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那脸生的小太监进来之后,梁九功就脚步轻而快地凑到康熙身边,附耳低声禀报道:“主子爷,奴才方才问过了,是太子爷睡到半夜突然吐了口血,至今昏迷不醒。还好……”太子爷身边伺候的何玉柱机灵,已经宣了太医。

  但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来不及说出来。

  因为康熙听见太子吐血昏迷之后,便惊得豁然起身。

  “什么?”康熙又惊又怒,一脚踹在梁九功肚子上,“狗奴才,不早些带人进来回话!”

  然后他连鞋都来不及穿,跳下脚踏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安子机灵得很,立刻先跑出去喊人备轿辇。

  “诶,主子爷,您好歹先把衣裳鞋子穿好呀!”

  梁九功挨了窝心脚,心里一惊,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今日所为太过拿大了。

  ——他应该立刻把那小太监领进来,让那小太监直接向康熙回话,而不是自己先在外面问完了之后,才回来禀报康熙。

  毕竟,太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太子的事,并非是他一个阉人可以过问的。

  到底是混到御前大总管这个位置的人物,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他没有片刻怨天尤人,立刻便反思并改进。

  而这个过程对他来说也只是一瞬间,几乎是下一刻,他就拿了康熙的靴子和厚衣裳,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

  纵然康熙忧心太子的身子,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毓庆宫去。但他还有一丝理智在,知道自己走的再快,也不如轿辇来得快。

  梁九功的脚步半点不慢,他先把厚衣裳给康熙披上,又急忙跪在地上伺候康熙穿了靴子。

  他心知自己今日所为肯定会被康熙记上一笔,但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若是赶着请罪,非但不会得到康熙的谅解,反而会让康熙更加恼怒。

  因而,他只能只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不敢松懈半分。

  这倒是让带着御辇回来的小安子有些失望。

  小安子暗暗撇了撇嘴,小跑凑到了梁九功身边,谄媚地笑道:“梁公公,御辇抬来了。”

  梁九功心知眼前这小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但这小子太机灵,从来都是滑不溜手,他就是想把人换了,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把柄。

  最可恨的是,这小安子也不是毫无背景的,他身后靠着魏珠,便是梁九功想要动他,也得掂量着来,不能无缘无故把人弄走。

  但此时此刻,伺候好康熙才是最重要的。

  梁九功没有搭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康熙上了御辇,便催促抬辇的人快走。

  给康熙抬辇的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太监,走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到了毓庆宫。

  此时的毓庆宫灯火通明,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嘈杂一片。

  康熙还没有下御辇,只听见动静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满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些奴才到底会不会伺候?”

  主子都病倒了,这些人不说安安静静地小心伺候着,越发连个章法都没有。

  若是在今日之前,梁九功必然已经代替康熙呵斥起来。

  但今日康熙那一脚到底是把他踹醒了,让他记了起来,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最不喜欢底下的奴才自作主张。

  因而,他也不敢多言,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只是时刻关注着康熙。见康熙有下来的意思,他急忙上前搀扶。

  康熙扶着梁九功的手下了御辇,就一把将他甩开,脚步匆匆地往太子的寝殿走去。

  梁九功这才一甩拂尘,嗓音尖细地喝道:“如此嘈杂喧哗,成何体统?”

  御前大太监在紫禁城的奴才们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

  他一出声,这些无头苍蝇般的人便有了主心骨,很快就理出了条理。

  余光瞥见小安子已经跟着康熙进去的梁九功也不敢多耽搁,见他们做事有了章法,便急忙进了太子的寝殿。

  ——这个小安子,可真是跟雪花一样,是个无孔不入的雪贼!

  康熙刚走到门口,里面便有个宫女端着水盆急匆匆的走出来,若不是他反应快,只怕两人就要撞在一起了。

  “放肆!”

  康熙本就焦急,偏又有着不长眼的奴才来挡道,让他如何不怒?

  差点和人撞在一起,本就把那宫女吓了一跳。

  听见这一声疾言厉色的呵斥,小姑娘吓得腿一软,铜盆落地的瞬间,她也跪倒在一片水渍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万岁爷饶命。”

  可康熙根本无心搭理她,脚步一错,便从她身侧绕了过去,大步跨进内殿。

  “保成,保成,你怎么样?”

  内殿有何玉柱坐镇,倒是还算清静有条理,太医和伺候的人都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和外面的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

  康熙本有一腔怒火,但见了内殿的情况之后,也散去了一半。

  他三两步走到床前,便看见面色惨白,无声无息拥在被中的太子。

  “奴才(微臣)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圣寿无疆。”

  何玉柱和几位太医赶紧跪下行礼,声音却不敢太高。

  康熙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太子,也轻声问道:“太子如何?”

