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突然觉得,刚才那句“不敢受”倒还算客气了!
这话说的才叫人无地自容呢!她只觉自家公主定要掩面而奔了。
李慧芝只是僵了片刻,便垂眸轻叹,“将军铁骨铮铮,实在叫人佩服。若有红颜知己,可抒情怀,才……”
景延年忽而抬头,猛的看了她一眼。
李慧芝的话音顿时僵在口中,这是什么眼神?质疑?鄙薄?嘲弄?
她踉跄了一步,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在她耳边小声说:“公主,咱们走吧?”
李慧芝却推开了丫鬟,半蹲下身子来,看着景延年的侧脸,“寿昌郡主已经写了休夫书了,将军还不死心么?当初她有多喜欢你,如今必然就有多厌恶你!你这般纠缠,和当初的寿昌郡主有什么区别?”
景延年并没有看她,语气微冷,“请公主自重。”
李慧芝倒吸了一口冷气。
丫鬟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这可是在御书房外头,圣上虽然不在,但多的是圣上的耳目。
李慧芝脸面白了白,叫丫鬟捡起地上的银灰色披风,她又看了景延年一眼,转身而去。
“公主别难过。”宫女小声安慰说。
李慧芝步履飞快,脸上却并没有羞惭悲戚之色,却还带着淡淡笑意。
远离了御书房,她猛的停步转身,宫女险些撞进她的怀里。
“我为什么要难过?”李慧芝缓声问道。
宫女张口结舌,半晌才迟疑道:“是景将军不识好歹……”
李慧芝垂眸轻笑,“我知道他会拒绝。”
“那公主还去……”自寻其辱么?宫女瞪眼难以置信。
李慧芝远远眺望御书房的方向,语调很轻,“父皇乃是生性骄傲之人,你说倘若父皇见景将军如此看不上他的女儿,会有何反应?”
宫女瞪着眼,歪着脑袋,似乎一时未能明白。
“萧玉琢已经休夫,倘若父皇重新赐婚,景将军还能抗旨不尊么?”李慧芝广袖一挥,脚步轻快的向回走去。
宫女又在原地愣了一阵子,才提步快追,口中小声道:“这法子实在是太冒险了……”
六公主刚出现在御书房外头,圣上便得了消息。
他眯眼望着窗外,默然一笑,“虽没了寿昌郡主,但若是能叫延年成为朕的女婿,岂不是更好?”
伺候圣上身边的内常侍梁恭礼垂头没做声,不多时便传来消息说,景延年没给六公主好脸色,生生把六公主给臊走了。
圣上闻言,不由大怒,“他仗着朕宠信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跪在御书房外头逼迫朕也就罢了,竟然这般不将朕的女儿放在眼中?呵,朕的女儿,倒比不上寿昌郡主吗?”
梁恭礼上前为圣上捏肩放松,“圣上息怒。”
圣上冷哼一声,“他看不上六公主?呵,朕偏要将六公主许配给他!寿昌郡主乃是我那兄长赐婚,他倒护得紧!朕倒要看看,是朕的赐婚重要,还是朕那兄长赐婚重要?!”
为圣上捏肩放松的梁恭礼谄媚说道:“圣上真是旷古仁君!历朝历代胆敢有人如此蔑视皇威,有多少也被拉出去砍了!景将军还能摊上迎娶公主的好事儿,实在是圣上怜恤呀!”
圣上闻言哈哈大笑,抬手指着他,“你呀你,果真是什么都不懂!景延年如此年轻,就有勇有谋,假以时日再多加历练,朕东征新罗高丽,西伐吐蕃的报复终将实现呀!千兵易得,一将难求!朕手里有这样难得的人才,难道要折在这一点点儿女私情上头?”
