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芸的身份已然非比寻常。突然的造访使得宋嫔拘谨,仿佛身在别宫的人是宋嫔自己。子欣立于旁侧,瘆人的神情叫人不自觉地忐忑起来。话题由化儿展开,饮食爱好,起居作息习惯,气氛逐渐轻松。言谈中可以清楚听出,宋嫔喜爱着化儿,照料得精心,可以用呵护备至来形容。仕芸大加赞誉,隐晦地表达出感激,还有殷切希望,教导皇子做人成才,走阳光大道。宋嫔提出化儿大一些也去学堂念书的要求。
仕芸话锋一转,说到了宋妍。“化儿哪里就需要师傅,哪个师傅能比得上他小姨呢?太后的寿宴上,姐妹们可都见识了?文武双全?就是不知她射箭的师傅是谁?”
宋嫔有些紧张,妹妹的武功是郭长波传授。郭家没落,且是宫中的忌讳。“谬赞了,小妹在姑娘面前只是班门弄斧,甘拜下风而已!”
仕芸刻意打开盖碗,嗅着茶水的味道。“槐花茶吗?”
“不是!绝对不是!”宋嫔表情骤然间变了颜色。“这是……这个不是花茶,一眼能看出来的!”
顷刻间,茶香浓郁,在空中凝滞,仿佛杂乱的思绪。对方的语无伦次更加坚定之前的判断。宋妍在利用宋嫔。“我听郑嫔说,槐花喜饼的主意是宋嫔出的,今儿我特地拿来一些,也算是礼尚往来!”
宋嫔有苦难言,因为主意不是她的,而是宋妍出的。子欣唤进站在门外的小宫女,把装着槐花喜饼的食盒放在了桌上。
“宋嫔吃一块,尝尝?”
“我这喜饼的馅料比不上郑嫔做的,因为不是花季,没寻到盛开的槐花,宋嫔凑合着吃?味道可能不太好,但是一片心意,不是吗?”
宋嫔一下子吃得噎住,捶打胸口。仕芸亲自递上食盒里的槐花茶。“原汤化原食。”
宋嫔惊慌站起来,不敢接手。
仕芸安抚她坐下来,徐徐地讲述。“沐良人最后那几天住在静心苑,因为离着西华苑近,那时候,我恰好住在西华苑,听得清楚,沐良人哭得让人心疼!沐良人的性子宋嫔应该了解,要说她本来没那个胆量,怎么就走到那一步了呢!”答案自然是被人挑唆,受人唆使。
宋嫔完全是坐立不安,整个人都紧绷着。“喜饼还是给郑嫔拿一些过去,不劳而获岂不毁了礼尚往来的美意?”这话明显有推卸责任的意思。喜饼是郑嫔做的,她只是说了几句话。
“化儿好可爱,不但我看着他好……别人看着也好。”仕芸意有所指。
宋嫔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她听明白了话中深意。宋妍可以对丁沐莲下手,难说不会对她这个姐姐下手。“化儿很顽皮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喜欢的!”
“沐良人也曾经和你的想法一样。”
“化儿娘亲是卢美人,但是落生就跟着我,旁人他不认。”
“你和沐良人还真像,但是你和妍妃怎么看都不一样!”仕芸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不要狼狈为奸,深受其害。
宋嫔开始抬头望向子欣,望了数次。仕芸感知对方有话要讲,没有出声。子欣极其有眼力,自动退身出屋,候在门外。
宋嫔酝酿许久才开腔。“小妹一直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所以行事乖张一些,还望姑娘今后担待?!”
“行事乖张不是过错,如果是善念。可……如果是恶行,那就是罪过。就不是担待的范畴!”仕芸表明立场。
“早年小妹不是这样的,但是……两小无猜的人不在之后,就性情大变。”sxynkj.ċöm
仕芸回想起初见宋妍的情景。隔着珠帘,年纪轻轻,桃花粉面,一副天真烂漫的小美人。所以,用性情大变来形容入宫后的宋妍再贴切不过。“两小无猜?是谁啊?”
宋嫔犹豫好久,才冒出一句话。“我说了,姑娘切莫声张?”
仕芸点点头。
“郭长波。”
“哪个郭长波?”
“郭长河的弟弟!如果不是郭家出了变故,恐怕……他们早就成亲在一起了。”
脑海里反复出现着一个画面,宋妍拿着弓箭对着刘启恒,敏捷一个转身,瞄准目标,果敢地松开弦。仕芸体谅这种心境,当初的她心里满是怨,如今的宋妍不但有怨,还藏着仇恨。弦虽空,但却射出心头积蓄已久的仇恨。“家道中落之后,我听说郭长波去太尉府做事情,怎么人就不在了呢?”
宋嫔显得惊讶。了解内情的人并不多。怡红楼做打手,充当太尉府的爪牙实在不是光彩的事情。宋嫔回避,不愿提及。“不大来往,只是听说。”
仕芸不但知道这些,而且还知道乐平公主死于郭长波的刀下。“宋家和郭家不大来往?那和成家有生意要做的吧?”
“没有,绝对没有,宋家从来就没有做过生意!”宋嫔边说边紧张地站起身。
看来,只是孙宇一人与成万州密切往来。仕芸略微放心些。“就是有,也是正常,毕竟成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别说小小京城。”
宋嫔又次表示。“绝无可能!”
