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华君回家,程锦他们去找邹平的妹妹。
她叫邹晶,小安通过相关部门的数据库查到了她的手机号、房产地址以及店面地址。
“这个时间,花鸟市场还开着吗?”叶莱问。
小安:“开着的,不过我觉得很多店应该会提早关门,花鸟市场的生意主要是在白天吧?”
“去看看。”程锦道。
邹晶那店还没关门,店里有两个人在,一个马尾姑娘坐在柜台后面看电脑,还有一个短发男人弯着腰在整理店中的盆栽。
见有人进店,电脑后面的马尾姑娘抬头,客套地笑道:“欢迎光临,想买点什么?”
程锦:“我们先看看。”
“那你们慢慢看。”姑娘收回视线忙自己的去了。
店里的商品主要分两大类:盆栽与工艺品。
盆栽放在地面上以及货架上,工艺品放在玻璃柜中,品类很多,有玉雕、漆器、皮制品以及金属制品等等,设计风格属于个性化的那一类,很引人注目。
“这些是你们店里自己做的吗?”程锦低头端详那些工艺品。
“是的。”一个更成熟的女性声音回应。
程锦他们回头,答话的是那个在整理盆栽的短发“男人”,利落的短发、健康的黑皮肤、宽大的短袖、粗糙的工装裤,手上套着双沾泥的棉线手套,搬动大花盆时手臂上会鼓出肌肉,乍看很像个惯常干体力活的男人,看见正脸后,才能发现这人长着一张秀美的女性面孔,是位女士,根本不是什么男人。
“你是这里的老板?”叶莱笑问。
“是。”短发女人应道。
也就是说,她就是邹晶。
“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杨思觅回头示意玻璃柜。
邹晶:“是的,兴趣爱好。”
“哇,你太多才多艺了吧!”小安发出小女生的惊叹。
邹晶笑了,眼角露出明显笑纹,谦虚道:“不算什么,就有空时弄着玩。”
杨思觅:“我喜欢你的作品风格,很有趣味。”
邹晶看向他:“谢谢。”
“你接定制单吗?”杨思觅问。
“你想定制什么?”邹晶脱掉手套走过来。
程锦看向她的手,不算细腻,看起来是一双惯于劳作的手。
“玉雕或金属饰品,我希望造型是鸟。”杨思觅道,“能否看一下你的更多作品,你有其他作品的照片吗?”
“电脑上有一些。”
马尾姑娘把电脑让出来,大家围在电脑旁看照片,重点看了一下和鸟有关的设计。
邹晶的设计风格很天马行空,有时卡通可爱,有时则神秘奇幻。
小安:“这个鸟头骷髅太酷了吧!”
程锦看过去,那是一枚可以半包住手指的戒指,他想起了阎舒成的血腥风格珊瑚树,心道,邹晶和阎舒成年轻时很熟,不知道他们在艺术上是不是受到过彼此的影响。
杨思觅问:“你喜欢哪款?”
“我看看,”程锦回神,指着左下角的一张缩略图道,“这个不错。”
那是一只流云造型的黑鸟,像一朵流动的云,眼部嵌着一颗深邃的红宝石。
邹晶:“这是胸针,也可以做成项链。”
“有现货吗?”杨思觅问。
“没有的。”
杨思觅还要说话,被程锦拦住:“先干活吧。抱歉,邹女士,我们需要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搞清楚面前这伙人是警察,是来找自己了解阎舒成当年的事后,邹晶问:“我可以打个电话回家吗?”
“可以。”
邹晶并非嫌疑人,不至于不让她联系家人。
邹家,步欢和穆英在翻看他家的相册,里面有少量和阎家人的合照,两家人看起来挺融洽的。
这时,邹晶的哥哥邹平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后,他焦急地问步欢和穆英:“你们找邹晶做什么?阎舒成当年的事,她不知道的!”
邹父也很急:“不关她的事啊,是我——”
邹平快速打断他:“爸!”
步欢按住邹平的肩膀,问邹父:“什么不关她的事?你做了什么?”
