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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王妃之位也有三个月了,玉容卿深知不惹事生非的重要性,也不与人起冲突,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被人记在李沅的头上,因此谨言慎行。
前来见云妃的时候,玉容卿还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对方在耍什么心思,罚跪的一个多时辰里,她想明白了:云妃是要给她下马威。
一个养母,还是一个没有尽到母亲自责的养母,说白了就是亲情血缘关系都没有。处在这样位置的一个人竟然还要以婆婆的身份来让她难堪。
玉容卿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还是挺不乐意的。她在家里是掌上明珠,怎么到了这暮云阁,就成了死鱼目了。
二哥哥教导过她,遇到辈分大不好惹又爱欺负人的主,就躲。
跪了那么久还要进去听训话,玉容卿不爱生事端也万不希望受人掣肘,跪久了身子寒凉,慢慢觉得脑袋发热,有些迷糊,便借此“晕”了过去,来躲避里头那位娘娘的训话。
初次拜见就罚人跪在门口吹冷风,还受寒晕了过去。这事要是传出去,想来也会有损云妃娘娘的名声,玉容卿心想着权贵都是要面子的人,云妃为了自己的面子着想,应该不会再难为她了吧。
玉容卿躺在紫鹃怀中,听到那大宫女撩开门帘进去禀报,隐隐约约听见,“王妃她晕过去了。”
没能听见云妃的吩咐,玉容卿有些紧张,害怕自己装晕的把戏不娴熟被人看出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有个小宫女从屋里走了出来,出去宫门口不知转去了哪个方向,片刻过后,小宫女跑回来,身后跟了一位带着药箱的太医,从忙跑过来给玉容卿把脉。
在太医过来之前,玉容卿就一直躺在门口,若非有紫鹃忠心耿耿的抱着她的身子,玉容卿真怕自己的身子会被冷风吹透了。
陈太医把脉后,进去禀报:“王妃有些受凉发热,没有大碍,许是被冷风吹得迷糊了才晕过去,只要进屋暖一暖就好了。”
“没有大碍……”云妃坐在暖炉旁边烘的身子暖呼呼的,慵懒道,“既然没有大碍,便叫她快些醒过来吧。”
接到云妃的授意,翠屏起身出门吩咐几个宫女去准备什么,玉容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伴着紫鹃厉声大喊,“你们想干什么?!”
紧接着,紫鹃抬手挡在她脸上,玉容卿心下一紧还以为自己要受耳光,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盆透心凉的冰水。
砸破了冰舀出来的冰水直直泼到她脸上,虽然有紫鹃替她挡住了整张脸,冰凉彻骨的水还是透过脖子渗进了她的衣服里,连她穿在身上御寒的披风也被泼湿了。
玉容卿装晕的功力不够,被冷水一刺激,立马惊醒过来,一脸懵的看着自己身上湿漉漉一片,脸色冻得煞白。
即便是对待犯错的下人也没必要如此冷酷无情,玉容卿顿时感受到自己在云妃眼中的卑微的地位,许是要比她宫中的最低等的宫女还要低上一等。
翠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王妃既然醒了就随我进去听训话吧,不要让娘娘久等了。”
扑了扑身上的冰水,玉容卿在紫鹃的搀扶下起身,双手紧紧的抓着紫鹃的衣服,咬紧了牙根保持面上的平静。
走进暮云阁就仿佛走进春天一样,上好的炭在暖炉中烧得通红。只可惜玉容卿一身冰水湿透了内衫,隔着厚厚的衣服,根本暖不起来。
太医退下后,玉容卿跪到云妃面前,按照规矩,低着眉眼不能看她的脸,“给云妃娘娘请安。”
云妃上下打量着她,许久没有应答,懒懒道:“永定王妃是否懈怠了,成婚三个月参加了大小不下二十次的宴席,还有时间在城里开店铺结交权贵,就一次都没有想过来给本宫请安吗?”
“妾身惶恐。”玉容卿伏低了身子,身后跟着的紫鹃也一同跪的更低。
玉容卿慌乱说:“娘娘何等高贵,妾身岂敢高攀娘娘。”
闻言,云妃皱起眉头,冷笑一声:“高攀?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李沅是我的儿子,怎么独你这个与他日夜相处的枕边人不知道。”
“妾身真的不知,王爷他从来没在妾身面前提过您,而且……”玉容卿哆哆嗦嗦抖出实情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戛然而止。
云妃顺势问下去:“而且什么?”
