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芸遣人把皮大氅送还到甘全宫。
刘启恒独自坐在龙榻上生着闷气。她还真做得出来，已然送给台阶，她还不愿下来，难道是想着永远冷着。他后悔当初说出那么决绝的话，搞得自己现在找不到可以下来的台阶。最令人生气的是：她那边风淡云轻，行若无事，似有若无；而他方寸大乱，江淹才尽，拿她毫无办法。
隐隐闻到属于的仕芸的清香，刘启恒自嘲相思到走火入魔。想着，门外走来一人。内心狂喜，他以为是仕芸来了。
“沐嫔，朕没有传唤你，怎么就进来了？”刘启恒蹙起眉头。
沐嫔不但是不请自来，而且还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龙榻上。“臣妾想皇上，所以就来了。”沐嫔说着，整个身子贴过来。
刘启恒望见小豆子在帷帐后面探头探脑，猜测沐嫔是硬闯进来的。沐嫔的死皮赖脸竟然比成贵妃更胜一筹。成贵妃至少知道炖个汤拿着做为遮人耳目的名头。“没有其他事情，回了吧！”
“臣妾有事情一直想着问皇上？”
刘启恒躲了躲她，满头的金钗刺得人很不舒服。“问吧！”
“皇上最喜欢哪位嫔妃？”
怎么说沐嫔也是太守的女儿，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就算了，怎么还有些缺心眼。大概心眼都长在了她父亲身上了。刘启恒故作神秘地说：“秘密！”
“是不是臣妾——我！”沐嫔自问自答。
皇上最喜欢谁？长脑子的不问都能想出来。刘启恒没心情逗蠢女人玩，想着早早打发走。“朕乏了，想休息一会儿！沐嫔先退下！”
“那正好，臣妾陪着皇上一起休息！”沐嫔干脆坐到了男人大腿上。
隔板后面传来“噗呲”的笑声，惊到床榻上的男女。沐嫔没有想到屋里还有人，紧张地靠住男人。
“大胆，何人还不现身出来！”刘启恒说。
沐嫔看见走出一女子，轻盈徐步，肤色细腻，吹弹可破。刘启恒看清是仕芸，略显惊讶。她仍旧是素衣素裙，好似六月里鳞波站立的荷花，娇艳撩人。
仕芸瞥了一眼庸脂俗粉，不想多说话，朝着刘启恒欠欠身，就向外面走。
“站住，你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地藏在这里做什么？一定是做了不轨的事情！是不是偷了东西？”沐嫔说着就去推搡。拉扯中，仕芸衣襟里面还真掉出一本书。沐嫔对于意外的发现，兴奋得呼叫起来。
一阵杂音，黎公公和小豆子齐齐冲进来。仕芸是黎公公放进来的，沐嫔是小豆子没拦住，硬闯进来的。“沐嫔，您还是先请吧！”小豆子催促沐嫔离开，很怕皇上降罪。
严格上讲，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画册。当初，春宫图的主人是成贵妃。因为丽和宫的虎鞭事件，它被搜查出来。刘启恒看清楚是画册，想着它从仕芸的身上掉下来，举着它挡住了勾起嘴角的脸。看起来，冷了她半年，她终于开窍，开始刻苦钻研，讨男人的欢心。
沐嫔说得热血沸腾，宛然除恶扬善的英雄。“皇上，你看看她，一个小宫女，年纪怕是比臣妾还小，就看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轻饶了她！”
实际上，仕芸比沐嫔大了六七岁，但是看上去比沐嫔还要年轻些。刘启恒望了望仕芸的天生丽质，又瞧了瞧沐嫔胭脂无法遮掩的粗糙。
沐嫔一发不可收拾，说个不停。“简直不知廉耻，恬不知耻！皇上，小小年纪就看这样的书，绝对不能轻饶……小宫女照实说，看这样的书是不是为了勾引男人？！你不会是要勾引皇上吧！”
仕芸瞪了一眼偷笑的刘启恒，对沐嫔说：“你可不要忘记了，这本书我只是偷还没有来得及看。不过皇上肯定是看过！丁沐莲，你是在说皇上不知廉耻吗？”
“你……”沐嫔一时无语。
小豆子埋低了头，笑得浑身颤抖。黎公公戳了戳他，示意收声。
“绝对不能轻饶，小小年纪就看这样的书！”刘启恒模仿沐嫔的口气说话，举着书来到仕芸的跟前，问：“小宫女照实说，看这样的书是不是为了勾引……男人？！你只要回答‘是’，朕就绕了你！”
想起秦氏遇害，男人没有半句安慰话。仕芸冷冷地说：“谁家嫁姑娘，没有一两本压箱底当做嫁妆！皇上如果想问罪，是不是有点师出无名！”
“你点点头，朕这次就原谅了你！好不好？”刘启恒向着女人做出妥协，整张脸几乎零距离地贴过来，目不转睛地望着。
仕芸被男人望得发憷，脸上实在挂不住，准备离开。沐嫔追到后面，一把拉住她的后衣领。“咕咚”一声，仕芸整个人后仰，跌倒地上。小豆子慌忙去搀扶，拂去她衣服上的灰尘。
