧见这边情况不对,慌慌张张跑来之时。
只瞧见那宫女睁着眼倒在地上,还被她脖子里窜出的血溅了一身。
景延年连忙侧身挡住萧玉琢,“别看。”
萧玉琢脸色煞白。
这么血忽淋拉的场面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刺激。
更刺激的是,她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景延年突然出现,这会儿血淋淋倒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即便是她心大,这会儿也绷不住一阵阵后怕。
她抓在景延年衣袖上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景延年垂眸看着她,“莫怕,我在这里。”
萧玉琢忽然回头去看,“你派了人,说叫我在偏殿等你么?”
一回头,却全然不见适才那宫女的影子了。
萧玉琢心头大惊。
宫里头,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我们去找圣上!我倒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长公主怒道。
有太监慌慌张张跑上前来,拿红色绸布盖住地上那宫女的尸首,立即就要抬走。
长公主大怒,“这事儿难道还能就这么算了?飞刀脱靶是意外,如今这还是意外吗?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今日我要问问清楚,究竟是谁容不下我这女儿?”
长公主是真的怒了,她厉声吼道。
那太监被她吓得不敢动。
殿中慌慌张张跑出一个内常侍来,“怎么还在这儿杵着呢?还不快把这失心疯的宫女抬走?”
“呵,失心疯?还真是巧呢,一个两个都是失心疯了吧?偏要跟玉玉过不去?”长公主拦住那两个抬人的太监不让走,“今日是圣上寿辰,却一次两次的出意外,不能就这么算了,宫中今日人多手杂,若是害了玉玉也就罢了,万一有人要图谋谋害圣上,这罪责可就大了,今日到场的大臣家眷,一个都跑不了。为了众人的清白,圣上的安危,这事儿势必得查个明白!”
萧玉琢本来还有些懵懂。
这会儿听了阿娘的话,她倒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今日是圣上的寿辰,原本一个意外都不可能出,可今日的意外不但出了,且还是接二连三。
圣上身边的人,非但没有追究,反而有遮掩之意。
倘若先前茶里下毒,飞刀脱靶,还能说是他们担心追究起来,自己脱不了干系的话。
那这会儿这摆明了要自己命的宫女,他们应该彻查才是。
不然追究起来,他们所担干系更大。
他们不怕长公主,就不怕圣上追究么?
除非……这一切的事情,有人指使,上头不会怪罪他们。
而有能力指使得了圣上身边内常侍的人……
“阿娘,算了!”萧玉琢心头一阵害怕。
阿娘闹起来,事情真的闹僵了,莫说她,阿娘只怕也保全不了!
可圣上为什么要算计她的命?
她什么时候得罪了四舅舅了?
“算了?”长公主冷哼,“怎么能算了?玉玉别怕,今日的事情,阿娘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萧玉琢连连摇头,“阿娘,别再追究了!”
问出来是圣上想杀她,阿娘揪着不放,他们谁都活不了!
“修远,你劝劝阿娘!”萧玉琢拽了拽景延年的衣袖。
她一声修远,倒是叫景延年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下。
似乎有很久,他都没有听她这么称呼过他了吧?
“母亲莫急,事情当然不能不明不白,我这就带玉玉去求告圣上!”景延年握住萧玉琢的手,向金殿走去。
萧玉琢一愣,她叫他劝阿娘,不是叫他去质问皇帝啊!?
圣上此时,却也正坐在金殿里生气。
“他好大胆子!仗着朕宠信他,居然说了声告退,就从殿里走了?”圣上怒拍御案。
大殿里的大臣都已经退去,此时只有几个内常侍伺候殿中。
御前的梁恭礼垂头道:“圣上息怒,景将军也是见旁的大人都退出去了,这才敢退走。”
“朕叫他走了么?”圣上寒着脸,“若不是他突然离开,拦住那宫女,萧玉琢这会儿已经被取了性命了!”
