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义,为天下不惜己。”好在刘老管事也很能坚持:“只老奴来此之前,老亲王也时有嘱咐过老奴的。”
“凡有大事,不可不告知殿下,凡殿下有吩咐,更是绝不可违而不从。……想必殿下的能力,老亲王是极为认可的!此番殿下纵亲执笔将此事告于老亲王,却又何妨在此之前便先行做出些布置?”
他就伸出右手,极用力的摁住程铮搀扶在他左手臂上的那只手:“如若这般,既不会走岔路子,也不至于误了大局。殿下亦可安心矣。”
……
不,程铮并不能安心。
更有,也即便这老头是用掌心按在自己手背上的,但程铮也能够充分的感觉到对方那苍老的皮肤犹如粗劣的树皮般搭在自己手背上的触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同时,更是忍不住的就要将人的手立式甩开。
终是稳定住了心神,且做出一副肃然整理仪容的形态来,也果真整得那刘老管事不得不松了手——怎么?他还能上赶着帮程铮整理衣冠不曾?
却见程铮竟是在素衣敛容之后对他又一次的行礼,口中还道:“既已有决定将此事交予老亲王做主,孤又如何敢于在此之前便妄自行事?便是有需得在老亲王断决之前稳住局面的必要……”
他便对刘老管事露出一个苦笑来:“也不怕说出来让老人家笑话,而实是孤知晓自己的能耐限度。”
“就更别提若要论起同老亲王,心意相通默契十足进退一致,也真真还得看老管事您了。”
刘老管事:“……”
所谓的抬高轿,最怕这种一人还比一人举得高,最后不得不两人都‘上天’的情况。
——毕竟‘天高’,这限度又在何处?
也真真是无人能够知晓的。
又有,刘老管事终是受限于身份地位,不可表现得比主子更能耐的,且若是程铮抬举他他却是一昧推脱——哪怕是通过贬低自己的方式,都不亚于是在和程铮做对!
没错,阶级社会,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尤其是对刘老管事这个居于人下的人而言。
既然怎么做,怎么都可能出错,那刘老管事也只能含恨再退一步,即:
逼不得已的将自己的野心进一步的‘暴露’。
还得将之伪装成‘有心带自家的傻小子于太子面前卖一个好’的假象。
就刻意的顿了一顿,只将自己的面部神情‘顿’出好一副难以启齿却又强忍住不得不启齿的模样来:“殿下可知,此番老奴虽说是有心意与那些个不成器的小子们一个教训,如此方好叫他们在外不至于坠了主子的清名。……但对于究竟是谁敢于无视我等的主家与我等设局,也是定要严追不舍的!”
少不得再追加一声冷笑:“不然,还俱以为我家主子还真是吃素的不成?”
当然不是。
程铮默然的想。
止,也不能就说庄简亲王是个‘吃肉’的了:人活到这么大年纪,靠的不就是荤素不忌吗?
……咳咳咳,并不是。
许还是用‘能屈能伸’四个字,能更为妥帖的形容出庄简亲王的为人罢:
遇到比自身弱小的人,他就是吃肉的猛兽;可要是遇到了强权?他也不是不能做一只低头乖乖吃草的小白兔的。
而,这位刘老管事也显然有深得庄简亲王的真传: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现下里主人既有令,那狗还不得放开了嗓子的拼命嚎叫啊?
也虽然,庄简亲王与刘老管事的令,不定便是为了‘找回场子’,但若是能一面博得里子,一面找回场子,想来庄简亲王也该是不会怪罪才是。
还只会越发的夸赞。
程铮因着知晓这点,故面上的神情……也就更淡然了,几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儿。
偏生那刘老管事见得程铮这堪比‘放下红尘’的做派,不但不收口任由程铮‘羽化登仙’,还要越发的将人往回里扒拉:“不查不知道啊!怪道人家能不将我们这些皇家宗亲的下人放在眼里,却原来……竟也别说我们了,便是我等的主家到了他们面前,都不定能得他们正眼瞧上一瞧的!”
说到这里,少不得刻意的一停顿之后才叹气:“毕竟,旁支别系又哪里比得上正经的……”
正经的什么?
正经的的皇子?
正经的、皇帝嫡嫡亲的儿子们?
程铮自然不会不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免不得就在心中接以一声哂笑:既知晓,又何故‘放不下’。
更何必放不下之后再拿到自己面前作态?
