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芸宫。烛火点点,通明满屋。
珠儿朗朗诵读。“凡决物,必托于疑者。善其用福,恶其用患;善至于诱也,终无惑偏……”
玖儿偎在绿丘怀里昏沉入梦。仕芸斜卧于榻上,半个身子支撑在圆枕,频频点头,赞许着珠儿。
“圣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阳德之者,有以阴贼之者,有以信诚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阳励于一言,阴励于二言,平素、枢机以用;四者微而施之。于事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可则决之……”
大概安晓是阴,她就是那个阳。仕芸忖量。曾经,她觉得自己在阴阳之间游刃有余,但是安晓被罚禁足后,她越发力所不及,难以持衡。
珠儿终于背诵到末篇。“故先王乃用蓍龟者,以自决也……娘亲,都背诵好了,今晚珠儿是不是可以同娘亲睡在一处了?!”
“珠儿长大了,不好和娘亲睡在一处?”仕芸言不由衷,早将小儿宠溺地搂在怀里。
“珠儿长多大,也永远和娘亲睡在一处。”
仕芸被逗笑了,宫女们也跟着笑起来,唯独剩下愣神的疯女人显得突兀。安晓禁足后,学堂便从西华苑移到萧芸宫。惠儿远嫁,大皇子随行送行,拓儿扭伤臂膀,逸儿生病,王和频已有数日未开课。虽不上课,仕芸没有放任珠儿闲玩。将要睡去,院子里躁动起来,一阵烦嚣。
绿丘安顿好玖儿,忙抽身去排解。不大一会儿,她返回屋中禀告,宫女们因为拥挤,抢夺床榻,引起争吵。萧芸宫的宫女分成两方,一方长乐宫调来,另外一方来自西华苑。
仕芸才注意到整个晚上都没有见到子欣。“子欣在哪里?”
“去甘全宫了,还没回来,姑娘有事就吩咐我!”绿丘说。
仕芸心头发慌,简单挽起头发,匆忙赶往甘全宫。
甘全宫。
“恭喜姑娘,过了今夜,姑娘可就不再归老奴管了!”
子欣混沌,只能追问。嘴上虽在追问,心头却隐约感到不详。“黎公公,什么意思?子欣不明白?”
“姑娘,快些进去!今儿皇上没有翻娘娘们的牌子,只唤姑娘过来!”
子欣面如土色,扭身向后面逃。黎公公阻挡其去路,直接将人推进内室当中。
小豆子悄然溜走,跑向萧芸宫。
半路,仕芸遇见小豆子,听到禀告,了解到实情与她的猜测无异。君王欲要纳子欣为嫔妃。上一次安晓未能幸免,仕芸不时愧疚。尤其得知姝儿身世后,大有追悔莫及之心。这一次,她决心拼尽全力护佑子欣的幸福未来。仕芸提起裙裾,加紧步伐,恨不得插翅飞往。
一路畅通,眼见已到内室长廊。黎公公突然闪身,昏暗烛火下的身形如幽灵般。“姑娘,留步,皇上已经睡下!”
仕芸厉声急言。“让开!”
“请姑娘莫要为难老奴!”黎公公收到君王的命令,不敢松懈。
小豆子将他挤到旁侧,劈开前行的路径。
遂,仕芸闯进。但,她在屏风前面不禁停住脚步。如果男人正在床榻间与子欣欢好,于她就不仅仅是尴尬。只是这么一想,心阵阵作痛。脚步轻盈,走近床榻。屋中昏暗,异常寂静,莫非,她来迟了?
“谁准你进来的?”刘启恒坐在床榻上,翻阅竹简。
子欣跪在当中,双手紧紧攥着左右的衣裙,仍不住地在颤抖,一身的不情愿。
仕芸看清楚屋内情形,总算可以松弛心和神。“刚才做一个噩梦,梦见君王被弓箭所伤,所以不放心,来甘全宫看看皇上是不是留宿在倾城苑,还是旁处了!”
