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胤禛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学习后世的模式,以国家的力量为基础,组织会降妖伏魔的法师,把松散的力量整合起来,拧成一股绳,统一调配。

  就像他小时候学的那首歌: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根筷子牢牢抱成团。

  再庞大的力量,若是分散开来,也很容易被人逐个击破;相反的,再薄弱的力量,若是有一大堆聚合在一起,也足以震天撼地。

  在他学过的历史中,中华儿女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建造了太多太多的奇迹。

  而这些奇迹里,有许多都不雅于神话中的神迹。

  神是什么呢?

  在中华儿女眼中,神就是能带领族群创造奇迹的人。

  一切唯心的玄幻神话世界,都是唯物世界的人创造的。

  他就不信了,他一个唯物世界来的灵魂,还不能按住这群唯心世界的鬼怪?

  第一步,就从整合有生力量开始吧。

  虽然任何组织成立久了之后,都免不了贪污腐败,但也不能因噎废食不是?

  比起将有生力量整合起来之后,能得到的好处,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只能算是很小的风险。

  而且,这风险虽然不能完全规避,却能通过种种手段尽量延缓出现的时间。

  只要将这种风险掌握在可控范围之内,这把剑对外的刃,就永远比对内的刃要锋利。

  其实,这个想法也不是禛的突发奇想,早在江南时,他遇见罗刹鸟之后,脑子里隐隐约约就有这种想法。

  只是当时,他最大的心愿,还是当一条连翻身都不用的咸鱼,这种想法虽然有,但也只是偶尔在脑子里闪过,从来没有成熟过。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才真正开始正视自己这个想法。

  无论在哪个世界,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就离不开人才。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

  而钟道人,就是他要收揽的第一个人才。

  想到这里,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肉嘟嘟的小脸儿,尽量让对面的人忽略自己的年龄。

  “大师可曾想过,由朝廷出面,组织天下法师,遏制世间妖邪?”

  “由朝廷出面?”钟道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迟疑道,“这世间的除妖人皆是山野草民,朝与野自来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朝廷贸然插手除妖人的事,只怕会引起众人的反抗。”

  实际上,若是在蔡家的事发生之前,钟道人听见胤禛说让朝廷出面的话,就会立刻断然否决,而后便拂袖而去,不会再给胤禛半点游说的机会。

  若是再晚些日子,等钟道人自己从这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在此坚定了道心,胤禛也不会有说话的机会。

  可以说,在这个时候招揽钟道人,时机刚刚好。

  连揆叙听到胤禛的话,看了钟道人的反应,也不禁暗暗感叹:很多时候,实力与运气真的是相辅相成。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助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就算再有实力,再有才华,若是运气不够,也全都白搭。

  而四爷的运气,好像一直都不错。

  这样的四爷,谁又能说他不是为天所钟呢?

  此时此刻,揆叙倒有些惋惜,惋惜胤禛没有更进一步的野心了。

  钟道人不是一个爱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把自己的顾虑说的很直白,让胤禛听得半点儿都不费力。

  所以胤禛也没和他打马虎眼,把心里的想法直白地袒露了出来。

  “大师的顾虑很有道理,这一点也是我先前没有想到的。”胤禛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疏忽,而后便话锋一转,反问道,“但大师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吗?”

  钟道人语气坚定地说:“自然不是。修行之路本就坎坷,磨难重重。若是老衲没有毅力,也就不会选择做个头陀了。”

  若说正规僧人所苦恼的,只是入道一事。那么作为编外人员的头陀,则还要苦恼如何生存,又如何在生存的基础上,从依附的寺庙中得到修行的秘籍。

  所以,做头陀难,能做到像钟道人这种程度的,没有大智慧和大毅力,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就知道,大师不是一个会因挫折而妥协的人。”胤禛一脸赞赏,诚心诚意地给钟道人发了一顶高帽。

  钟道人谦虚地合十一礼,“小公子谬赞了,老衲愧不敢当。”

  此言虽是谦虚,却也带着拒绝的意味。

  但胤禛是那种会知难而退的人吗?

  不得不说,他之所以能和法宝混到一块去,就说明了他脑子里也不缺那一根筋的基因。

  胤禛摇了摇头说:“我说的是实话,算不得赞赏。我还有几句实话要说,只是不知,大师想不想听?”

  听了这话,正要上前的揆叙微微一顿,抬起一半的左脚又落了回去。

  他觉得,至少现在,四爷还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果然,钟道人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之色,却还是点头道:“小公子但讲无妨,老衲洗耳恭听。”

  胤禛自然是直言不讳了,“对普通百姓来说,无论是在朝的势力,还是在野的势力,都是让他们惧怕多过敬仰的存在。

  他们管不了是哪家哪姓坐江山,也管不了哪个寺、哪个观才是天下第一的法师。他们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活着。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地活着。”

  他目光灼灼的仰头望着钟道人,一字一句地问:“因为对他们来说,活着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不知大师以为,我这几句话,可算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实话吗?”

