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时,她甚至于都有些开始后悔自己为甚会同贾敏的关系那般僵硬,甚至在贾敏单方面切断同贾家的关联时都没能劝上一劝了:要贾敏还能同贾家有往来,那便她是回娘家来探望贾母这个亲娘,王夫人又如何不能将之扭曲成借着探亲娘的便利来寻自己这个贾家媳王家女‘共谋不轨’了?!左右王夫人做这样的事儿已是‘极为熟练’的了,想来便此次的‘对手’是贾敏这么个难得聪颖的女子,也该是不在话下的。
——却又哪里能想到,就因她当是时的幸灾乐祸,事态便就一路发展成了现在这几叫她绝望到窒息的、两相隔绝的局面了呢?
悔之?
晚矣!
却还是要咬牙‘继续’的:唯好在兵权、尤其是整整东南一带的兵权是个足以诱惑人到眼红心烫神志全无的存在——至少在王夫人看来是这般,所以便是不能将落脚点落在王夫人熟悉并擅长的领域里吧,但对于要就将这故事往‘事实’的角度上凿上一凿,王夫人也不是不能孤注一掷的:
林海不是去了金陵且还在金陵弄死了贾珠了吗?王夫人不也有试图用自家儿子的死将林海套于马下……却是还没能来得及真正的实现吗?那就再与贾珠‘修改’一回死亡的缘由又如何!左右贾珠已是死了,王夫人需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将仇人送下去陪伴他而已,想来便贾珠泉下有知晓得自家母亲拿了自己的死生事翻覆了一回又一回的做文章吧,但也应该是能理解其间的苦楚和无奈的……
——只,既然连本该是王夫人执念源头的贾珠都不得不‘被无奈’了,那王夫人的行径到底是真为贾珠报仇还是别有所在……却又真能就说清吗?
大抵是不能的。
好在,在抛开这些后,在王夫人新编造的故事中,王子腾到底是如何同林海——以及林海背后的程铮勾连上并试图于东南兵权一道上分一杯羹的事儿,王夫人还是能‘说清’的。
总不外乎王家想要用一用自家始于金陵的发家史:王家于金陵、东南一地到底是有些经营过的家底的,再加上王子腾自己也是个文武皆能称赞两声的能耐人……想来若是能帮着程铮拿下东南一带的兵权,那程铮手下也该是并不能人担此重任的。
……也就少不得再便宜回王子腾这个盟友身上了:论来双方终能称一句‘有渊源’,可不比胡乱抓了旁人来要更稳妥些?
王夫人:“……”
如此说辞,也该是能说得过去的——
却又可惜,便心急且不谙世事如王夫人,也能看出其间能说通的地儿不过是激发他们联手的诱因——军权,足以迫使人为之拼上一拼……可为甚要同对方联起手来打拼,却是说不过去的。
毕竟,真论联手,那可不止是需要计较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的,更是需要盘算下自己又需为之付出些什么以及对面那个‘盟友’可又能担当得起自己的‘付出’和信任……才是正理啊?
王夫人:“……”
哪怕她也不至就认定了林王两家会因自己而存在龌龊罢,但也并不敢相信双方就敢于认定对方是个值得相应的人了:
因着身份所致,王夫人可是能比大多数人都了解林王两家虽同是勋贵,但因着林家早就弃武从文又很有几代因子嗣问题而险些断了传承,若非林海得中探花又娶了末代贾国公的独女,那也真真是逢年节外没人还能记得他家祖上也曾是勋贵一流了——更别说利益相交了。
再者,虽王夫人并不能如林海——一个同样饱受无子之苦很多年的男家主一般深刻理解并同情王子腾的心理,但身为王子腾的亲妹妹,对自家大哥近些年的性子是如何越来越独也越来越拗……还是能了解、并‘体会’深刻的……那日被王家拒之门外的耻辱,也真真是非死不能忘!
故,在王子腾如此孤拐的行事风格下,王夫人如何才能给自家大哥扣上一个勾连太子的名头……尤其是这名头又是如何能被自己一个外嫁的妹子知晓呢!?
头疼,还是一切都回到原点几无寸进的那种疼。
……
可惜的是,也正如王夫人之前所担忧的那般,当贾家因贾赦的‘自我揭发’而被捡抄围困后,王夫人再如何做——甚至于只是做之前的设想,都不再能随她所欲了:
就在她还不能相处个号的方法……甚至都连一至少能符合基本逻辑的法子都没能想出的时候,讯问的人又至了。
却是陈坚。
……
王夫人:“……”
陈坚:“……”
不得不说,便王夫人有‘感激’过这人真有将自己严密的‘保护’了一回吧,但作为保护副产品的隔绝却是更叫王夫人尤为深恶痛绝——
几恨到忍不住放话让陈坚就撩开手去,她还真不信自己会在自己经营多年的贾家‘翻船’了!