梁恭礼连忙跪地,“奴才当真是狗屁不通……”
“粗俗。”圣上笑了一声。
“唔,奴才近来听说纪王和越王都和景将军走得很近,纪王先前向萧家娘子提了亲,要纳为侧妃。或许是越王叫自家妹子前来关怀景将军也未可知呢?”梁恭礼憨憨的笑了笑,“或许真不是什么儿女私情,是越王殿下惺惺相惜……”
梁恭礼话未说完,圣上心头倏尔一震,他眯眼看着梁恭礼。
梁恭礼憨憨而笑,面无城府。
可他的话,却偏偏句句都直指要害。
一点儿女私情倒是没什么,倘若是纪王和越王想要故意拉拢景延年以结党,那就太不将他这个爹放在眼里了。
圣上不由迅速冷静下来,缓缓说道:“延年对六公主不假辞色,倒是一片忠心。”
梁恭礼看着圣上的白底靴,脸上只有茫然。
“去叫侍卫将他打走就是了!这都快四个时辰了,再跪下去,膝盖跪坏了,日后还怎么替朕打仗?”圣上吩咐。
梁恭礼领命退下,出了大殿,他脸上茫然懵懂全然不见,清清淡淡似还有些许笑意。
“圣上有令,将景将军打走!”
虽是打走,却颇有怜悯之意。
这般逼迫,圣上却并未追究其罪责,可见恩宠。
景延年被几个侍卫架出了宫门,他想翻身上马,却是不能,两个膝盖已经跪的麻木僵硬,浑身更是时冷时热,战栗不止。
廖长生见状,心疼的不行,连忙备了马车来,将景延年扶上马车。原本结实强壮的将军,此时却脸色煞白难看。
他伸手探向景延年的额头,警觉他竟发了高热。
刚硬生生扛着挨了一顿打,又在那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跪了三四个时辰,秋日烘烤着,秋风吹着,可不得病了么?
廖长生咬了咬牙,沉默了一路,回到将军,他却忽然憋出一句话来,“将军究竟是利用郡主,还是真心舍不得郡主?”
景延年一直阖目躺着。
闻言,他猛的睁开眼来,目光锐利如剑,冷冷看了廖长生一眼。sxynkj.ċöm
廖长生一抖,低下头来。
可廖长生问出口的话,却一直萦绕在两人的心头。
究竟是利用?
还是舍不得?
景延年闭目抿嘴,并没有回答之意。
他回到将军府,果然是病了一场。但他身强体壮,在床上躺了大半日,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大夫劝他多多休息的话,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竟亲自挑选过目,又给萧玉琢送去了好些人手。
功夫极好的护院,放心妥帖的仆妇丫鬟。
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要看好了。
萧玉琢看着将军府送来的一群人,不耐烦的叫菊香全都打发回去。
都不是夫妻了,她要他的人干什么?就算不是郡主,她也没落魄到那个份儿上吧?
“将军送来的护院,功夫定是很好的。”竹香小声劝道。
梅香和菊香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萧玉琢摇头,“不要不要,我难道要他来接济?”
将军府送来的人群中,却又一个小小的声音轻唤道,“娘子,留下婢子可好?”
萧玉琢皱眉,谁这般大的胆子,竟敢毛遂自荐?
寻声看去,却见一张熟悉的脸,“陈妙妙?”
小姑娘被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挡的严严实实,只探头探脑的露出半张小脸儿来。
听到萧玉琢唤她的名字,连忙从人堆里一跃而出,福身行礼,“娘子还记得婢子!”
萧玉琢点头轻笑,“敢在佛寺之中烤鱼,还烤的那般美味,我岂能忘了你?”
陈妙妙满面激动欣喜。
萧玉琢想到自己的计划,再看向陈妙妙,不由心头一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陈妙妙的厨娘天赋,简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正是她如今需要的人才呀!
“护院留下四五个,陈妙妙留下,其他全都送回将军府去!”萧玉琢拍板。
陈妙妙喜滋滋的跟在萧玉琢身后。
萧玉琢一面沿着回廊往二进走,一面时不时的回头看她。
“娘子看什么?”梅香都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了。
萧玉琢停下脚步,上下打量陈妙妙,“妙妙哪里都好,唯独……”
陈妙妙一听,立时紧张起来,福身行礼道:“郡主不要赶婢子走,婢子哪里不好定然会改的!爹爹听人议论过娘子准备的烧尾宴上的菜式,向往已久,婢子只盼着能得娘子指点……”
这个热忱劲儿叫萧玉琢不由一乐。
“没说你不好,只是你年纪太小。”
“婢子三岁帮父亲烧火,四岁学父亲切菜,五岁开始掌勺……婢子今年都十四了!”陈妙妙急道。
梅香笑道:“呵,你瞧着不大,却已经是十年的老厨娘了呀?”
