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惜妍费力地压制下喉咙间的翻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算再掩盖也无法避免地对着一个臣子行了个礼，“多谢柳大人.”
柳问安有些疑惑，但还是急忙低头道，“公主将来是西夏千尊万贵的皇后，毋需跟下官多礼.”
西夏跟随来的人都注视着这位未来的新皇后，感叹她的风姿与才情。除却端王，他仍旧安静地坐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琥珀色的瞳仁里带着淡淡的打量，既没有对这场闹剧的感兴趣，也没有对未来皇嫂的认可，游离于这场宴会之外。
他一边算计着一会要带多少东西回北郊行宫，一边偷偷地瞄了眼主座上笑容倦倦的皇后，脸炫目的有些奇异了起来，达到了目的的你，究竟还想再拥有些什么？
张惜妍将水袖略微收起些，笔直地站在舞台中央扫视着一切，脸由红转白，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只剩最后一丝大家小姐的骄傲支撑着她不要晕倒在这正红琉璃心的舞场上.
她鼻子泛着酸红的委屈，以前总觉得外祖母严苛，但天知道她现在多想窝在外祖母的怀里大哭一场，也好过在被人赤条条地看了去.也怪她蠢笨，上赶着巴结别人，外祖母明明是劝过她的.
外祖母明明说过皇后家世不弱，又得宗室赞赏，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的假意拉拢，她怎么就偏偏着了皇后的道.
她只听见他的皇帝舅舅大喜过望，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朗朗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妹沈氏嘉月，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和畅公主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
张惜妍听了此番话，居然安静了下来，微微屈身行了个皇室礼节，峨眉婉转，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陛下继续说道，“今有西夏来使替主上求娶嫡亲公主，朕如今思虑再三，本着与西夏世代友好之想，同意请奏．将先帝和嫔之女、朕之亲妹北国皇室和畅公主沈氏嘉月配于西夏国泰安帝，为西夏国皇后.从今后西夏国仍为北国友盟邦国，世代友好，年年互市商贸依旧.北国送亲礼队由朕之亲弟晋王沈修齐亲自带领，连同朕之亲赐皇室嫁妆珠宝、金银、绸缎、古董、数百箱连同歌舞乐妓、仆从数百前往西夏.”
陛下说完这些，殿内的人议论纷纷，被这庞大的妆嫁有些惊到，这样的数目已经远远大于给皇后下的聘礼，不知道西夏又要送多少聘礼才能扳回这一局.
晋王妃摇动着手里的羽扇，将自己的嫁妆与张氏的嫁妆一比对后，有些艳羡地跟身侧的柳王妃说道，“昔日我姐姐嫁入宫廷为太子妃，聘礼也不过之半，皇兄也太过于抬举张氏女了.”
柳王妃蹙眉，虽然她也不喜欢嚣张跋扈的寿康长公主，但出身高贵的她心里很是看不上这位庶出的妯娌，轻轻咳嗽了一声，恭敬道，“和亲事关两国体面，不似寻常皇室嫁娶.既然陛下说她是和畅公主，咱们也只当她是和畅公主好了.”
陛下看着张惜妍有些瑟缩地站立于人中，到底于心不忍，接着说道，“和亲典礼完成后，送亲大队人马原路返回京师．望泰安帝能与朕之皇妹爱新沈氏嘉月琴瑟和弦，情深意长，共谱一代联姻佳话.”
我别过脸去不去看他，这便是帝王的怜悯了，如果今日在场的是嘉月，他又会好过几分。sxynkj.ċöm
我并没有多少矫情的时间与机会，他很快就朝我看来，食指敲了敲酒盏，英俊的面容下氤氲着一丝怒气，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忘了皇后的职责。
等我也木讷地祝词完毕后，这一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闹剧才算拉下了帷幕，张惜妍没有换回先前的华服和凤冠，拖着灵动飘逸的丝质舞蹈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冲我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温柔无害得仿若下眼睑都盈满细碎温暖的笑意，“这样好的亲事，难为舅母替我多想了。”
戏已经做完了，我并不在乎她此刻的称谓是否符合规矩，只是皱起眉头，继续凝视着她眼睛里依旧年轻大方的自己，语气平静地叹道，“花儿朵一般的年纪，何苦扎堆在北国皇宫惦念着自己的舅父。”
她面色变了变，压低声音反驳，“若舅母要给我扣上一顶乱人伦纲常的帽子，那妍儿又如何能辩解？”
我嘴角挂着得体的笑，迎接着众人对我的祝贺，“嗯，你与你那外祖母心中所想，本宫心里清楚，所以才推了你一把，成全了你的凰命。往后在西夏，你大可安心做你的西夏皇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张惜妍顿了片刻，飞速地低下头去掩盖了眼底的一抹恨意，咬牙道，“外祖母不会舍得让我远嫁的，更不会放过你。”
我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噗嗤”一声淡笑了出口，带着怜悯地看着她，“我的好甥女，你的皇帝舅舅就在我的身侧，你为何不去问问他此事是否还有回天之力，或者，你不如问问他，明明认出是你，却依旧把你当作嘉月送于西夏？”
张惜妍一愣，眼底忽然涌上一抹恐惧之色，她蓦地回味起总是对她温和可亲的皇帝舅舅那抹凌厉的眼光，“不会的，外祖母是不会放弃我的，你别想骗我，我并非北国公主，也没有享过万民之养，此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到时候皇帝舅舅只会将嘉月那个小贱人送上花轿。”说完她有些恶毒地笑了，“任凭她心中如何不愿，她也是要嫁的，到那时候舅母不若好好打点上一份厚厚的嫁妆，好叫公主殿下在那头不要吃苦。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到那时候，你的皇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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