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找不到封三娘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封三娘是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一玩起来就忘了回来的事了。
可是,等到他要睡的时候还没等到封三娘回来,他就意识到,封三娘很可能遇见麻烦了。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封三娘每一次夜不归宿,都会提前和他打招呼,一是为了让他放心,二就是她不在的时候让他更加小心。
今天早上分开的时候,封三娘并没有说过今天晚上有事回不来的话,那她就肯定会回来。
除非,她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被麻烦绊住了。
不会是被跳大神的看出了破绽,人家要捉狐狸了吧?
“张保。”
“诶,奴才在,爷有什么吩咐?”
宫里的太监仿佛都有“神隐”的技能,方才胤禛独自思考的时候,根本就感觉不到张保的存在。但他喊了一声,张保就无比神奇地突然出现了。
胤禛吩咐道:“你去找个人问问,今天曹家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记得早上离去的时候,三娘说是要去看那个寄居在曹家的王姑娘,那姑娘是她的机缘所在。
那位王姑娘明显是曹家准备献给康熙的,但康熙现在有一大堆正事要忙,曹家就算要献美,至少也得等到祭祀过明孝陵之后。
那么在此之前,曹家对这位王姑娘肯定是藏在深闺,绝对不会让人出去抛头露面的。
封三娘若是要跟着王姑娘,肯定出不了曹家这园子。
若是这园子里来了个神棍神婆什么的,肯定瞒不住人。
“嗻。”张保应了一声,迅速退了出去。另一个贴身太监张起麟无声无息地补了进来,同样发挥了“神隐”绝技,胤禛不需要他的时候,绝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张保就回来了,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爷,今日这园子里的确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虽然曹家一力隐瞒,奈何他们家的下人嘴巴太碎,到底是让奴才打听出来了。”
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胤禛睁开了眼,翻身坐起看着张保,“什么事?说。”
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会关注曹家的事,但张保却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当下也不敢多言,急忙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位王姑娘,就是昨天咱们在园子里遇见的那个,她今天早上悬梁了。幸好伺候她的丫鬟发现得及时,喊人把她放了下来,这才侥幸救下了一条性命。”
“悬梁?王姑娘?”胤禛的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神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位王姑娘是曹家要献给康熙的吧?他可不信王姑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使命。
康熙来了,她却要悬梁寻死,很明显是不愿意入宫伺候康熙。
不是他被封建制度腐蚀得太快,但就他这几年的所见所闻,入宫为妃为嫔,在这个时代的女孩子眼中,真的事一条很不错的出路了。
毕竟如今的康熙还年轻,入宫之后有很大的概率能诞育皇子。只要生下一位皇子并平安养大,后半生也就不用愁了。
这位王姑娘对这样的命运如此排斥,十有八-九是心里有人了。
天呐,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不过,王姑娘和他不熟,既然被救下来了,胤禛也就不再多关注了。他更关心的,是三娘的下落。
“还有别的吗?”
张保道:“没有了。”
胤禛蹙眉吐了口气,说:“你再去打听打听。”
顿了顿,又提示道:“打听一下关于道婆神棍一类的事,要悄悄地问,千万不要传到汗阿玛耳中。”
自从王道婆做法引发京城瘟疫之后,康熙对这些道婆神棍们可谓是深恶痛绝,胤禛还不想引起他的注意。
本来他在江宁就没什么根基,又要瞒着康熙行事,直三日后康熙带着他们出发前往南京,张保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太子留下来关注胡九娘馆子里掉头案的侍卫已经回禀了,说一同吃饭的几个人虽然异口同声地咬定了那人的头就是突然掉的,但由于没有证据,苏州知府倾向于把人都抓去坐牢。
太子是不信好好一个人,脑袋会自己掉的,觉得是那几个人说谎。
但胤禛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看过这个胡志强,就反问道:“若是掉头这个人不是个好好的人呢?”
“嗯?此话怎讲?”太子蹙眉询问。
胤禛道:“难道二哥就没发现,自从那年咱们在大街上遇见一个造畜的拐子之后,这世上就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吗?”
太子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吩咐那侍卫,“你去让苏州知府好好查问一番,掉头的那个甲生这些年是否遇到过奇异的事。”
若是同坐的几人真的杀了人,太子自然不会允许他们逍遥法外。但若是他们没有杀人,太子也不会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
“是。”那侍卫应了一声,又为难道,“此事要那太子爷您的帖子吗?”