邹平:“没什么,是我爸和阎舒成他们家关系好,邹晶和阎舒成不熟。”
邹父点头:“是,是这样。”
穆英看看步欢,又看看邹家人,皱起了眉:“你们在隐瞒什么?”
邹平:“没有……”
步欢“啧”了声:“不想说的话,就跟我们去趟公安局吧。”
回公安局的路上,大家在工作群里聊天。
步欢:邹家可疑起来了。
韩彬:邹晶年轻时长什么样?
步欢把先前在邹家拍下来的相册照片发到群里。
程锦看到年轻的邹晶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绳,他点开图片,把它放大,可惜就算放大也还是看不清红绳的款式。
杨思觅看了眼,懒散地靠到程锦身上,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
身处京城的游铎也注意到了红绳,他把局面放大图截出来重新发到群里。
步欢:这绳子是有点意思。
小安:她年轻时挺漂亮的,比现在瘦,而且她年轻时看起来皮肤很白。
韩彬:皮肤?
叶莱:邹晶也是皮肤好的类型?
几人扭头去看同车的邹晶,现在的她肤色比较黑,不过倒还细腻光滑,但毕竟年纪在那儿,只能说与同龄人相比,算是皮肤好的,同年轻且注重护肤的年轻人比不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步欢心中一动,想到邹晶到现在还没结婚,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呢?是在感情上不顺利吗?
他从手机上抬头,问邹平:“你妹妹年轻时很漂亮吧?”
“……嗯,”邹平焦虑地盘着手上的玉石手串,“挺漂亮的。”
“她和阎舒成谈过恋爱吗?”
穆英看向步欢。sxynkj.ċöm
邹平愣了下,然后赶忙道:“没有没有。”
两辆车先后开入公安局中,邹家三口人分别被带进不同的房间中。
邹父和邹平都不肯说出来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事,穆英气冲冲地去角落里抽烟。
王天支跟上去,道:“明知道他们有问题,但他们就是不配合,这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会很愤怒吧。”壹趣妏敩
穆英低着头猛抽烟,没去看他。
王天支继续道:“那时我们并非出于真正的恶意,只是想让他们配合调查工作。”他暗示的是以前刑讯的事。
穆英:“难道你还想说服我认同你?”
“没有,只是告诉你当时的情况。”
穆英熄灭香烟头也不回地离开,丢下一句话:“‘不是出于恶意’——罪犯犯罪时也可以用你这个理由来为自己辩解。”
另一间审讯室中,程锦和杨思觅在同邹晶见面,程锦:“你父亲提到一件事,说不关你的事,他想承担下来那事的责任,能和我们说说那事吗?”
邹晶沉默。
程锦:“你不说,那我们就只能去问你父亲了,他就在隔壁,我们把他也带过来了。”
邹晶猛然看向他,她眼神锐利,脸颊肌肉绷紧,程锦微愣,这位女士还挺凶悍的。
“你早点把事情讲清楚我们也能早点让他回去,我们也不想为难一个老人家。”
“好,我说,”邹晶道,“阎家被骗那事是我帮忙干的,不关我爸的事。”
嗯?
细细问下来,才知道她说的阎家被骗是指阎父买原料看走眼被骗几百万那事。
阎家人说过那事邹父有掺合,原来掺合其中的不是邹父,而是邹晶,原来邹父是替女儿“顶罪”。
邹晶:“向芳出事后,阎舒成被抓去坐牢了,但向芳的家人觉得不解气,还想对付阎舒成他们家。我和向芳认识,觉得她和她家里人挺可怜的。而且就算我不帮忙,她家里人也会再找别人去骗阎舒成家,躲不过的,不如破财消灾,他们只是损失一笔钱,而向芳母女可是连命都没了。”
外头观看直播的小安皱眉:“感觉挺怪的。”
叶莱:“她帮外人向自己人复仇。”
论亲疏远近,邹晶应该是和阎家更亲更近的。
小安点头:“而且用的也不是正义手段。她太奇怪了。”
审讯室中,程锦问邹晶:“你和向芳是朋友?”
