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花自从前两天在温州街角瞥见酷似林建国的背影后，近来颇为多愁善感，更会频频回忆过往艰苦绝望的日子。
她拉着林小满絮叨了许久，又绕到了林小暑的身上。
“小暑额头眉角的那道疤，割得很深，是她当时被掳拐走，差点被卖掉时留下的...”
“还有她小腿上那条长长的烧痕，是那年花衣小作坊遭遇火灾时，差点丧命时留下的...”
“这么多年了，最过意不去的那个人，是你阿奶。嘴上没再提过，但她心里一直深怀愧疚...”
潘春花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哽咽着出声：“现在，日子一天天过得好了，我们好像都看习惯了小暑的样貌，但不小心忽略了，她在一点点长大，有了美丑的意识，埋在心底的自卑种子也在暗自发芽...”
林小满心里也揪得紧，抚了抚潘春花的手背，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小满啊。”潘春花低唤了一声，语气里尽是沧桑的疼惜。m.sxynkj.ċöm
“阿妈从前一阵子发现后，就找小暑闲聊了几回，本想旁敲侧击试着开导，但她只是恬静地笑了笑，她很聪明，也很敏感，或许是发现了我的意图，就岔开了话题，避而不谈。”
“阿妈知道，女孩子长大了，都各自有内心的小秘密了。之前为了不影响你高考，就先没提。现在你正好也有空了，你们姐妹俩同辈人好沟通，找机会多开导开导小暑，看看能不能找回一些自信。”潘春花沉沉顿顿地开口。
“嗯，等小暑期末考结束，暑假我带她一块儿去玩、去摆摊，不然她总喜欢一个人闷在家里。”
“好，让她多接触接触外面的精彩世界，慢慢敞开心扉，也是好的。”潘春花欣慰地点点头。
顿了顿，潘春花又重提了志愿之事，斟酌着开口：“小满，你从小就有主见，阿妈也不想严苛强迫你。你从小就喜欢美术绘画，阿妈没要求你放弃画画，这也可以作为一个兴趣爱好保留，但大学选专业的事，阿妈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学习商管类的。”
林小满的脸色顿了顿，默不作声，陷入了万般纠结。
潘春花看着林小满的左右为难，又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林小满的肩头，缓缓开口：“不过，无论你最终选什么，阿妈都尊重。”
“嗯...我会仔细考虑的...”林小满点头应允，心不在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www.sxynkj.ċöm
林小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陷入深思。
如果换做以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绘画，这是她多年不变的热爱所在。
但现在，正成年的她，心里还装下了责任与担当。
当她看到阿妈操持着家业，辗转奔波时，当她目睹灯光下阿妈的鬓角已生白发时，当她意识到阿奶的后背日益佝偻、阿妹的笑容愈发勉强、阿爸的身影无迹可寻时...
她的心事，也变得沉甸甸的。
向来有勇有谋的林小满，也一时深陷蔼蔼迷雾，找不到正确的前进方向。
彻夜难眠的林小满，索性早早起身，出去晨跑了一圈。
一场大汗淋漓后，林小满果断决定，既然一时无法做出抉择，把时间浪费在纠结上，倒不如把这事先放一放，在最后期限来临前，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比如，拉上朱晓月一起，去选布料、画款式、裁剪、缝纫、熨烫。
在做好一切前期准备工作后，林小满和朱晓月就带上摆地摊的装备，到热闹繁华的夜市尝试摆摊啦！
林小满小时候就有过丰富的摆摊经验，重操旧业时，十分得心应手，刚开摊就吸引来了一小波顾客。
朱晓月虽不似小时候腼腆害羞，但总归还是偏文静的性格，在吆喝揽客上就略逊一筹，但她耐心细致，就负责收钱管账。
她们摊子上的衣服和布包，款式都不复杂，图案也简单，但独特之处在于有趣又可爱，所以十分受来往年轻学生的喜欢。
她们本就赶时间，只缝制了少量的货，一波顾客买完后，摊子上的东西瞬间就少了大半，可选择的余地变少了，来挑选的顾客也随之少了。
朱晓月看着突然冷清的摊前，顿时心里有了对比的落差。
林小满却毫不在意地笑笑，杵了杵朱晓月的胳膊，出言安慰：“做买卖，有围满了人的热闹，也有一晚上都无人问津的萧条，都很正常的，不要太挂心上啦，说不定过一会儿又会来一波顾客了。”
“嗯，还是你心态好。”朱晓月点点头，扬了扬嘴角，露出恬静柔和的笑容。
“那是，都是练出来的。以前阿妈忙着赶货，我一个人晚上在棚下场守摊时，常有遇到好久都没人来买的情况，甚至我拿着衣服上赶着去问来往路人，他们还嫌弃地摆摆手走掉呢。”林小满笑着回忆往事，好像那些年艰难心酸的日子，从她口里说出来也是熠熠生辉的。
“你呀，还真是从小有做商人的潜质。要换做我，压根不敢上前跟陌生大人推销东西...”朱晓月诚实开口，毫不掩饰对林小满的钦佩。
“其实，经商做生意，我也是喜欢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还立志要像我阿妈一样，做一个成功女强人。”林小满闲聊起心里话，眼里闪烁着自信而憧憬的光芒，嘴角不自觉上扬。
“小满，明天就要去学校填志愿了，你...到底怎么选呢...”朱晓月知道林小满的苦恼与纠结，忍不住出言关心。
林小满的眸色淡了淡，高涨的情绪一时有些低落，“我也没想好...”
“你呢？”林小满岔开了话题。
……
“我啊...”朱晓月平静地回答道：“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阿妈说让我学个会计，也算掌握一门技能，我听着觉得没什么不好，就选这个了。”
“你还真是随遇而安，挺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林小满感叹了一声。
“小满，你很独立，又有主见。你真的甘心放弃画画吗...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热爱画画，从小学到初中，没有一天停过，后来高中学业太忙了，才暂时搁下了。”
“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每当你跟我提起绘画时，眼底都闪动着希冀的光，让我觉得好像这世界充满了动力和希望...”朱晓月认真地表达着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林小满掩下心底波动的情绪，轻声笑了笑，双手反指着自己眨巴的双眼，朝朱晓月俏皮地开起了玩笑：“那你看看我的眼睛里，是什么颜色的光，能照亮前边那条暗漆漆的路不？”
“能——”
一声沉缓而有磁性的陌生男音，在林小满的耳边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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