“朕很好,你看过,就回萧芸宫。”刘启恒透过竹简说着话:“子欣,过来给朕松松肩膀。”
如果屋中无旁人,子欣绝对不敢贸然上前。但有仕芸在,反而没有任何的顾忌。
“还是我来?”仕芸拦住子欣,独自近前。
“你出去,子欣留下!”
仕芸使眼色,示意子欣速速退下。
刘启恒将竹简落下,随即砸在床榻边沿。“到底谁才是皇上,是朕,还是你?”sxynkj.ċöm
竹简发出响动,又摔落到脚踏木上面。已经背身准备离开的子欣反转回来,跪在下面。
聪明人也是有糊涂的时候。仕芸索性直接说:“子欣,先去门外候着,我与皇上有几句话要说,说过,你再进来侍奉皇上!”
子欣缓过心神,急急退身,慌乱中踩踏到衣袖和裙裾,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仕芸故作掩面失笑。刘启恒坐直身体,侧目望。“你笑什么?”
“小丫头被吓得不轻啊?皇上好本领!”
说不清楚是恭维,还是讽刺。或是,两者兼有。刘启恒强忍住没笑出来。“你想和朕说什么话,还不快讲?”
“白日里做皇上,夜里还要做,皇上不累吗?”转瞬,笑靥殆尽,眉头微蹙,眼眸里充盈着泪花。“白日里,皇上是天下人的,夜里是别的女人的。”仕芸忽地站起身,欲要离去。
女人的一笑一颦间,心早被蹂躏破碎。刘启恒擒住她的手腕,一声无奈叹息。“朕是你一个人的。”
仕芸挣脱大手,说:“我去给皇上,唤子欣来!”
“你不喜欢,朕不再招惹她就是。”刘启恒从身后环抱住她,亲吻着。
“皇上喜欢谁,轮不到谁人横加阻拦,只是皇上总要知会一声。皇上不在意,是出嫁过公主的人,但是人家小丫头可是头一遭,准备一身像样的嫁衣也是好的。”
“知会一声,你就不阻拦了吗?”
“怎么说,子欣是在长乐宫长大,母后拿着她当成女儿般看待。我答应过母后,照顾好子欣!”
“把她留在宫里不好吗,有她在,分担你一些。你可以多些时间陪着朕。”sxynkj.ċöm
“皇上别什么事情都扯到我身上。搞得好像我要纳嫔妃似的!”北军尉杨牧是子欣的义父。君王无非是看重这点,才想着将子欣留在宫中。所以,仕芸没有真心和男人生气。
“你看看你,手冰凉,睡到榻上,朕给你暖暖?”刘启恒亲手为她宽了衣,抱到床上。
“皇上,我们说好了,子欣的事由我做主?”
“我在说话,皇上有没有在听啊?”
“今儿,你不是已经为她做主吗?”
“那皇上是答应了。”
“你想做的,什么时候需要朕答应了?”只要他不反对,女人什么事情皆敢为。相反,女人不同意的事情,他就别想做成。
“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子欣心有所属的!又何必棒打鸳鸯?”
话说得顺当,听着却刺耳。“你也不是不知道,朕就喜欢心有所属的,就喜欢棒打鸳鸯!”刘启恒挑衅地扬起眉梢,粗暴地亲吻着身下人。
子欣喜欢的人偏偏是赵丰年,下面的话万万不能说半个字。只能缓些日子,找机会再撮合子欣的姻缘。仕芸顺应着亲吻,由着侵略者渐渐深入。怒火催生的掠夺不知不觉熔化成抚摸,温柔深情。
“做朕的女人,你……有没有后悔过?”
仕芸将大手从胸衣里面抽离,侧脸喘着气。
“真后悔了……”刘启恒落下身体,增加压制的力量。“是吗?”
仕芸皱皱眉头。“残花败柳,哪里还敢有那么多……想法?皇上不……嫌弃就好!”