圣上面色不悦。
梁恭礼却拱手道:“圣上,古语有言,事不过三。今日之事,定是天佑萧家娘子,圣上三思啊!”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便越是信天命。
梁恭礼这么一说,圣上的脸色不由也凝重起来。
“这么说来,萧家娘子,竟还杀不得?”圣上兀自嘀咕。
梁恭礼皱眉,“圣上,奴才愚钝,略有些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圣上垂眸看了他一眼,“讲。”
“景将军为了萧家娘子,不惜从圣上面前贸然退走,可见萧家娘子在他心中位置颇重。倘若让景将军知道了乃是圣上要取他妻之性命,只怕君臣之间会生嫌隙呀?”梁恭礼沉声说道。
圣上冷哼一声,“朕爱惜人才不错,但朕对他的恩待,难道还不及一个女人的分量么?”
“圣上不是最看重景将军重情义的品性么?”梁恭礼温声道。
圣上龙眼一眯,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他既喜欢景延年的重情重义,又想叫他抛却自己的妻,岂不是叫他不能从一而终?
圣上吸了口气,看着御案上头的一只木匣子。
那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里头,正躺着一只碧翠的耳坠儿。
“可越王的心思……”
“越王年纪小,想差了也说不定?”梁恭礼小声道,“越王和萧家娘子打小是表亲,女孩子明事儿早,情窦初开的也早,萧家娘子在长安城里追逐景将军的言论,如今还能听闻。”
“那这只耳坠儿怎会在越王手上?”圣上皱眉,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
“越王殿下若是真有心和萧家娘子怎样,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还没什么动作。或许他是没想明白,或许是已经明白没有可能。”梁恭礼垂头说道。
圣上抬手摸着那只木匣子,眼眸变得异常深邃。
殿外突然传来宫人禀奏之声。
“景将军携夫人,前来为圣上祝寿。”
梁恭礼连忙偷偷抬头,打量圣上神色。
圣上脸上看不出表情,只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透着意味不明。
梁恭礼正偷偷打量。
不防备圣上突然抬头看他。
他心里一紧,连忙底下头去。
圣上微微一笑,“朕想到了,可以结亲的时候,不必结仇。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施恩,他们都当感恩戴德,朕为何非叫他们记恨朕呢?”
梁恭礼听得不明不白,心头疑惑。
圣上却抬手道:“宣。”
梁恭礼连忙高唱。
景延年扶着萧玉琢,便进了大殿。
殿中敞亮,大臣们已经退了出去。
圣上还未去看台落座,待圣上落座之后,真正精彩的表演才会正式开始。
萧玉琢跟着景延年下拜,心里突突跳个不停,真正的表演还没开始,她就险些丢了半条命去。
如今见到了圣上,她还有命走出这金殿么?
圣上叫景延年起身。
景延年却跪地不起,祝寿之后,沉声将萧玉琢遇袭之事说了。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萧玉琢想要抬头看看圣上的脸色,看看圣上会不会在受人质问的时候心虚。
可她到底是没敢抬头。
景延年跪在地上,忽而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并与她十指相扣。
萧玉琢大惊,连忙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这是在御前啊!这是在大殿上啊!
不是在家里!不是在外头!
在圣上面前,他这么轻浮,圣上杀她不成,心里多少定有怨气吧?再看到这幅情形,还不将一腔怒火都洒在她身上?
萧玉琢心头一阵阵憋屈。
可景延年的手却是握的紧紧的,他手心干燥温暖,手指修长有力。
她无法抽出,只好任由他握着。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似乎正顺着他的手心,传递到了她的心里头。
萧玉琢侧脸看了看景延年。
景延年也看向她。
他忽而冲她微微一笑。
刹那间,大殿之中都骤然变亮。
他的笑容里似乎饱含了力量,叫她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就妥帖了,安定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跪着,握着她的手。
可她好似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心,看到了他说不论祸福,同生同往。
萧玉琢连忙别开视线,心头却砰砰跳个不停,这会儿却并不是害怕的乱跳了。
“竟在宴席上发生这种事?”圣上开口,全然一副震惊的样子,“恭礼,命人去查,看看究竟是谁,胆敢在宫宴之上做这些手脚!”
