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马仕荣蹙着眉头,鼓起勇气说:“皇上,还是我去益州!”
“你上次平息南方叛乱,归顺朝廷的李裕兵马,全部收编在益州。你去了正好用得上?朕听说,你和李裕摆了把兄弟!你看还需要什么,和朕说?”
可以看出,刘启恒早有准备,没有打乱李裕的兵马。既然暗中准备,就不宜大张旗鼓。马仕荣表示:“暂时不需要!
“朕派李铁柱带领一支卫士护送你和徐大人去益州!”刘启恒不得不防备,成万州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赵将军,你的伤恢复得如何!”
“还好!”赵丰年笼统回答。实际上,他的伤口愈合并不太好,日常无异,但肩部发力仍有痛感。
“你们明天出发前,进宫一趟!朕还有事情说!”三张图纸、任命文书,彻查丁楷的圣旨等需要带上,另外一些比如郑进的细节还需要说明。
说着话,他们出了正厅,回去看望马宗耀。
蔡仲终于到了。他诊过脉,看过马宗耀的伤势,面露微笑。屋子里的所有人仿佛看见了阳光,但又不太确定。毕竟,来了几拨大夫都摇头,让家里准备后事。
刘启恒上前问了一句。蔡仲轻松地回答:“回禀皇上,丞相无大碍!”
“但是丞相,穿心而过,怎能无大碍!”赵丰年追问师傅。
仕芸听到是穿心一刺,掩面泪流。她暗自求上苍,损折她的寿命来保全父亲的性命。
蔡仲捻着胡须说:“吉人自有天相,丞相大人心脏异位!刺客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丞相现在血已经止住,命是保住了,但是元气大伤,日后坐立、行走会有影响。”
“谢天谢地!”马夫人喜极而泣。
刘启恒皱着的眉头并没有舒展,马宗耀虽无生命之忧,但是恐怕无法处理朝政。
徐盛和马仕荣并排走着。徐盛试图婉转地说:“马将军,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可能不大合适,但是不说又不行。”
马仕荣说:“徐大人,直接讲!”
“就是家妹当初离开徐家的时候,拿走了一本书《齐家治国平天下》,带到了马家。家父去世前一直惦念这本书,还请完璧归赵!”徐盛害怕马宗耀有意外,没有对证,从此传家之物无望回归。
“这个,我说的不作数,恐怕还要请徐大人当面和家父说。”
刘启恒听到身后的说话声,引起了浓厚兴趣,转头对马仕荣说:“还真有《齐家治国平天下》?大表哥,拿出来给朕见识见识!”
马仕荣没有办法,不能顶着欺君的罪名隐瞒。很快,书找了出来。刘启恒翻着看了几页,说:“书,朕拿回去慢慢看!”马仕荣面露难色,不满地望向徐盛。“慢慢看”是什么概念?潜台词就是看不完,不用还。拿着借的名义,行抢劫之实。
“皇上?”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刘启恒故意问他们:“两位将军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马仕荣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徐盛则想着等些日子,找什么借口才可以拿回书来。
仕芸刚好拿着东西过来,正望见刘启恒强取豪夺。小娥抱着一个大点的,仕芸自己拿着小巧的。最着急的人是徐盛,马家兴许有手抄的副本,徐家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徐盛求救地望了望仕芸。仕芸点点头,示意舅舅稍安勿躁。
马夫人携着众人送出大门。仕芸牵住了马仕萱的手,说:“家里就全靠妹妹了,照顾好爹爹,照顾好夫人。”早些年,仕芸是喊马夫人母亲的,后改成夫人的。
刘启恒和仕芸已经上了轿撵。小娥落在后面,仍在道别。“马将军,保重!”
马仕荣微微朝着她点头,面无表情。仕芸掀起布帘,透过缝隙望着他们。坐在一旁的刘启恒好奇地探过身子,和她一起望着。仕芸扭过头,毫不防备撞到他,脸突地红了。再望向他,男人已经坐正了身体,闭上了双眼。
来时,心里担心着父亲的安危,仕芸未觉得局促。回程,她才察觉到,和他坐在一起生疏了许多。记得上一次,他们共坐车辕,是他来丞相府接她入宫。那时,她闭着眼睛,不理不睬。如今,时间过去整整十年。她已经二十七岁,从少女变成了少妇。他们生了珉儿和珠儿。十年前,男人目光炽热紧紧追随,情意绵绵,可在当时的她看来无非是轻佻的登徒子。多看一眼,她都会心里往外的作呕。她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后的她真心渴望男人可以认真地看自己一眼。她拼命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的这个男人。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习惯了他的怀抱,习惯了他暖着自己的手,习惯了他邪恶的笑,甚至习惯了暗夜里他的大手……www.sxynkj.ċöm
曾经,她满心想的人是赵丰年,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原来他们也开始有了回忆。
《齐家治国平天下》不仅是徐家的祖传宝典,而且是娘的唯一陪嫁。仕芸从小到大不读了不少书,唯独这本还没有读过。想着,她轻声叫了声:“皇上?”刘启恒没有反应,仕芸伸手去摸了摸他的两只袖笼。没有发现书!她又大着胆子,摸了摸男人的胸口。难道书在靴子里面?她轻轻地掀起衣服大襟,低下头。奇怪了,他会藏在哪里?难道在裘裤里?仕芸咬了咬牙,跪在了男人两腿之间,寻找着。
“芸贵妃,在干什么?”
