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糖醋鱼,你可记住了该怎么做?”萧玉琢问道。
杨蛋儿立即垂首道来。
孙掌柜讶然看他。
萧玉琢微微一笑,“你有做菜的天赋,却少了几分耐心韧性。岂不知烧火也是门儿学问么?怎么烧能叫火力持续的更长,能节省柴火,却又保持锅灶所需的温度?几分火几分油温,才能叫食材最是美味?我当年也是跟着我祖母烧了五六年的火,才开始上手做菜呢。”
杨蛋儿震惊看她。
景延年也皱眉,狐疑的盯着她的脸。
她脸面姣白美好,睫羽弯弯,微微一笑的时候,眸中盈盈似有光流转。
“娘子也曾烧火啊?”杨蛋儿不信。
“难不成我天生就会做饭?”萧玉琢笑道。
杨蛋儿脸上此时才真正有了愧色。
“孙掌柜,把他这个月的月钱结了,打发他回家吧。”萧玉琢说道。
杨蛋儿一听,连忙叩头,“求娘子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吧,小人知错了!”
他哀求着,眼睛里也含了泪。
孙掌柜看了一眼萧玉琢的脸色,忙板着脸说道:“别废话了,我跟你去账房支银子,你赶紧收拾了行李回老家!”
“娘子,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真的知错了,便是一直叫小人烧火,小人也甘愿,求娘子别赶小人走!”杨蛋儿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经历又相对单纯,此时终于绷不住哭了起来。
萧玉琢却一直都没有松口,直到孙掌柜把他拉走。
景延年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竹香看了两位主子一眼,连忙关门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的时候,景延年才缓声道:“就这么算了?”
萧玉琢笑看他一眼,“不过是个孩子,我还真把他送到衙门里去呀?”
“起码打一顿,叫他长长记性。”景延年冷面说道,“妇人之仁。”
萧玉琢不以为意,轻声慢语,“听那妇人说,小重午很是眷恋自己的亲人,若是将军不能把他送回我身边,还望将军能时常陪伴着他。将军今日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吧?”
景延年长吐了一口气,深深看她一眼,起身离开聚贤楼。
他走了以后,萧玉琢也离开了聚贤楼。
但她并未回宅子,倒是去曾经的醉乡楼看了一圈。
醉乡楼地方不小,装潢也不差,稍微整修一番,又是富丽堂皇的销金窟了。
“楼里的姑娘门呢?”萧玉琢问醉乡楼的龟公。
龟公已经得关三爷派人送来的信儿,知道这位玉娘子,如今是负责醉乡楼的正主儿,连忙躬身回道:“姑娘们要么在楼上雅间里,要么在后院儿呢。”
“都叫出来,叫我见见。”萧玉琢道。
竹香和跟着的刘兰雪吓了一跳,“娘子见她们做什么?没得辱没了娘子身份。”
萧玉琢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楼里的姑娘出来,自动的站成了三排,头一排有十来个女子,脸上颇有些清高傲慢之气。
“这是楼里的清倌儿。”龟公介绍说,“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是拿手活儿。”
就是卖艺不卖身的。
第二排,有二十多个女子,姿色身段儿都不错,脸上却媚态横生,没有那些清倌儿的高冷之气。
“这是红倌儿。”龟公笑了笑。
就是卖艺也卖身,且以卖身为主的。
第三排是衣着朴素,穿的戴的明显不如前两排女子的小姑娘们。
“这是楼里的丫鬟,若是将来表现的好,有天赋,也能到前头来接客,可现在还不行。”龟公介绍说,“楼里给她们请的都有专门教习各种技艺的师父,因着楼里近来歇业,那些师父如今不在楼里。”
萧玉琢点点头,“把琴师舞师都请回来,叫她们都勤加练习,便是这些小姑娘们,也都叫她们学习起来。”
龟公面有喜色,“娘子,咱们醉乡楼是要重新开张了么?”
听到醉乡楼三个字,萧玉琢的眉头皱了皱。
这三个字,难免叫她想起当初同水香的不愉快,以及后来水香在驿馆之中被生生打死的画面。
她心头一阵的恶寒,“醉乡楼这名字不好,你去重新定制块招牌。”
龟公微微一愣,“叫什么名字?”
