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静茹和子欣同时点了头。太后颇感意外，勉强摆出喜色。
喜宝前面跑，乐平公主在后面追，连打带闹到了太后宫里。仕芸走得慢，被她们落下好远。
“赵将军，恭喜。”仕芸斟酌字眼，说得小心。
“我没有。”赵丰年说明事实，表白心境。
蓦然，仕芸心头一怔。
“我说过等，就会做到。”
心期自有约。仕芸自然明白，赵丰年说等的含义。他是说在等她。“等？我看，你是在等着她们三个也给你灌点什么汤药？”
赵丰年面对仕芸的冷幽默，丝毫笑不出来。仕芸从发髻的深处拿下了那枚木簪。“还记得这枚木簪吗？”
“人在，簪在。”赵丰年重复，仕芸当初从他手中拿到木簪时候的话。
“从今后，簪在，人在。”仕芸轻轻抚摸着木簪上的花纹，不着痕迹地叹息。它粗糙
这时候，珉儿跑过来，嘴边上还蘸着饭米粒。必然饭吃了一半，撂筷子跑来。仕芸哈下腰，珉儿搂住脖子索取拥抱。跟在身旁的秦氏，拉住他，抱在怀里。仕芸拿掉米饭粒，在珉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珉儿，去把姑姑叫来！”
一会儿，乐平公主蹦了过来。仕芸说：“乐平，皇嫂送你枚簪子。”
“木头簪子，好玩。”
仕芸直接把木簪戴到了乐平公主的头发上。
“夫君，好看吗？”乐平公主臭美地摇头晃脑。
赵丰年背过身去。乐平公主绕到赵丰年面前，追着问：“我到底好不好看？……夫君，你怎么哭啦！”
“风大，迷了眼。”赵丰年抹把脸，又转过身，对上仕芸的目光。
乐平公主抬头望了望天空，不解地说：“风儿哪呢？”
喜宝偷偷躲在乐平公主身后，一把扯下木簪就跑开。乐平公主破口就骂，穷追不舍。
仕芸走过赵丰年身边，用意说着：“天地有大美。”说得一字一顿，痛彻心扉。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曾经视如生命的东西原来是可以轻易相赠于人，曾经真爱的男女顷刻成为陌路，曾经的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竟然经不起半点命运的风雨，曾经期许的天长地久，其实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擦肩而过。一个已经决定放手，一个还在痴情地站在原处等待，坚守着缺席一人的爱情阵地。
“这一次，我宁愿倒在西域的战场上。”赵丰年说。
仕芸踉跄，险些跌倒。秦氏下意识地搀扶住仕芸。www.sxynkj.ċöm
赵丰年归于平静。“前几日，我又调制些胭脂，你喜欢的桃红色。让喜宝给你拿过来。”
静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他们，听着他们在说话。
“将军保重！”仕芸说。
他在心爱的女人嘴里就只能是“将军”。赵丰年发话回府。
窗口，太后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子欣踮着脚尖，望着窗外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小丫头，合着伙骗哀家？”太后戳了戳子欣，质问：“说，是静茹的主意，还是赵将军指使的？”
谎言被识破，子欣不好意思起来。“没有谁，我是担心太后的头疼病，您都几天没睡好了！”太后虽然人睡在屋里，但是耳朵一直扔到了门外。“有”还是“没有”早就在太后的心里了。
“就你知道孝顺！”
赵丰年带着一妻两妾来辞行，太后执意送到直城门。太后并不是存心为难赵丰年，而是摸清楚他是否藏匿了不臣之心。出征在即，手握重兵绝对不是儿戏。
……
听说，马仕荣进宫而来，被任命为平南将军，即日挂帅出征。宫女四处打听，寻不见踪影。仕芸着急，直接向着宣书房寻过去。
半路，遇见两个北军曲长。两人朝着芸妃跪身行大礼。一问才知道，一个是李铁柱，一个是王大仓。李铁柱生得虎背熊腰，脸膛发红，较之前者，王大仓面目清秀，身形修长。他们千恩万谢，视仕芸为求命恩人。
“你们应该感谢皇上才对。皇上的想法是没有人能左右的。你们能够逃过一劫，全凭皇上的了英明决断！看你们是知恩图报的真汉子！今后效忠皇上，建立功勋，就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仕芸命他们起身说话。
没说几句，吴青山也从宣书房的方向走来。见到他来，李、王二人嗤之以鼻。仕芸推测，刘启恒同时召见了三个人，独留下吴青山。
