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府的大门是京城一景。
门柱高且粗，漆着醒目的大红色；门扇上的门钉镀了一层金，远远望去金光灿灿。汉白玉的门台晶莹洁白，熠熠生辉。门枕石与门台相得益彰，使用了同等颜色同等品相的汉白玉。石狮子雕刻精细，张牙舞爪地立在大门左右两侧。门楣书写着烫金大字“成府”。
一年中，成府的大门打开次数有限。只要成府大门开，必引得路人驻足观看。婚丧嫁娶，寿宴年节，浩浩荡荡的仪仗震撼京城。
通常情况，仪仗最前面的是骑兵卫士，整齐排列，手持弯刀弓箭。尾随在骑兵后面的是庞大的乐队，鼓、萧、笛、金钲打击乐器等，其中以鼓为众，鼓分为，大、小鼓，节鼓，铙鼓，羽葆鼓等等。整个乐队少则几百人，动辄千余。乐队的后面则是旗阵，各种幡、幢和旌旗汇集在一起，色彩纷呈，犹如海洋。旗阵后面是道贺的文武官员，武官在前，文官在后，无论武官还是文官，都按照品级依次排序。中心部分是成家的位置，成万州为首，成至远和成玉坚左右翼，女眷紧随其后。仪仗的最后面是步甲卫士，有时候也会增加数列骑兵殿后。震耳欲聋的乐曲，绵延数里的绚烂，声势浩大，撼动人心，宛如圣驾出行。
成府的正门只有成家人可以走，外面人进入是不能走的。张力本试着去敲门，压根无人理睬。
张力本没想到要见成万州一面，如此大费周章。经过知情人指点，他先到成家的茶楼，排队做了详细的登记，登记包括家族背景，官衔名称品级，拜访理由等；五日之后，又去成家的当铺，领了登门造访的金片。
当铺门前车水马龙，一箱箱的东西朝门里搬运。张力本看看手中的日期，三日之后，就和发放金片的掌柜说更换靠前的日期。掌柜指着十大箱子说，箱子的主人都要等到三个月之后。
三日后，张力本从成府的侧门进入，沿着小径走了一段，穿过竹林，来到红漆门前。大门敞开，家丁引他入屋，人就离开了。张力本走进正厅，没见到人，随着声音，来到了侧屋。成万州躺在中间。两旁跪着四个妙龄女子，袒露着双ru。成万州很享受地吸@吮着白色的甘甜。
“世侄，要不要一起来？”
“成世伯，小侄还未成亲，怕没有世伯那般定力。还是在外边等候！”张力本坐在正屋的旁座，听着暧昧的异响，略有焦虑地等待。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四个女子已然离开，成万州迟迟没有出来。随后，里屋传来如雷的鼾声。
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成万州才唤张力本入内。
张力本硬着头皮进屋。
成万州衣衫不整地横躺在床榻上，枕着枕头，惬心地说：“世侄有所不知，这人ru啊益五脏，滋补气血，人间美味啊，老夫每日午睡前，必须喝上几口。”
张力本望着他络腮胡子上残留的白色，含着笑说：“小侄谨记成世伯的谆谆教诲！”
“有事吧！直说！”成万州密密匝匝的虬髯，像一丛乱草。
“卫尉一职空缺，还请成世伯举荐小侄！”张力本直接说明来意。
成万州斜着眼睛说：“卫尉可有不少人盯着。老夫为何单单选你，不选他人！”
“我听家父说过，世伯最爱吃南方的荔枝，小侄特意要来荔枝种子，种在家里的院子里，想来不用等太久，就会结出世伯爱吃的荔枝。”张力本诚恳地说。
成万州捋着胡须说：“爱吃荔枝的人多了，为什么就来找老夫？”
“因为我也是爱吃荔枝的人。”张力本异常机敏，对答如流。
成万州按着炕桌缓慢探身，张力本赶忙伸手搀扶他坐起来。其实搀扶是多余的，习武人的底子，成万州身体硬朗。但是，张力本有必要做出姿态来，讨得欢心。
“坐吧。”成万州说。
“不敢，面见世伯，小侄站着才安心。”
“那晚，你可是当着诸多朝臣的面坐着给老夫敬的酒。”成万州故意提到庆功宴上张力本的丑态。
“故，小侄儿登门谢罪。”张力本顺水推舟。
“力本啊，今年二十了吧！”成万州立着半边眉问。
“二十二。”
“哦？老夫的大孙女，和你年纪相当，相貌相当，不如结为连理！你看如何？”
“那自然最好不过，求之不得。但是当初世伯的太祖成章和小侄的远祖张见交换匕首，结为生死兄弟，小侄娶了世伯的孙女，辈分是不是就乱了？”张力本观察着成万州的表情，又说：“如果世伯不介意，小侄高兴还来不及！”壹趣妏敩
成至远锐利地谛视着他，谨慎地说：“回去等着吧。”
成万州说的等着，不知是等着娶亲，还是等着上任。多问无益，张力本出了成府。
宣书房。
刘启恒看到徐盛来，直接走离书桌，和他平起平坐，小桌相隔，喝起茶。徐盛惶恐跪身。
