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梨没有听清楚谢沽的电话里说了什么,只听到模糊的声音起起伏伏,隐隐约约听到了“谢老爷子”这样的字样,当她看到谢沽表情的时候,原本他脸上的温柔已经褪去,只剩下黯淡。
她下意思地握住谢沽的手腕,因为她不想再去承受谢沽的离开。万一这次,又跟上次一样呢,原本乐观地期待着下次的见面,却变成了消失。
可她还是松开了手指。
因为她看到谢沽眼神里的话。
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面对。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活着就是为了要尽兴,如果这件事情他不去做的话,他会怪自己一辈子。如果为了能够活下来而屈就自己的意志,这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就是慢性自杀。
浓郁的香味凝固在了空中,原本咕嘟咕嘟的声音突然停下,整个空间变得异常得安静。仅仅僵持了不到一秒,沈舒梨就把手松开了。
谢沽望着沈舒梨一点点松开的手指,他的手腕上留下了手指压住的印记。他转头刚准备离开,可却感觉背后的眼神就像一条线一般将他牵住。
他转过身,将沈舒梨抱在怀里。
有千言万语的时候,往往人却说不出一个字。
“早去早回。”沈舒梨轻轻地说道,拍了拍谢沽的背。
“……”谢沽没有说话,只是将沈舒梨抱得更紧。
其实沈舒梨明白谢沽的意思,他此时的沉默,托出了两个人都不敢想的结果——万一这次回不来了呢。
“谢沽你要相信我。”沈舒梨的声音故作轻松,她此刻故意摆出骄傲的样子,“我以前是懒得找,如果我想找,你就算在阴曹地府我也给你揪出来。”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沈舒梨再也做不下去轻松的姿态了,就连咬字都是颤抖的。
阴曹地府……
她为什么要想到这些上面。
谢沽松开拥抱。
“冰箱里有吃的,吃点再回去。”谢沽最后只说了这句。
“好的。”沈舒梨猛地点头。
眼眶都干了。
说完,谢沽从客厅抓起外套,推开门直接出了别墅,他什么也没带。沈舒梨走到门口的时候,一辆通身漆黑的轿车已经停在别墅的门口,谢沽刚坐上去,就连车门还没关好,车就已经开了出去。
沈舒梨站在门口,冷风吹在她的身上。
门被风一吹,直接重重地关上。
沈舒梨转过头,想起自己的东西还在谢沽的房子里——
往下一看,指纹锁下还有一排密码。
她试探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滴。
门开了。
沈舒梨呆呆地立在门口,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
后面几天,沈舒梨有给谢沽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可是谢沽都没有回过。就连李绅都跑过来问谢沽怎么突然消失了。
“可能是谢家出事了。”这是李绅最后给的总结。
沈舒梨心里自然懂。
能够让谢沽突然人间蒸发的,除了谢家以外又能有谁呢?
“联系得上谢明源吗?”沈舒梨问道。
李绅这边也很苦恼:“该联系的都联系了,他也没回复我。谢家在封锁消息上一直都很有一套,估计是他们家族内部出现了什么变动吧,反正我现在一点消息都找不到。”
沈舒梨又怎么会不懂呢。
这几天她也没闲下来,除了日常的工作以外,她都在想这些事情。
谢家这几天完全封锁,导致谢家底下的企业群龙无首。本来就因为谢沽最近的大换血,导致企业的人心惶惶,现在领导者又突然消失,企业内部的内斗也更厉害。
最近的股价就跟跳水一样跌了下去。
沈舒梨似乎明白李绅跟她说的话了。
谢沽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谢家这个庞大的系统,而是将它彻底毁掉。
最近沈仕淮也感受到了危机,几次想要重新返回公司掌握大权,可这几年在沈舒梨的建设下,沈家的局面也在翻天覆地的改变,沈仕淮的话语权早就今非昔比。
甚至沈仕淮直接找到了沈舒梨的办公室。
再次面对沈仕淮,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她基本上已经放下了那些担子。
当看过他最丑陋的面孔后,其他都不足为惧。
“是你当初把公司交到我手里的。”沈舒梨坐在总裁办公椅上,纤细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丝毫没有给沈仕淮让座的意思。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面露从容——
“哪有要回的道理呢?”
