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端着脸色,“萧家,也不一定非支持吴王不可。”
吴王点头谢过老夫人,神情依旧淡淡的。
老夫人有些气恼,气恼萧玉琢在这个时候,不为娘家打算。
似乎还气恼些别的。
见过了玉府之后,老夫人想到萧玉琢便觉得心肝儿脾肺肾哪儿都不舒坦。
究竟还气恼些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萧家大约是有些慌了,老夫人都坐不住了。”萧玉琢轻哼一声,在软榻上坐下。
“李泰若是得势,你我只怕要离开长安了。”景延年眯眼看着她,“我不再是大将军,更不是王爷,玉玉会不会嫌弃我?”
萧玉琢一怔,轻哼一声,“说的也是,我怎么忘了?干脆我去寻李泰,看他能不能给我个皇后之位坐坐?不是皇后,皇贵妃贵妃什么的,也凑合。”
景延年脸色骤然一凝,“你试试!”
萧玉琢轻哼,“你不稀罕皇位,我就那般舍不得荣华富贵?真是小瞧人!”
景延年闻言,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怕你会遗憾,会后悔……”
萧玉琢摇了摇头,“你看我拼命的做生意,拼命的聚敛财富,并建文馆武馆,甚至招揽江湖势力,就以为我是贪慕虚荣?贪恋权势?”
景延年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确有些时候,叫人看不懂。”
萧玉琢笑了笑,眼眸微垂。
她心里有不安呐……
“修远,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我,却又不是我……你会怎么办?”她声音很轻缓的问道。
景延年闻言一愣,“我早发现你不是以前的你了。”
萧玉琢闻言一惊,心头骤然缩紧,眼目微颤的看着景延年。
景延年轻笑,“人都会变,我从曾经到如今,不也是变了很多?”
萧玉琢松了口气,含混的嗯了一声。
……
长安的兵荒马乱已经消停下来。
李泰霸据皇宫,他的劲敌无非是皇后和吴王。
其他势力,不足与他抗衡,他以拉拢为主,瞧见有反叛势头的,打击一下为辅。
他占据着皇宫,却还没有贸然称帝。
他的心思,众人都看得明白。
但未免反扑的势头太强,他如今只是以王爷之尊,守灵为借口,居于宫中。
重午在他身边,他如今倒是不用怕景延年会轻举妄动。
倒是皇后的娘家,是他登上皇位的一大阻力。
皇后娘家能煽动的武将有限,多数是在私底下拉拢的武官。
李泰对付国丈,倒是干脆得很。
他直接敞开宫门,令众文臣入宫吊唁。
这是送先皇的最后一程,于情于理,众臣不能推诿,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往宫中来吊唁。
可是皇宫如今已经皆在越王的掌控之下。
入了宫,岂不是等于自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了越王手中?
国丈不敢去,却又不敢不去!
去了,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
不去,难以向秉承忠信礼教思想的大夏人交代。
失了皇宫的控制权,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国丈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前去吊唁之时,不是一个人去的。
他拉拢了众多文臣党羽,和他一起去。
三人成虎,他不信越王敢冒大不为,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怎么样。
国丈入宫凭吊之时,李泰正在皇帝棺前跪着。
国丈不可能带太多人进宫,他也带不进来。
随行的护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万一有什么急情况,能救他一命的。
国丈对着棺木痛哭流涕。
他与越王争夺之中,已经输了一成。
但他心中不甘。
他吊唁之后,站在一旁,有他的党羽忽而扬言说道,越王不孝,竟将皇后娘娘逼出皇宫。
更有谋害皇后娘娘腹中皇嗣的居心。
越王脸上无喜无怒,跪在灵前,安静听着。
待国丈的人说完,忽有越王党羽站出来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驾崩这两日,长安城已经乱成一团。若非越王挺身而出,长安还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
国丈心头一紧,这是为下头的话铺路呢!
“如今能担起大局的,唯有吴王和越王。”大臣道,“圣上生前未立太子,也未留下遗诏。”
李泰跪着没动。
大臣们左右看看,“怎的不见吴王来吊唁?”