“起身，朕才知道你是芸嫔的舅舅。”
徐盛坐定。“令妹死得早，微臣又一直在外阜任职，所以皇上不知道，也属正常。”
“今天晚膳，芸嫔吃不下什么东西。肚子是大了，人却看着瘦了。她都喜欢吃什么，徐大人有空送进宫里来。朕想，芸嫔时常看见家里人，或是就有胃口了。”
徐盛拿不准，刘启恒的意思，深夜传唤他来宫中，难道只是话家常的吗。“说来惭愧，微臣对于这个外甥女，见得次数有限。更不知道她的喜好。”另外的实情是，仕芸的母亲当初执意嫁给马宗耀做妾室，所以马、徐两家几乎没有来往。
“哦。这样！……朕今天叫你来，是商量一件事情。朕要更换卫尉。你想一个人选。”
徐盛有那么点呆板。“现在的卫尉黄行，并无失行之处。”
“朕是问徐大人更换人选，不是讨论是否需要更换。”刘启恒早就想撤换了卫尉。
徐盛说：“皇上觉得张力本如何？”m.sxynkj.ċöm
“力本不行，除了他，你们随便想一个。”刘启恒问到马宗耀，亦复如是。他的朝中无可用之人，还是他的意图过于明显。
徐盛发蒙，如此重要的职位怎可随便。它可是关系到皇宫安全，半个江山不为过。“那赵将军？皇上可中意。”
“好。记得据理力争。朕已经和马丞相说了，你再和郑大人还有宋大人也透透口风。”
“只是这样会不会大材小用了，皇上！如果西域战事再起，何人前往呢！”徐盛不无忧虑。
“现在西域不是平定了吗？……记得据理力争。”刘启恒开始和稀泥。徐盛欲要继续争辩，刘启恒已经换了话题。“朕记得徐大人早年在益州任过职？”
“是。”
“郑家灭门案可有印象？”刘启恒视线落在远方。
“印象很深。”
“朕，听说当年的郑少监很赏识徐大人，私交甚密。”
“是的。我和大人郑性情相投。”
“那为什么郑老夫人的寿宴，徐大人没有去呢？”刘启恒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等同于质问，近乎于审问。
“当日，微臣是要去的，但是有事情耽搁了时辰。”徐盛说。
“什么事情？”刘启恒把视线转向徐盛。
徐盛面有难色，知道不说实话也是说服不了刘启恒。“当年，微臣与一女子交好，误了时辰。这个女子，微臣后来纳做了妾室。”
刘启恒又说：“徐大人既然有印象，说说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那天，郑少监的母亲做寿，郑家十几口，加上奴仆几十人，又加上一些前来道贺的宾朋、乡亲，一共一百一十六口，皆成剑下冤魂。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徐盛回想起当年仍是心有余悸，神色凝重。“当年微臣偷偷去过郑府，府中东西虽零乱，但贵重物品却没有缺少。如果判定土匪所为，有点牵强。土匪多在夜晚行动，如何青天白日做恶。而且，百十余口都是一剑毙命。惨案发生后，益州城时有痛哭之声，一片死寂的白色。”
徐盛所说竟同郑美人的陈情如出一辙。刘启恒问：“郑少监有什么仇人吗？”
“没有。郑少监为人耿直，处事公正，待人和善，乐于施舍。没听说与人结仇。”
刘启恒实在想象不出什么人有多大仇恨，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事情来。“徐大人，朕命你暗中彻查此案！”
“皇上，这个不在微臣职责范围之内啊，是不是找孙宇孙大人更为合适，办起案来更为方便。”
“徐大人是说朕的那个表哥？”刘启恒强调：“朕想过，徐大人比他更合适。”
“微臣遵旨。”徐盛才想到，孙宇是太后的侄儿，太后又牵扯着成万州。难怪，刘启恒刻意回避了孙宇办理郑家的灭门案子。
“随时向朕汇报彻查的进展。无论牵扯到什么人，徐大人都要追查到底。朕，绝不姑息！”
“皇上放心，微臣定让此案水落石出！”徐盛起身，恭敬行礼。他心潮澎湃，郑家的灭门案子多年让他辗转反侧，如今有了刘启恒的追查之决心，终于有机会将冤情大白于天下。而且由他亲自完成，难免激动。“皇上，微臣想明日就回益州一趟。”
“准。最好有个掩人耳目的理由。”
“理由，微臣已经想好了，携带妻妾回乡探亲！”
刘启恒首肯。徐盛有点风@流，除去大夫人，两个妾室都出生卑微，一个是烟花女子，一个是乡间寡妇。如果他不是芸妃的舅舅，刘启恒定要说笑下他的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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