梁恭礼连忙拱手领命。
“玉玉受惊了!”圣上笑呵呵的从御座之上走了下来,垂眸看着跪着的萧玉琢,“好在玉玉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无事!”
“托圣上洪福!”萧玉琢连忙说道。
圣上闻言,又是呵呵一阵笑。
“既是托朕的福,也别跪着了,起来吧。”圣上缓缓踱步说道。
萧玉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景延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圣上笑着眯起眼睛,“今日的事情,朕必会给玉玉一个说法。”
“求圣上将此事交给臣查办。”景延年忽然说道,“宫中安全,本就是羽林军负责,臣身为大将军,却见这种事情发生在宫中,实在是臣之失职。”
圣上笑容一僵。
萧玉琢猛拉景延年的衣袖。
他不想活了?
“今日千秋宴,宫中人多事情繁杂,也不能怪景将军。”圣上缓缓开口。
“臣难辞其咎。”景延年居然还在坚持。
萧玉琢抬脚猛的踩了他一下。
先前拽他袖子的动作已经落在了圣上眼中。
她这一脚踩得狠,圣上目光一瞥,嘴角微微勾了勾。
“爱卿爱妻之甚,心情朕是能够理解的,”圣上说道,“可正因此事,事关玉玉,所以才不能交给景将军,以免落人口实,说将军徇私屈打成招啊。”
景延年忽而抬头,默默的看了圣上一眼。
萧玉琢也趁机抬头。
圣上与景延年对视片刻。
萧玉琢却忽然觉得,这两人的眼神,表情,多多少少竟有些相似。
难怪长安城人都说,圣上偏袒景延年。
是人都会多多少少的欣赏跟自己性格相似,志趣相投的人吧?
景延年不禁是性格投了圣上的脾气,就连这眼神,都有几分神似呢。
“是,不必叫修远去查了。”萧玉琢忽而轻声开口。
圣上和景延年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身上。
萧玉琢一时间有些紧张,她干笑了两声。
景延年垂下袖子,握住她的手,似乎安抚她不要害怕。
圣上笑问道:“玉玉为何如此说?”
“呃,”因为她不想死,她还能跟圣上对着干?胳膊能扭得过大腿么,“这事情发生在宫中,发生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那奸佞之人,简直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圣上亲自派人调查此事,必然最是精准无误,调查出来的结果,也最是能叫人信服。”sxynkj.ċöm
圣上微微一笑,“玉玉如今倒是学会恭维了?”
“并非恭维,实在是玉玉的心里话,”萧玉琢继续道,“圣上也知道,阿娘就小女这么一个女儿,难免宠爱,小女先前不长进,在长安城里横行霸道,人都说,连公主荣耀都不及寿昌郡主……实在是惭愧!
如今小女已经不是寿昌郡主了,才幡然醒悟,小女一切的荣耀,都是圣上给的,圣上抬举小女,小女便是人上人。
圣上若厌弃了小女,小女才真是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终日。”
萧玉琢说的情真意切。
倒叫圣上说的一愣。
“阿娘爱小女,给小女一切最好的,只教会了小女骄纵。先皇爱小女,偏疼小女,只教会了小女横行长安,目中无人。圣上爱小女,撸去小女郡主封号,叫小女恍然觉醒,看清了自己,也看清身边哪些人是真心实意,哪些人是看在我的荣宠之上,阿谀奉承。
所以,圣上才是真正为小女好,叫小女成长,成才之爱。爱之深,责之切,圣上一片关爱之心,小女实在感激不尽。”
萧玉琢光说还不够,索性还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叩拜大礼。
圣上看着她,倒像是头一回认识她一般。
大殿之中好半天都寂静无声。
恭维圣上的人有很多,哪里都不乏拍马逢迎之人。
可萧玉琢这一番恭维奉承,却拍的恰到好处,拍到了圣上心坎儿里。
更何况是圣上刚刚想要她的命,她非但没有揪着适才的事情不放,反而率先认错。
只说是她自己不好,撸去她的封号,倒叫她成长,倒是爱她之举。
圣上不由点头,识时务的人,不论走到哪儿,都叫人讨厌不起来。
“玉玉真是长大了,朕心甚是欣慰。”
景延年连忙蹲身扶萧玉琢起来。
眼见萧玉琢行动之间,有些笨拙。
景延年对她又格外紧张,格外的小心翼翼。
圣上不由眯眼。
景延年注意到圣上目光,拱手道:“求圣上赎罪,玉玉已怀有身孕,是以行动不便。”壹趣妏敩
圣上微微一惊,她怀孕了啊?难怪景延年那般紧张……
“赐坐。”
两人连忙谢恩。
萧玉琢坐下了,景延年却立在一旁,并不就坐。
圣上看他一眼,眸中有满意之色,“玉玉长进了,既你已经理解朕的一片关爱之心,今日在宫中又受此惊吓,朕可以补偿你。”
萧玉琢闻言,面露喜色,“多谢圣上!”
