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似乎怒拍了一下床沿。
“你别气……等你好了,你同我一起去,他们见到你本事厉害,定然不敢再欺负人!”梅香吸了吸鼻子。
“娘子和关三爷也算有交情,这事儿,长青帮不肯帮忙么?”竹香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梅香一听这话,似乎委屈了哭了片刻,“不肯的,说不定就是长青帮的人放话叫他们为难我!长青帮的人听说娘子要开武馆,笑的不行……说……说的可难听了!”
竹香似乎又捶了几下床榻,口气也愈发生气。
萧玉琢正要推门进去。
竹香却又说道:“对了,这事儿你怎么不告诉将军?将军就在东院儿住着,如今看来,他是真想同娘子和好的,已经有了小郎君了,两个人还能这样分开一辈子不和好不成?”
梅香吸吸鼻子,“我不敢告诉将军,这事儿我连娘子都没敢说,如果擅作主张告诉郎君,郎君肯悄悄的帮忙也就罢了……可是郎君若是也和长青帮的人一样,嘲笑娘子怎么办?”
站在门外的菊香,脸色一紧,连忙看向萧玉琢。
萧玉琢抿唇,眯了眯眼。
“再说,长青帮的人,好些都知道这事儿,郎君怎么可能不知道?也许郎君就等着娘子服软低头,去求他呢!我才不给娘子添堵!”梅香哼了一声。
萧玉琢在门外,默默无声的点了点头。
竹香轻叹一声,“其实长青帮里头也并非毫无纷争,将军莫名其妙的在半路上出现,一出现就成了长青帮里头的副帮主,你说长青帮里的其他人会服么?旁的副帮主看不看得惯就不说了,但是底下的各个堂主肯定不能服气,他们知道这事儿,未必会告诉将军知道。”
梅香又吸吸鼻子,“那你说,我能去将军那儿试试?”
萧玉琢听到这儿,抬手将门推开。
里头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娘、娘子……”
萧玉琢不能说话,目光灼灼的看着两丫鬟。
“娘子,婢子好多了,过两日又可以伺候娘子了!”竹香连忙按着床沿坐了起来,颔首行礼。
萧玉琢正要往床边迈步,外头却有丫鬟道:“娘子,景副帮主请您往东院去一趟。”
萧玉琢立时站定脚步,屋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竹香和梅香眉来眼去的,像是打着什么暗号。
萧玉琢眯眼看着俩丫鬟。
“婢子扶娘子过去吧!”梅香连忙起身,来到萧玉琢身边。
萧玉琢不能说话,看了她一眼,却没扶她的手,反而把手落在菊香的胳膊上。
梅香冲菊香挤眼睛,菊香却是不说话。
“娘子,您现在不是嗓子不舒服么?菊香又闷,还是叫婢子随您去吧?”梅香小声哀求道。
萧玉琢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转身离去。
梅香愣在原地,失落的鼓了鼓嘴,“刚才的话,是不是都叫娘子听见了?”
竹香点头,“只怕是。”
“你不是六觉敏锐的么?外头有人你都不知道啊?”梅香抱怨她。
竹香翻了个白眼,“姐姐,你能理解我大病初愈么?我醒过来还没一个时辰呢!”