“我怎么还听说,郭长波离世不久,他的父亲也病逝了?”乐平公主的死,刘启恒迁怒郭家,密旨赐死郭父。仕芸提及,无非传达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讯息。
突然间,宋嫔颤栗起来。其中必有隐情。仕芸步步紧逼。“郭家我们是无能为力了,但是宋家可不要步其后尘?”
宋嫔脸色大变,煞白如纸,沉默不语。
“本朝可还保留着株连九族!”仕芸不遗余力地旁敲侧击。
宋嫔藏形匿影地说:“妍妃性子烈,皇上还是少去倾城苑,免得惹着不高兴!”
仕芸深吸一口气,背后冒着冷风。宋妍胆敢弑君吗?“不会已经惹着不高兴了吧?!”
宋嫔没有了声响。宋妍已经在毒害君王。仕芸再也沉不住气,大力挥起袖子。茶碗飞到宋嫔身上,摔到地面。“还不快说!在等什么?!”
宋嫔下意识地屈膝,正好跪到茶碗碎片上面。“不知具体,只是偶尔,只是猜测……妍妃她……和成家有些交集……我真的不知内情,家父更是不知!”
“再有此类事情,不得延误,否则谁也保不了你们宋家!”不敢耽搁,仕芸抬腿离开。
出了宫门,一路直奔西华苑。仕芸悄悄唤来小豆子,速去太医院请章太医给君王把个平安脉。
早课刚结束。王和频在院子里徘徊,想着和安晓说几句话。安晓刻意躲避父女见面,别说是讲话,就是看上一眼都困难。仕芸看出他的心思,却也无能为力。安晓性子执拗,最好还是水到渠成。
朝中,徐盛得以清白,洗脱罪名。王和频是第一功臣。仕芸一语双关,表达谢意。“王大人辛苦!”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王和频恭敬作答。
“王大人的公子就一位,但是千金好像不止一个吧?所以,何必执着?”
貌似劝慰的话,听起来却是别别扭扭。王和频一时间不解其意。“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王大人府中的千金好像年龄与荌妃相仿?”
“是的,相差无几。”王和频流利回答。
移情别恋,金屋藏娇是安晓不愿认亲的心结。仕芸没有立场横加指责,只能婉言相告。
王和频终于领悟到,茅开顿塞。安晓是为亲生母亲鸣不平。“老臣的女儿虽然有多个,但是亲生的就一个。”王和频还想说,府中的妾室是遭受成家迫害的臣属遗孀。“老臣纳妾,书信为证,正妻都是赞同。”
“这些话,王大人还是找机会和荌妃说说?最好是让王大仓来讲,她愿意听,也愿意相信!”仕芸轻声说着。
“谢过,姑娘!”
“谢字言过,如果一定要说,应该我来说才对!”
王和频辞过,阵阵愉悦,数月的郁结心情烟消云散。
院门口,刘美人正在给姨侄逸儿整理衣装。疯女人站在不远处悄悄地望着。王和频经过,朝着疯女人躬身施礼。随即,他牵起逸儿的小手,坐上同一个轿撵出宫去。
仕芸将刘美人请进屋子暖和身子,顺便喝茶。刘美人拘束,没有话说。整个后宫,眼前女子是心思最简单,最好相处的一个人,仅仅需要最基本的尊重。仕芸只是亲手端过去茶碗,刘美人已然不安,跪身行礼。“苴儿,还听你的话吧?”www.sxynkj.ċöm
“听话的。”
“小孩子也不能一味地顺着?皇上对苴儿怀着一样期望的,未来朝政都要依仗着这些皇子的!”刘美人软弱,千依百顺。仕芸唯恐苴儿被宠溺难堪大用。
“记下了。”
“天气暖和了,带着苴儿常来西华苑走一走,别让孩子孤单着!”刘美人性格孤僻,仕芸担心影响到苴儿的成长。
“明白了。”刘美人回答完,重新保持着沉闷的模样。
枯坐对饮间,小豆子脚步急促,猛地从寒冷中闯进屋,头顶腾起一股子热气来。话还说出口,他就望见有旁人在,及时收住声响。
刘美人看出情形,便落下茶碗,识趣回避。仕芸让安晓送客。安晓极不情愿,心里觉得姐姐过于谨言慎行。刘美人位份低,又笨拙。安晓看来,完全没有交往的必要,更加没有利用价值。
小豆子扭头关注着刘美人走远,才回话。“姑娘,章太医已经给皇上把过平安脉。”
“都说了些什么?”
“一切如常,但是他说皇上喉咙痛痒需要调理。”
仕芸关切地问。“开药方子了?”
“整整写了两大篇,好几味药!”
如果真的是一切如常,何必还要开药方?其中有蹊跷。唯一可以放心的是刘启恒没有生命之忧。仕芸吩咐着:“子欣,得空去把章太医请到萧芸宫,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诊脉!”
安晓回转而来,听到最后一句,难免关切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仕芸打量着孕形初显的安晓。“我好着呢!眼下,最要紧的人就是你自己!”
弑君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宋嫔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朝着自家泼污水。仕芸隐约后悔当初阻拦太后除掉宋妍。眼前,纷乱的事态凭空又多出心腹祸患。太后独具慧眼,擅于察人。
如果宋妍已然下手,必然是日常的衣食住行。
百日热孝,刘启恒身着孝衣,食素餐,独居甘全宫,没有翻嫔妃的牌子。可以下手的地方无非是甘全宫和宣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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