宫中大臣们一阵紧张。
纷纷怀疑,如今吴王不来,是不是还有夺位之心。
那他们这些人都处在宫里,岂不是危险了?
吴王倘若是把皇宫一围,越王若是不敌吴王,他们这些人还不都被一锅端了?
底下正窃窃私语之时。
忽听有侍卫禀道。
“吴王献上丧礼。”
代表吴王献上丧礼的是廖长生。
景延年仍旧没有亲自出现。
廖长生举着一个乌黑的漆盘,漆盘上头还盖着黑布。
漆盘里头的东西,却是叫众人瞧不见。
廖长生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上前来。
众人都在猜测着,那漆盘里头,究竟放了什么?
但看廖长生的脸色,却又猜不出。
李泰起身,站在棺木前头,冷眼看着廖长生,“怎么,父皇的丧礼,他都不亲自来吊唁么?吴王好大的架子呀?”
廖长生将手中漆盘举过头顶,单膝跪在停灵殿外。
“吴王因伤心而病倒,卧床难起。吴王说,他赤诚之心,尽在这丧礼之上,请越王亲自查看。”
李泰眯了眯眼。
他回头朝一种太监侍卫身后看了一眼。
重午正在那一群太监侍卫的保护圈中。
李泰提步上前,站在廖长生面前,“吴王这是送了何等大礼?”
“越王一看便知。”廖长生把漆盘又往前送了送。
李泰缓缓抬手,捏住那黑色盖布的一角,他停了片刻,倏而将那盖布一拉。
周遭伺候之人,瞧见盖布底下的东西,不由都吸了一口气。
国丈等人站的靠下,瞧不见里头东西,心头猜测不已。
越王却呵呵笑了两声。
“吴王的诚意,我收下了。”说完,他拿起漆盘中的东西。
那东西映着阳光,散发出冰冷肃杀的光辉。
国丈等人微微侧目去看。
这么一看之下,大为惊异。
“是兵符!”不知是谁惊叹一声。
国丈身子晃了晃。
还不如吴王有夺权之心!还不如吴王立时将皇宫给包围了呢!
鹤蚌相争,渔翁尚且有得利的可能!
可如今呢?吴王拱手将兵符上缴!
吴王连争都不争了!
长安兵力全都落在了越王的手上!
国丈脸色白了白。
“刚才是谁说本王不忠不孝?”越王扬声问道。
国丈身后的大臣心头一惊。
越王这般记仇么?且不容后,现在就要来算账了么?
国丈脸色憋得通红。
那是他的党羽,他此时不站出来说话,还有谁会投靠他?
他猛然间向前迈上一步,“皇后娘娘腹中怀有圣上的子嗣,圣上暴毙,皇后娘娘理当留在宫中,可越王殿下却要对皇后娘娘,对圣上腹中子嗣赶尽杀绝。此举不是不忠不孝,是什么?”
越王闻言冷笑,“若非皇后娘娘锁闭宫门,不许我父皇遗体入宫装殓,我为何要强攻皇城?我何曾说过不许皇后娘娘留在宫中?我何曾做出要谋害皇后娘娘腹中孩子的行为?这些话,不过是你杜撰抹黑与我,可曾有何证据指正?”
国丈脸面一僵。
“我还未曾问问国丈,我父皇尚在宫外,皇城却从内锁闭,这锁闭皇城的命令是谁下的?禁军兵符,为何会落在皇后娘娘的手中?皇后娘娘不过是后宫妇人,如何能调动禁军?指挥禁军,不许我父皇入宫装殓的,究竟是何人?”越王逼问道。
国丈皱眉,脸面通红却不作答。
李泰冷哼,并不理他,却是抬手指着适才吊唁之时,说他不忠不孝那大臣。
“来呀,将在父皇灵前,信口攀诬本王的人,给本王拿下!”李泰吩咐道。
国丈大怒。
“李泰,你放肆!”
李泰冷眼看着国丈,“这放肆,从何说起?”