萧玉琢垂眸想了想,“一蓑烟雨任平生,就叫‘烟雨楼’吧。”
听闻她取这名字,第一排的清倌儿,不由都抬头看她。
一蓑烟雨任平生,表面写路上遇到大雨,诗人不以为意。但更指人生中的坎坷困难,磨难不如意,诗人也都看淡了,不在意了。
清倌儿有才学,读过这首诗,也明白诗中意境,不由心有戚戚焉。
龟公不甚明白,“烟雨楼,这名字听着不够喜庆呀?”
“你懂什么?一蓑烟雨,人生苦短,这才更提醒人及时行乐,莫虚度光阴,待花无去折那空枝!”一个清倌儿立时冲龟公呵斥道。
萧玉琢绷不住一笑,“是这理儿,你去做吧,先去求问三爷,若是三爷愿赐字,就用三爷的字做招牌。若三爷不愿,去挑了好看的字迹就成。”
龟公连忙应了。
萧玉琢朝那说话的清倌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醉乡楼。
她回到宅子并未闲下来,却是提笔写起了策划书。
妓院本就是挣钱的地方,即便她就照着原样重新经营起来,就稳稳当当的收入不菲。
可关三爷说的对,她要做,就要跟别人做的不一样。
她是要救楼里的姑娘出火坑的,重新开妓院,等于还是把她们推入火坑之中。
她是生意人,首先要挣钱。
没良心的生意人,只顾自己的利益。
有道德有情操的生意人,却想的是共赢。
她不但要自己挣钱,还要让这些迫于无奈,沦落风尘的女子们也获得长久的利益。
这才不违背她立志提高女子社会地位的初衷。
当年芒果台选秀造星的轰动与成功,让她记忆犹新。
记得她毕业那年的论文,分析的就是选秀节目的利与弊。
可指导老师却说她写的论文不够深刻,给她驳回,叫她重新选择论题重写了。
萧玉琢一面写着策划案,一面想到,如今她亲自策划一场选秀,亲自全程感受一下,再回头写那篇论文,一定不会被老师说不够深刻了吧?
她不由嘿嘿笑了笑。
却未发觉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夜已经越来越深了。
“三更了,还不睡么?”
屋里太静,只有她偶尔提笔蘸墨发出些轻微响动,身后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把她吓了一跳。
手里的狼毫笔都被她啪的扔了。
萧玉琢转过头来一看,只见景延年那张黑沉如墨的俊脸。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将军知道么?”
景延年眯了眯眼,“我已经站了有一刻钟了,你没瞧见我,倒怪我了?”
萧玉琢看了看一旁的漏壶,“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景延年轻哼,“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天都快亮了,你是坐了一夜吗?”
没有电脑,手写还是毛笔,可不是慢么?幸而郡主当初的小楷很是不错,不然还不为难死她?
“将军三更半夜的前来,所为何事啊?”萧玉琢捡起笔,搁在笔山上,起身问道。
景延年抬脚靠近她,“都回来这么几日了,你怎么没回越王府啊?”
萧玉琢皱了皱眉,“我回不回越王府,跟你有什么关系?”
景延年轻笑,灯烛的光辗转碾过他眼角眉梢,叫他脸上生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怎么跟我没关系?你怎么说也是我儿的娘亲呀。”
“嘁,”萧玉琢轻嗤一声,“现在承认我了?”
“我何时不承认过你?”景延年反问道。
“没娘的孩子像棵草,将军若是承认我,就当快些把孩子还给我。”萧玉琢抬眼看着他,“别叫我们母子都忍受分离之苦。”
景延年点点头,“我把儿子还给你,就叫他看着她娘不眠不休的对案书写?”
