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样的荒唐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故被强行上架的刑部便是看上去再懵逼,手下也分毫不乱的预备着于乱局中再添一乱——总之,真相是别想了,朝廷的‘假面’也是维护不住的了,故不想着借此机会为自己一方挽回劣势,还等什么呢?!
……正如大理寺卿偏向了三皇子程钰一般,自从刑部中那‘全然忠于’皇帝的邱尚书壮烈后,刑部的势力也就顺理成章的被三位皇子给瓜分掉了,不过不是均分,而是在二皇子程镮的努力之下大体偏向于其所辖势力。
也于是,这位被赶鸭子上架前来询问贾母的刑部官员,也就免不得在行事之中带上自己的阵营‘印记’了。最明显的表现在于:sxynkj.ċöm
无论贾母同贾王氏的死到底能清清白白到全找不出任何问题吧,也只要他在这里,就能想办法无中生有咯!
就顿了一顿,将那本就坎坷着看向自己的贾母顿得更是胆颤心惊,才又拿捏了腔调:“贾老夫人,本官虽敬您贾家先祖为国为君尽忠,只此番事大,若本官询问中有得罪之处,也还请贾老夫人切莫怪罪才是。”
——并不,而该是切莫听不明白自己的威胁才对吧?
便有在口头上轻飘的道出一句对贾家先祖的追慕之情,但真论起来,这位刑部官员的态度竟是比陈坚都更为强硬些……至少再是说陈坚假惺惺,他也终有在面对贾母的有口称‘末将’不是?可这位开口就是‘本官’,想也能知晓他是更不将贾母放在眼中了。
……却是又能如何呢?
纵论理说贾母身为国公夫人——便皇帝有使人围了贾府,但对于贾家各人头顶的爵位,却是尚未有定论的,故贾母便是身为阶下囚,可真论起来,也还能算是一个被囚的国公夫人……可要论实际,却是又有谁会将这位国公夫人放在眼里?
还不只于贾母一人而已,便那同样死得大有玄机的贾赦,说来也是能以一等将军的规格落葬的,可惜贾家怕是没这个操持的能力了。
……
贾赦已是死了,所以再额如何也不过是死后‘憋屈’罢了,可尚还活着的人却是会活得更憋屈!
贾母就看看自己面前那虽看着是在审问自己,可实该是已有为自己定好了罪名备下了罪行就等自己‘认罪伏法’的刑部官员,一时间也真真是有悲从中来的。
还得忍了心气道:“大人既代了陛下来讯问老妇,老妇也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说大人恐讯问时有所冒犯了,便您此时对老妇刑具加身,老妇也断不敢有丝毫的怨言。”
就说得对面那人不由眯了眯眼——
贾母有于言语间示弱不假,但贾母再是试图做出一副于言语间‘示弱’,下巴却是翘得比谁都高。
此两点,俱不合‘时宜’极了,却是又俱在刑部官员的预期之内不假,还别说他比贾母更有倚仗更敢于用强硬的态度压下贾母不合时宜的‘放狠话’就更不假了:
他不需要在意贾母如何,他只需从贾母口中掏出同王家——乃至王家之后的多加勋贵都不‘干净’的供词就可以了。
至于这供词从哪里来又是如何来的?
没有人会在意。
尤其皇帝,对此就更不会在意了。
……须知皇帝对王夫人是抱有极大‘期望’的,却是万万想不到不等王夫人将他的期待变成‘现实’,这条被通往现实的道路就人为的坍塌了。
王夫人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又是死在谁人的手上固然也是个问题罢,可更为要命的却还在于:既王夫人已经死了,那贾家……又还剩下几个‘能死’、‘可死’之人?