  几个太医里最德高望重的张太医上前回话,“回万岁爷,臣等俱已诊过脉,太子殿下的脉象十分平稳,并不像是有疾。”

  “你什么意思?”康熙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张太医急忙解释道:“如果单从脉象上看,太子殿下并无大碍,但殿下昏迷不醒也是事实。至于具体因由……臣等无能,还请万岁爷恕罪。”

  说着,张太医率先跪了下来,其余几个太医也非常知机地跟着跪了一地。

  康熙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怒斥道:“一群废物,朕要尔等何用?”

  “臣等无能,请万岁爷息怒。”一群太医只是磕头求饶。

  自古以来,太医都是高危职业,一不小心就会被迫卷入宫廷阴私,死得不明不白。

  但若是没有遇见阴私之事,虽然也经常会被主子们威胁“提头来见”、“摘了你们的脑袋”。

  这种时候,主子们都是怒急了说说而已,并不会真把太医们怎么样的。

  毕竟能做太医的,医术都是世间顶尖的。

  似这种高等人才,世间又能有多少?哪里经得起三天两头地砍杀呢?

  毕竟,生老病死,便是皇帝也无可奈何。

  如今张太医等人,也只能盼望太子昏迷一事不牵扯任何阴私了。

  要不然,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好在此时,康熙还是有理智在的。

  他吩咐跟着进来的梁九功,“去,把孙太医找来。”

  孙太医是康熙的专属御医,若是没有康熙的指派,是不给别人看病的。

  随即康熙又想起,下江南的时候,大哥和三阿哥那莫名其妙的病症,又吩咐小安子,“你去东四所,把四阿哥请来。”

  若是孙太医再诊不出来什么,就说明太子的问题根本不是病症。若是当真如此,事情就麻烦了。

  因为若太子真的是中了魇镇之术,暗地里会朝太子出手的嫌疑人可就太多了。www.sxynkj.ċöm

  毓庆宫距离乾清宫最近,所以孙太医是先到的。

  等孙太医替太子诊完脉之后,让康熙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你确定太子的脉相没有任何问题?”

  “回万岁爷,正是如此。”孙太医肃然道,“太子的脉相完全就如常人,没有半点凝涩迟滞之象。”

  一时间康熙的脸色变幻不定,整个寝殿的空气都逐渐变得粘稠起来。

  无论是太医还是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并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弄出半点动静,就会成了万岁爷的出气筒。

  可是康熙却是一个极为理智的帝王,他深知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太子的安危。在太子的情况没有好转或更加恶化之前,他是不会对太医和伺候太子的宫女太监的发火的。

  作为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康熙永远不会小看每一个小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莫测的神色完全归于沉寂。

  他语气淡淡地问:“四阿哥到了吗?”

  而胤禛,也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一进门,他就迅速打千行礼,然后也不等康熙叫起,他就一跃而起,直接窜到了太子床前。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二哥?”

  昏迷不醒的太子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答话的是康熙。

  “胤礽吐了口血之后,就一直昏迷到现在。几位太医已经轮流诊断过了,却没有诊出任何问题。朕让你过来,就是帮忙看看,是否是有人暗地里使坏,魇镇太子。”

  几位御医腿一软,差点儿没跪下了,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自从坐上太医这个岗位之后,他们就千小心万小心。可是到头来,却还是逃不掉被迫接触皇室阴私的命运吗?

  万岁爷呀,求您在说这些之前,先让咱们圆润的离开成吗?

  您说的这些东西,咱们不想听一点儿都不想听!

  只可惜,此时的康熙满心满眼只有太子,根本无暇关注旁人,更别说聆听太医的心声了。

  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胤禛心里最清楚。

  但他却不能说,也不会告诉康熙。

  “汗阿玛别着急,待儿臣先替太子哥哥看一看。”

  此时此刻,胤禛超常发挥了自己的十二分演技。

  他虽然嘴里安慰着康熙,眼睛却不住的往太子那边瞟,脸上的焦急之色遮都遮不住。

  好一个一心担忧哥哥的好弟弟!

  康熙纵然忧心太子的情况,但见四儿子真心实意的担心二儿子,他心底也不禁生出些欣慰之情来。

  这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们兄友弟恭,在这方面,康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胤禛装模作样地变换了几个手诀,扭头对康熙道:“汗阿玛,儿臣的本事多在符篆一道上,还请汗阿玛让人预备上好的朱砂与黄表纸,待儿臣画几张测灵符。”

  其实无论是朱砂还是黄表纸,胤禛随身都带了不少。

  但那些东西都在储物手镯里收着,而储物手镯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让康熙知道的。

  康熙不疑有他,又心急救太子,立刻就吩咐人去取朱砂和黄裱纸。

  这一夜,不但太医院不得安宁,内务服也被闹得人仰马翻。

  本来已经睡熟的执事太监都被喊了起来,打着灯笼翻找上好的朱砂与黄裱纸。

  管事的太监催促,干活的粗使苏拉暗暗叫苦,却也都无可奈何,只能听命行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清穿+聊斋]我有特殊的咸鱼姿势更新,第 210 章 胤禛的演技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