邹晶摇头:“认识。她喜欢我做的东西。”
支着下巴,状似在发呆的杨思觅抬眼:“那她怎么没找你做玉雕,而是找了阎舒成?”
“她找了阎舒成后,才认识我的。”邹晶道,“我去阎舒成他家的店里玩,碰到了她,和她聊了一阵,我们很聊得来。”
杨思觅:“她是阎舒成的客户,你想抢阎舒成的客户?”
邹晶沉默了片刻后道:“当时太年轻了,争强好胜,觉得自己比他厉害。”
“抢到了吗?向芳选了你?”
“嗯。”邹晶低声道,“是我害了她。”
程锦:“你认为阎舒成杀死向芳母女,是因为向芳决定从他那撤单?”
“他们应该发生了争吵,阎舒成的脾气不是很好……”
“他脾气怎么个不好法?”
“很容易生气。”
“举例说明一下?”
邹晶回忆了几件往事,大致就是阎舒成情绪不稳定,且容易迁怒于人。
程锦打开手机上的照片,递给邹晶看:“照片上你手戴的是红绳子?”
“是。我自己编的,戴着玩的,怎么了?”
“那绳子是什么款式?”程锦用平板电脑连网搜了一批红绳照片出来,让邹晶指认。
邹晶看了一下,伸手指向一张照片:“这种,就普通的手搓麻花绳,没什么特别的。”
“哦。”
不,很特别,向芳母女、周玲玲、佟月在遭遇袭击时,手腕上都被绑过这种麻花绳。
“你年轻时皮肤很好?”
邹晶不解:“什么?”
“如实回答就行。”
“我觉得还可以吧……”
审讯室外,步欢“吆喝”了一声。
韩彬:“邹晶是真正的目标?向芳等人只是替代品?”
“啊?”穆英半张着嘴,一脸懵地瞪着直播视频。
叶莱:“这样倒是能解释很多东西。”
审讯室中,程锦问:“向芳出事前,你经常去阎舒成家的店里玩?”
邹晶点头:“我喜欢玉雕。”
“看过这棵珊瑚树吗?”程锦把阎舒成的鸟串珊瑚树照片拿给她看。
“看过。还是我建议他用小鸟做为珊瑚枝的连结中点的。”
“哦。”程锦有点意外,但没有表现出来,“你给他提建议时,是在他家店里?”
“是。他经常在店里雕东西。”
程锦又翻出别的照片:“这些折纸银饰你见过吗?”
“见过,还是我给他提供的灵感。”
程锦看看邹晶,翻过蝴蝶结折纸银饰照片:“这个你会做吗?”
“会,做这个我比他速度还快,打蝴蝶结这种事还是女人更擅长。”
“嗯。”程锦放下手机,问,“听说你差点拜他父亲为师?”
“不,阎伯伯虽然经常夸我,但他不会收我为徒的,这是我后来才想清楚的事。”邹晶道,“他们看不起女人,觉得女人干不了这行。”
程锦:“你坑他是不是因为记恨他没收你为徒?”
邹晶皱眉:“是他自己眼力不行,这行就是这样,全靠眼力,没什么坑不坑的。”
审讯室外,步欢道:“绝对是记仇,女人很记仇的。”
叶莱看他一眼。
步欢赶紧道:“你例外你例外。”
小安笑眯眯。
步欢:“你也例外!”
韩彬看了看他。
“你看我做什么?”步欢重重地叹气,“好吧,有些女人很记仇,有些男人也是,男女平等!”
韩彬:“你很吵。”
步欢:“……”
审讯室中,程锦问:“玉雕行业都是男性?”
“基本都是。”
“但你比阎舒成强?”
“我觉得是。”邹晶道,“至少我在设计上比他强。”
“他知道自己不如你吗?”
