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气渐凉。许多鸟都往南边去了。
夏立拿着沉香给她的谷子,在院里逗鸟,发现平时常来的几只不见了踪影,有些感慨。
“走也不跟我打声招呼,真是无情无义的鸟儿啊。”
这会儿恰好沉香收衣服去了,不在她身边,高旺听见这话,以为夏立是为祁瑾煜承了人情,但没有表示而气恼,存心想劝,又怕自己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倒惹夏立不开心,于是找了个借口从院子里出去,把沉香叫了回来。
“生祁总兵的气?”沉香一听高旺的分析就笑了,“不可能的,半仙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可东家也不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高旺严肃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有所盘算也是正常的,不过可惜我猜不到她是如何想的。”
沉香笑着摇头,“半仙和祁总兵的渊源可远了去了,改日我再和高大哥你详细说。我先瞧瞧半仙那头去。”
等沉香来见夏立,并将高旺的猜测一说,夏立顿时就笑了。
“我看起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虽然我是挺记仇的,可上次卖人情是卖给师傅的啊,我跟自己人不说两家话。”夏立拍了拍手里的谷子渣,“说起我师傅,他确实有点没良心……”
师也拜了,这称呼也喊了,可是真正算起来,他一次都没有正儿八经的教过夏立武功!
“哼,再不教我,我就不认这个师傅了……”
当晚,夏立沐浴更衣,晾干头发就准备睡觉。
忽然闻见院子里传来陌生的花香,觉得十分蹊跷,忙用床头放凉的茶水打湿手帕,捂住口鼻,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往庭院中去。
睡在耳房的沉香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动静,估计是睡下了。
庭院中点有六盏石灯,将周围照得通明。
夏立环视四周,未见明显人影,便抬头看向屋檐。
家里进贼了?
“上来。”
屋顶上忽然传来祁瑾煜清冷的声音,饶是夏立已经有了家里进贼的心理准备,也还是冷不丁的被他吓了一跳。
“师傅,我上不去……”夏立说话时,并没有松开手中的湿帕子,“师傅,你来就来,怎么还要给我这府中燃迷香?”
“不是迷香,是云梦草。”祁瑾煜勾唇,“你那么厉害,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少剂量是香料,多剂量还不是催人入梦的迷香?我不是不认识它,只是不知道师傅什么目的。”夏立并非怀疑祁瑾煜有什么不良动机,只是觉得他要来,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夜潜就算了,还带迷香。
很不君子啊。
“独门武功,不可外传,所以不宜有外人在场,免得被人偷学。”祁瑾煜信口扯谎。
他师承天罗宗,武功确实不能轻传外人。
但早年间师傅让他和师兄弟们在平常练功时,都想一些新的招式出来,一是为了发散他们的思维,让他们懂得变通,认知不要僵化。二也是为了便于他们检验天罗宗这十几年来新创的一些招式是否存在漏洞。
在融会贯通这件事上,祁瑾煜天分极高。
他还没从山上下来参加武科举时,就已经修出了具有个人特色的两套剑法,刚柔并济,杀意中带着唯美,当时就得到了师傅的夸赞。
如今,他又通过不断的切磋,比较,修正,改进,这两套剑法已然成熟,而祁瑾煜又开始了拳法的研究。
毕竟,在对战交手的过程中,并非时时刻刻都能拥有武器。
如果失去了剑就不能应敌,那剑术练得再好也无济于事。
故而,祁瑾煜要教夏立的第一套武功,是一套拳法。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完全不会轻功的夏立没办法上屋顶。
“师傅,要不你下来吧?”夏立笑嘻嘻,“屋顶上的瓦片又不平,平地上练功多好啊。”
祁瑾煜不予理会。
夏立有点懊恼。
她当然是很想学武功的,毕竟是曾经的七境武修啊!
还差两阶就能成为九境的无双武修了,哪知道命途坎坷来了这个世界……
可是,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她现在连个屋顶都上不去!
“要不师傅你下来接我一下。”夏立又出主意道。
啪。
空中忽然飞来一条长树藤。
“就借着这个爬上来。”
树藤?
