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话落,李翾的眼神瞬间就严肃了起来,她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站在身后的白苓,白苓接过茶盏后手微微颤抖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棠那句话,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托着那个茶盏,等着李翾的下一句话。
“还想要什么?”李翾问。
李棠说:“还想要女子可以参加科考,可以入朝为官……”说到此处她猛然回神望着神情严肃的李翾笑了起来,“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太贪心了?”
李翾笑而未语,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良久才说道:“你想要什么重新想一个吧,过些日子告诉我。”
她知道这事情没那么容易,即便李翾是太后,要朝臣同意,要有律法颁布出来不是一件易事,听李翾让她重新想一个她便应道:“好。”
聊完此事之后,李翾没呆多久就回宫了,她走得有些急,京墨在她走后就对李棠说道:“娘子,你说那事儿不是为难太后吗?”
李棠笑了笑:“随口说说,这个事情姐姐不会因为为难就怪我的,她现在可是摄政太后。”
京墨道:“正因为她现在是摄政太后,娘子才不能随口胡来。”
李棠看着京墨担心她而较真的样子,笑道:“知道啦,以后不会了。”
在路上奔波了这么些天,那天晚上李棠早早就歇下了,睡了个饱觉起来神清气爽,京墨提醒她道:“娘子,要不要给几位娘子写个帖子,让她们有空过来玩?”
“要写,一会儿就写。”
李棠的帖子还没写,严华她们就不约而同的都来了。
昨日她刚回来严华她们就得到消息了,只是又得知李翾在便没有过来,今儿个大早才赶过来。
姐妹间有小半年未见,再者李棠被困渝州这么久,严华她们也跟着担心,这会儿平安归来是大喜,可乐观如冯菁,看着瘦得快脱相的李棠也红了眼圈。
李棠拉过冯菁笑道:“怎么啦?想我想哭了?”
冯菁撅了撅嘴,拍了李棠的胳膊一下,“你越来越讨厌了。”
话落后紧紧的抱着李棠的胳膊贴在她身上,严华和陶央走在一侧,如今看着李棠还鲜活的站在她们面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李棠看着难得像猫咪一样的冯菁回道:“我讨厌你别贴我。”
“我就贴,我贴贴贴……”
孔嫣看着冯菁这样,扭过头看向院子他处,“棠棠是不是喜事将近了?”
她话音一落,几人都顿住了脚步望向她,李棠笑问:“何来之喜?”
看着李棠,孔嫣道:“我听说昨天万府二夫人还带着人给你送东西来?难道不是你和相爷好事将近了吗?”
李棠面色平静,淡淡解释道:“老太君怕我刚回来没开灶火,所以让二夫人送了点吃的来,没什么好事将近一说。”
“你和相爷还没和好吗?当初相爷为了你不顾太后反对孤身去了渝州,这份深情可让着京中的多少娘子都羡慕。”
李棠望着孔嫣的这张面孔,有些陌生,但她也没多说什么,淡淡道:“我若是有了什么喜事,定会给姐妹们下帖子的,记得提前给我准备好礼。”
严华接话道:“早给你准备好了,这还需要你说?眼下好好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你这瘦成这样让我们怎么活?”
陶央道:“就是就是,猫了一个冬天,我的夏衣都要重做了,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圆了?”
说着就往李棠跟前凑,李棠看着她白净细腻的脸,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好像是……没圆,倒是白了不少。”www.sxynkj.ċöm
几人笑着闹着,说着这些日子盛京中发生的趣事,严华和陶央她们离得不远,每隔两三日便会往这边跑一趟,万之褚回来后大多数时间是住在老宅那边,每日老夫人都会让小厨房做一些滋补的汤膳给万之褚带给李棠。
送到时李棠要是还没用膳,就会留万之褚一起,用过膳了就收了放小厨房里,日子就这么不急不忙的过着。
转眼到六月,入了汛期,每年容易洪涝的地区得提前部署,朝臣皇帝都很忙。
傅祁琅听宫人提起李翾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忧,晚间批完折子又去了一趟东慈宁宫。
夜已深了,李翾还在看兵法纪要。
见傅祁琅来,她合上书起身问道:“皇帝怎么来了?”
傅祁琅道:“这些日子忙,儿子听说母后身子不适,所以赶过来看看。”
“我好着呢,反倒是你,这个时辰了还没歇息,防涝一事可安排妥当了?”李翾问,傅祁琅回道:“都安排妥了。”
“入汛期了防涝是大事,但再忙也要保重身子。”
“儿子明白。”
白苓上了茶,俩人各端一盏面对面入坐,轻抿了一口茶,傅祁琅才问道:“母后前几日去看六娘子,她可还好?”