“这是圣上灵前,你就算忙着排除异己,也不当在圣上灵前!你这是对着圣上不敬。”国丈说话间,都气得带了喘息。
李泰笑了笑,“非也,我深信父皇在天之灵,都看着呢,这大臣信口攀诬本王,本王若是不当着父皇的面惩治这般佞臣,父皇在天之灵,亦难以安息。”
李泰性格不同景延年,他要做的事不论正邪,无人能挡。
他手指一挥,立时有人将那大臣按住。
那大臣挣扎不休,对李泰破口大骂。
李泰妖冶的脸上,露出邪魅狷狂的笑容,“杖毙。”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来。
整个停灵的大殿内外,如刮过一道阴风一般,冷凉至极。
那大臣被按在殿前,杖邢用的板子好似一早就准备好。
两个侍卫按住那大臣,另有行刑之人上前,啪啪的板子声,立时就响了起来。
一干文臣哪里想过竟会遇见这场面。
若是武将还能抗住几板子。
文臣大都孱弱,三五板子下去,嘶喊的嗓门都破了音。
国丈脸色难看。
他气喘吁吁的,正要开口。
李泰却比他早已了一步,“对了,还有件事儿,我一直奇怪……传太医来。”
国丈皱眉看他,不知他此时还要耍什么花样。
他抿嘴未语,太医被叫上前来。
李泰眯眼问道,“我听闻父皇一直有服食阿芙蓉。这药亦正亦邪,毒性很大。”
太医连连点头,“是,阿芙蓉虽可入药,但其害处惊人,早在发现之时,便在大夏各地都大礼宣传其危害。萧家大老爷书写亲身经历以警戒世人。萧四老爷书绘漫画,叫人警惕。”
李泰点点头,“若是我未曾记错,服食阿芙蓉时间久了,还会让男人不能传宗接代?”
“却有杀精之效。”太医立时说道。
国丈立时脸色大变。
李泰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他立时要开口。
却有人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国丈身上,却没有人敢上前帮忙的。
“国丈不要着急,有什么话等本王问完了,自然叫你说个痛快。”李泰邪魅的笑了笑,“日常为父皇请脉的太医都有何人?”
有四五个年老的太医都上前。
李泰垂眸问道,“我父皇已过知天命的岁数,又多食阿芙蓉提神,你们日常请脉,可曾知道他是否还有生育之能?”
李泰当着众臣的面,当着圣上的灵堂,问这样的话,可实在是有些不恰当。
但是殿前就有那文臣被打,嗷嗷惨叫,且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壹趣妏敩
谁此时还敢质疑他问的不妥?
“圣上龙体欠安,已不能有子了。这三五年来,宫中都没有添丁之喜了!”有个太医胆大说道。
其他太医就算没有附和,也不敢公然站出来驳斥。
国丈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太医院自然也有他的人脉。
可这会儿形势逼人,便是他的人,这会儿也不敢帮着他说话。
李泰闻言笑起来,“是啊,好多年都没有添弟弟妹妹了,怎的这时候,皇后娘娘说怀孕就怀孕了呢?”
国丈气得跺脚。
李泰挥挥手,“放开放开,听听国丈大人有什么话说?让他说。”
国丈脸上的手背松开,他恼怒大骂,“李泰,你别欺人太甚,你买通了太医,霸占宫中,自然你想让太医怎么说,就怎么说!”
李泰不慌不忙,“此前吴王殿下被人攀诬的时候,我听说过一种验明正身的办法。不用等孩子出生,可取母腹之中胎儿羊水,亦可验证亲缘。如今父皇还未安葬皇陵,正好可以验明!”
国丈脸色大变,“胡说八道!从未听说过此等办法!”
“回禀国丈大人,此办法古书亦有记载。”有个太医立时说道。
国丈脸色甚是难看。
大殿前头的氛围一时间紧张凝滞。
“禀吴王,人已咽气了。”杖责之人说道。
殿前的文臣不由人人自危。
李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带下去。”
那文臣被拖走,可地上杖上的血迹却赫然在目。
“不如请皇后娘娘前来?”李泰挑了挑眉。
国丈自然不肯。
不防备他自己阵营里头,忽然站出一人,“回禀越王殿下,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出宫,曾见皇后娘家表兄不止一次,亲近皇后娘娘休憩之所……”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圣上停灵大殿,顿时有些不成体统。
国丈的脸已经启程了猪肝色,“这是污蔑!污蔑!胡说八道!”