“知道,所以他讨厌我。”
“你是不是也讨厌他?”程锦问。
杨思觅:“也羡慕他。”
邹晶看了眼他,道:“是,讨厌但也羡慕——羡慕他的特权。当时不懂这个社会是怎么回事,被带偏了。”
程锦若有所思:“当时你不懂……”
审讯室外,步欢握拳拍掌:“听老大这问话趋势,大胆猜测一下,邹晶除了可以是潜在受害人之外,其实也可以是凶手!她家的店就在花鸟市场中,她可以方便地接触到被害人,她是女性,接触被害人比男性更加方便。”
韩彬:“她是女性,所以被害人没有遭遇性侵犯。”
叶莱回忆着道:“她体力不错,先前在店里,我看到她能够抱动比人高的大盆栽。”
小安:“她喜欢麻花绳,擅长绑整齐的蝴蝶结。”
“动机呢?”穆英愣了片刻后问。
“心理变态。”小安摆手,“连环杀人犯杀人不需要动机。”
穆英:“她杀了人,然后栽赃给阎舒成?我是说如果她是凶手,那珊瑚树中的血珠子就是她放进去的。”
“嗯。”步欢摩挲下巴,“这种行为像示爱。那她就是喜欢阎舒成?”
叶莱:“但如果她喜欢阎舒成,那她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坐牢?还差点被枪毙。”
步欢思索:“爱恨交加?心理变态者是如何爱人的,得问杨老——”
不远处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程锦和杨思觅走出来,步欢闭上嘴。
“老大,要不要去搜查邹晶家?”叶莱问。
步欢:“是不是两边都搜——她自己家和她父母家。”
程锦想了片刻,道:“去看看吧。”
都查到这儿了,不能放过一丝能够发现更多线索的可能性。
程锦他们走后,王天支打电话给管文礼,告诉他现在的调查进度:“查到了一家姓邹的人,这家的家长是阎舒成父亲的师弟……”
管文礼听完后却说起了其他事:“我明天请假,不过去局里。”
啊?王天支惊了下,不过还是应道:“好,我知道了。”
管文礼迟疑一下,最终明说:“管颖她妈妈腰椎受伤了,需要动手术。”
王天支愕然,怎么会这样?管局长也太倒霉了,先是自己的工作出问题,然后是女儿精神出状况,现在又是妻子身体出状况……倒霉事怎么都凑到一块来了?比起管局长,他算是幸运的了。
程锦他们兵分两路,一队人去邹晶的住所,另一队人去她父母家。
程锦和杨思觅去的是邹晶的个人住所,她家收拾得挺整洁的,但东西也实在不少,估计到天亮才能查看完。
另一头,邹晶父母家中,步欢道:“不知道目标是什么的搜查是最难搞的。”
韩彬:“考验的就是拼‘拼图’的能力,游铎比较擅长这个。”
步欢赞同:“就是,早知道怎么也要把小游叫过来!有他在,说不定今晚我们还能睡上几小时觉。”
两小时后,穆英快步走进房间:“我们在杂物箱里发现了这个!”
他手上捧着一个纸盒,里面搁着一把华丽的带鞘的刀,拔刀出鞘,刀刃看起来很普通,就普通的日常刀具模样,因为疏于保养的缘故,甚至有些生锈,但刀鞘和刀柄很华丽,都是皮质的,看起来很有质感,并且上面还镶嵌着彩色石头——看起来是不透明的彩色宝石。
韩彬:“被害人身上的伤口差不多就是这种刀刃造成的。”
穆英用力点头。
把刀带回公安局进行拆卸检验,发现这把刀是由普通水果刀改装的,塑料刀柄被包上了高档的皮料,塑料刀鞘被更换成了皮质的刀鞘。
拆除皮料后,在刀柄上喷上试剂,荧光色的斑斑血迹顿时显现在大家眼前。
大家既激动又紧张:“快进行检验,看是什么血是谁的血……”
不过检验是需要时间的,大家得被煎熬一阵子了。
“这刀是你的吗?”程锦来到审讯室,把刀具照片拿给邹晶看。
“不是。”
程锦看着她的脸:“真不是?”
“不是。”
再问其他邹家人,邹平犹犹豫豫地道:“是我的,不是,是我从阎舒成那拿的。”
什么?审讯室内外的人都吃了一惊,怎么又绕回了阎舒成身上?!