听傅祁琅提起李棠,李翾说道:“她还好,捡回来一条命,人瘦了不少。”
说着李翾顿了顿又继续说:“此番渝州疫情有功之人都已经受了赏,贺灵还没回来,我听说她在编撰药典,若药典编成回来,让她进太医院吧。”
傅祁琅琢磨着李翾的话,寻思了片刻说道:“这没问题,母后不会是因为此事发愁了这么几天吧?”
李翾噗嗤一笑,目光柔和的望着傅祁琅,“与之有关,不全是。”
“母后请说。”
看着傅祁琅真挚的眼神,李翾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贺灵是贺老太医的孙女,从小学医且医术精湛,皇帝觉得,如果没有这场瘟疫,她能否进入太医院?”
闻言傅祁琅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这太医院里从来没有过女太医,这朝堂之上也没有女子,就算这次贺灵可以入太医院,那也是因为渝州疫情她立了大功……
转念间傅祁琅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再看李翾,也难怪她发愁了。
“母后有什么想法?”
李翾道:“朝廷应该广纳人才,不论男女,科举考试男女一视同仁,有才者居之。”
傅祁琅深吸一口气,覆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抓着膝盖骨,良久才道:“接下来,女子可开府立户,母后是否这般想?”
李翾眼眸微沉,坚定道:“是。”
李翾话落,傅祁琅长长一叹:“难怪母后发愁了,我也愁。”
“这事儿还得好好想想,不然我可能得被满朝文武给撅下来。”
他这话让李翾失笑,却又厉声道:“谁敢!”
话落,李翾眼神幽深的望着傅祁琅问道:“所以,我这个想法你是赞同的?”
傅祁琅道:“自然。”
这件事情李翾想的或许比他想的多,但他想起岑婕妤向往自由的模样,他也希望将来在庆国疆土上,女子可立户,可科举,可做官,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岑婕妤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只是,好事一贯多磨。
最先上折子的是户部侍郎严脩,他觉得现如今的户籍的管理和登记上有缺漏,此次人口巡查,查出来很多无户籍的人,大多数是女子,有出嫁后丈夫死的,没儿子的,被夫家赶出来后无家可归的等等,严脩直言要修改户籍管理和登记条例,要以人为本位,不分男女。
此言一出,在朝堂上炸开了花,严脩被骂得狗血淋头,就这样上朝吵,下朝骂,民间都出了无数版童谣,但严脩不管不顾的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朝中由众人骂严脩变成了两方对垒。sxynkj.ċöm
吵到最后严脩还大放厥词,不仅要可立女户,还要所有人都可参加科举,有才者都可入朝为官,为此,盛京还举办了一场男女的文武对决,证明能者不分男女,便是连冯菁和严华都去凑了热闹,严华舌战群儒,冯菁武战群雄,还涌出许许多多优秀的娘子。
事情越闹越大,李翾从头到尾没有漏面,傅祁琅没有说任何一方的不是,让他们去辩,他要的是完善为朝廷选拔人才的制度,要的是庆国的所有平民百姓都有能够在庆国的疆土上幸福自由的生活。
自从严脩上了那个折子开始,彭鸿章的心里就悬着一块大石头,他曾对傅祁琅直言,严脩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傅祁琅道:“严侍郎这想法确实是大胆,但没到唯恐天下不乱的地步,他的初衷定也是好的。”
彭鸿章说:“若世间女子都这么离经叛道,那还怎么家宅和睦?怎么相夫教子?不齐家何以治国?”
傅祁琅少年天子,彭鸿章是他的太傅,又是朝廷元老,他也不好直言与他辩驳,寻思了片刻反而温和道:“严侍郎提出这一要求是他工作中体察到了平民百姓的难处才提的,太傅也听到了,严侍郎说的那些女子她们也是我庆国的子民,生在庆国长在庆国,却不能有一个合法的身份生活,是不是我们的律法有所缺漏?”
“朕明白太傅担忧,这世间有人想做官、有人想行商、有人想行医、有人想做侠客,有人想当夫子,朕觉得是个人的选择,女子也是人,她们可以选择相夫教子,也可以选择去科举做官,更可以选择去行商行医,不可能律法一出,所有女人都去做某一事对不对?但身为朝廷,对待平民百姓是否该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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