玉容卿解释说:“而且妾身结交的许多官眷都说您十分不喜欢王爷,也让妾身不要来扰您的清静。妾身原本想来拜见娘娘,却怕王爷脾气古怪不得娘娘的宠爱,妾身又是商贾出身,贸然来见,会惹娘娘厌烦。”
一番话将自己贬到尘埃里,却也借了别人的口直言云妃与李沅之间也没有母子情分,叫云妃骂都骂不出口。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官眷说了那种话,云妃对李沅的冷漠是京城皆知的事。
当初皇宫中挑选送往钕金的质子,皇后不但护着亲生儿子,连养子二皇子也一起眷顾着,反倒是云妃丝毫不遮掩对李沅的厌恶,早早的就把他献给皇上做质子讨赏。
那时云妃年轻漂亮,家中还有父兄撑腰,即便因为质子一事背上不好的名声也无所畏惧。如今十几年过去,她没能生下属于自己的一儿半女,父亲去世,兄长也因为犯了错被贬官到偏僻的西南,只剩下她一人在京中无依无靠。
谁不曾有年轻时的风光无限,如今人到中年才知道慎言慎行,才晓得自己当初最看不上的养子,竟然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云妃正言厉颜:“你倒是能言善辩。”
“妾身不敢。”
“今日叫你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本宫想看看永定王娶的王妃究竟是什么真面目,如今已经见了,你就回去吧。”
玉容卿颤巍巍起身,抬起头来终于看见了云妃的真面目。那是个长相温和的女人,脸上满是皱纹也掩盖不住她一身贵气,若非自己刚刚经受了一番折磨,玉容卿差点以为这是个和气的婶婶。
她小声道:“妾身给娘娘带了些见面礼,娘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今生便让下人去拿过来。”
云妃摆摆手准了,紫鹃便去停在门边的马车上拿了礼物下来。
玉容卿小心翼翼又忍不住讨好似的介绍说:“这是妾身特意请京城中最有名的雕工师傅做的一双冰燕玉簪,上头缠了金丝做羽,匠心独运。这是白檀香木做的香料,放在房中熏染,可以怡心养性。还请娘娘笑纳。”
玉簪的材质是一块难求的冰丝玉,白檀香木珍贵,从中提炼的香料更是一两十金。
玉容卿送来的都是有钱都求不到的好东西,云妃见了喜上眉梢,心想商人的女儿虽没见过世面,但送礼还算用心。便收下了她的礼物。
待永定王妃走后,翠屏看了那双金丝绕玉的冰燕簪子都忍不住赞叹,“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样式如此别致的玉簪,看来王妃对您是很上心的。”
云妃点点头,捏着玉簪满意道:“今日一番敲打,她不吵不闹,看着倒是乖巧,果然是小门户的女儿,没野心脾气还好。”
翠屏:“都是娘娘训的好。”
“日后得常喊她过来,只训一次两次,怕她没记性。”
“是。”
坐在垫了软垫的马车上,玉容卿冻得嘴唇发紫,抖如筛糠。
紫鹃攥紧了拳头,抱紧了玉容卿尽量用内力催热了身子给她取暖,“王妃,您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咱们初次进宫就受此大辱,还不知道她们以后要怎么对付您呢。”
玉容卿摇摇头,双手抱在胸前,“同这些权贵之人只能暗斗不能明争,王爷仍旧在平阳王和誉王之间周旋,踏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横生枝节让他因此受人诟病。”
紫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马车回了永定王府,走下马车来,玉容卿整个人都被冷风吹着冻得冰凉了,远处的莫竹欢快地迎过来。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莫竹好奇地凑上来,却看见玉容卿脸色煞白,眼瞅着就要晕过去,忙上去扶住她的身子,顺手就把人抱了起来。
一边往主卧走,一边听紫鹃说她们在宫中碰上的事,莫竹气不打一处来。
推开门,将人放到床上,紫鹃准备了干净衣服放在床头,随后下去煮驱寒药。
莫竹烧热了房间中的暖炉,关紧了门窗,掖了被角,做好这一切后半跪在床前小声道:“小姐,咱们回徐州吧。”
玉容坐在床上笑说:“说什么傻话,遇到这么点事儿就打退堂鼓了?”
