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极具穿透力的光照到了井底,连铁梯子上的潮湿水痕都微微泛光,但刚刚还敲响了梯子的人不见了。
“怎么了?”伏乐生警觉抬头问了一句,随机起身朝井口这边走来。
但是没等他迈出两步,黎宿就扣着井口边缘跳进去了。
伏乐生的脸上满是错愕:“他怎么了?”
童树站在金口边上,轻声说了句:“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上来吧。”
黎宿在发现管家彻底没了声音后,几乎是在一瞬间跳下去的,动作又快又急,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因素。
在滞空的那瞬间他有些慌乱,但他随即指尖轻触到了铁梯,紧紧抓住了,下意识学着管家之前的方式滑了下去。
黎宿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下落速度很快,但就这么几瞬他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再去捕捉又是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他就一头栽进了汹涌浪潮里。
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苦味在喉咙里泛开,但没有功夫去思考干涸的管道里为什么会有谁,身体本能就在第一时间钻出了水面。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安全了。
这里的水流非常汹涌,而且几近无光,黎宿没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处,也没办法控制稳定的身形,只冒头了几秒,便又被冲得在水中打了个滚。
失重感袭来,身体随着水潮翻涌前进,不止喝了几口水,连脑浆都快要被摇匀了。
突然颈部传来了一下大力拉扯,黎宿差点没喘过气。
“抓着我的手。”头顶传来语速有些快的熟悉声音,把黎宿整清醒了。
是管家。
原来是他抓住了自己的衣领,才让自己有了些缓息的功夫。
黑暗中,青年顺着拉住自己后领的手腕一直摸到了对方的小臂,在对方的帮助下,也攀上了对方用来支撑的挂壁水管。
在把自己艰难地拔出水面时,黎宿几乎是蹭着管家起来的,对方也从衣服到头发都湿透了,看来也在水流里吃了不少苦头。
黎宿喘了好几口气,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谢。
这一冷静下来,才发现了这里异常浓烈的刺鼻气味。
“你怎么也下来了。”管家等他状态好了一些才开口询问。
“你说话说到一半……”黎宿的话头止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自己的冲动,但是要说后悔吧,好像也没有。
虽然他没把话说完,但不影响管家理解他想说的是什么,管家沉默了会儿,说了句没头没尾的:“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想……
黎宿默默心虚。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管家这句话少了几分以往的冷淡,多了几分无奈意味。
他们此时是攀在墙上一根不知道具体什么作用的水管上,脚下踩着微微突出的不平滑墙面,才能不碰到下面汹涌的浪潮。
黎宿感受了下墙壁的轮廓,是弯曲的,猜测道:“这里还是之前那条排水管道?”
管家嗯了一声,说:“而且还是正在使用中的。”
贝利亚港已经荒废了一百多年,一个工厂的排水管道自然也不可能还工作着,这么大的水流就像凭空出现。
“你刚刚说话说到一半就消失了,发生了什么吗?”黎宿问。
管家:“……说到一半就被水冲了,可能就跟那些死了的参赛者一个原因吧。”
那个大叔口中,他死去的组员都是突然消失,又突然以尸体的模样出现,如果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那么死亡原因就不是暴毙了。
代表着他们可能会在这里遭遇危险。
管家:“水势比我下来时还要弱一点,可能等会儿就冲完了,到时候出去看看。”
黎宿:“顺着去海边还是上去钢铁厂?”
管家:“海边。刚刚没走出多远,这条管道太长了,没法在十分钟内来回,趁现在不需要顾忌摄像头,先去看看情况。”
刚刚他是踩着十分钟的尾巴回到了井口底下,加上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好几分钟,既然还能说话,就证明在这里不需要遵守节目组的规则。
他顿了顿,又开口:“可以确认管道下游有大量尸体,我离得越近味道越浓烈,现在被工业废水味盖住了。”
“嗯。”黎宿一般在决策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别的意见,队友太能干了,给出的方案都没有离谱的。
应完这句后,话题告一段落,气氛又开始突兀了。
黎宿耳边只有水声,以及对方的呼吸声。
两人是攀的同一根水管,身体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的,管家身处的位置比较低,所以才能伸手就捞到他的衣领,但黎宿也上来后,他的脸几乎是在黎宿的胸膛位置,仅隔几厘米。
湿透了的衣物更能传达温度,温热的鼻息一直打在同一位置,黎宿心跳如鼓擂,愣是动都不敢动,就怕一个不小心接触上了。
攀在墙上的姿势很累,因为脚下没有一个踏实的立足点,仅靠着凹凸的墙面勉强置脚,黎宿又在这样的姿势下尽力往后弓身体,不到一会儿就双手就僵麻了,像凌迟处刑,但又无法放手跳下地面。
水势已经低了不少,虽然还是很迅猛,但这个时候下去黎宿至少能保证自己站直了能碰到地面,而不至于在水里翻滚。
当然,能不能站直另说。
就当黎宿快坚持不住,想张口跟管家确认现在的情形能不能跳下去搏一搏时,管家突然吁出了一口气,带着满满的疲意。
“你还好吗?”黎宿紧张问道。
管家说:“肩膀疼。”
黎宿突然想起他肩膀上的狰狞伤口。
想了下,他提议道:“要不…要不你往我靠过来点儿,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能给你摊点儿力。”
完全忘了自己前一分钟还在脑内痛苦哀嚎撑不住了。壹趣妏敩
空气又不尴不尬地安静了。
就在这陡然安静的几秒里,黎宿又不是时候地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大聪明言行,“我喜欢腿长腰细的男人”,操啊!