  钟道人沉默了片刻,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实话。老衲自认慈悲渡世,却直到今日方知,自己对世人的姿态,太过于高高在上了。”sxynkj.ċöm

  说到最后,钟道人叹息了一声,脸上再次露出了羞愧之色。

  胤禛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继续说:“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我都明白,这世间不知有多少比我更聪明、更灵秀的人,他们又体会不明白?

  只是,这世间终究是仰禄之士居多,正身之士如凤毛麟角。他们落入世间,就像是树叶飘进了森林,水滴落进了海里,纵然能掀起些许的波涛,也很快就被淹没在芸芸碌碌的众生里了。”

  钟道人越加羞愧,他觉得胤禛口中芸芸碌碌的众生,就包括了他。

  只可笑,往日他还自诩清高,自以为慈悲。

  眼见他神思震荡,心驰神摇,胤禛目光灼灼,发出了最后一击,“那大师是否觉得,如草芥般的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追求生存的权利,生死都只能依靠别人来施舍?”

  “当然不是!”钟道人下意识地大声反驳。

  若当真如此,那他自幼修心持道为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做一个可以压迫剥削弱者的恶棍吗?

  他的神情一下子就坚定了起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语气坚定地说:“从今往后,老衲这条命就是小公子的了。小公子但有驱使,老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就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去。

  “唉,大师快快请起。”胤禛急忙托住了他的手臂,神色真诚而郑重地说,“大师不该为我赴汤蹈火,该是为了这天下众多为邪祟所苦的百姓在所不辞。

  我请大师共议此事,并不是为了让大师做我手下爪牙,而是要与大师共襄盛举。

  也请大师日后多多监督于我,若是有朝一日,我不慎偏离了本心,还望大师能给我当头棒喝。”

  这一刻,钟道人看他的眼神又变了。www.sxynkj.ċöm

  若说方才,他的目光是视死如归中含着一丝迟疑的话;这一刻,他在看胤禛的眼神,就像是信徒朝圣一般。

  他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住了胤禛小小的白嫩的手掌,说出了胤禛真正想听的话。

  “愿与公子共襄盛举,庇佑苍生!”

  “好!”

  胤禛大喜,正要招呼人拿茶来,额尔登就端着一个小巧的红漆托盘送了过来。

  茶盘之上放了两个青瓷缠丝盖碗,里面是新沏的滚茶。

  胤禛冲他赞赏一笑,端起其中一杯递,给了钟道人,“大师请,你我以茶代酒,干了这杯。”

  钟道人接过茶盅,胤禛也端起了另一杯。

  两人相互碰了碰杯,都不顾杯中茶水滚烫,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步,既是相互试探,也是相互展示实力。

  在揆叙等人胆战心惊的注视里,两人相互朝对方亮了亮杯底,表示杯子里的滚茶已经喝干了。

  而后,胤禛嗓音清亮地笑道:“大师果然好本事。”

  “小公子的本事也不差。”

  他们都没有询问,对方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茶水瞬间冷却的。

  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问,只需要知道,对方都没有被滚茶烫到就好了。

  这时,胤禛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钟道人,并扭头让揆叙取了五十两银子,给钟道人做盘缠。

  “我这里还有些许俗事需要了结,大师且先回京城去等我。我这里修书一封,大师回进京之后,可到佟佳氏找内大臣鄂伦岱。”

  钟道人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这个人可信吗?”

  “放心,鄂伦岱舅舅最疼我了。我在信里写明不让他告诉别人,他不会说出去的。”他顿了顿,又强调道,“连我外公他也不会说的。”

  他为什么让钟道人去找鄂伦岱,而不是直接找佟佳氏的现任家主佟国纲呢?

  就是因为,鄂伦岱这人虽然有些混不吝,却很讲义气。

  而且,他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世家子弟都不一样,他虽然也看中佟佳氏,却并不会把家族的利益摆在一切之上。

  比起家族,他更看重的,是自己认为值得看重的人或事。

  而胤禛这个小外甥,就是被他看中的人,至少是被他看中的人之一。

  如今时机还不成熟,若是让佟国纲提前知道了,胤禛并不能保证,他不会为了佟佳氏的利益在其中掺沙子。

  但胤禛却能肯定,若是自己郑重拜托的事,鄂伦拜是绝对不会搞砸的。

  揆叙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不错,鄂伦岱这人虽然混了点儿,却是一诺千金。”

  言罢,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深思。

  在此之前,他是真没想到,连鄂伦岱那么难搞定的人物,都能被四爷给降服了。

  要知道,这些年佟国刚和鄂伦岱父子之间的鸡飞狗跳,可谓是喧嚣尘上。整个京城的贵族圈,就没人不知道他们父子不和的。

  连亲爹都制不住的鄂伦岱,却能让胤禛说出值得信任的话,可见二人之间的关系十分不一般。

  “四爷,要门下替您草拟一份书信吗?”

  “不必。”胤禛道,“我亲自写。”

  揆叙微微一笑,从善如流,“那门下替您铺纸磨墨。”

  ——他的四爷小小年纪便如此耀眼,折服一个鄂伦岱,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清穿+聊斋]我有特殊的咸鱼姿势更新,第 188 章 论道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