萧玉琢轻哼一声。
“又不考功名,你写的这是什么?”景延年上前一步。
萧玉琢想要抬手翻过纸张,不叫他看到自己的策划书。
可他动作显然更快,一只手将她禁锢在怀中,另一只手按住桌上的纸,不叫她翻动。
他飞快的扫过一遍,脸面更沉了。
“放开我!”萧玉琢在他怀中挣动。
景延年脸色黑黑,“你还真打算重开醉乡楼啊?你的志向就是当个老鸨么?”
萧玉琢气恼,抬脚猛的踩在他脚尖上。
景延年眉头稍紧,“别硌得你脚疼。”
萧玉琢闷声道:“我就是要当老鸨,也不关你的事!你放开我!”
“点灯熬夜的,我当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曾想,竟是为一个妓院操劳,这般不眠不休的,你是想取悦楼里的妓女,还是想取悦将来的嫖客?”景延年毒舌起来的时候,还真想让人给他几个耳光。
萧玉琢恨恨看他,若不是打不过他,她定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将军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看我在干什么?是想取悦我呀?还是想取悦我?”萧玉琢轻哼一声,抬着下巴问道。
她皮肤光洁,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抬,灯烛的光在她莹润的脸颊上流淌。
景延年禁锢她在怀,她身上淡淡馨香的气息,不断的涌入他的鼻腔。
她抬着小脸儿,这般气恼又执拗的样子,无声撩动着他,瞬间激起了他男人的骄傲,不由的就想把她压在身下,好好的驯服一番,看她还敢不敢这般不听话?
景延年是雷厉风行的人,想到便做。
他忽而弯身将萧玉琢抱起,大步来到床边。
萧玉琢身下一软,身上一沉,被他压制在床榻上时,立时就懵了。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她脸上发烫,口齿不灵。
景延年轻哼一声,“你说我想干什么?”
“我……我们还没……”萧玉琢被他的动作弄得气喘吁吁,“我们还没和好呢!”
景延年太熟悉她的身体,她哪里最为敏感,怎样能叫她舒服,他熟稔于心。
萧玉琢在他一双大手的动作之下,立时化作一滩春水,身体似乎已经服软,唯有心里仍有不甘。
“你卑鄙!无耻!小人!”她口中骂道。
只是这骂声绵软无力,更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一般。
“你快放开我!”萧玉琢伸手推他。
双手恰按在他健硕的胸肌上,这手感……这弹性……还真叫人舍不得松开呢……
萧玉琢觉得自己的理智都要被男色给迷惑了,“你不再拦阻我想做的事,事事支持我,我就叫你留下。”
景延年闷笑,“现在是你在拦阻我!许久不见,你不想我么?”
他声音有些暗哑,更带着撩人的磁性。
萧玉琢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臣服投降了。
曾经他给过的欢愉,好似瞬间从身体里苏醒过来,渴望抑制不住的蔓延至全身。
她别过脸来,小声道:“我才不想你,是你想我了吧?”
景延年一件件脱下她的衣物,拽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是,”他在她耳边呵气,“是我想你,很想很想……”
萧玉琢心头一暖,眼眸中的最后一丝拒绝也化开了……
“唔……”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他低头细细的吻着她的眉眼,“玉玉,我的玉玉……”
“不是你的!”萧玉琢呢喃。
景延年一听就怒了,动作也不由变得强势粗鲁,“那是谁的?!”
萧玉琢嗯嗯出声,“是我自己的!”
景延年含住她的唇,放缓动作……
……
萧玉琢醒来的时候,床榻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昨晚的一切,好似一场春梦一般。
只有桌案上燃尽的灯烛,和乱七八糟躺在那里的策划案,见证了一切。
萧玉琢抬手挠头,不由气闷,“真是色令智昏,想我一世英名怎么就被他的男色所迷惑了呢?”
萧玉琢想要起身,却发觉自己腰酸腿软。
景延年难不成是禁欲太久了么?简直饿狼一般……她困倦至极,他还不放过她!
“菊香,菊香——”萧玉琢喊了两声。
竹香先推开门,“娘子有何吩咐?咦?”
竹香敏锐,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对劲儿。
萧玉琢心头尴尬,脸上发烫,“叫菊香过来。”
菊香也快步到门口,正要进门,竹香却拉了她一把。
“娘子有何吩咐?”竹香站在门外问道。
萧玉琢抿了抿嘴,“进来说话!”