陈妙妙挠头。
萧玉琢笑而不语,提步继续往内院走去。
她道陈妙妙年纪小,倒不是信不过她的手艺,只是她有个想法,需得一个能震得住场面,且有经验的人来做。
陈妙妙做厨娘,她自是不担心的,可是她还需要一个人来……
“娘子,有位姓梁的郎君拜访。”
萧玉琢还未行进内院,廊外便有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来说道。
“姓梁?莫不还是那个……”梅香眉头轻皱,扶住萧玉琢的手,“如今别院之中,可还有郎君的人手,娘子若是见了那梁生……”
萧玉琢浑不在意的一笑,“我既留下他送来的护院,也就没打算瞒着他什么,我已经休了他,便与他再无关系了,我和谁交往,还用得着他来管教?”
萧玉琢转身便去了前厅见客。
来的正是梁生,他身后还跟着魏子武。
梁生这次倒不是空手来的——他还带了三大筐的礼物。
“哟,这是蜜桔呀,东市都还没的卖呢!”梅香看着魏子武掀开来的一大筐蜜桔,小声叹道。
蜜桔只有南方产,彼时交通不便,东市一斤成色一般的蜜桔,比一匹上好的云锦还贵。
正可谓长安城的贵族水果了。
萧玉琢看着眼前的三只筐子,另外两个上头还打着绛紫的布,“郎君太破费了!”
三筐子蜜桔,东市还没有得卖,这梁生就能弄来,成色还这般漂亮,看来南平公主说的没错,他来历不简单。
梁生微微一笑,“娘子客气!”
魏子武顺手将另外两个筐子上的布也揭了开。
萧玉琢却微微一愣,并不都是蜜桔呀?
“咦,这是……”梅香瞪眼望着中间那筐子,抬手咬着指头尖。
她是长公主府上的家生子,打小就伺候主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可中间那一筐黄橙橙,亮堂堂,像橘子又不是橘子的东西,她还真没见过。
“这是甜橙?”菊香忍不住问道。
“是甜橙。”魏子武呵呵一笑。
梅香立时扭脸看着菊香。
菊香低声解释:“我在宫里学医的时候,在贵人主子宫里见过。”
“宫里才能见着,那是贡品呀……”梅香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梁生,“那……那个筐里的又是什么?”
萧玉琢也向最后一个筐子看去,黄灿灿,一头尖一头圆,有脑袋大小。嗨,柚子呗,梅香怎么连这个都不认识?
她正要开口,免得自己的丫鬟太丢人,显得她堂堂郡主,连这点儿世面都没见过。
魏子武却先开口道:“这是香栾,北边儿没有的。”
哦,这会儿还不叫柚子。
“这都是南方的水果,长安城里不常见。”魏子武嘿嘿笑着说。
萧玉琢抬眼看着梁生,“物以稀为贵,梁郎君能拿得出手这些水果,想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知郎君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梁生听出她话音里的客套疏离,连忙起身拱手,“娘子莫要误会,小人只是听闻坊间传言,娘子得罪了将军,被圣上撸去封号,收回田庄……”
梅香听闻此言,脸色立时一变,“我家娘子如何,用不着梁郎君操心!”
魏子武看了梅香一眼,也略略皱眉,“我说哥哥,一大早我就劝你不要来!好心也会被人误会!你不听,看看?”
萧玉琢抬手叫梅香后退。
梁生脸上温厚的笑容却是一丝未变,“娘子莫要误会,小人只是因为心中愧疚,想要弥补,却苦无门路。实在不知自己能为娘子做些什么,唯有这些新鲜吃食尚能拿得出手,所以送来给娘子尝个鲜,断然没有别的意思!”
“我哥哥一片真心,不求领情,但求娘子莫要误会了我家哥哥!”魏子武也拱手说道。
萧玉琢看着地上放着的几筐子水果。
这东西搁她穿越前那会儿,算什么呀?满大街都是呀!可放在她身处这时代,那是比赤金还矜贵的东西。
倘若谁家待客送礼,能拿出这么新鲜的南方水果来,那还真是很长脸的一件事儿呢。
可叫她为这么几筐子水果,承下梁生一个人情,那还真是……有点儿牙疼。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先前松竹馆还开着的时候,我手里有些积蓄,便在豫章郡买了个庄子,这是我那庄子上出产的,不值什么。”梁生似乎看透了萧玉琢的心思,连忙说道。
萧玉琢这才微微一笑,“梁郎君既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
梁生连忙拱手,还大为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娘子,娘子若是拒绝或是心生误会,小人才是深感不安呢!”