萧玉琢去往东院,不知道景延年这会儿又寻她做什么。
她来的时候,景延年正坐在花厅里,那小妇人和重午都在。
重午在景延年腿上,揪着他爹的衣襟,咯咯直笑。
景延年的目光落在重午身上,深深的眸色之中蕴含的尽是一片慈父之情。
他望着重午的目光太过眷恋,眷恋的让萧玉琢觉得像是要告别一般。
她迈步入门。
景延年抬眼望她,那种热切又带些遗憾的目光,叫她心头一颤。
“你们先下去。”景延年把重午交给奶娘。
菊香也随着退了出去。
萧玉琢想要接过儿子,多抱会儿。
景延年却道:“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抱儿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萧玉琢捏了捏重午软乎乎的小脸儿,点头坐下。
景延年看着她,却沉默起来。
萧玉琢不能说话,不然早催促他了。
如今他不作声,她却也只能安静的等待着。
老半天,景延年才叹了口气,“玉玉,我要回趟长安了。”
萧玉琢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景延年紧盯着她,目中有不舍,“我派去追突厥信使的人,没有能追到。只怕那信真的会落入圣上手中。我不怕他罚我,却不希望你再陷囹圄。”
萧玉琢想说声谢谢,可她开不了口,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景延年叹了一声,“我虽并不赞成你的做法,可我看着你如何一点一点的努力,一步步的争取,我亲眼看到你如此不容易。既然你这么想要达成你的目的,也许我不该继续拦着你。”
萧玉琢连连点头,若能说话,她定要感叹一声,“能等来您这句话,才是真不容易。”
“我离开长安太久了,是得回去一趟了。”景延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脸,“总是想要跟你好好的说说,可是你每次冷言冷语,或冷嘲热讽的打断,都叫我气昏了头,有时候并非是那么想的,却也会恼羞成怒言不由衷。人都好脸面,我也有这毛病。”m.sxynkj.ċöm
萧玉琢发现,今晚她一直安静不说话,景延年说话间的语气倒是越发的温柔了。
不像以往,两人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越吵越凶。
“虽然我帮你的地方很少,但守在你身边,看着你起码也是安心的。”景延年苦笑了片刻,“知道你如今不肯跟我回长安,不肯放下你苦心经营的一切,我不能守在你身边的时候,终觉不安。”
萧玉琢抬眼看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在这儿不安,又不勉强她跟他回去,那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写了信叫廖长生来,”两人目光相触,景延年立即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叫他来监视你的,他功夫不错,人也实诚忠心……你若有事差遣,有他在,我多少能够放心。”
萧玉琢想了想,默默的点了点头。
景延年不由笑起来,“玉玉,今晚的你,为何如此温柔?”
温柔?萧玉琢在心底冷哼,她不过是不能说话而已,难道她能说话的时候就不温柔么?
“关于你说的‘自由’‘人权’,大概我还需要多想想,也许是我们彼此都想差了什么。”景延年缓声说道。
萧玉琢在心底轻哼,她才没有想错,景延年就是霸权!就是暴君!除他以外,旁人的想法都是不对,不依靠他不对,不接受他的保护不对,不事事唯命是从不对!
可惜她不能说话,一时没办法反驳他,不然必要叫他哑口无言!
“也许我有不对的地方,但我一时还不能回过味儿来。我只觉得自己事事处处都是为你好,偏偏你不理解我的一番爱护之心。希望我再从长安回来的时候,我们之间能多一点理解。”景延年听不到她心中的咆哮,只见她面上安安静静,似乎把他的话都听进心里了。
他原本严肃的俊脸,此时越发的温润可亲了。
“我今晚就走,连夜启程。”景延年道,“突厥人我会一并押回长安,廖长生不出十日,定能赶到。”
萧玉琢点了点头。
“玉玉今晚,为何如此安静?”景延年提步靠近她,“我要走了,待我处理好长安的事情,会尽快赶回,玉玉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萧玉琢叹了口气,好多好多话,可惜她说不出口。
她侧脸望着门外已经黑沉下来的天色,抬手指了指侧间。
“重午,就留给你照顾了。我若再把他带走,只怕这辈子都没法与你和解了。”景延年无奈的笑了笑,“玉府上的这些守卫,是我从长青帮里拣选出来的,也算可以放心,我把他们留给你……你会照顾好自己和重午的,是吧?”
萧玉琢当即就想告诉他,“看吧,人生中有些时候的分别也是必然的,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难不成你去而我就去哪儿,拴在你的腰带上?”
她没有呛声。
景延年温柔的眸色忽而变得有些怀疑,“怎么一直都不说话?你是怎么了?”