李泰轻咳一声,“将国丈拿下!”
国丈以为他入宫之时,带了好些党羽,李泰就是有心,也不敢在灵堂上动他。
没曾想,他还真敢!
他先是打了他的党阀,杀鸡儆猴,让他党阀人心浮动。
又突然釜底抽薪,给皇后扣上这么一个肮脏的名头。
借机动手!
“奸诈,狡猾!小人!”国丈大骂。
他带了高手在身边,就是为了防备万一。
此时见李泰已经动手,他也顾不得装腔作势,立即叫高手护送他,试图逃出宫闱。
李泰轻嗤,“成王败寇,你本就是不择手段,又怎可用奸诈狡猾来指责旁人?”
国丈身边高手功夫不俗,奈何李泰当真是准备趁着今日,将他一举拿下。
便是他党羽在此,他亦不怕。
“有国丈党阀,都可一并站出来。”李泰笑道,妖冶的脸上,尽是冷寒之意。
打斗之中,袁江涛一柄利剑,没入国丈胸前。
袁江涛被国丈请来的高手一掌打伤。
但他临倒地,又翻身猛踢剑柄。sxynkj.ċöm
那利剑直接从国丈后心破出。
圣上灵前,一场杀伐。
血洗灵堂。
李泰面不改色,“父皇,让这些人都追随您而去吧,免得您一路孤单,无人陪伴。”
李泰说完,跪在棺木前,装腔作势的哭了几嗓子。
停灵七日,先皇大葬。
李泰虽然没有称帝,但吴王交了兵符,纪王早年间就被罢黜王爵贬为平民。
皇后遗腹子又被称是与旁人苟合。
国丈一死,皇后就上吊自杀了。
李泰指挥着宫中一切事务,运筹帷幄,已经和登基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差了一道程序而已。
圣上大葬之后,请越王登基的声音就越发响亮了。
大臣三请,越王再三拒绝,这不过是走个过场,骗骗人好看罢了。
叫现如今的百姓们看看,越王殿下是如何的谦恭。
日后史书上再一记载,名垂青史啊!
这都是既定好的套路。
萧玉琢只盼着李泰能把重午好好给她送回来!
原以为景延年交了兵符,李泰就该放人了。
可李泰一直着手收拾国丈的人马,重午的事儿,提都没提。
有人口诛笔伐说李泰为人刚愎自用的时候,萧家的几位老爷立即站出来声援越王。
萧家虽然一直观望吴王,站越王队站的有些晚。
但越王却十分宠信萧家,他还未登基,便先让吏部拟定封萧家大老爷侯爵。
李泰“推辞不下”,只能“临危受命”登基为国君之时。
各方各派的文臣幕僚都坐不住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哪!
如今换了皇帝了,朝中也该重新洗牌了。
李泰后宫空虚,尚未有子嗣,这是大好的机会。
众臣说什么“无后为大”,皇帝家中无私事,皇子乃是天下大事,云云。
李泰不急不忙,直接丢出,“先帝驾崩,国丧三年”之令。
国丧那是大丧,莫说娶妻纳妾了,就是闲来无聊,让家里的舞姬跳个舞,乐师奏个乐都是大不敬。
出门在外,甚至不能朗声大笑。唯有垂头丧气,以示哀悼,才是对先帝对天家的恭敬。
皇帝有政令,大臣也有对策。
国丧娶妻纳妾不行,那就先把妙龄女子都送进宫吧!
临不临幸都没关系,先叫她们都伺候着皇帝,毕竟越王这年纪,早该妻妾成群,孩子绕膝了!