“朕还没说,赏你什么呢!”圣上轻笑。
“圣上赏的自然都是最好的,也是对小女最重要的!”萧玉琢说着就要起身谢恩。
圣上哈哈一笑,“朕赏得自然都是好的,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朕才能赏了对你最重要的呀?”
圣上说完,抬手摸了摸胡子。
当初是他撸了萧玉琢的郡主封号。
如今他给了恩赐,料想萧玉琢定然要借机求回封号。
他顺势送个人情给她,也算是安抚景延年了。
萧玉琢虽任性,今日的话却说的不错,且她已经怀了孕了,越王岂还能不死心么?
“即便是封号……”圣上以为她不敢说,还提醒她一句。
萧玉琢眼睛微微一转,“小女想向舅舅借钱。”
“什么?”圣上微微一愣,“借钱?”
景延年皱眉看她。
萧玉琢抬着下巴道,“圣上知道,小女如今没了食邑封地,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小女总要有个养孩子的钱吧?”
“你……”景延年开口。
圣上却笑起来,“你怎不求朕将封号食邑赐还给你?”
“小女怕自己不长记性,得了封号,再抖起来。圣上宽厚爱人,小女不敢丢了圣上的脸面。”萧玉琢连忙说道。
又拍了圣上的马屁。
圣上被她拍的高兴,“你没有封号,也免得在朕的爱卿面前作威作福,是好事!你要多少?”
“十万贯。”萧玉琢瞪眼开口,“圣上看,成么?”
圣上皱眉看她,张口就要十万贯现钱。
这钱若是借给了她,皇亲国戚日后有事儿都跑他这儿来借钱,可怎么好?
这种先例不能开。
可刚才他自己开口说,要赏赐萧玉琢,以安慰她今日受惊。
萧玉琢适才又将他奉承的那么高尚伟大。
这会儿出尔反尔?
圣上微微皱起眉头。
萧玉琢偷偷觑了觑圣上脸色,“我总得买些地……”
圣上眼眸一转,笑了起来,“天下之大,莫非黄土。玉玉既是要买地,何须再多此一举借银子?朝廷正欲出售城南,朕就将城南的地赐予你……十万贯?朕赐你一顷,远超十万贯。如何?”
萧玉琢瞪眼看着圣上。
城南?一顷?
她一时间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一顷是多少?
她在脑袋里迅速换算了一下,一顷乃是一百亩!
她想买上三十亩尚要十一二万,且还要托关系上下打点。
如今一百亩,咣当一声就落脑袋上了?
“莫要瞪那么大眼,朕不会亏待你,虽说如今城南不成气候,但日后必定会兴旺发达起来的。”圣上眯眼笑起来。
萧玉琢连连点头,“谢、谢圣上!”