吴青山给仕芸施礼。仕芸听闻他们三个在北军的时候，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斗过，便说：“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本宫把这句话送给你们三人。”
“谨听，芸妃教诲！”吴青山说。
“大仓，你有没有想过当将军？”
“当然想过。”王大仓心里憋着股劲儿，要追上吴青山的品级，还要超过他。
“但是本宫听说，你不识字，未读兵书。哪里有不懂兵法的将军呢！”仕芸指了指吴青山说：“本宫给你找一位师傅……青山，你要帮帮大仓！”
“遵命！”吴青山痛快答应。
仕芸见王大仓不出声，就喊他：“大仓？”
“是。”王大仓迟疑，远没有吴青山答应痛快。李铁柱在一旁，推了他一下，才说了一个字。
“不应该叫声什么师傅吗？”
王大仓仍是不情愿。吴青山向前一步，说：“不用，随后，我还要向大仓兄学习骑射！”
“甚好！你们莫想敷衍本宫，再见到，是问你们的！……铁柱，你们有没有看见马将军？”
“回芸妃的话，马将军在德妃宫里。”
仕芸向回走。
“吴青山，你不要在人前装好人！你就是禽兽！”王大仓用胸@脯撞着吴青山。
吴青山退了退身子说：“禽兽二字，你会写吗？等你会写了，再来骂人吧！”
果不其然，仕芸在德妃那里寻到了哥哥——马仕荣。
“走，去我萧芸宫坐坐。”
“不去了，我还要去宣书房，皇上等着呢！”
“大哥，骗我？你都去了德妃姐姐那里，怎么萧芸宫去不得！”仕芸说完，才感觉到话说得欠缺妥当。细致回味，马仕荣进宫，不见皇上，先会德妃。不合乎礼法，非比寻常。
德妃表情不自然起来。“你们兄妹难得见面，先行告退！”
“保重，力……”马仕荣唤了一半德妃的名字，又改口说。“德妃！”
“马将军，旗开得胜！”德妃微微欠身。
马仕荣依依不舍离去。
“小娥，我们快些回宫，准备些东西，给大哥带去！准备什么好呢？”仕芸自顾说着，走出段距离；不见应答，再转头，发现小娥并没有跟上，站在原来的地方，望着马仕荣的背影愣神。“小娥？”
“啊……”小娥加快了脚步，来到仕芸近前。“芸妃有吩咐？”
“小娥，在看谁呢？”
“奴婢瞧着德妃的衣装好看，多看几眼。”
仕芸望了大哥离去的方向，说：“是吗？小娥什么时候和那荷月一个样子了，注意起衣装来？”
“芸妃莫拿着奴婢取笑。”小娥的脸阵阵红热。仕芸更加确定，她是春心萌动。
走回萧芸宫，秦氏找出几样东西。第一件就是茶叶，马仕荣喜爱喝茶。第二件是清凉的席布，最后一件是驱蚊的香囊。说来，茶叶是周美人拿来的，席布是郑美人所赠，香囊是太后赏的，竟然没有一件可以代表仕芸心意的东西。壹趣妏敩
小娥拿着双靴子，站在门边一会儿，才走进来，把靴子递给秦氏。
秦氏举着靴子望了望，赞不绝口。“针脚也密实，出征打仗最少不了的东西！”秦氏用手指丈量着鞋底，说：“难得的是大小正合适！”
能不合适吗？望得眼睛珠子掉到地上！仕芸在心里想着，暗自笑。靴子单独装了一个包袱。小娥拿着它，跟在仕芸后面，去了宣书房。
时候来得正好，马仕荣刚从里面出来。仕芸首先把靴子拿给了哥哥。“这个，原本是小娥做给她兄长，被我夺了来，给哥哥带上！”仕芸闪过身，把小娥拉到了身旁。
“那怎么好，君子岂敢夺人之美！”
“见过，马将军！”小娥款款施礼，低垂着眼睑。“回将军，芸妃没有夺，是奴婢愿意。”
马仕荣望着羞涩的小娥，又望了眼仕芸，拱手告别。
人走远了，小娥才敢抬起眼睛。
“还看呐？”秦氏打趣。“别看了，我们家公子衣装的尺码，问我就行！”
“马将军是丞相府的公子自然习惯了绫罗绸缎，哪里能看得上我缝制的粗衣布衫！”小娥怏怏不乐。
“人不大，心思还挺重。”秦氏不好再打趣下去。
仕芸更加不好表示态度。论家世，小娥的父兄官职都不高，给马仕荣做个妾室还算勉强。如果论相貌品行，仕芸觉得小娥给旁人做正室绰绰有余，但硬是给心上人做正室还是难以高攀。仕芸一直留意着小娥的婚配，毕竟她也十七岁了。
潜意识里，仕芸不想让小娥做妾。
小娥的父亲年迈患病，指望不上。想抬高门楣，只能依靠小娥的两个兄长。不过，她的兄长们都在京北尹黄易做事，无非是充当耳目。兄长们资质平平，亦无见长，刘启恒并未打算过重用。
看来，小娥的婚事不能操之过急。说不准，她像安晓似的，又喜欢上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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