如今先培养培养感情,国丧一过,立即就能耕耘添丁。
王公贵胄都想方设法,想要往宫里头塞人。
李泰却在这时候,猛然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众位大臣,如此操心朕的家事,不就是怕东宫空虚,大夏再上演一场纷乱么?”李泰在朝上笑问。
众臣连声称是,并求圣上体谅他们一番苦心,为的都是大夏的朝政安稳。
李泰笑着点了点头,“众位爱卿,其心可嘉!不过朕早有儿子了!”
大臣们一惊。
李泰对一侧的太监微微点头。
太监立时扬声唱到:“请大皇子上殿——”
众臣惊疑不定。
没听说圣上还是越王的时候生的有儿子呀?
莫说嫡子了,就是庶出的孩子,也没听说过!
但见那一身华服,半大年纪,眉目俊朗的少年人昂首挺胸进得殿中的时候,众臣下巴都要惊掉了!
李泰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个儿子?
有那眼尖的却是认出来,“这……这不是吴王世子么……”
原本肃穆的朝堂大殿之上,一时间一片哗然。
众臣议论之声,便是太监高唱了两三次肃静,亦不能让其安静下来。
李泰这一手玩儿的,全然出乎众人意料。
待重午缓缓走上大殿,在次于圣上左手边位子坐下来的时候,大殿上还有不少大臣在交头接耳。
李泰目光温厚仁爱的看了看重午。
重午躬身颔首。
李泰的目光又转向众臣。
“李毅早在满月之时,就被朕赐名为李谦益。朕已经着礼部选良辰吉日,将李谦益列入朕的家谱,自此,他就是朕的嫡亲皇子。倘若哪位大臣对此尚有异议,可趁如今,禀奏于朕。”李泰缓声说道。
他在先皇帝灵堂前,直接杖毙一位大臣的血淋淋教训尚在。
谁敢在这时候招惹他?
万一不小心又成为他要“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可该怎么办?
再说了,他想挑谁当儿子,就挑谁,只要让大臣们心里头有个方向,知道自己该巴结谁就成。
如今李泰年轻力壮,便是立了太子,也有的是年头要熬呢。
有这么个现成的皇子,大臣们也没有旁的话说。
至于有心思往李泰身边塞女人的大臣们,也并未就此歇了心思。
反正来日方长,他们就不信,李泰还能是吃素的不成?
朝会过后,便有消息流露出来。
说是待重午在皇家族谱上,过继到圣上名下之后,就会被立为太子。
前朝皇帝无子,从旁的兄弟中过继子嗣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只是像李泰这般,自己还年纪轻轻,就过继兄弟家儿子的,倒是鲜有。
景延年虽未参加朝会,但这和他息息相关的事情,他还是立时就听闻了。
他当即就吓了一跳,来不及和萧玉琢商量,便直接请命入宫。
景延年入宫,不是求见圣上的。
他直接寻到了重午,“我儿,当初圣上留你在宫中,你说他答应了你条件……就是此事么?”
景延年眉头紧蹙,语气颇有些严厉。
重午还是多少有些害怕他这爹爹的。
爹爹叫他练功习武的时候,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说打就打。
他看爹爹如此肃穆的表情,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是,干爹说,如果我打赢他,他就立我为太子,以后把皇位传给我……”
“你……”景延年心气浮动,怒意浮现,“你怎会有此野心?”
重午皱了皱眉头,“男子汉大丈夫,想要建功立业,想要一统天下,有什么错?”
景延年怔了怔。
“爹爹想要做大将军,我却想要做能够指挥大将军,统领大将军的人,有什么错?”重午义正言辞,只是在他爹面前,他并不敢太大声。
景延年微微皱眉,这话,似乎没错,只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我胜了干爹,所以干爹在众臣面前承认了我皇子的身份!干爹说了,日后事事都带我在身边,不管是和大臣商议国事,还是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干爹真心实意叫众人以我为尊,让我也好跟着多学些东西,爹爹以为不好么?”重午仰着上有些稚嫩的脸,看着景延年。
景延年眉头紧蹙,“并非不好……只是……”
他话音顿住,心里有几分发闷难受。
他对这孩子关注甚少,重午出生是在李泰身边,他幼时,又是养在李泰宛城府中。
他三岁被带回长安以后,他忙着平定叛乱,便是接了他住在吴王府的时候,父子真正相处,真正坐下来谈谈心的时候也少得很。
自己竟对自己的儿子,不了解至此!