他以前是开松竹馆的,纵然自己不接客,但迎来送往,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差不了。
萧玉琢正要婉言送客,忽而想到她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www.sxynkj.ċöm
“梁郎君刚刚说什么?”
梁生微微一愣,看了魏子武一眼,“说,小人深感不安?”
“不是,不是,”萧玉琢微微一笑,“你说你想弥补愧疚之心,却苦于无门?”
梁生含笑点头,“莫不是娘子怜恤,要给小人这个机会?”
他这般客气,萧玉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梁郎君快请坐,坐下慢慢说。您以往是松竹馆的掌柜,见多识广,结交的人脉定然不少吧?”
梁生到没有谦虚,十分诚恳道:“娘子有何需要,只管吩咐,小人绝不推诿。”
“我想寻个善于经营的掌柜,最好是忠厚诚信之人,可我认识的人中,并没有合适的,不知梁郎君可有合适的人选?”萧玉琢缓声问道。
她身边丫鬟,一听就愣了。
萧玉琢看着梁生。
梁生垂眸思量片刻,拱手道:“这事儿简单,我认识的人里恰好有个现成的,有过几年当掌柜的经验,恰好东家不干了,他正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也正为此着急呢。”
“那感情好,麻烦郎君介绍我与他认识?”萧玉琢问道。
“娘子!”梅香着急,轻拉了拉萧玉琢的袖子。
娘子就算没了封号,食邑和田产,也用不着与民争利吧?士农工商,为商者贱!
萧玉琢并没有理会丫鬟,满目期待的看着梁生。
梁生垂眸一笑,“小人在此,不知娘子可能看得上?”
萧玉琢一怔,连连摆手,“郎君这是玩笑话,郎君能在豫章郡买下庄子,岂会低头给旁人做个小掌柜?”
梁生拱手,眼目诚挚,“以往开着松竹馆的时候,我和舍弟手里确实还有些余钱,松竹馆那种地方,看起来收益不少,可多数都要归了朝廷的教坊司,更要上下打点,能落在我们手里的,实在是极为有限。我和舍弟买下豫章郡的庄子,是打算养老有个去处……也是花尽了积蓄。”
萧玉琢看向魏子武。
梁生这话她是不信的,可他脸上太过平静,叫人望不出端倪。
魏子武性格爽直,定会露出破绽。
没想到,魏子武也是一脸哀戚,还跟着点头轻叹。
当真如此?
“我兄弟二人早就想摆脱松竹馆,可入行容易出行难,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梁生拱手道,“如今好容易摆脱了,再也不想重新陷落到那种境地。可我们兄弟二人也不会别的,总的有个谋生之道吧?”
萧玉琢瞪眼看着梁生。
她原本是要求他帮忙,介绍一个能当掌柜的稳妥人手。
可转眼之间,却是他求她给他们兄弟二人一个谋生之道。
她这请人帮忙的,却成给人生路的恩人了?
梁生真是不动声色的将她给好好恭维了呀!
“也不是什么大铺子……”萧玉琢犹疑。
“我兄弟二人但求有个安身立命的活计。”梁生连忙说道。
这真是谦虚了。
以魏子武的伸手,镖师,武师,护院能干的多了去了。
但见他二人拱手作揖,表情诚挚,萧玉琢还是犹疑的将她想在东市买个铺子的想法说了。
“我手里余钱不多,也不想求到阿娘那儿叫她担心。”
梁生拱手应下。
萧玉琢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可梁生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倒比她还高兴似得。
掌柜和铺子的事情,就交给梁生了。
萧玉琢和陈妙妙就琢磨着各种新奇的点心。
长安人好吃,乃是出了名的。坊间甚至有传言说,先皇因为一顿烧尾宴太好吃,想要给那上烧尾的大臣再次加官进爵,好再尝一尝他家的烧尾宴。
长安城里无论东市西市,哪里只要开了新的食肆,那生意定然火爆无比,客满为患。
这就是商机呀!