“你从他那拿的?”
“是,我觉得好看就偷拿了。”
“……”
邹平惭愧地道:“我当时脑子坏掉了。”
“什么时候拿的?”
邹平回忆了一下,道:“在阎舒成被抓的前两天,我在他家店里的工作台的抽屉里拿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拿走这把刀?”
“没什么……”邹平坚持说是自己一时脑子进水。
再去问邹晶:“你哥说这刀是他从阎舒成那拿的,但不肯说他为什么要拿,你知道原因吗?”
“这刀是阎舒成的啊,难道是有些眼熟,好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快忘了……”邹晶回忆了一阵,道,“我哥拿走这刀可能是因为我。”
“这刀跟你有关?”
“我那时把阎舒成当对手,看到他改装刀具就也想改装,”邹晶无奈地摇头,“我哥看到过我干活,他应该是以为阎舒成那把刀是我改装好送给他的,但不是,那是阎舒成自己做的,我想模仿并且超过他,不过被我哥发现后,我不好意思再那么干,就放弃了。”
“这跟你哥偷刀有什么关系?”
“他应该是误会我暗恋阎舒成,所以故意搞破坏。”
“你没有暗恋阎舒成?”
“没有。我只是想超过他,让大家知道我比他强。”
倒回去找邹平,他承认了:“是,以前我一直以为那刀是我妹的……”
“你是不是怀疑过那刀可能和凶案有关?毕竟你拿走刀的两天后阎舒成就被抓了。”
邹平颤抖了一下,低下头:“我没想过……”
审讯室外面,步欢骂道:“卧槽,每一个查不清楚的案子里面都有这种看起来不起眼的人在坏事!”
“他担心他妹妹被牵连。”叶莱道,“没办法,每个人都有私心。”
审讯室中,程锦问:“你怎么证明那刀是你从阎舒成那拿的,而不是你自己的?”
“……啊?”邹平傻眼了。
还真没人能帮他证明,邹父没见过那刀,邹晶虽然说那刀是阎舒成的,但她起初都没能认出来那刀,所以她的话不是那么可靠。
次日上午,把那刀的照片拿给阎舒成父母看,两人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有一定触动,但最终两人都说没见过那刀。
“老大,如果阎舒成也不承认刀是他的,那怎么办?”午饭时,小安问。
程锦:“先等检验结果出来。”
“喔。”小安低头吃饭。
一杯饮料被递到面前,程锦接住,尝了下,没发现异常,便问递饮料给他的杨思觅:“怎么了?”
“好喝。”
程锦又喝了一口,道:“这应该是桃子味的气泡水?口感不错。”
小安:“我知道一个牌子的这个味道的气泡水很好喝,我去买一箱寄到我们办公室。”
“发给我吧,我来买。”程锦把饮料还给杨思觅。
傍晚时分,血迹检验结果出来了,比对出了向芳母女、周玲玲和佟月的血。
“居然还是阎舒成?”穆英心情复杂。起初他认定凶手是阎舒成,之后逐渐发生了动摇,现在又告诉他就是阎舒成,这,这不是耍弄他吗?!
“没办法,看证据的嘛。”步欢“安慰”他,“他不一定会认,我们现在也没法证明那刀就是他的,所以也不一定能给他定罪。”
穆英心梗,捂住胸口摆手,示意步欢别再说了。
程锦:“找阎舒成那帮朋友打听一下,看有没有见过那把刀。”
“好!”穆英积极响应。
王天支也去帮忙,他太希望能够证明阎舒成是凶手了,这样就能证明他没查错案啊!
“思觅,先前你说凶手喜欢血腥味。”穆英等人走后,程锦道。
“是那个周玲玲说的。”
具体的说,是杨思觅根据周玲玲的回忆做出了凶手喜欢血腥味的判断。
“我知道。”程锦道,“能不能模仿出这种气味?”
