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全宫。
“禀告皇上,宫外有几个娘娘前来探望皇上!”小豆子一溜烟跑来。
“都谁啊?”刘启恒忽然间精神抖擞。
“成妃说皇上身子虚,煲了海参鱼翅汤,宋嫔猜测皇上胃口不好,做了山楂糕,苏嫔做了皇上爱吃的西域……”小豆子话没讲完就被打断了。
“啰里啰嗦,未老先衰啊!直接说还有谁?”刘启恒只想知道仕芸有没有来。
“还有郑美人、卢美人、刘美人、周美人。”
“就这些,没了?”刘启恒失望。
小豆子被刘启恒一问,有些拿不准。“没……了。”
刘启恒恼了。“让她们都回去!拿着点心,端着汤水。以为朕是小孩子吗?还是成群结伴地来看朕的笑话!”
“她们也是担心皇上。不如这样,人不见就不见了,但把东西留下,也不至于冷了姐妹们的心?”德妃提议,打着圆场。
“留着干什么?看着不够心烦的!”刘启恒把脸转向床榻的内侧,怨恨起仕芸的不闻不问。
“就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一个不拉。”德妃挪揄。“换成谁,谁不生气啊!皇上,臣妾说得对不对啊!”
刘启恒被说中心思,压了压火气,说:“东西留下吧!人都打发了。就说朕睡了。”
黎公公叫小豆子退下。
德妃补充说:“除了萧芸宫来人,其他宫里来人都不用通报了。”
“黎公公,朕让你查的事情,你到底查了没有?”
“不知皇上问得是哪一件事情?”
“就是安晓那个丫头。”刘启恒说。
黎公公抬头望了德妃一眼,不好讲话。德妃识趣地回避。“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什么话还要避着德妃。”刘启恒历来对德妃信任。
“回禀皇上,安晓的生世还在查,……”
“什么也没查到,你回禀什么呢?”刘启恒气不顺,心不快,拿下额头的毛巾砸到黎公公脸上。
“不过老奴查到,安晓和成太尉的二公子——成至远来往过密。”
“成至远?他们怎么过密?几十岁的人,待在宫里也几十年。说话能不能挑重点说?”刘启恒又扯过黎公公怀里的毛巾,擦了擦身上冒出的虚汗,又砸了回去。“看着朕着急!很好玩吗!”
“有人看见安晓和成至远抱在一起。”
“你确定不是成玉坚?”刘启恒问。
“确定,是成家二公子成至远。”
刘启恒顿感意外。成志远有别于侄儿成玉坚,声誉极好,为人正派,做生意诚实守信。前几年,南方水患,国库空虚,成万州哭穷,铁公鸡一毛不拔。后来,成至远私底下在京城商户中斡旋,捐出了大笔的赈灾款项。刘启恒投桃报李,宫中的大部分用度都交给了成至远采买。“他们见过几次面?”
“查证的就一次。”
“一次,就抱在一起?!”如果安晓和成家有瓜葛,那就不能留她在宫中。只是要怎么对仕芸说。刘启恒寻思着。发烧连带着的头痛越发难受起来。
“在老奴看来,成至远倾心于安晓,安晓并没有此意。成至远只是单相思!”
刘启恒陡然火大了。“单相思怎么了?你嫉妒啊!你想单,还思不上呢。”
黎公公才意识到揭了刘启恒的短处,举着毛巾抽着脸,连声说:“老奴该死!老奴万死!老奴生出来都是多余的!”
小豆子进来通报:“太后来了。”
“就说朕,睡着了。”刘启恒把毛巾夺过来,胡乱折叠,放到额头上,直挺挺地躺好。他实在招架不住太后的絮絮叨叨。
刘启恒小睡了一会儿,徐盛求见。黎公公熟稔徐盛在刘启恒心目中的分量,不敢私自做主挡回去。果然,刘启恒听见是徐盛,立刻传见,吩咐黎公公守好门。
徐盛拿出一份名单,递给刘启恒。“皇上,这些都是拿了成府金片的各级官员。”
刘启恒半倚着被子,看得很认真。“这么多?都查实了?”
“是。”
“快半个朝廷了!徐大人怎么考虑的?”
“涉及人数属实有点多,如果全部革除,刑法,难免引起朝政波动,人心躁动。微臣认为找出几个重罚,以儆效尤。”
“不能只是重罚,找一个处以极刑!砍头前,在京城各大官员门前都走上一遍。”刘启恒扔下名单,又说:“罪至一人,罚没财产,不伤及家人,族人。”
“遵旨,请皇上圈定!”
刘启恒重新拿起名单,又放下,说:“品级不能太低,三品,京官,受贿贪赃恶劣,徐大人圈定就可以。”刘启恒揉了揉胀痛的头。
“太仆少卿郭长河?”