……
不多时,这小院儿里就多了些药味儿飘散在空气里。
嗅起来,微微有些酸苦。
“娘子,您真要喝呀?”菊香捧着药,跪坐在萧玉琢面前。
萧玉琢重重的点头,“我如今尚没有能力保护好重午,倘若再来一个孩子,又该怎么办?”
“可是一切都有将军呢……”菊香小声道。
萧玉琢摇头,“很多时候我和他的想法有分歧,其一,我不想毫无自保能力,只会沦为他的拖累。其二,我不想在他翻脸无情的时候,连立身之本都没有。”
“将军怎么会翻脸无情……”菊香嘀咕。
萧玉琢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菊香的头,“人心最善变,只有当你有他也可过,没他也可过的时候,两个人的位置才是平等的。”
菊香重重的点了点头,垂了垂浓黑的汤汁,“不热了,娘子喝吧!”
萧玉琢轻笑一声,“不会伤身体吧?”
“唔,不能常喝,偶尔倒是无碍。”菊香点头道。
萧玉琢咕咚咕咚将药汁一饮而尽。
她躺到了下午,才又起身继续伏案书写。
熬了两个晚上,她总算是拿出了一份看起来像模像样的策划书。
次日一早,她神清气爽的起来,要去寻关三爷,跟他谈谈她准备如何重开“烟雨楼”,如何将烟雨楼做成宛城,乃至大夏最大的青楼之时。
景延年又来了。
她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景延年,就立时拉下脸来,“大清早的,咱们都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景延年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想儿子,所以带他来看看你。”
萧玉琢闻言一怔。
小妇人抱着重午,从马车上下来。
萧玉琢瞧见小重午,脸上立时阳光普照。
她上前两步,慌忙从妇人手中接过小重午。
小重午已经醒了,瞧见她便张开嘴冲她笑。
萧玉琢的心,瞬间就被这柔软稚嫩的笑容填满了。
“瞧你这行头,是打算出门?”景延年垂眸问道。
萧玉琢抱着重午,微微一笑,“是啊,我正要去寻关三爷。”
“巧了,我也正要去,不如同行?”景延年轻撇了她一眼。
他这么意味悠长的一个眼神,叫萧玉琢心头一跳,脸上不自觉地又热辣起来。
但看着怀中小小孩儿,她还真舍不得撒手。
为了与小重午多呆一会儿,萧玉琢上了景延年的马车。
景延年叫那小妇人去同竹香,菊香坐在后头的马车上。
一家三口,同处与车厢内。
车厢里有甜甜的点心香气,还有小孩子身上特有的一股奶香。
糯软的香味,叫人心都酥了。
“重午,小重午,阿娘的小重午!”萧玉琢逗弄着孩子。
重午被她逗得咯咯笑出声来。
景延年看着母子两个,俊冷的脸面上,也浮现出罕有的温情脉脉。sxynkj.ċöm
若这条路没有尽头,马车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该有多好?
可宛城再大,路途再远,总有停下的时候。
萧玉琢抱着重午从车上下来,举目看了一眼长青幫在宛城的分舵,她脸面上那种淡然自若,柔韧坚强的目光,直叫男人都觉得汗颜。
景延年眯眼看她,轻叹一声,“玉娘子请!”
萧玉琢莫名看他一眼,总觉得,他今天带着儿子来见她,并带她一起来长青幫,肯定不止是“巧合”这么简单!
他脸上带笑,心里肯定揣着坏呢!
萧玉琢轻哼一声,将儿子恋恋不舍的交给那小妇人,“菊香陪着,她一个人照顾孩子多有不便。”
那小妇人还没来得及拒绝,菊香连忙应了,扶那小妇人又上了车。
萧玉琢带着竹香,和景延年一前一后的进了长青幫的分舵。
关三爷正在同手下人下棋。
瞧见他们来,便叫人收了棋盘。
萧玉琢将她熬了两宿写好的策划案,交给关三爷。
“重开醉乡楼,改名为烟雨楼,若想做成宛城最大的青楼,乃至大夏最大,首先就是要造势,叫更多的的人知道这地方。”萧玉琢含笑说道。
“烟雨楼这名字,我知道了,字还是我题的。”关三爷笑了笑,“一蓑烟雨任平生,好个淡泊的意境。”
关三爷点头而笑,接过策划案,却是转而递给了景延年。
萧玉琢见状一愣,递给景延年是怎么个意思?