萧玉琢身为资深的吃货,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商机。
梁生买下铺子,前来将契约文书交给她的时候,她和陈妙妙甚至鼓捣出一个硕大的方形“烤炉”出来。
萧玉琢将自己想开一家点心铺的想法跟梁生这么一说。
梁生立即就心领神会,曾经是松竹馆里卖艺不卖身的头牌,梁生一手丹青漂亮的紧。
他连忙画出自己的想法。
萧玉琢只惊叹,比她构想的还完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儿。
铺子的事情,完全交给梁生去办。
她把各种点心的做法告诉陈妙妙。
陈妙妙一开始不会用这烤炉,点心烤糊了一炉又一炉。
整个别院里都弥漫着一股子焦糊的味道。
梅香几个胆战心惊的看着闷头跟烤炉过不去的陈妙妙,“点心烤坏了也就算了,你别把自己再给烤熟了!”
点心要用糖,用酥酪,用精磨的细面。
彼时这些东西都贵的飞起。
陈妙妙一炉一炉的烤坏,而萧玉琢如今境况她也知道,不是以前可以大手大脚的郡主,更不是将军夫人。
郡主看似大大咧咧,其实骨子里很骄傲,她不会向景将军低头,更不愿向娘家伸手。
否则,她怎会做这与民争利的事情呢?
正是明白这些,陈妙妙更是憋着一股子劲儿,烤坏一炉,就猛捶自己一顿,记下经验教训,然后一言不发的重新来过。
她折腾了几炉子之后,萧玉琢忽而动了动鼻子,“这次似乎成了?”
陈妙妙端上来一盘火候恰到好处,烤的焦香漂亮的点心。
模子还未铸造好,点心样子算不得漂亮,但这香味,真是叫人垂涎三尺。
萧玉琢尝了一口,就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连声赞叹。
她刚说赏给丫鬟,几个大丫鬟便把点心哄抢一空。
萧玉琢忙着自己的生财,争取早日独立的大计。
全然不知有人正不怀好意的念叨着她的名字。
城郊的将军府田庄上,杨氏拍着腿道:“妹子呀,我说了你可别着急,那萧玉琢呀……”
景夫人猛的抬头,目光凉凉的看着杨氏,“直呼其名讳,是为不敬。”
“什么不敬呀?她如今已经不是寿昌郡主了,妹子还不知道呢吧?定然是年儿瞒着你!”杨氏咧嘴道。
景夫人皱紧了眉头。
杨氏轻哼一声,“妹子知道她为何不是寿昌郡主了么?”
景夫人缓缓摇头。
“唉,年儿好面子,我就说嘛,这事儿他肯定不能叫你知道!庄子上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若不是我留意叫人打听,如今咱们都被年儿蒙在鼓里呢!”杨氏拍着腿说道。
这说法叫景夫人异常不悦,“究竟是什么事,嫂嫂直说吧?”
“萧玉琢休了年儿,你知道吗?”杨氏问道。
景夫人闻言深深一愣,她狐疑的看着杨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杨氏糊涂了。
“玉玉休了年儿?嫂嫂说的是哪里的话?”
“妹子也觉得不可思议吧?事儿还真就是这么个事,我活了几十年了,见过听过的事也算是不少了,从没听说过有女人休了相公的!人家萧玉琢就做了!”杨氏斜眼看着景夫人,阴阳怪气的叹道,“不服不行呀!她真就敢!”
景夫人越发不相信。
“妹子若是不信,就将年儿叫回来,当面问问?看年儿如何说?我还会撒谎骗你不成?年儿他也算的我半个儿子呢!”杨氏信誓旦旦的说道。
景夫人抿住嘴,好半晌都没说话,她望着杨氏一张一合的嘴,只觉耳中嗡嗡作响。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事儿!”杨氏话锋突然一转。
景夫人紧跟着又是一愣,“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氏这才腼腆的笑起来,“寿昌郡主不过是个郡主,如今我年儿已经是圣上亲封的怀化大将军!她那臭脾气,配我年儿岂不是亏了年儿了?”