这前后一联系,自己就跟别有所图一样!
但幸好在这时一直吐露在湿布料上的温热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靠上来的柔软。
静默几秒,管家开口道:“你再靠过来一点。”
黎宿连忙将已经弓得僵硬的腰往前靠。
管家几乎是整个脑袋都埋进了他的怀里,黎宿一动不敢动,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熬到了水面肉眼可见降到大腿高度。
“谢谢,水已经差不多了。”管家先一步发现了水位的事,左右转了下僵硬的脖子才撤远了,“下去吧。”
“嗯……”黎宿应道。
跃下地面时溅起了好大的水花,目测的果然没错,比起之前没头顶的高度,现在只在两人的膝盖之上一点。
管家拉伸了一下肩膀,黎宿问:“还好吧。”
“嗯,多亏了你。”管家说,“等下注意水下动静,有什么不对往我这边靠。”
“你也小心点。”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相顾无言,一前一后往风来的方向走去,空洞的管道只有不停涉水的声音。
刚刚的排水把他们冲了将近一半的路程,本来从钢铁厂走去海边的距离不算短,但缩短了一半以后不算久,走了十几分钟,空气逐渐好转了起来,这时候他们知道,已经快到外面了。
刚刚在里面时,那个味道刺鼻得让黎宿怀疑人生,等逃离这个节目组之后被医生告知得癌症了也能理解的程度。
这段路走下来,出乎意外的没有遭到攻受,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黎宿问:“会不会走到出口有东西在等着我们?”
管家说:“有东西已经算是比较好的情况了,想想陈哥是怎么死的。”
黎宿沉默了。
陈哥是无缘由地从内脏往外炸裂,血肉都成了絮状抹布,防不胜防,确实如管家所说,遇到了鬼怪还能反击,虽然也糟糕,但还有活路。
随着前进,黎宿已经隐约能辨清管道外的夜色了,就在他眯着眼睛眺望时,视线内的某人突然趔趄了下,黎宿身体本能拉住了他的小臂,让他避免了栽到水中。
“水下有东西,”他说,“软的。”
说着就这个姿势直接弯腰伸手往水下摸。
“诶你别——”黎宿甚至来不及阻止。
管家在水下摸索了几秒,说:“找到手了。”
站直的同时,把一只手拉出了水面。
黎宿:……
他试图讲道理:“你能不能别这么莽,万一有危险呢。”
“我踢到的是他的腿,知道是个人,而且是没有反应的人。”管家解释道。
想了想,他又说:“抱歉,忘记提前跟你说一声了。”
黎宿也知道这人独来独往惯了,可能是第一次和人搭档行动,轻轻啧了一声,虽然还是觉得这样很危险,但还是自己把话题揭过了:“我帮你。”
毫无知觉的人体会比往常更重几分,这也是醉到不省人事的人沉得像死猪的原因。
一拉一提,尸体被拖出了水面。
这时两人才发现他双脚脚踝处绑了东西,陌生但有一定重量的机械零件。
“谋杀?”黎宿迟疑地说出了猜测。
管家正用手指临摹着尸体的长相,说:“皮肤都是完好的还没开始腐烂,而且泡发的程度也很轻微,可能是跟我们一波水下来的。”
但在这里面光线太差看不清,只能拖着他一起出去。
本来尸体就很重了,加上那两个零件更是难以拖行。
不过尽管如此,管家还是说了:“你那边可以放手,我自己没问题。”
“为什么?”黎宿不明白。
管家:“你每次看到尸体脸色都很难看,这个还是刚死的人。”
“算了吧…我没问题。”黎宿一开始在歌舞厅见到那么多尸体时确实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就这两天下来竟然什么也不忌讳了,就像磕了个满级药,熟练度拉满了一样,他甚至有种自己已经见了很多这种场面的错觉。
不过有一件事,黎宿倒是能确定不是错觉,管家真的对他态度软乎了不少,不仅语气不再冷冰冰,还会主动体贴他!
虽然这份体贴有些过于硬核了——尸体我来搬就行。
两人合作把尸体拉了出去,在呼吸到携带着海边气息的新鲜空气时,黎宿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现在可能是后半夜,天空布满了星光,海平面的另一边微微泛着光,简单的辨识事物是没问题的,但离太阳真正升起还有好一段时间。
黎宿收回视线,管家已经蹲在那具尸体边辨别了,于是他也走了过去。
两人的衣物都湿透了,不舒服地贴在了身上,被海风这么一吹还有些冷。
管家低着头在查看死者衣物,水珠顺着发丝不断滴落在干燥的沙滩上,黎宿绕到他的面前,也学着他蹲了下来,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我知道这个死的人是谁了,”管家抬起了头,“这里有他的工牌。”
但黎宿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管家眉头蹙了起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能走神:“兰尼·洛克,第一个名字从出勤簿上消失的值班工人。”
黎宿眼里只有管家的嘴在张张合合,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的面具在管道里被水流冲掉了。
露出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黎宿觉得,管家好像就应该是长这样,轮廓再胖一分,再瘦一毫都不是他。
但为什么看到他长相的那一刻,自己开始透不过气来了。
管家等了半天不见他有反应,耐心告罄,又低下头打算继续找问题,却在几秒后被人拥了个满怀。www.sxynkj.ċöm
“阿游……”
他听见了这陌生两个字下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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