夏立走上前去,抓住树藤,拽了拽。
好像还算结实。
不过,爬藤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陈皮这身体,手脚都没什么力气,要不是因为之前在白云庵长大,被她们折磨得小手粗糙长茧子,这会儿碰上这爆皮的树藤,细皮嫩肉都要被刮破。
唉。
师傅好严格啊。
夏立叹了口气,回想了一下自己往昔作为武修遭天雷劫难的经历,忽然又觉得眼前的一切又不都不算什么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
夏立深吸一口气,像是小猴子似的攀上树藤,努力往上爬。
一开始她还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但爬着爬着,这个身体壳子就开始暴露各种短板。
夏立气喘吁吁,又生怕自己一个放松,人就会摔下去,吊在半空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欲哭无泪的抬起头看向祁瑾煜。壹趣妏敩
“师傅,徒儿爬不动了,能不能拉一把?”
祁瑾煜相当冷漠的看了一眼树藤连接的那棵树,“这树承重力大抵不是特别好,你若磨磨蹭蹭,估计很快就该断了。”
断了!!!
夏立真想一记飞腿上去把祁瑾煜给踹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铁石心肠还落井下石的人!
看出他当真没有要拉自己一把的意思,夏立死了心,狠狠咬牙,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屋顶。
上去之后,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攀着屋脊一顿喘气。
“就你如今这样,就不要妄想练功了。”祁瑾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且先从练好体质说起。”
“师傅,这两点不冲突的啊。”夏立欲哭无泪,“把式什么的可以先学学吧,不然像此前在白云庵一样,差点被人连小命都算计走了,那这天下万民岂不是少了一个行医救世的好大夫。”
祁瑾煜没料到这人会突然主动提及白云庵的事情。
这事过去这么久,案子都已经被他封档了,别人都以为是意外起火,唯独他直觉相信静尘死于非命。
当时,他检查过静尘的尸体,她身上没有伤痕,纯粹是被起火后的毒烟活活闷死的。
他那会儿以为是“陈皮”为了不留下线索而选用了这个方法,却没想到,她真的不会武功。
忽的,祁瑾煜说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他们那般待你,你为何不早些逃跑?”他问道。
夏立哪好说这壳子里换了人,只能垂下眼去,摇头叹气,“我从小就在白云庵长大,那里是我的家。如果不是来了静尘她们这群害群之马……谁舍得背井离乡。我原先的师傅曾经拉着我的手,要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照看白云庵。怎么知道,她们竟然是一群黑心肝的畜.生。”
夏立这番话也不完全是演出来的,毕竟她现在拥有了陈皮的部分记忆,知道那群大大小小的尼姑都把她当牛当马的差遣使唤,她虽然惩罚了静尘,但也只是因为迫不得已。
如果静尘不要她的命,她或许只会带着陈皮的身份,静静离开而已。
可惜了,陈皮那只小白兔,早就已经撒手人寰。
只不过,陈皮的身世之谜尚未解开,要是能找出陈皮的出处,她的灵田空间也能全面解锁了。
唯今之计,也只能增强体质,锻炼身体,以此来慢慢减淡空间内的白雾。
看她独自沉默,祁瑾煜以为她是想起了从今在白云庵遭受的非人虐待。
有件事,他想问很久了,可每次话到嘴边,又觉得事不关己,且还涉及到夏立的名节,便没有问。
而这一刻,夜阑人静,这屋顶之上又只有他们师徒,祁瑾煜鬼使神差的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她们胁迫你服侍过哪些官员?”
夏立愣了一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抬头看他,“师傅以为我跟她们同流合污?”
“不是。”他立马否定了她的误解,“只是……”
“师傅,我不仅会救人,也会放毒的。”夏立攥紧小拳头,少女的倔强尽显于脸上,“药毒不分家,我就算是把自己毒死,也不可能让他们动我一根头发!”
陈皮已死,死者为大,夏立不想说是因为陈皮长得黑而没被静尘选去陪.客。
而且,她也懒得多费口舌,跟祁瑾煜解释自己的皮肤突然变得白皙细嫩的原因。
“师傅,”夏立突然眨了眨眼,很是期待的看着祁瑾煜,“要是我真的被她们抓去当了小奴.隶,师傅会嫌弃徒儿是个不洁之人吗?”
“不会。”祁瑾煜答得斩钉截铁。
这也的确是他的真心话。
他从不觉得那些被教坊司送去青楼,靠卖笑为生的女子低人一等,毕竟那就是他们的命。
曾几何时,他也是全京城人都低看的“不孝子”,只不过,是面前这个少女以一己之力,无形替他洗刷了名声上的冤屈。
一股热浪在祁瑾煜胸口翻涌。sxynkj.ċöm
“无人伤你便罢。如果谁有如此贼心……”他顿了顿,眼神顷刻染上杀意,“无论那人是谁,为师必将亲手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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