不但不承认真实身份,还刻意掩饰。起初想着抚平伤口,不想撕开更大的伤口。刘启恒翻身,仰面躺到旁侧,感觉到女人依偎过来,伏在他起伏的胸脯上。
“皇上,硕儿何时能回京城?”送嫁的队伍由成至远带领,硕儿随行,王大仓和李铁柱也在之列。虽说嫁两位公主,但声势过于浩大。且不提连绵数里的送嫁队伍,单是君王钦点成至远挂帅,仕芸预感到别有玄机。
“应该还有些日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西域距离京城遥远,来回一趟月余皆属正常。
“刘美人的姐姐小产了。”
刘美人就一个姐姐。“那不是成至远的妻子?”
“没有错。我也是偶尔望见刘美人在哭,才知晓的?”
女人说得委实婉转。不直接问成至远的归程,称呼成夫人为刘美人的姐姐。刘启恒闭起双眼,仰面而卧。“成府的小公子逸儿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公主们出嫁之后。”
“病可好了?”
“一直不见好,我想接逸儿来宫中修养?”
“万不可。”如果逸儿在宫中不治出了意外,岂不是落下口实,无法对成至远交代。“找个太医去成府看一看就是。”
“我已经派章太医去看过了。”
刘启恒睁开眼睛,感知事情的复杂。“章太医怎么说?”
“如果蔡仲在,或还有救。”
逸儿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如果联系到刘美人姐姐的小产,事情便不是偶然。但一时看不出来,成万州为何兴风作浪,对成至远动手。最为奇怪的是,成至远在西域,不在京城?
“所以,我想到赵将军是蔡仲的徒弟,虽只学得皮毛,未涉及精髓,但必是唯一可能,一线生机。可是,赵将军不方便去太尉府,勉强去了,也是不方便医治。皇上看,以刘美人的名义接逸儿入宫,就将他安置在刘美人宫里,可妥当?”
刘启恒带着些许得意,带着笑容说话。“也还有你不敢做主的事情?”
“皇上,还有心思开玩笑?快些想办法才是!”
“朕不是一直在想吗?”既然是中毒,应该不会那么快毙命。成万州借此要挟谁?逸儿的舅父刘大人吗?刘大人只是文臣,手中没有兵权。如果是针对成至远,就一定会等到成至远回京。公主远嫁,嫁妆丰厚,恐惹贼人冒犯。刘启恒特意命成至远率队护送,王大仓和李铁柱同行。而且,嫁妆中还夹杂军粮辎重。莫非,成万州已然得知,胁迫成至远转移辎重?不可能,近日并没有相关奏报!刘启恒起身,走向侧室的书案,翻看着堆砌的奏章。
“皇上,这是?”仕芸不知辎重的事,更加看不透彻成万州的意图,所以不敢轻易处置。
刘启恒没有找到需要的奏章,问:“逸儿进宫是你的想法,还是刘美人的意思?”
“刘美人相求,我的想法。”
如果逸儿进宫,非但救不了他,反而害了他。成万州必然急切索要逸儿的性命,离间他们兄弟。如果没有刘美人相求,大可装糊涂,等到成至远回京。刘启恒亦是感到棘手,不经意望见仕芸衣衫单薄,随手将其抱起,返回床榻。
“皇上,是想好了?”
刘启恒故意不说。
“快些说出来嘛!”仕芸扯住耳朵,摇晃着男人的头。
“说了,有什么好处给朕?”刘启恒将怀中人抛到床榻上,支撑起双臂,居高俯视。
仕芸翻转,欲要逃离控制。“又不是皇嗣,与我何干,救不救随皇上心情!”
刘启恒将女人压在身下。“爱不爱朕?”
“不是说过了吗?”
“那就再说一次,每天说一次!”
只要涉及到赵丰年,男人立即心病发作。“爱。”
“是不是最爱?”
仕芸的身体被翻转过来,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谛视,悄悄地将男人的手移到她裘衣的襻带处。
“今夜,你做……”刘启恒边说边依次解开襻带。“皇上,朕来当你……侍寝的嫔妃!”
仕芸咬着嘴唇,羞怯地合上眼睛……
门外,子欣虚脱般靠着墙,支撑着向下沉的身体,完全劫后余生的表情。小豆子捂着嘴,望见沉着脸的黎公公,憋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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