见她识时务,从凳子上站起来就拜谢,圣上脸上笑容尤为和煦。
“恭礼啊,记着这事儿,告诉京兆府,将地契给玉玉办了。”圣上回头跟梁恭礼说道。
梁恭礼颔首应下。
“朕还有些话,要单独跟延年说。”圣上微微眯眼。
萧玉琢连忙起身向外退去。
景延年面有忧色。
萧玉琢这会儿的心已经落定了。
不管圣上先前为什么要杀她,这会儿定然是已经决定放过她了。
虽然是一条人命,断乎不能说杀说放过就放过的。
可是与圣上来说,这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爱卿放心,恭礼,命人伺候玉玉。”圣上吩咐道。
圣上开了口,景延年脸上才略显松快。
待萧玉琢离了大殿。
圣上忽而踱步到景延年面前。
景延年垂眸看着鞋面。
圣上却忽而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匣子来。
正是先前放在御案上的那只。
景延年不明其意,双手接过。
圣上道:“打开看看。”
景延年狐疑。
圣上轻笑,目光落在他身上。
景延年缓缓打开小匣子,里头躺着一只碧翠的耳坠儿。
耳坠儿做工精致,上头的银饰雕琢精美别致。可这耳坠儿只有一只,且他是个大男人,圣上送他一只耳坠儿,是什么用意?
圣上抬手,啪的合上了匣子。
景延年微微一愣。
圣上又在木匣子上轻轻敲了三下,“玉玉既已怀了你的孩子,日后照顾好他们母子,莫要叫朕失望。”
景延年眉头微蹙,拱手道是。
“玉玉还不肯跟你回将军府?当初休夫之事……”
“是臣原先多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如今她喜欢别院的景致,臣已经搬到别院,与她同住。”景延年立即说道。
圣上点了点头,未再多说,看了他一时片刻,便摆手叫他离开了。
景延年一直护在萧玉琢身边。
长公主问她事情怎么说,她说都了结了,圣上还安抚她,送了她好大一块地皮。
长公主听说是城南的地,点着她的脑袋说她傻。
“城南的地又不能耕种,也没什么用处,圣上哄着你玩儿,你倒高兴?”
萧玉琢美滋滋的,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又点头,“圣上还是心疼景延年,给你一块贫瘠的地,你没有封号,又没有食邑,自然是要依附景延年。圣上从来不喜欢女子太过强势。”
长公主正在萧玉琢耳边说这话的时候,萧玉琢的目光恰好落在南平公主的身上。
不知南平公主的驸马爷今日来了没有,只见她和几位大臣相互敬酒,倒是喝的欢畅。
萧玉琢垂眸轻笑。
不过李慧芝这会儿却是笑不出来了。
南平公主挤兑她,还未真正开席,她便被勒令回宫。
本是在圣上面前搏宠的好机会,可她连脸儿都没能露。
原本瞧见萧玉琢几次遇险,她高兴地险些当着旁人的面笑出声来。
不曾想她回到自己宫中,听说萧玉琢竟然有惊无险。
“父皇还安抚她,赐给她封地?”
“不是封地,只是城南的一块贫瘠之地。”宫女玲珑连忙说道,“婢子打听了,那块地不属开垦之地,零零星星还住着些贫民。贫贱的很,就算她改建成庄子,只怕都不好意思到那儿去住,有头有脸的,谁住城南啊?”
李慧芝眯眼,脸上满是愤懑,“她为什么还没死?景延年为何那般小心翼翼的护在她身边?为什么她如今连郡主都不是了,却还过的那么好?”
玲珑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没敢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今日那些夫人们还奉承她?说她漂亮,说她气色好?”
“不过是看在景将军的面子上……”
“她已经休了景将军了,为什么旁人还要因为景将军而抬举她?她就是个荡妇!勾搭着景将军还勾引我哥哥!”
“嘘——”玲珑吓了一跳,“公主公主!快别说了!”
李慧芝冷眼看她,“怎么不能说?”
“当初那个小宫女,原以为圣上会处死她,这事儿也就扯不到公主身上来了!”玲珑小声说道,“可没曾想,圣上竟留下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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