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的秦晚鸢也上门来,她打扮得十分妖艳,口脂极红,怀先生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直接问:“姑娘是找我们东家的?”
怀先生看人的眼光很好,秦晚鸢这样打扮的女子,不会亲自上门买货,她若是来了,定然是认识东家。
白氏给秦晚鸢看茶,秦晚鸢好奇地打量这间会客室,这里的陈设华丽典雅,显现出主家的好品味,她点头赞扬:“君姑娘好心思,把一间小铺子收拾得这般有趣。”
君以柔对秦晚鸢的到来有些好奇,秦晚鸢还是往常那副看惯荣华富贵的模样,她答:“寻常无事,便喜欢捣鼓这些东西,秦姐姐谬赞。”
华服女子猩红的唇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你在这里做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你的贺义大哥,可是在帝都受苦呢。”
她的手,不可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君以柔眸色沉了沉,道:“他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放了你和卫宣,被太子责罚了,不过你放心,他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无生命之忧,却少不得皮肉之苦,这一次,恐怕一个月都起不来床了,太子的私牢,比天子的大狱更恐怖。说来也挺有意思,太子的私牢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里面所有的酷刑都用在他自己身上,你猜猜看,他现今是何种心情?”www.sxynkj.ċöm
秦晚鸢好整以暇地盯着对面的女子,道。
君以柔垂下去的长长的睫毛如羽扇抖动了一下,秦晚鸢想看见她红红的眼眶,可是君以柔怎会让她看见自己的弱点,白衣女子抬首,面上一派无关痛痒的神情:“没死就好。”www.sxynkj.ċöm
秦晚鸢以为能看到崩溃的君以柔,然而她错了。
华服女子气郁,道:“你在这里和苏公子谈情说爱,可想过他在帝都受着罪?”
君以柔一字一句道:“我和谁过什么样的生活,与姐姐无干,你管的事未免太宽了!”
秦晚鸢一直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君以柔怎会不知,给秦晚鸢一些脸色,让她收敛些也好。
看到对面的一直如猫儿般收藏自己小心思的人儿终于发怒,秦晚鸢收敛了自己带着怨恨的神情,她微笑道:“这才是真正的你,心里藏着愤怒、不甘、委屈和怨恨,一直藏着自己不累么,你远比你的容貌,更加张扬跋扈、不可一世呐。”
这个女人随意猜测自己的心思,君以柔一再忍让,只让秦晚鸢得寸进尺,她挑眉冷眼:“如你所言,我只是徒有一副好皮相,我的内心污浊不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敢动我的主意,我定十倍奉还。姐姐听清楚了么?”
“你今日与我说了实话,那我也和你说句交心的话罢,你若无法给与他一个好的未来,不如趁早放手,你这样的女子,只会毁了他。”
君以柔的脸生出冰雪,漆黑的眼眸盯着说出这句话的女人:“我就算毁了他,也不会拱手让给你,你也晓得,我就是这样的烈性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我自己都讨厌自己呐。”
秦晚鸢被气得头发疼,她揉揉太阳穴,叹气:“你们在截然不同的立场,看来真的要玉碎了,君姑娘别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本来好心来提醒你,下一波敌人正在路上.....看来君姑娘有自己应对之策,秦某便不多言了,好自为之。”
君以柔看着秦晚鸢施施然步出铺子,她颓然坐在椅子里,刘岑在为自己受苦,而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秦晚鸢刚才还传达了一个信息,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她抬首打量着自己苦心经营的铺子,将怀先生和白氏招致跟前,吩咐:“今日上板之后,把这几日的账簿交给我,二位便回家歇息几日罢,等我通知了再来。”
怀先生不解:“姑娘可是碰到了难事?”
白氏也说:“怎么突然要我们走,是我们做的不好么,哪里不好,姑娘明说就是,我们一定改,可别赶我们走。”
君以柔将脸埋在手掌中,其他人并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很低沉:“二位来给我帮忙都辛苦了,给二位放几天假,月银照算,其他的别再问,今日上板之后就赶紧离开这里,没有我的通知,不要回来。”
怀先生沉默地回了柜台继续打算盘,白氏在旁欲言又止,不晓得主家发生了什么事,铺子开张还不到一个月就要关,他们二人也无权过问。
日暮时分,怀先生把账本写好,交给君以柔之后便上板歇业,二人收拾了些东西,同主家告辞。
她把月银结算,站在院前目送怀先生和白氏离开。
青烟如常而来,见主家一个人站在院子前,道:“姑娘,你怎么站这里?”
以柔看着青烟,愣神,说:“今日不用来习字,你回去罢。顺便和秋月嫂子说,这几日我出门不在家,别来这里了。工人那边的活如常做,有事你先问问李秋月,实在拿不定主意的,等我回来再说。”
青烟觉得主家今天好生奇怪,说话跟安排后事一样,道:“姑娘,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我的事情,你不要多问,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没事多读读书,可记清楚了我说的?”
青烟点头:“我晓得了,我等你回来再教我。”
小丫头一走,院子里彻底冷清了,她想起还未跟师傅师娘交代,便锁门去了铁铺。
铁铺这个时辰早已上板,君以柔是从侧门进去的,师娘在煎年糕,一股浓郁的年糕香味飘在空气中,师娘给她端来一碗撒了白糖的金黄色的年糕:“快,热的最香。”
她执箸开动,软乎乎的年糕有些烫嘴,她边往外吐热气边说:“真好吃!”
师娘瞧她吃得快,递来一杯茶:“慢点,别烫着,明日嘴巴得起水泡啦!”
她垂首道:“师娘,这几日我不来了,你和师傅也别去找我,我出门几天,回来了就来看你们。”
“啊,你去哪里?”
“去沁阳走走。”
“去谈生意?”
“嗯。”
师娘瞧出她情绪低落,担心道:“和谁去,你得找个人保护你,一个姑娘家,又生得这么好看,别让歹人惦记上。”
“和赵老板去,他府里养了很多护院,没事的。”
“你和赵逊孤男寡女的,也不好罢,要不要师娘陪你去?”
“不用了,赵老板是个君子,寻常坐马车都是单独坐一辆,师娘放心,我定会平安回来。”
她那句“我会平安回来”,听得师娘特别不放心。
吃饱了年糕,白衣女子跟条无家可归的野猫一样走在荷花镇的街道上,两旁的商铺都打烊了,街上没几个人,她孤零零的慢慢往家走。
如果那些人真的来找她,荷花镇恐怕只有秦晚鸢有能力保护自己,她不想去求秦晚鸢。
也许那些人不是要杀她,只是要把她带回帝都献给那个劳什子皇帝呢。
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君以柔越想越觉得冷,夜晚霜降,各户人家的屋顶都盖着一片白茫茫的盐巴一样的霜,和天上的明月遥相呼应,还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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