“小姐,您哪受过这种委屈,就是在外头走商遇见了拦路抢劫的,咱们也能真刀真枪的去拼,不像现在遇到的这帮人,口蜜腹剑,面上一个比一个高贵,心里却比谁都黑。”sxynkj.ċöm
屋里渐渐暖和起来,玉容卿头疼脑热的感觉也愈发明显,迷糊着问他:“我要是走了,李沅怎么办?”sxynkj.ċöm
“姑爷可是王爷,谁敢对他不敬啊?您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莫竹是个直爽性子,从来向着玉容卿,至于李沅的事,不是他会考虑的。
玉容卿拍拍他的头,“我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离他而去,岂不是无情无义。”
“小姐就算是无情无义,我也愿意跟着你。”莫竹伸了手想去抓她的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少年了,默默地落下手来掰住了床沿。
玉容卿温柔地勾起嘴角,抬手覆在了他手背上,“我若是无情无义,当初又怎会把你带进府中,你哪有机会对我说这句话。”
莫竹自觉理亏,连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只能认错,下去让人准备午饭过来。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玉容卿稍稍叹了一口气,想到以后要时常面对那位云妃娘娘,心里还是会打怵。
默默脱下衣服,因为紫鹃一路用内力帮她取暖,衣服上的水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是凉凉的贴在身上不舒服,需要换一身干净的。
一边换衣服一边想,小时候的李沅每天都要面对那位云妃娘娘,不知道他在暮云阁中受了多少苦,真是让人心疼。
换好衣服准备躺下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玉容卿转头正要斥责莫竹又没规矩了,却是李沅大步走了过来,神情紧张。
“你进宫了?他们对你做什么了?”他坐到床边,两颊泛着红色,急匆匆赶回来,连喘息声都没平息下来。
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玉容卿心里竟然莫名觉得好笑。
在京城这几个月见他脸上总是云淡风轻,同平阳王和誉王交谈的时候也是有说有笑,没想到处理政务游刃有余的永定王,也会有这样紧张慌乱的时候。
她嘟起嘴巴,佯装委屈,“还不是宫里那位云妃娘娘,她让我跪了一个多时辰,我装晕想逃回来,结果被她的丫鬟一盆冷水浇下来,就成这样了。”
望进她迷离的双眼,李沅上手一摸,玉容卿额头发烫,显然是受凉后发烧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喝醉了酒似的撒娇。
“相公,我有点头晕。”玉容卿伸出双手扶了他的肩膀想要凑过去偷个亲亲,却半路停了下来。
李沅拿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扶她躺在床上,“怎么,卿卿不想亲我吗?”
玉容卿诚实的点点头,迷糊着说:“相亲,但是我好像生病了,会把病气传给你的,还是算了。”
都烧得迷糊了,还想着不能传染他。李沅又感动又揪心,原本玉容卿在城里做生意有声有色,她的生活充实美好,自己却为了满足私欲将她娶进王府,要她在李家人伏低做小,平白无故受这委屈。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李沅俯下上半身趴在她身上,隔着被子能听到她缓慢的心跳。
玉容卿慢悠悠地抬起手来摸摸他的头顶头发,困倦道:“没事,我原谅你。”
像是知晓李沅话中的愧疚感,又像是下意识的回答。玉容卿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直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睡梦中,一双唇轻轻贴在她脸上,温热的带着熟悉的气息,让她感觉心安又幸福。
那人的脸庞就在眼前,手指恋恋不舍地在她脸颊摩挲,玉容卿想要看清梦境,睁开眼却见到自己心生向往又不敢告白的美人。那无瑕白玉一般美丽的脸上显露些许疲倦,让她觉得难过。
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嘴唇一动便漏出一句,“美人哥哥……我喜欢你。”
半梦半醒间的一句话叫李沅心生喜悦,柔声细语,“傻瓜,你应该叫我相公。”
玉容卿乖巧应答,“相公,我喜欢你。”
李沅微笑着吻上她的嘴角,“娘子,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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