仕芸站起来，抬手就给沐嫔一记清脆的耳光。声音响亮，包括刘启恒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即使亲眼所见，几双眼睛瞪得溜圆，仍然不敢相信的样子。www.sxynkj.ċöm
“尊卑不分！”仕芸没等她做出反应，换成另只手追加一记耳光。“这个打你——魅惑君王，三日不早朝！”
她不是在指桑骂槐，杀鸡儆猴吗？刘启恒后背绷紧，脸色晦涩。哪里是在打沐嫔的脸，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最后打你，都是轻的……”第三个耳光打得尤其用力。仕芸掐住了她的脖子，抡圆了胳膊，一巴掌结实地落在她的半边脸。“妄图加害皇子！”
刘启恒没听明白末尾的话，挑起眉头，询问地望向仕芸。仕芸侧着脸，望着刘启恒厉声质问：“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你是谁啊！竟敢打本宫……”沐嫔回过神，来抓对方的脸。仕芸没给还手的机会，一把将她推到刘启恒的腿侧。“我是谁？你去问皇上！”
刘启恒隐隐享受着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大动干戈的画面。
“这样的书，皇上还是少看！”仕芸绕道走到刘启恒旁边，似乎还笑了笑，夺过他手里的春宫图，大摇大摆朝外面走。
敢情她不是借书，而是直接没收了。如果不是碍着沐嫔在，刘启恒定要把她抱上床，好好温存一番。刘启恒竖起的手久久没有落下，望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失神。她的浅笑有种说不出的迷人在里面。
沐嫔摔得狼狈，半晌才爬起来。“你们两个奴才眼睛是瞎的，不过来扶本宫……还不拦着她！你们看什么，一群废物！”沐嫔大呼小叫，翘脚示威。
仕芸轻蔑地冷笑。那表情分明在对刘启恒说：找也找个像样点的？这是什么货色？
“你有本事，别走！皇上？她是谁啊，这么侮辱臣妾！皇上，你怎么都帮着臣妾！”撒泼的沐嫔转脸撒起娇来。
“你先告诉朕，妄图加害皇子是怎么回事？”刘启恒脸上毫无笑意。
“她……信口胡说，我哪里知道，皇上应该问她才对！”沐嫔害怕被问出要害，捂着脸逃开了。
刘启恒站到窗口，微微开启窗子，顺着缝隙望着仕芸离去。“黎公公，芸贵妃怎么会在朕的内寝里？”
黎公公忙回话。“芸贵妃借书看的事情，老奴禀告过，皇上允过！”
“这段日子，她常来？”sxynkj.ċöm
“和往常一样。芸贵妃整理书籍、擦拭书柜。有时候，看到喜欢的书，直接坐下来读一阵子，乏了睡着也有几回。刚才，可能就是睡着了，才撞见皇上的！”黎公公看不清，猜不透君王心思，问一句：“皇上不喜欢，下次芸贵妃再来，老奴就回了她！”
“不用，随着芸贵妃的心意来，她高兴，朕就高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向朕禀告！”知道她常来甘全宫，何必还要绞尽脑汁地想着骗她来。
黎公公没有答话，这段日子仕芸是甘全宫的禁忌，刘启恒明令过，不许提及。眼下，他自己倒是忘记了。
“黎公公，你觉不觉得芸贵妃打人的样子很是……特别！”刘启恒想不到平时温婉的仕芸也会动手打人，而且打人的样子那么优雅，透露着独特的魅力。“朕都想她了！她难道都一点不想朕吗？”
黎公公察觉主子双眼放着光芒，就说：“那老奴去把芸贵妃叫回来？”
“今天就不用了。”刘启恒走到别屋。
黎公公跟着他走了过去。
书柜经过整理，整齐了不少。“书的位置都没有变。”黎公公解释说，很怕刘启恒生出无名火。
“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刘启恒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看起来。
黎公公赶紧朝着门边上的小豆子招手。小豆子送来茶点，拨亮了灯芯。
书上依稀有着属于仕芸的清香，想来书看到一半，困倦睡着。刘启恒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的模样。有一次去萧芸宫，仕芸伏在书案，脸埋在书页中间，长发在灯光里泛起淡淡的光泽，沉浸在静寂中一簇唯美。仕芸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他心跳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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