仕芸吓出一身汗,缩回按在男人大腿上的手,扯掉一只耳环;松开男人的衣服大襟,露出脸,把耳环高高举过头顶。刘启恒盯着她坐回到位置上,随手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包裹上,摸到里面是衣物。“怎么宫里缺衣少食?还要从娘家拿?”
“都是安晓和喜宝刚到丞相府时候穿的衣服,从前,奶娘一直收着,偶尔会拿出来看看。奶娘说她们的爹娘寻找她们,或许用得上!”
“喜宝有没有一枚长命锁?”
“皇上怎么知道的?”仕芸问。显然,郑嫔已经将喜宝的身世告诉了刘启恒。
“拿出来,朕想看看!”
仕芸打开包袱,在小被子里面摸出了长命锁,递了过去。喜宝的长命锁精致小巧,有些分量。仕芸看见郑嫔打开过,一把夺了过来,寻到机关。长命锁一分为二,一个“郑”字尤其醒目。仕芸把长命锁握在了掌心。
刘启恒清楚地看到了“郑”字,抬手拿起了褐色的裤子,玫红的袄。衣料上乘,做工精细。看来,安晓出生在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安晓,没有长命锁吗?”
仕芸摇头。安晓虽然没有长命锁,但是随身戴着一块红玉。那红玉亦不是俗物。仕芸一边整理包裹,一边说:“珠儿两岁多了,总是问父皇是不是不喜欢他?臣妾想了许多借口回答他。现在已是想不出借口来了。皇上,如果有空,就自己来回答珠儿的问题吧!”
“朕知道了。”刘启恒重新闭上了眼睛。
仕芸望着他冷漠的表情,心里难免失落,阵阵发紧的疼。她猛地怀念起过去的那个男人,轻挑说:朕,宁愿刚才从树上掉下来的人是你!痞子带笑地说:朕,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朕的后宫都被你比下去了!笨拙地解释:朕那天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看着门虚掩着……当然还有他的霸气十足:就算死了,尸首也是朕的,等着朕百年之后,要与你同枕共眠千年万年!永不分离!他的承诺想来充满温情:你给朕记住,从今天起,跟了朕,朕就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朕想死你了,仕芸有没有想朕一点点?当时,她还在男人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上一口。他的夸奖竟然还带着威胁:难道,你就不怕朕也挖出你的七窍玲珑心看一看吗?她几乎清楚记得男人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于他当时的表情。
什么时候爱上他的?看着他,心里都觉得满满的,暖暖的。他高高举着书签,她垫脚跳。她越跳,而他举得越高。仕芸沉浸在回忆中,心头泛着甜蜜。
刘启恒不是冷漠,而是继续在想谁来接替丞相之位。徐盛?还是王和频?客观讲,徐盛能力有限,王和频足以胜任,但是他身上总有着不可驾驭的东西存在。希望,马宗耀可以快些好起来。否则,朝堂格局大变。他将要再次寻找平衡各方利益的点。
男人重新闭上了眼睛,一只大手平摊在包袱上,酷似硕大的枫叶。仕芸悄悄地伸出一根手指,差一点就碰到他的手背,男人突然攥紧了拳头。葱白得玉手缩了回来,手心冒出冷汗。仕芸双颊绯红,心如撞鹿。
以前,他们闹别扭,男人都会哄着她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翻朕的牌啊?为什么这一次冷了半年都不来哄她?男人是不是变心了?仕芸抽回手,绞了绞绢帕,低着头,心不觉地冷下来。大骗子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朕无法做到娶你一人,但是朕可以做到今生只爱你一个人!男人的无动于衷蛰痛了此刻心潮澎湃的女人心。仕芸狠狠扯过来包袱,搂在怀里挪到窗口。
刘启恒被惊到,瞥了一眼忽然变脸的仕芸,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他猜测是因为那本书《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绝对想不到,仕芸是因为他。仕芸盼着他牵住自己的手,揽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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