“这事儿,昨日修远来找我说了,我已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修远。玉娘子负责烟雨楼,需要长青幫提供什么的时候,娘子可找修远。”关三爷笑道。
萧玉琢侧脸瞧见景延年那得意的表情,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叫他负责?他能尽心尽力的配合才怪?
不拆台就算他厚道了!
可关三爷如今才是这妓院的东家,自然是东家说什么是什么。
萧玉琢微微皱眉。
景延年低头看那策划案片刻,忽而将策划案啪的扔在桌案上,“这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海选’‘晋级’你当这是科考?还是要全民做嫖客?”
萧玉琢漠然无语的看着他。
关三爷微微皱起眉头来。
他似乎想拿过那策划案看一眼。
景延年却啪的抬手按在那策划案上,侧脸看着关三爷笑道:“三爷是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了么?那我是不是可以否决玉娘子的提议?”
这江湖上行走的人,最讲究的就是信誉,最好脸面。
关三爷刚刚说过把事情交给景延年。
这会儿他在反悔,一来景延年在帮中副幫主的权威就会被人质疑。二来,关三爷也会被人笑话出尔反尔,反复无常。
关三爷重重点头,收回手去,“都听修远的。”
景延年望着萧玉琢,微微一笑。
萧玉琢立时明白他笑容含义,想叫她知难而退?放弃烟雨楼?甚至打击她的信心,叫她早早臣服在他淫威之下?
做梦!
萧玉琢缓缓上前,伸手抬起景延年的手,将自己的策划案又拿了回来,退后几步道;“三爷,你我都是生意人,且我如今不是你长青幫的人,你叫我帮你经营妓院,那咱们就是合作的关系。这妓院盈利不小,我帮您,自然也得有分利。”
关三爷笑着点头,“我关三不是小气的人,娘子尽管放心,我不会亏待娘子。”
萧玉琢颔首,“三爷的信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老话儿说,亲兄弟明算账,我若经营烟雨楼,便要三成的利,三爷觉得如何?”
关三微微一愣。
萧玉琢立即说道,“我若拿了这三成的利,也算是小半个东家了,在这烟雨楼的事情上,也更能当家做主。不然旁人都不把我的话当令行,无视我的权威,这事情可办不下去呀?”
萧玉琢说的客气,脸上还带着笑。
可话里话外都在挤兑,针对景延年。
景延年微微皱眉。
关三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徘徊片刻,他抚掌笑道,“甚好,娘子拿了三成利,也更能尽心尽力,我也更为放心了!”
关三爷立即叫人备下笔墨,提笔写下契约书。
景延年在一旁,简直是在用眼神凌迟萧玉琢。
萧玉琢笑容得意,临出门还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怎么样?我是那种被你吓唬一下,就会缩头回去的人么?”
景延年呵的笑了一声,“最好经你手的事儿,能挣到钱,不然我这儿,你可没法儿交差!”
萧玉琢轻哼一声。
“到时候你若挣不到钱,你那三成利得赔回来不说……”
“连我也得赔在你手里!”萧玉琢打断他的话。
景延年抿唇一笑,“你知道就好。”
萧玉琢抬眼,笑容明媚,阳光落在她眼眸之中,碎芒滢滢,“将军你呀,白日做梦!”