“可。再找几个,革职流放,徐大人一起写个奏章呈上来!”
“微臣即刻办。另外皇上让微臣查的郑家灭门案……”徐盛察觉刘启恒有些倦意,不好再往下说。
“简单说。”刘启恒闭上了眼睛。
“微臣查到郑家惨遭灭门的原因。当年,郑少监书写了一封密信。”
“密信的内容?”
“现在还不知道。”
“郑家是否还有幸存下来的人?”
“微臣还在寻找。”
刘启恒睁开了眼睛,说:“徐大人还是详细说说!”
“皇上龙体欠安,还是改日?”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刘启恒依靠被子,坐正身体。
徐盛在被子后面加了枕头,用以支撑腰眼,希望皇上更舒适些。
“去益州的头几日,几乎没有发现。后来,微臣的妾室想着去城郊的寺庙上香,祈祷案子早日水落石出。如此,微臣在寺庙遇见了一个和尚。他原是郑府的小厮。因为当日酒水不够,他跑了出来寻酒,逃过了一劫。微臣在他口中了才知道了,灭门案的溯源。”m.sxynkj.ċöm
“当年,他为何不对办案的大人讲?”壹趣妏敩
“当年办案的大人是成太尉的女婿。而府中人都知晓郑少监素来与成太尉不和睦。他明言:如果不是遇见微臣,他还是不会说的。”
黄易,如今的京北尹,成万州的大女婿。
“他都说了什么?”刘启恒问。
“小厮说,郑少监写过一封密信。微臣根据他所说,讯问了几个当年看过现场的人,他们都说值钱的物件不曾被洗劫,书房却异常凌乱。”
刘启恒眉头紧锁,问:“这个小厮带回来了吗?”
“没有。他执意留在寺庙,日日诵经,超度郑家案的诸多亡魂。”
“另外,他还说,当日他看到了小姐的奶娘抱着孩子,匆匆而过。微臣寻到了奶娘家中,一个人都没有寻到。村民说,她只有一个父亲,在案发那日病故,后事还是村民料理的。原本打发人去喊她回家见父亲最后一面的,但就出了事情,连带着传话的人死在了郑府。微臣查阅当年的案卷,除掉认领走的尸首,剩下的不过是数字。奶娘是否在里面,无从查实。”
“抱着的孩子?是谁?”
“奶娘嫁的是郑府的家生奴才,郑少监仁慈,允许她的孩子在府中一起抚养。微臣猜想,那日,她收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抱着孩子出了郑府。传话的人留下吃寿酒。没等走到城门,郑府就出了事。封了城门,她耽搁在路上,没能回家见父亲一面。”
“她抱着一个孩子?”
“当年黄大人封锁了郑府,亲临现场的人少之又少,愿意说出实情的几乎没有,微臣也是在闲谈小酌之时,才问出一二。确有一个婴孩的尸首。”
“婴孩都不放过!”
“婴孩的尸首不是郑少监的女儿。”
“哦?”刘启恒吃惊。
“微臣清楚记得,郑少监的女儿不过百日,而知情人说:婴孩的尸首半岁多。”
“不足为证,孩子的大小胖瘦,差异很大。朕的大皇子个头就比同龄孩子大出许多。”
“微臣也这么想过,但那个尸首是男婴。”
“男婴?那就是说郑少监的女儿还活着。”
“但愿是。微臣一直在全力寻找。”婴孩的大小差异不易察觉,但是性别差异太过明显。行凶的人一旦发现,后果可想而知。
“她不是侥幸逃命,就是知道内情的人。”刘启恒说。
“微臣已经,按照小厮的描述,找人画了奶娘的画像。只是事发多年,堪比大海捞针。”
“暗中,保护好小厮。”
“微臣已经差人留在了益州。”
“很好。”刘启恒有气无力地说。
“微臣时常在想,什么人会如此凶残,制造出灭门案,目的不是寻仇,那就是自保。幕后凶手必然是犯下诛灭九族的大罪,才会凶残到疯狂地斩草除根,以此来掩盖罪行。”徐盛分析着。
“朕对郑家有愧啊!”刘启恒朝着徐盛挥了挥手。
徐盛走了。
刘启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徐盛在向他暗示,郑家的灭门案与成万州有着渊源。十年前,马宗耀就力主重新审理案子。当时,成万州百般阻挠。刘启恒虽察觉异常,但是他登基不久,考虑到稳定朝局,平息民怨,还是草草结案,核对处决了凶手。他们君臣早已从心有灵犀的蜜月期,走到了貌合心离的地步,发展下去,很可能就是水火难容的结局。刘启恒最不想看到的,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抽丝剥茧般呈现出来。
那天的那一刻,刘启恒彻底在情感上与成万州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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