“沈舒梨——你别忘了你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sxynkj.ċöm
“不不不。”沈舒梨微微挺直背,她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现在的局势好像是——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沈仕淮。”沈舒梨第一次这样叫沈仕淮的名字,叫出的那一刻,她咬紧牙关,没让声音有一点颤抖,“不管你把我当天煞孤星还是克死爸妈的厉鬼,我都无所谓。”
“要么安度晚年。”沈舒梨垂下眼,手指交叠在一起,“要么我会让你和吴桂苑两个人一无所有。”
沈仕淮没见过这样的沈舒梨,他气急攻心,怒得一掌拍在办公桌上,破口大骂:“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怎么?你想让沈家变成下一个谢家吗?我看你是跟谢家那个野种走太近了,丧心病狂了!”
“谁不是个野种。”沈舒梨站了起来。
两个人几乎平视。
沈舒梨扬起脖子,解开一颗衬衫的扣子,上面是一道粉色的疤痕,像是被割喉一般。她抬起手至,抚摸过那条伤疤。
这是吴桂苑上次掐她的时候留下的。
“这是你老婆留在我身上的,”沈舒梨将老婆两个字咬得极重,“最好不要让我逮到机会还回去。”
沈仕淮此时看沈舒梨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如果沈仕淮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而沈舒梨则是从捕兽夹下活过来的野狼。
那一刻,沈仕淮的眼里浮现出来曾经没有的害怕、
“够仁慈了。”沈舒梨的眼神冰冷,“如果再议论谢沽——”
“这个沈家,不要也罢。”
这么多年来,这个家又给过她什么?
全是枷锁。
她其实早就厌倦了。
那天在酒会的时候,李绅要沈舒梨去救谢沽。
可他何尝明白,谢沽正在做着她想要去做的事情。并不是她去救谢沽,而是谢沽给她开了一条生路。
小时候的她循规蹈矩,所有人都告诉她,你必须要优秀,要得到所有的赞美,而这些赞美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嘉奖,而对于她来说,只是及格线罢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小女孩了。
“沈舒梨……你别发疯……”沈仕淮语气开始虚了。
果然,这男人是真的怂。
沈舒梨重新坐回了办公椅,她的眼睛不再看向面前的沈仕淮,重新看回文件。她的语气重新归于平淡,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整整领子吧。”
“给你时间,体面地离开我的办公室。”
-
那天晚上,沈舒梨没有再开任何的会议。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开车上了山,冬日的梨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交错在一起。她将车直接停在了路上,这里除了她以外,已经没有人来了。
是她母亲楚兰的墓地。
她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每当她站在那光秃秃的石碑前,她总是用力挤出微笑,好让母亲放心。
沈舒梨用脸贴在冰凉的墓碑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流出来。她闭上眼,是她扎着两个辫子,穿得跟个雪团子一样,在雪地上打滚。
“妈妈!你看我多厉害!”
“妈妈!每年都会下雪嘛!”
“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
画面转换。
是那个晚上,她和谢沽两个人在温馨的厨房里,外面寒冷刺骨,屋内温暖如夏,她整个人靠在谢沽的身上,听着浓汤在锅里冒泡的声音。
那种感觉是莫名的心安,她不想去想任何的事情,只想享受现在。
她又感受到了家。
“妈妈,保佑我哦。”
沈舒梨轻声说道。
也保佑他哦。
她像个在雪夜里祈愿的少女,只希望一切不要再重蹈覆辙。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舒梨才重新上车。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如果李绅在场,他会发现立刻认出来——李玉崇。
电话很快就被拨通了。
“李老,我们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沈舒梨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是小舒梨啊,”李玉崇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们这些小辈都急着把江山让给我,倒显得我像一个贪婪的人。”
“怎么会。”
“我也是个商人,讲究的是条件对等。”李玉崇慢悠悠地说,“你给我这么大的利益,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直接说吧。”
“我想——”沈舒梨握紧拳头……
“无论如何,帮我保下谢沽。”壹趣妏敩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李玉崇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绝。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己的一双儿女,怎么分别就喜欢跟两个疯子玩在一起。
“李老……?”
“这世界太疯了。”李玉崇毫不容易止住笑,顿了一下——
“前几天,有个人也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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