但见她面色十分平静,并不像是哪里不妥。
萧玉琢忽而轻轻的抱了抱景延年,算是作别,更是为了叫他安心走,别多问。
她这么轻轻一抱,景延年墨色的眼眸中尽是欢喜,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忽而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萧玉琢一愣,抬眼看他。
她的眼睛大而灵动,眼眸澄澈见底。
这么一吻,竟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他低头又吻上她的脸颊,她的唇。
他一把将她抱起,按在自己怀中,长吻缠绵……
萧玉琢只觉在他怀中,自己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仿佛被人点着了火似得。
又好似被一团烈火包裹着。
两人的呼吸都渐渐粗重。
景延年忽而弯身抱起她,转到屏风后头,一把推开坐榻上的矮几。
萧玉琢被他压在身下。
她瞪着他连连摇头,若能说话,定骂他得寸进尺。
可惜不能……她那点儿反抗,在景延年眼中完全不够看,倒像是欲拒还迎似得。
景延年沉沉的眼眸之中,已经布满渴望。
他吻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
萧玉琢被他吻的气喘连连,却连个“不要……”都说不出口。
她喘息之态,到叫景延年越发难以克制。
他似乎也没想要克制……
屏风后头,春光旖旎。
萧玉琢喘息不已,指甲深深的嵌进景延年肩头精壮的皮肉里。
肩头的那一丝痛楚,却好似叫他更为兴奋。
萧玉琢已经瘫软成泥,如置身云霄之上,忘乎所以。
景延年起身之时,她眼神迷蒙,浑身酸软,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他真是太欺负人了……趁着她不能说话的时候欺负她,连骂他的机会都没有。
景延年叫人拿来了柔软的被子,小心翼翼的为她盖好。
他又在她眉眼上落下吻来,“好了……”他连忙端正神色,“再亲近你,只怕我今晚都走不了了!”
萧玉琢气闷,这难道还怪她了不成?!
“我走了,好好等我回来。”景延年将她的手裹在掌心,紧紧的握了握,“别哭,不会分开太久的。”
景延年微微一笑。
萧玉琢心底轻哼,她才不会哭呢!
却见景延年抬手抹了抹她的脸,眼角还真的有些湿润。
唔,她不是哭了,大概只是困了吧。
“闭上眼睛,我给你讲个故事。”景延年说,“以前你怀着重午的时候,我跟你讲过的。”
萧玉琢当真闭上了眼。
“从前,有个农夫,上山砍柴,遇见了一头狼……”
萧玉琢在他沉稳好听的嗓音里,看到自己变成那个农夫,而他就是那头狼……
她再醒来的时候,景延年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不能说话的这段时间,大概是两人宛城见面以来,相处最和谐的时候了吧?
她浑身还是酸痛的,躺在坐榻上一动不想动。
可忽而想到似乎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她连忙坐起。
外头的天,都蒙蒙亮了。
“菊香……”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抬手推倒了一旁的矮几,发出咣当的声响。
菊香、梅香连忙从外头进来。
“娘子要起身了么?”菊香问道。
梅香的眼圈却有些红。
萧玉琢点点头,带穿戴好,她指了指梅香。
菊香连忙说道:“她没事,只是……”
“婢子是风大,迷了眼睛。”梅香说道。
萧玉琢无声的笑了笑。
菊香抿了抿唇,“你这借口,还不如不说。”
梅香瞪了她一眼,垂眸道:“娘子,如今郎君也走了,长青帮也不肯帮忙,武馆的事情是不是要拖一拖了?”
萧玉琢端正了脸色,摇了摇头。
这事情不能拖!
就好像一个国家若要强大,就不能只发展经济,不注重国防建设。
她想要进一步壮大自己的生意,想要将聚财宝柜房开遍大夏,想要成为大夏不可动摇的一股力量,就一定要先加强自己的自保能力。
“可如今竹香还在床上躺着……要不婢子去烟雨楼要几个人手帮忙?不过那更要叫那些人嘲笑了……”梅香嘟嘟囔囔。
萧玉琢伸手拉过梅香的手,在她手上写了两个字。
梅香觉得手心里痒,也没看出那两个字是什么。
菊香倒是眼睛一亮,“是啊,怎的把她忘了?”
