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好在皇帝那明确的、让他保住贾政说话能力的谕旨是压力也是便利:只要是为了这个目的,便他的举动有些许的‘出格’……也是为了能更好的尽忠皇命!便就一面命这位大夫尽心竭力的救治,一面暗命信任的手下去寻些许更稳妥的太医来。
哪怕不是真能与皇家或重臣看病的真太医,但这能进太医院打杂的,也终是有比外面的大夫更出色的地儿吧?
——由此也可见得,这陈坚甚至是一个比贾母更急于保住贾政的姓名乃至于供述能力的人,不然他又何必‘偷摸着’行事?不就是为了在新的救治力量到来前稳住这位现有的大夫依旧尽心竭力的救治贾政吗?
也就因此而愈发反显得贾母之前的‘那嗓子’有多愚蠢和恶毒了。
……
一时诸事皆乱。陈坚这里自忙碌不停,那里南安郡王却是只冷眼旁观——他也不多加生事儿。
只,这也不是他真就想‘收手’了,而实是这贾家人的蠢让他不得不仓促停止下自己所有的试探之举,不然,要真因贾家而搭进了自己,又何其冤枉?壹趣妏敩
却是又因着这到底是被迫的‘自愿’,就很有一口怨气酝酿在心中,据此再看贾母,也是怎么看怎么充盈了一份‘报复’的念头了。
便想了一回,方才笑道:“陈将军且慢一步……便贾世叔是真大不好了,也不能就不顾贾老夫人吧?毕竟老夫人的年纪也是真的太大了些,若不甚有什么万一,我等却要怎生是好?”
这话——也太恶毒了些吧?
一时间,竟是连陈坚都止不住心中的震惊了:这南安郡王……该是恨着贾家吧?
不怪他对南安郡王的定位轻易的就‘颠倒’了一回:
在一开始,南安郡王是实不与这事儿相干的!甚至连陈坚自己都是在已经领命点兵之际,才瞧见这位王爷被小太监带领着匆匆而来——还不是来领导自己的,不过求了旨意得以旁观而已。如此,也就免不得陈坚认定了这南安郡王是因着和贾家有旧,故而便是做不得主也要走这一回与贾家‘撑腰’了吧?且南安郡王进了贾家门就直扑贾母面前的举动也无疑是在增加着陈坚这一‘认定’的重量……
谁特么的能想到人不是为了撑腰而是为了能近距离还是在第一时间看看贾母倒霉的姿态呢?甚至不惜亲自下场嘲讽?还一开口就拿着最易于嘲讽却又最不能嘲讽的年龄和身体说事儿?!
陈坚:“……”
太特么的缺德了!
但也不能否认,在鄙夷的同时陈坚也是有就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的:皇帝明显是不会叫贾家好过的了,南安郡王要真站在贾家一方,对陈坚而言也终究是麻烦的……便仅仅是‘会有些麻烦’罢,可麻烦也终究是麻烦啊!
却还不能就全然的松了这口气:不管贾母是因何而哭吧,此时的她也终有哭到声嘶力竭几不能言的地步了,若再加上南安郡王这么刻意的一刺激,任贾母平素李是个再矍铄的老妇人,此时要厥过去了也真真是正常的吧?
陈坚:“……”
他登时就头皮一麻,更顾不得贾母究竟会如何了——正如陈坚便有在意贾政也不是在意贾政这个人一般,当他上心时,他真正上心的也是并非贾母这个人。
就用一双虎目瞪视着南安郡王,嘴里还要遥遥的就对那大夫‘喊话’道:“劳烦您先为贾家太夫人看看?”
要说那大夫已是在一旁很瞧了一会的好戏了,便此时遽然被点了名——还是点名去瞧贾母——也不恼:还有什么可恼的呢?瞧瞧这位老夫人的此时境遇吧,真真诠释了什么叫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啧啧,可怜得叫人止不住的‘同情’啊!
说来,要不是他今儿运气不好在出诊后被人从路上就‘拿’了来,他也是真真没可能看到这些贵人们在大厦将倾的时候还会有这样的丑态的。
一面唏嘘,一面就要满脸忍笑的上前,却又脚步还没抬起就放下了。
——也直到了这一众人都‘终于’再关注贾母的时候,大家也才发现她已收了泪,虽说人依旧有些止不住的抽噎和气喘吧,但瞧那倚靠在一搀扶于她的丫头身上的姿态……也还算稳当。
不是之前还哭得如孟姜女再世吗?怎么就……就忽然不哭了?