先前侍卫只是打探消息,不必苏州府接触,自然也就不必暴露身份。但若是要插手案情,必然就要让苏州知府知道幕后的人是谁。
若不然,只怕那知府不会重视。
太子沉吟了骗了,正欲开口,胤禛突然道:“二哥,还是让格鲁拿佟佳氏的帖子去吧。”
格鲁是佟佳氏的旁支,临行前皇贵妃交代过这个人,说是路上有事可以吩咐他。
这件事虽然不大,但以康熙的多疑,太子还是不要管的好。
太子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安排好了格鲁,胤禛带着满心焦虑地跟着圣驾走了。
让他焦虑的源头封三娘,自己也快被曹家和王姑娘的亲娘折磨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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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从绳子上放下来之后,久违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涌进胸腔,她一时不妨,被呛住了,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
“姑娘,你怎么这么傻呀姑娘!”方才大声叫嚷,喊人进来救她的那个小丫头伏在她身上恸哭失声,压得她本就因窒息而疲乏的身体更加难受。
她想把人推开,想没好气地问一句,“你是谁呀?谁是你姑娘?”
但此时此刻她浑身无力,嗓子火烧一样的疼,无论是动,还是说,一样都做不了。
不多时,大夫来了,一同到来的还有曹寅的夫人李氏。
李氏沉着脸坐在一旁,等大夫给她把完了脉,说幸亏救地及时,没有性命之忧后,她对着大夫软硬兼施了一番,就让人领着大夫道账房那里领车马钱了。
“你们都下去吧。”李氏淡淡地吩咐无礼伺候的人。
“是。”
其他人都很听话,直接低头出去了。唯有那个丫鬟担忧地看了三娘一眼,想要留下,却又不敢违背李氏的意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封三娘终于觉得耳边清净了。
但沉默肃立的李氏却莫名给了她极大的压迫感,让她有些惶惶不安。
沉寂得令人窒息的氛围持续了许久,李氏嗤笑了一声,讥讽道:“姑娘倒是出息了,为了自己的那点心思,竟然连一家子的安危都不顾忌了。”
此时的封三娘对自己的状况还不大了解,更加不知道李氏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好在此时她伤了嗓子,不说话也不会引人怀疑。
于是,她就假装伤心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是在哭泣。
“行了,姑娘这番作态,也别拿到我面前来了,因为没用。”李氏不屑地说,“你这么有本事,把这本事用到皇上身上去呀?说不定日后得了皇上的宠,吹吹枕头风,还能给我们家添点麻烦。”
听见这话,封三娘不由暗暗思索:难不成,这姑娘和曹家有仇?那曹家又为什么要把这姑娘往皇上身边送?是笃定了这姑娘不会得宠?如果不能得宠,那曹家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把人送到御前?
很显然,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已经超纲了,封三娘百思不得其解。
见她一直低着头,既不出声,也没有别的表示,李氏一阵无趣,丢下了一句,“姑娘且好好养着吧,明日你母亲就会来看你。”
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走了,徒留封三娘一脸懵逼的尔康手。
——诶,不是,你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干嘛不再多说点?起码叫我一声,让我确定自己真的夺舍了呀。
是的,到了这会儿,封三娘已经意识到,只怕自飞身过去救那王姑娘的时候,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占了人家的身子了。
只是不知,真正的王姑娘在哪里?
狐狸附身不比其他妖魔,是不必元神出窍的,直接可将真身化为元神状态。sxynkj.ċöm
如今她占据了王姑娘的身体,王姑娘的魂魄岂不是无所皈依?
若是因此害得王姑娘散魂,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想到这里,她急忙撑着身子盘坐在床榻上,五心向天,捏了一个寻魂拘魄的法决。
然后,她就失败了。
不知为何,她整只狐狸都被困在了王姑娘的躯壳里,往日的法力丁点都使不出来了。
这个认知让封三娘惊恐:莫不是有人特意针对我,所以拿这王姑娘做了个圈套让我钻?
不行,她得找个法力高强的长辈问问。
封三娘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表叔马介甫。
狐族之间自有危急时刻才能使用的暗号,只需念决,不需法力加持,所以哪怕封三娘此时全身法力被封,也不影响她召唤长辈。
只是,她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那法决又太长,一口气念完之后,就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她看见了一个窈窕又羸弱的背影。她觉得有点眼熟,不免盯着多看了几眼。
直到那身影缓缓转了过来,封三娘看见正脸,悚然一惊,脱口而出,“王姑娘?”
王姑娘分花拂柳,聘聘婷婷地走来。待走到近前,对她盈盈一拜,“小妹王韵,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
这场景,很像是梦,但封三娘知道这不是梦,而是一个异度空间。面前这个,正是王姑娘的魂魄。
她急问道:“王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什么会附了你的身?又要怎样才能把身体还给你?”
王姑娘温柔地安抚她,“姐姐勿惊,这副躯壳是小妹自愿让给姐姐的,姐姐不用担心会因此背负因果。”
但封三娘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她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怒道:“你自愿,我不自愿呀!”
就算不必背负因果,她自己的身体用得好好的,干嘛要用人家的?www.sxynkj.ċöm
而且,这身体困得她一点法力都使不出来,分明有害无益。
你以为你说句自愿,我就该感激涕零吗?
封三娘更觉得是有人在设计她了。
不过,这位王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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