“把谁忘了?”梅香连忙问道。
“兰雪呀!她如今正在长青帮里跟着关三爷学武艺呢,且她原本就是宛城本地人!她若随你去,那些人肯定不敢欺负你。”菊香说道。
梅香连连点头,“听你说的,兰雪如今受关三爷看重,请她帮忙,便是长青帮的人,也不敢说什么了!我这就去找她!”
用罢了早饭,菊香给萧玉琢施针,治疗她的哑症。
梅香则去了长青帮分舵,去寻刘兰雪。
她从越王府回到萧玉琢身边的时候,刘兰雪恰已经去了关三爷那儿,两个小姑娘很久都没见过面了,她颇有些迫不及待。
她见到刘兰雪的时候,刘兰雪正是满头大汗,她小脸儿之上红彤彤的,春寒料峭的时候,她却只穿了一件薄衫,浑身还往外冒着热气。
“兰雪,好久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梅香惊讶道。
刘兰雪呵呵一笑,“你捏捏我的手臂,捏捏我身上的肉?”
梅香还真伸手去捏,捏了一把,不仅讶然看她,“好像结实了很多?”
“我这呀,不是瘦了,是精壮了!以前身上的都是虚肉,如今练的扎扎实实的,比以前更有劲儿了!”刘兰雪微微一笑,她脸上的光芒似乎比朝阳更为明媚耀眼。
这个力气大的不像话的女孩子,如今越发的自信美丽了。
梅香看着她,只觉眼中曾经平凡不起眼的她,如今这般的绚丽夺目。
“太好了,我正是要找你帮忙,看你如今这样子,我就放心了!这事儿找你,准能成!”梅香笑嘻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
直觉她这看起来瘦削的肩头,却好似能扛起千斤的重量,比一般的男人还要精壮结实。
“什么事儿?”刘兰雪拿过帕子,抹了抹头上的汗,“可是娘子有什么差遣?”
梅香点点头,把娘子想要办武馆,可是遭遇了不顺。
宛城当地人欺负她一个外乡小娘子,长青帮的人也抱着手,乐呵呵的等着看热闹。
好似笃定了她家娘子会失败,非但不忙帮还冷嘲热讽的事儿给说了。
刘兰雪当即脸上就是一怒,“哼,凭什么就料定咱们娘子会失败?娘子说了,有志者事竟成!长青帮的人也是眼高手低,我刚来的时候,他们还偷偷说我坚持不了,吃不了习武的苦头,不到三日,准定要跑!嘁!”
梅香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也被长青帮的人笑话了呀?还以为有关三爷看重你,旁人不敢说你什么闲话呢?”
“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要怎么说,关三爷也不可能时时处处都拦着。说呗,怕什么?他们说我坚持不了三日,我就偏要坚持了三日三日又三日!”刘兰雪迎着朝阳,笑的爽朗,“怎么样?叫他们还说?打了自己的脸了吧?”
梅香看着刘兰雪的目光,瞬时就添了好些的敬佩之情。
她去拉刘兰雪的手,却见她手心手背,指关节上都有磨出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了,有些还是未磨破的泡。
这种泡最疼了,一碰就钻心。
梅香瞪眼看着她的手,“这……这哪还是女孩子的手啊?”
刘兰雪嘿嘿一笑,“这有什么?你没瞧见,当初说我闲话那些人,如今见了我都要绕道走,远远的看见他们仓皇躲开那神情,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畅快!也不觉得辛苦,不觉得疼了!”
梅香缓缓的吐了口气,不由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看她的目光越发的敬佩。
“我是来寻你,想让你同我一起去谈谈那买地的事儿,娘子想要在城郊买上几顷的荒地,用来建武馆。”梅香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你是本地人,又有本事,一起去给我壮壮声势。”
刘兰雪当即就答应下来,“你等我去洗个澡换个衣裳,给关三爷告上三天的假,定帮你把这事儿谈拢了!”
梅香嘻嘻一笑,“好,如今你这说话的神态语气,都不像个小娘子了,倒像是个英武俊俏的小郎君!”
刘兰雪伸手捏了捏梅香柔软滑嫩的小脸儿,“那小娘子你可心属我这小郎君了?”