又好好的抱了抱小重午,萧玉琢蹬上自己的马车,直接去往烟雨楼。
烟雨楼的招牌还未做好,不过她倒也不急,把自家楼里的姑娘都叫来,跟讲了这个选秀的规矩。
姑娘们听得似懂非懂的,倒是那日接她话斥责了龟公那姑娘透彻,很快就明白过来。
“如此活动,既能吸引人的目光,叫人都知道烟雨楼,也能提高参与活动的姑娘们的名声,若是那位姑娘走到选拔的最后,还能成为花魁,身价倍增不说,那么多露脸儿的机会,指不定就被谁相中,一举脱离火坑……呃,如今也不是火坑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萧玉琢连连点头,“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这活动自然是越多人参与越好。”
“那姐们都告诉自己相熟的人,叫别个楼里的姑娘也都知道这回事儿。”那姑娘说道。
楼里的清倌儿红倌儿,知道是能让自己竞争花魁,还有机会离开青楼的活动,纷纷热切起来。
萧玉琢眯眼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抿唇,“妾花名芙蕖。”
萧玉琢点点头,“字写的怎样?”
姑娘立即提笔蘸墨,在一旁宣纸上落笔。
芙蕖两个字,在她手中韵味横生,勾画间,似侠客风流,又不乏苍劲风骨。
“我说你写,单靠口口相传,知道的人还是有限,咱们做了宣传单页,这么一发,烟雨楼立时就能叫更多人知晓。”萧玉琢说道。
芙蕖得了东家赏识,自是高兴,连忙坐下提笔照着萧玉琢说的写下。
待涂改修正之后,她又工工整整的誊抄了一遍。
她不禁草书漂亮,小楷也精致非常。
萧玉琢叫龟公拿去印制。
龟公却为难道:“这雕版下来,可是要不少钱呢。”
萧玉琢微微一愣,“雕版?”
如今印刷还处在雕版的阶段?活字印刷术都未曾面世呢?
早知道她去发明活字印刷术,再开个书局,也能发一笔大财。
现在她正筹谋烟雨楼的事,一个人精力有限,便亲自寻到了一个雕版印刷的作坊。
将芙蕖誊抄好的宣传单页交给掌柜。
“我要印制两万页,分批取走。”萧玉琢说道。
那掌柜的看了看单页,“回娘子话,雕这一版,五十贯,印制两万页,二百贯。”
萧玉琢微微一笑,“可方便叫我看看你们的作坊?”
那掌柜以为她不放心,便点头同意,带她去作坊里头看。
雕版的匠人有四五个。
还有七八个刷墨印制的小伙计。
“一版雕下来,需要多久?”萧玉琢问道。
一个匠人抬头,看了看她的宣传单页,“娘子这一版字多,笔体纤细,一版下来,少说也得一个月吧。”
萧玉琢凝眉,“我三天就要。”
“那不可能!”匠人摇头。
掌柜的也侧目看她,“娘子若是成心印制,我们定会加紧速度,但三天,绝无可能。”
萧玉琢也不说话,四下看了一眼,寻来一个方形的盒子。
“可有烧制陶器的陶土?”她问道。
掌柜的摇头。
萧玉琢左右看了看,瞧见地上有几个刻坏废弃的雕版,便捡起来,递给竹香,“劈开,成一个个的字。”
竹香一愣,见娘子冲她点头。
她便接过那雕版,用一旁的刀具,使了巧劲儿,将雕版上的字劈开来。
但事先没有准备,那字底下的雕版被劈的大小不一,不甚整齐。
萧玉琢捡起一个个字来,重新拼凑,摆在那方形盒子中。
掌柜的瞪眼看着她,一开始尚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待看到她捡起的字,重新在方形盒子里,拼成另外一句,与原雕版上毫不相关的话时。
他恍然明白过来!
“娘子——好生聪慧!这……这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掌柜的如看到什么惊世巨作一般。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盒子歪歪扭扭,曾经都被废弃的雕版里劈开的字而已。
“娘子真乃神人也,这般妙方,娘子是如何想到的?”掌柜的激动。
那几个匠人看明白以后,也激动起来。
“如此好啊!如此一版的内容,可分派给几个人同时做,且这次用过的字,下次还可用!雕过的版越多,日后印制起来速度就越快!就算是刻错了,也不用整版的废弃!天哪!这办法太好了!”匠人们仿佛看到了拯救他们双手,拯救他们劳力的曙光,倒是比那掌柜的还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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