“试试?”杨思觅对这事挺感兴趣。
来到技术实验室,找出各种试剂,做化学实验般的调配出了几小瓶喷雾,逐一尝试效果,最后选定其中一瓶。
“我觉得这个最好闻。”杨思觅向程锦推荐。
偷偷捂鼻子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好闻?
在审讯室里喷上杨思觅亲手调配的喷雾,再请人把邹晶带过来。
刚走到门口,邹晶便停下了脚步,她往门内张望,没发现异常,便迟疑着走进了审讯室中。
程锦:“冒昧地问一下,你为什么没结婚?”
“没碰到合适的。”邹晶道,“如果没钱可能我会对婚姻更上心,但我经济条件还行,所以就不着急,然后一不小心就给拖到了这个年龄。”
“这样。”虽然她说是不小心拖到了这个年龄,但程锦觉得她就是不想结婚,并且她应该是看不太上男人。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邹晶迟疑地问。
“什么味道?”
“腥味,挺重的,你们没闻到吗?”邹晶张望四周。
杨思觅:“腥味?没有吧。”
“我觉得很腥,是不是天花板里面有死老鼠?”邹晶仰头看着上方。
死老鼠?杨思觅闷闷不乐地看向程锦。毕竟是他调配的“香水”。
程锦安抚地轻拍杨思觅的手臂,对邹晶解释:“刚才我去了趟实验室,应该是沾上了那边的味道。”
然后岔开话题:“问你一件事,阎舒成喜欢你吗?”
邹晶愣住,片刻后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年轻时很可能是他喜欢的类型。”
邹晶迟疑地摇头:“我不知道。”
程锦:“他送过你东西吗?”
“没有。”邹晶道,“不过他曾说要把那棵珊瑚树送给我,就是你之前给我看照片的那个。”
“是么。”
那就是他了。
凶手就是他了。
特别的东西送给特别的人。
连环杀人犯想把从被害人那里拿来的“战利品”送给他在意的人。
穆英他们那边,阎舒成的朋友中,只有一个在看到刀具照片后出现了迟疑,问话的警察赶紧“警告”他要说实话,不许隐瞒。
那人便吞吞吐吐地说他的确见过那把刀,还曾想向阎舒成借来玩,但被拒绝了。
好了,总算能证明那刀是阎舒成的了。
调查结束,邹晶、邹平、邹父被允许离开公安局。
得知案情发生了重大变化的阎舒成父母和向芳父母正巧也来到了公安局,三方在大厅中看见了彼此。
警察们赶紧隔开他们,特别是隔开阎舒成父母和向芳父母。
不过他们多虑了,苍老的四位老人并没有发生冲突,仿佛漫长的时间已经耗尽了他们的情绪与力气。
小安用忧伤语气道:“都好可怜啊。”
“阎舒成的父母更加不可怜一点点。”步欢道,“总归有他们教育不当的因素。”
“所以大家日常恐婚恐育。”
“哈?网上那些人恐的应该不是这种小概率事件吧?”
“恐啊,各种恐。”
穆英出声:“那个赵律师也来了。”
参与了买通马亮的赵乐裕律师此时正陪同在阎舒成父母身边。
叶莱:“他这律师当不久了,检察院迟早要起诉他。”
“他在这个时候还愿意陪阎舒成父母过来,倒也算个好人……”穆英先前一直看赵乐裕不顺眼,这会儿终于发生了一点改观。
晚上,程锦他们去见阎舒成,在等待阎舒成来时,程锦拿出喷雾瓶往房间里喷杨思觅特制的血腥味“香水”。
“这味道……”小安皱起了脸,“我觉得可以减肥。”
韩彬:“什么逻辑?”
“闻多了会不想吃肉。”
步欢哈哈大笑。
阎舒成被带到,进屋后他吸了吸鼻子,应该是闻到了味道,不过他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瓜。
程锦请他坐下,把文件一份一份摆到他面前的桌面上。
阎舒成快速翻看那些文件,手指逐渐出现颤抖症状。
看他不说话,穆英忍不住道:“之前我还真的怀疑了一下我当初是不是错怪你了!”