“只是你若过继为他的儿子,日后便不能再叫我一声爹爹……你开口管别人叫爹爹,却叫我叔伯之时,我这心中……”景延年想到那情形,不由脸面黑沉,长叹一声。
重午笑了笑,“爹爹怎么如娘子一般,多愁善感起来?”
景延年吹胡子瞪眼,“你这不孝子!你说什么?”
敢说自己老子像女人?!
景延年伸手就要拽住他揍上一顿。
重午端着架子,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爹爹息怒!”
景延年微微皱眉,心头酸涩。
这声“爹爹”他还能听多久呢?
“儿不是一时冲动,这段时间,儿住在宫中,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儿虽年幼,但儿当真有一腔抱负,若非登临那高位,儿的抱负将成为空谈!”重午声音还带着稚气,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谈论大事的沉稳。
景延年长叹一声。
他心头的亏欠之感,不由越发浓重。
“是我错失了你成长的过程,人说‘知子莫若父’,我却不知你还有这般理想抱负,我这爹做的失职,日后还有什么资格规劝你?”景延年本是劝儿子而来。
却把自己劝离了宫。
他没去见李泰,但重午所住宫中,两人的见面对话,几乎一字不落的都传进了李泰的耳朵里。
萧玉琢正在萧家拜访长公主,给长公主送来好多补身体的珍贵药材时,听闻了重午成为皇子的消息。
所以,她和萧家是同时得知这信儿的。
当时尚在朝堂上的萧家大老爷尚未回来。
但萧家却已经炸开了锅。
“好好好,玉玉当真有办法!吴王虽不夺权,吴王却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老夫人笑着抿着茶汤说道。
萧家二夫人垂头,小声嘀咕,“当初重午不是在宫中,甚至不是在长安出生的。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是当今圣上的儿子?”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掀着茶碗就想砸到二夫人头上。
若是她年轻那会儿,这茶碗已经在二夫人脸上了。
人年纪大了,动作就越发迟缓,有时候顿一顿,那心头火也就灭了不少。
老夫人沉下脸来,“这话是可以随意乱说的吗?莫说叫吴王听见了定要发怒,便是叫玉玉听见了,也饶不了你!”
二夫人陪着笑脸,连连应是,“可是母亲……您以往不是不喜欢郡主么?怎的如今倒是……”
老夫人轻哼一声,“你大约还没有去她的玉府看过吧?可别小瞧了她,她从来都不是在萧家的庇护之下!如今她的儿子成了皇子,更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日后萧家还要仰仗她的庇护呢!”
二夫人连忙垂头,连老夫人骂了她几声糊涂蛋,她都没有反驳。
萧家对此事,乃是乐见其成的。
不管重午究竟是谁的儿子,萧家都是现成的外祖家,这亲缘是断不了的。
萧玉琢却是不看好这件事儿。
“阿娘,重午幼时常常跟在您身边,你可知道,他是何时,会有了这样的想法?贪慕虚荣,眷恋权势?我……”萧玉琢颇有些痛心疾首。
长公主听闻人说自己的外孙不好,脸顿时拉了下来,便是说这话的人是她的亲女儿,那也不行。
“什么然慕虚荣,眷恋权势?你的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不要用你的想法,你的眼界去评判旁人!我孙儿重午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他年纪不大,心思却老练成熟,人人都不想做皇帝,天下谁来治理?人人都要讨清闲,谁来操心社稷大事?”长公主冷哼。
萧玉琢皱紧了眉头,“这性子可不随我和修远……”
“必是要随了你和吴王才是好的吗?你且想想,他长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天天筹谋的是什么事?身为女子,却整日的操心外头的事,没有一天是安于内宅的,如今他都这么大了,你和吴王却还没有能处在一处!你还问他随了谁?”长公主甚为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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