景夫人皱眉,只觉的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我也是在长安城里参加过许多宴席的夫人了,年儿孝敬,长安城里的夫人们也都高看我一眼,”杨氏抬眼看了看景夫人,笑嘻嘻道,“有位公主,暗中透口信给我,说早就相中咱们年儿了!可惜叫那萧玉琢横插一脚,抢了先!如今她不是休夫么?正好!叫年儿迎娶了公主……”
“不行!”一声厉喝。
景夫人柳眉倒竖,声色俱厉。
杨氏只见她温和亲切,从未见过她这般严厉的样子,当即吓得一软。
半晌她才拍着心口,缓过一口气来,“妹子吓了我一跳!我知道你念着萧玉琢的好,可她不念你的好呀?她表面对你恭敬,背地里指不定多么看不起你呢……”
“嫂嫂不用说了。”景夫人冷下脸来,“公主的事情也不用再提。”
“嘿,你怎么是一根筋呢?那萧玉琢如今已经不是郡主了!”杨氏面上急切。
景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是不是郡主,她都是年儿娶进门的妻。”
杨氏一脸嘲讽,冷哼一声,“你当她是你儿媳妇,却不知道她如今根本就看不上你家儿子了!她勾搭了松竹馆里的男娼,踹了年儿,如今长安城里都传遍了!你还舔着脸把她当年儿的妻呢!”
景夫人闻言大怒,抬手就想给杨氏一个耳光。
她好歹当年也是伺候在长公主身边的人,还没人当着面说过她这般难听的话呢。
杨氏立即把脸往前一凑,“妹子,你还想打我?来你打呀?你打呀?叫你哥哥看看,我们夫妻二人照顾你们母子这么多年,照顾出什么来了?不求你们感激也就罢了……”
景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举起的手掌。
杨氏轻哼,“公主岂不是比郡主尊贵的多?娶了公主,你也是公主的婆婆了!”
“我不同意。”景夫人垂眸,拢在袖子里的双手不由攥紧。
杨氏猛然起身,“你不同意?我去跟年儿说!这般好事儿,旁人家里盼都盼不来!你这是耽误儿子的好姻缘!”
景夫人眉头皱紧。
杨氏扭着屁股向外走去。
景夫人连忙叫了萧玉琢先前送给她的两个丫鬟进来。
伺候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甚是漂亮,她拿过自己做的小衣裳,交给丫鬟似锦,“你去把这些小衣裳给嫂嫂家的孙儿送去。”
似锦微微一愣,“夫人适才不是还和舅夫人吵了两句,怎么舅夫人刚走,就送东西过去?”
景夫人没说话。
似锦小声道:“只怕舅夫人还以为,夫人是低头认错了呢……”
景夫人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你只管把衣服送过去,旁的不用管。”
似锦年轻漂亮,杨氏的儿子早就眼巴巴的望着呢。
但杨氏的儿媳妇厉害,知道他的贼心,将他管的严得很。
杨氏自然看不惯自己的儿子受儿媳摆布,常常跟儿媳掐起来。
景夫人这时候叫似锦去送东西,杨氏的儿子儿媳正好在家。
因为似锦,他们肯定又要吵起来。
那杨氏必然脱不了身。
她得在杨氏撮合儿子和公主之前,见一见儿子,问问他玉玉休夫究竟是怎么回事?
“去将军府,去找年儿,就说……叫他速来见我!”景夫人吩咐庄子上的人道。
景夫人心中焦急的在院子里踱着步子。
隔着不远的杨氏院中,果然传来争吵谩骂的声音。
杨氏和她儿媳的嗓子,一个比一个尖细嘹亮,那骂人的话都不带重样儿的。
景夫人约莫过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要问一遍时辰,问的丫鬟都慌了神儿。
长安城通往庄子的大道上,却迟迟不见景延年策马而来的身影。
黄昏将至,才见那庄子上被派去的人,打马回来,未进院子就翻身下马,慌忙上前道:“回夫人话,将军不在府上,小人等了一日也不见将军,府上人说,将军去军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府。”
景夫人眉头一皱,想了片刻才松了口气。
她既然都见不到年儿,那杨氏必然也不能见到,她想怂恿年儿娶公主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
景夫人不曾想,杨氏和儿媳吵闹一番,听说她派了人去将军府上,当即也慌了。
杨氏一夜没睡,思来想去,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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