……却罢了,管自己放什么话儿呢,对面这人可又是会惧自己狠话的人?还不若就省些口舌。
又有,相较这些日子的‘不如意’,更叫王夫人记忆深刻至今难忘的还是抄捡贾家那夜自己有心与他卖个‘好’,哪晓得这人竟是对自己的‘放出’的消息如避蛇蝎……尤其是当自己想要对着他‘揭露’贾家和贾政的种种可恶时,他那几恨不得割去双耳以求什么都听不到的模样也至今都还深深的刻在王夫人的脑海中……
那今日,却又如何今日会是他来询问自己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也真真是忍不住就生出了几分‘质问’的冲动:
怎么?今儿却是不掰扯那套只负责捆人不负责刑讯的言论了?sxynkj.ċöm
只,虽王夫人并不能就拿了此言质问陈坚,但那于质问之际该有的讥诮神情也已然有明晃晃的挂在脸上了——
因着已是处于穷途末路、且对自己的仇人怕都报复不能的躁中了,王夫人也就不怎么情愿再继续佩戴自己那已是装相了一辈子的假面具了,又因着这位陈坚陈大人同时也是贾家抄捡那日的领队人,王夫人也已有在这位大人面前‘真实’过一回,就更自诩自己已是无须再掩盖了——
当即就将她那含有一份好奇和九分讥讽的眼神大咧咧的就落在陈坚脸上了。
也看得陈坚……
拳头都硬了。
却不是对王夫人。
而是对皇帝。
……说真的,若非被皇帝三番两次的打发了来面对这疯妇,那王夫人也真真是再疯再痴都没得机会到陈坚的面前放肆的——哪怕她也能算是勋贵人家的女子呢,但京城里如贾家这般业已没落的勋贵人家有多少?如陈坚一般得皇帝信任且领禁军者又有多少?
可以说,真要比较,那前者也是真不配给后者提鞋!
……可惜现在,因皇帝的‘缘故’,两者却是面对面了。
虽也并非就是‘地位平等’的对面了,但瞧着王夫人那挑衅的小眼神,要陈坚真半点‘不憋屈’也实是不可能的。
好在陈坚也不至就为此而‘迁怒’一在他看来比蝼蚁也强不了多少的王夫人了。
至于皇帝?
——除了将这位九五至尊的形象在心头翻的覆敲打过一回,陈坚还能如何呢?
也只能罢了。
就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不知死活的、还在用眼神挑衅自己的王夫人,无声的哀叹了一回人生之多艰。
然后开口:“末将有一惑,不知夫人可能解答了。”
——不,他没有!他‘自己’是真没有半点疑惑的!
而,虽必定是听不到陈坚心中的嘶吼的,可那王夫人却是难得且难以思议的就和陈坚心有灵犀了一回,轻笑一声道:“大人竟也会有‘惑’?亏得我还以为您是深谙‘不知者无过’之理的人呢!”
再啧啧了两声,仿佛很是为陈坚明明该是‘聪明人’,眼下却是‘犯了错’的‘堕落’惋惜那般——
也更仿佛是在直接的讥嘲?
陈坚:“……”
虽他依旧是打不得也不敢打皇帝的,只面前这人……还是很有突破他不打妇孺原则的可能‘希望’的。
就更深刻的又哀叹了一回自己的人生果然艰难,这才用一种仿佛浑没听到王夫人有讥讽过自己的平淡语气开口了:“夫人虽有坦言过自己身为贾家妇,见到贾家甄家薛家辜负皇恩……却是无力阻止的无奈——”
王夫人面上的讥嘲不由就随着这话而渐渐隐没了去——甚至连眉梢都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也果就听得那陈坚在短促的停顿后,极为快速、甚至是极为‘利索’的就吐出一句:“只夫人您既有懊悔过自己的无力,却又为何会在如今已是有能为将之揭露之际再度隐瞒呢?”
王夫人:“……”
她不蹙眉了,她只觉得自己的眉心不受自己控制的狠狠一跳:跳得她的心都跟着漏了一拍——陈坚这是什么意思?是在直白的点出她的话儿尤有未尽之处……对罢?
那么,陈坚所‘示意’的未尽之处,却又‘需得’是如何的未尽之处才对?
……
必须要说,当王夫人这样想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思考的可不是自己到底‘漏掉’了什么该揭露的内容,而仅仅是在担心自己所编造出的‘故事’可是留下了什么足够人看出破绽来的缺口?
亦或者根本给予不得陈坚的‘心意’了。
又可惜她这两日脑子里滚的全虽是如何才能借王家拖林海下水的算计……却也半饷不能得一成果,对早已是‘昨日黄花’的贾家薛家那更是又哪里能分出那许多的心神去‘查缺补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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