不想那刘老管事的作态可还没完:也是,毕竟是告状嘛,自然越狠越好。
就又是苦笑了几声,才含混的:“就更别说来者……可不止一人了。”
程铮:“……”
听到此处,他只想啪啪啪的鼓掌伴奏:
听听,听这人将话说得真真是好听啊。更为难得却还在于他能在说话好听的同时精准的‘传词答意’。
什么叫做来人可不止一个?不就是说二、三皇子都有掺和进这事里吗?
偏生二、三皇子又是怎样的‘存在’?那是互相看不顺眼,甚至hi正在相互将对准了方往死里下手的存在呀!壹趣妏敩www.sxynkj.ċöm
再有,身为同他们三足鼎立的另外一‘足’,程铮不趁着这两弟弟互相攻讦内斗不止的时候出手,又还等什么呢?
——自然是等他们斗得越发凶狠,越发各有伤亡的时候了。
于是,也不等那刘老管事将已是明白的话挑得更加浅显,程铮也只管拒绝得更明白便好:“老管事何须言这些?”
然后不得对面人变脸色,就道:“也便是我家同旁的人家确有不同,只皇叔祖等人既是长辈,做小辈的也自然只有敬着重着的道理,又哪里会如老管事口中这般——”
“是了!”他就倏然咬牙,很一副被气恼到的模样:“定是下面人胡作非为。”
刘老管事:……
却是终究应变不及,只能眼见程铮对着自己又是一笑,笑容满是藏不住的狠辣之意:“老管事无需心生畏惧,孤旁的不敢夸口,但对于孤那两个弟弟的品性,却是很有一两分了解的——”
“他们断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故此事也定然只可能是下面的人狐假虎威,借了我两个弟弟的名头肥自己的胃口。”
复又朗声笑道:“此等刁滑背主之徒,刘老管事尽管处置了便是!孤旁的不敢保证,只这事儿孤那两个弟弟也是决计不会恨上老管事你的——”
“便是你直接将此事闹到他俩的面前,他们都只会加倍的赔礼道歉不迭。”
“莫非,老管事还能信不过我那两弟弟的为人?”
……
自然是信不过的。
不过更是不好就言自己不信罢了。
尤其当程铮这话听着哪哪都是槽点,却偏生哪哪都叫刘老管事难以——不敢驳斥:倒不是因着他不好就说两位皇子的坏话……好吧,而该是‘不单单’因着这一点,更有着这老人亦知晓两位皇子……更该是连带程铮这位太子也有在内的三位成年皇子可俱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且这一点更是遗传自他们嫡亲的老爹,断做不了假的。
故而,二三皇子也是断断做不出在己方已是同对方斗得不死不休的同时,还需得分出余力拉旁的宗亲下水的蠢事的:这做法……真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便是出于搅得局势更乱的缘故,也该寻上程铮这一更好的下水对象呀!
毕竟,硬拉上程铮固然依旧不得‘利自己,却也一定能乱了程铮这个敌手:即便二三皇子之间注定了互不死不休,却也会同见不得程铮好的,若真有这等‘损人’的机会……不留给程铮却是用在了宗亲的身上?呵呵,暴遣天物啊!
——宗亲们是什么?
不过就是皇权的附庸罢了。
是故,在‘太平无事’之际,皇权的核心人物——皇帝及下一任皇帝……又或者下一任皇帝的有力竞争者固然可以略略施恩以示皇家同样有‘真情在’,亲戚间和睦堪为天下表率,可真到了那等‘要紧的关头’?
呵呵,那也自只会是‘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敢碍事就宰了你’!
这点,程铮知道——且待得他上位之后也同样能做出来,那身为受害者……家中下人的刘老管事,自也只有更知晓并深受其害的道理了:
现下听得程铮是咬死了不松口,他也真真是眼前一黑几昏死过去。
哪怕刘老管事有胆子‘步程铮后尘’亦坚持着不松口吧,程铮却也只管继续拿了‘下面人胡闹’的借口来挡刀——都是‘下面人做的’,你怕什么?
如此,也哪怕两人真有将此争执闹到了二、三皇子本人的面前,他们也多半会采用程铮给出的借口,不过与刘老管事些许道歉的礼物,然后自罚三……不,顶天了也不过是让自家手下自罚一杯,就能将事儿给圆滑过去了。
至于更多?却是不要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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