梅香呸了一声,“敢调戏你梅香姐姐,回去求娘子打你手心!”
刘兰雪呵呵笑着去洗漱更衣。
两个丫鬟一起来到关三爷面前告假。
没曾想,刘兰雪以为很轻松容易的事情,关三爷却板起脸来,冷冰冰的看了她半晌。
“你要告假三五天?”关三爷语气沉沉的问道。
刘兰雪点了点头,“是啊,三五天的,我家娘子这事儿应该能办妥了。”
关三爷轻哼一声,“那是三天,还是五天啊?”
这么叫真儿?
刘兰雪惊讶的看了关三爷一眼,“五天……呃,要不三天?”
她一开口,就发现关三爷的脸阴沉沉的,连忙又改了口。
可是尽管五天的假她已经缩减为三天,可是关三爷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
买地皮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谈好的不是?价钱什么的,不得你来我往的商量几天啊?
三天已经是最少了!
“三爷,我家娘子的事儿,我不能袖手旁观呀,您给我三天时间……”
“你是不是不想学武了?”关三爷突然打断她问道。
刘兰雪惊讶的看了关三爷一眼,“您……您怎么这么说?我自然是想学的,可是我家……”
“当初你来学习武艺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习武要心无旁骛,要专心致志!”关三爷目光沉冷,颇有些很铁不成钢的意思。
刘兰雪皱眉垂目。
梅香在一旁有些不服的小声说道,“心无旁骛,也不能什么都不顾吧?若是把情谊都抛在一旁不管了,练出一身本事来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去做个冷血的杀手不成?”
“让无关之人出去。”关三爷冷声说道。
长青帮的人立时上前,要拉梅香出去。
梅香有些恼怒的轻哼了一声,“若不是兰雪在这儿,谁稀罕在这儿似得?”
刘兰雪眉头紧皱,拳头也不由的收紧,“关三爷,请放开梅香姐姐!”
她话音也不似刚进门时候轻松,一句话倒像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
关三爷抬了抬手,“行了,放开她。”
梅香轻哼一声,“罢了,你们谈吧,我出去等你。”
梅香对刘兰雪说了一句,便主动提步出门。
“若你还想要好好习武,就当更用功才是!”关三爷说道。
刘兰雪当即鼻子一酸,心头满是委屈,这种心情大概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努力的孩子,迫切的想要得到来自父母一丝丝的肯定。
可偏偏期待良久的肯定没有得到,反而父母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之前的一切努力,一切辛劳都给否定了。
刘兰雪咧着嘴角苦笑了一声,“关三爷看来,我还不够努力么?您每日布置的任务习完以后,我还会再多练上一两个时辰,每天四更刚过就起来……也许真是我太蠢顿吧?”
听她语气,关三爷面上有些不忍,“你有多肯吃苦,多肯下力气,这个我有眼睛,我看得到。我说你不够努力,并不是指这些事。”
刘兰雪皱眉,微微抬眼,看着他,“那您说什么?您给指条路,我也知道努力的方向啊?”
“练功需要一心一意,你总是想着你家娘子,想着你家娘子那一摊子事儿,你能学好么?能练出成就么?”关三爷有些咬牙切齿,还猛拍了一下手旁的桌案。
刘兰雪愣了片刻,忽而呵呵笑出声来,“原来不再惦记自己的恩人,忘情忘义,在关三爷您看来,才是真的努力么?”
关三爷皱紧了眉头,“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行走江湖,最为重视的就是义气二字!可你是个女孩子,这是其一,其二,你如今最重要的是习武,而不是伺候你家娘子!”
刘兰雪嗤笑一声,没等关三爷再开口,她兀自从地上站了起来,“关三爷的说法,恕我不能认同,如果您不准我念着娘子,不准我伺候娘子,这武艺,我不学也罢!”
说完,她拱了拱手,“多谢您多天来的教导之恩,只盼将来能回报您一份情谊。”
说完,她扭脸就走。
梅香站在门口,看着她紧紧板着的脸色,略有些不安。
刘兰雪却一把攥住她的手,“看什么看?咱们走!”