众人俱是不能理解。
不想贾母给人的惊喜还不止于此,她更是在众人看去的同时‘镇定’的开口了:“将军宽大为怀,老身感激不尽。只老身也着实是因担心我这幼子太过才一时失态的……此时闻得将军您仁慈,又还有甚好烦忧之处?”
有礼有节。
虽这点子礼节于平素里实无甚可值得称道的地方吧,但搁在眼下——尤其是在有着贾母之前行径做对比的眼下,也实在是‘异常’得有些明显,以至连陈坚都不由有些无措,很是拿不准该如何面对此刻的贾母。
更兼贾母话语间那直接点名的‘隐喻’,亦叫他几乎也要克制不住的想再看看南安郡王此时的神色。
终究是忍住了——
总之不会太好看就是了。
……
对此,贾母自己也是知道额。更甚者——就处于两人对面的她更是能直接看到!
但那又如何呢?
便寻常的贾母惯是个小心谨慎联络……好吧说得再直白点就是讨好。惯是个讨好各家勋贵以求保全贾家富贵的、忍辱负重到极致的人,但此时又是寻常时候吗?且此时贾母面对的又是寻常处境吗?
也怪不得她会对南安郡王‘发狠’了罢。
且这‘狠’还并不是贾母意气上头的举动,而实是她在仔细衡量了南安郡王于陈坚处‘待遇’之后,才做出的、不但无需‘理会’南安郡王甚至还不必将他放在心上的‘重要定位’:
南安郡王本就无实权,更兼现下里看来也并非对自家有‘真心’,那自己又如何需要再在意他了?反正自家眼下已是被皇帝惦记上了……别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惦记上的吧,只看陈坚请完旨意后就意志坚定的要保住贾政和自己这一事实,就可得皇帝对自家还是‘重视’的。sxynkj.ċöm
自然也更不会容忍南安郡王耍横拿乔的‘生事’了——
那,贾母在这时候不耍横拿乔的拿南安郡王来试探还等什么呢?
……别说她这样做会断了自家后路,实在眼前的断崖过不去,那贾家也就没得以后了。
就又故自对陈坚道:“只将军方才说小儿可因身子的缘故暂不必押于牢中,不知这话……?”
可依旧算数?
陈坚:“……”
自然是算数的,不但算数还能‘更进一步’:毕竟之前请旨的时候,陈坚也是没能想到这贾家居然能这么叫人头皮发麻的。再有不管他自己对贾家人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和评判吧,只要皇帝还有‘在意’贾家一日,那他也就一日需要保全贾家人……的狗命的。
左右便皇帝自己也是有退了一步不叫贾政进大牢里‘再受一回罪’的意思在,那他在合理的、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再给这家人丁点的‘便利’……又有何不可呢?
只求贾母能看在这些便利的份上叫他省省心罢。
可以说,自得了皇帝的心后,陈坚也真是没再这么‘卑微’过了,只奈何形式到底比人强,便道:“老夫人放心,不但贾二老爷已是无需收监,且陛下仁慈,更许你们于看守途中寻医问药,只……我等到底也有奉命看守贾府,故也请老夫人见谅一二了。”
即是说,即使包括贾政在内的贾家人依旧能居住于贾家家中,但此时的他们却已不再是贾家的主人而仅仅是被困于贾府之中的囚徒了。
且这还不是全部,既陈坚说的是贾府而非荣国府,那也就意味着从某方面而言他已是有不自觉的透露出些许贾母想要知道的信息了:皇帝这是准备将整个贾家——不止荣国府一府——包饺子了?!
故而,在听明白了陈坚的话儿之后,贾母不由得心底又是一突,便还想再说些什么吧,那嘴儿却也不由就抿紧了:
并非真没有可说的也真没有想再问的了,而是不能说更不能问——至少在思虑万全之前可不能就任意开口了。
因着此刻对面的那人是陈坚而非南安郡王,贾母也是深知此时的自己是不得不守住一条‘底线’的:万万不能将对方彻底激怒的底线!
毕竟那南安郡王早无实权不过空余一尊位耳,得罪……也就得罪了。可陈坚——以及他背后的皇帝还能是无甚实权可恣意得罪的人吗?
不但不是,甚至于他们想让贾家恣意的死怕也只是抬抬手指头或者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而已!
故,很明白这虚实之别的贾母也就很明白的管住了自己的嘴,只费力的从倚靠的小丫头身上直起身子,艰难的向着皇宫方向就叩头:“陛下宽宏,老身感铭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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