不多了。
所以这位刑部官员也就急忙忙的被派来审讯贾母了——他甚至都无需从贾母口中真问出什么来,只需做一副自己有审讯过人的模样来就好,不然若叫贾母也随了那王夫人一般连刑讯堂都没走过一回便不幸‘壮烈’,那皇帝也真真是便有备下谎言都找不到能代为出口的人了。
再有,这位官员自己是实偏向二皇子程镮的,对王夫人在将二皇子的岳父拖下水后就死得干脆利落的行径,也自是十分之恼怒的:
他不奢望于自己能想出办法再证明得了甄家的清白……毕竟甄家也真没甚可清白可言的,但在自己一方已经是被泥潭子圈住之际,再看旁的人能于泥潭外谈笑风生,也就怎么看怎么眼红了吧?
故,在两大‘背景’都不约而同的奔向同一目的地时,这人再‘审讯’贾母,也就能审讯得极为轻易了:
实不是在审讯,而是装相!
也因此全不在意贾母又说些什么了,只故自按照自己预期的节奏就亲亲缓缓的笑一声:“老太君说笑了,您位尊年迈,本官又如何敢动用刑具了,也自是会慢慢的等您回想起可言可表之话,方是正理。”
……等?
这位刑部的官儿自然是‘等’得起的。
不说他此时坐着贾母站着,就说他询问贾母可不是将人带回刑部于众人瞩目的环境中之下一问一答,而是自己来了贾家切于贾府中寻了一处虽不算是封闭终究有隔绝贾府内外视线的院子……就知道他‘预备’做些什么了。
且他的提问也实不需要贾母做答:他需要的还真不是结果,而仅仅是过程罢了……或者,直接点的说法就是这人不过是在制造自己有在‘正经走过程’的假象给外人看。
顺便给皇帝以‘唱和’。
——立意既不正,又如何能奢望过程了?
这人也就理所当然的忽视了贾母因自己话语而愈发青白的面色,且好以闲暇的就将放置于桌面的茶具握了一握:
京城的冬日冷啊,更兼他此番可是来做‘正经事儿’的,便不好真就摆出一副闲暇的模样来了。手炉不敢抱,火盆子也只敢在远离自己和贾母的角落处放置一二勉力支撑,再有寒气无孔不入的渗透,这在空落落的屋子里真坐久了,也是真难熬!
只这人对此却是极为乐见的:他难过了贾母只会更难过,还别说他面前尚有摆上一杯能暖胃的热茶——贾母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故,便是拖,也终究是他能拖见胜利的终点。
想到这里,他微微搓了搓指尖,仿佛留恋般的感受了一下那透过骨瓷壁传来的温度,好以闲暇的等看贾母又能在自己的面前挺多长时间了——哪怕这老太婆真挺到厥过去了,他也是不惧的,不过是将人叫醒后再继续现下里的工作罢了。
却是想不到,不等他靠‘拖’取得最终的胜利,那贾政就急急忙忙的来拯救贾母了。
唔,更准确的说法该是了被另派往贾政处的人急忙忙的带着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回来破解贾母和这官员对峙的僵局了——
贾政没中风!
至少也还能说得出话!
刑部官员:“……”
这消息,可太叫人意料不到了。
也真是太能往深里探究了!
至少在得知它的第一时间,刑部官员就下意识的就去瞧贾母的脸:他今日初来,不知贾政的情况很正常,可贾母这位老太太,可又知道自家小儿子在装病?
便见贾母虽面色难看,但其间的震惊神色却做不得假的,只——
只却是为甚还在难看之余带出了几分的懊悔?
……
纵使这位刑部官员自诩很是经手了些案子见过些人犯、受害者以及关联人士吧,终也未能找到任一能帮他理解贾母此时神色怪异的经验出来,尤其当贾母的神情之怪异还是由多种……至少也有两种全不该相提并论的神情组合起来时,就更叫他不能理解为甚贾母能将之糅合在一处了:
也即便,贾母早已知晓贾政的病是装病,可她又在懊恼什么呢?难不成是在懊恼悔恨自己没能尽早拦下贾政做的‘错事儿’?
却也不过是其一而已,还有一份他连分辨出来都不曾的情绪,又究竟会是什么?
是杀意。
是一份虽能解读却是万万无法理解的、□□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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