梅香被刘兰雪拖着,她在前头大步走,她就得气喘吁吁的小跑着才能勉强追上。
“你这是……这是……怎么了?”梅香追在她身后问。
长青帮分舵的地方不小,马车停的位置有些远。
刘兰雪见梅香真是跑不动了,这才慢下了脚步。
石径两旁,都是一人高的九秋香。
早春时节,九秋香上吐出点点新绿,糯嫩的颜色,叫人气愤郁结的心情,似乎也略微松散了些。
“我跟关三爷说了,不跟他学武了!哼,他连我师父都不算,凭什么叫我背弃娘子?”刘兰雪怒道。
梅香诧异的看了看她,“若是你师父叫你背弃娘子,你就答应了?”
刘兰雪停下脚步,瞪了瞪眼,“梅香姐姐,你懂不懂听话听音儿啊?我的意思是那样么?”
梅香赶紧笑了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别生气嘛!关三爷是个大老爷们儿,在长青帮里说一不二的也惯了。你听听也就算了。”
刘兰雪重重的点了点头,“当初我卖身葬父,若不是娘子,我真就被卖到妓院里了,如今也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模样,我如今的一切都是娘子给我的,却叫我不要想娘子的事儿?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儿我怎么能干?不叫我伺候娘子,难道我学武不是为了更好的伺候娘子么?当我傻,好糊弄?”
梅香闻言,咯咯的笑,“你这忠心表的,真叫我都佩服了,既然你对娘子这般忠心耿耿,勉强叫你入了我‘香’字辈儿吧!”
刘兰雪微微一愣,“什么香字辈儿?”
“就是娘子身边第一大丫鬟呀,你没看我们几个是,梅香,竹香,菊香!嘿,你刚好是兰香!咱们四个也能凑齐‘梅兰竹菊’四君子了!”梅香兴奋说道。
原以为刘兰雪会跟她一样高兴。
香字辈儿可不是谁都能当的,那得是像她们几个一样对娘子忠心耿耿的才成!
“我这名字……”刘兰雪轻叹了一声,“不能改。”
“嗯?一个名字而已,我们都是把命都交给娘子的人,一个名字,又算得什么?”梅香撅了撅嘴。
刘兰雪眉头微蹙,轻叹了一声,“我从来没跟人说过,不过梅香姐姐你不是外人,我跟你说了吧?”
“啊?这里头还有秘密呢?”梅香四下看了看,凑近了刘兰雪,“什么秘密?”
刘兰雪无奈一笑,“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是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我是捡来的,他们捡我的时候恰是在春天,却恰逢倒春寒,下了一场桃花雪。就在那场雪里,捡了我,所以给我取名兰雪。”
梅香愣愣的看着她,“不是你生父生母啊?那你还卖身葬父?”
“那是我养父啊,从小把我养大的,我娘死得早,我爹一个人,养着我这么个不像女娃的女娃……还不是他亲生的,他却对我比对他自个儿都好,惟恐委屈了我。养恩岂不是比生恩更大么?我不该卖身葬父么?”刘兰雪反问道。壹趣妏敩
梅香迟缓的点点头,“该,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娃子!那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他们亲生的?”
“我爹病重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叫我去找我自己的爹娘,他没有办法照顾我了,怕我这样的,一个人孤苦不好过活……他说当年捡我的时候,我身上的被褥都很讲究,估计我家里也是有钱的,可惜我身上除了个金锁子以外,也没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了。”刘兰雪喃喃说道。
梅香来了兴趣,“那金锁子呢?”
“卖了。”刘兰雪无所谓的摊摊手,“我爹给我,叫我去寻亲的时候,我拿着锁子就卖了,换了钱给我爹买药。”
她说完,还嘿嘿的笑了。
阳光落在她精瘦身形上,落在她纯净的脸颊上,好像让她整个人都带上的光芒,让人目眩神迷。
梅香连声轻叹。
密集的九秋香后头,却有身影无声一晃。
像是灵巧的猫一般,没发出一点儿动静,便不见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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