阎舒成用不算稳定的声音道:“你当初的确是错了,我本来不该在这里。”
“当初的证据虽然有问题,但他们的直觉还是很准的。”步欢帮穆英说话,虽然不知道他这种说法到底算不算是帮忙。
小安出声:“有个我不懂的地方,你明明是凶手,怎么还敢喊冤呢?现在给自己喊来了死刑,你后悔吗?”
阎舒成:“……”
步欢:“大概是相信自己的演技吧,他演技还是蛮好的,很真。还别说,坐牢真的很能锻炼人的演技,看华君就知道了,外表仙风道骨,但心已经黑了。”
韩彬看一眼阎舒成:“他喊冤应该是真的觉得自己冤,毕竟证据确实有问题。”
小安:“我懂了!警方实力不行,所以罪犯就支棱起来了,以为自己真的能颠倒黑白呢。”
穆英:“……”
韩彬又道:“而且他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其实靠的也不是自己的‘实力’,而是华君。”
叶莱点头,道:“也有穆哥的功劳。”
穆英谦虚:“不不不,我可有可无,起决定性作用的人还是华君老师和你们组。”
阎舒成:“华君……为什么?”
他只知道华君曾试图帮他翻案,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程锦给他的文件里也没有写。
步欢帮忙解答:“他倒也不是针对你,他针对的是当年胡乱办案的人。”
小安:“他虽然没有特地针对你,但他也不在意你,你们的友谊是不存在的,早被他喂了狗。”
“我说小妹妹,你今天怎么这么毒舌?”步欢有些意外。
小安气愤:“他杀了好几个人啊!”
“是是。”步欢连连点头。
杨思觅开口:“想聊一下你的杀人心理吗?”
阎舒成看向他。
“不想炫耀一下吗?”步欢道,“你们这种人好像都以自己的与众不同为傲吧?”
阎舒成眼睛仍看着杨思觅,嘴里回应步欢:“别把我同那种没脑子的疯子混为一谈。”
“你认为自己是理智的,当时是什么让你失去了理智?”杨思觅道,“过度压抑导致的大爆发?”
“我觉得这个世界在我对着干。”阎舒成咬着牙道,“要么去对别人发泄,要么只能弄死自己。你能理解的对吗?”
杨思觅没说能不能理解,只说:“能听懂。”
阎舒成:“大家对我不满意,觉得我不够有天赋,看不起我,但我已经很努力了……越努力挫折感越强,我实在非做点什么不可……”
“看不起你——你是指邹晶吗?”程锦介入谈话,“她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女神?”
阎舒成皱眉,似乎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最终却又语气扭结地回答了:“……小恶魔。”他的语气中既有抵触与畏惧,又带有一种亲昵感。
程锦看向杨思觅,杨思觅替他翻译:“爱恨交加。他不知道怎么和邹晶相处——社交问题诱发了他的心理问题。”
阎舒成脸色变幻,片刻后他问:“我应该怎么和她相处?”
杨思觅:“你的问题不在于怎么和她相处,而在于她不喜欢你。”
“不是的……”阎舒成声音发飘。
杨思觅:“是的。你不是缺少天赋,你的天赋不差,你父亲就选了你而不是选她,你也有不少偏爱你的客户,但你就是想要她的认同。你说大家看不起你,但你其实有不少朋友,只是你更在意她的目光,你把每个人投向你的目光都替换成了她看不起你的目光。
“求而不得,爱恨交加,你的目光就转向了替代品,她们有符合你偏好的皮肤,她们冲别人笑但就是不看你,你把尽情地把怨恨发泄到她们身上。至于爱欲,你被你的小恶魔打击得太厉害了,你畏惧她,在她面前硬不起来,所以在替代品面前也硬不起来。”
大概是他描述得过于具体,阎舒成被全面击溃,他呆住不动,仿佛丢了魂。
核心人物失去了活性,聊天便无法进行下去了,好在也没有什么非要阎舒成回答不可的问题。
被带走之前,阎舒成恢复了些许意识:“其实今天我一进门就有不好的预感。”
步欢无语:“到这个时候你还神神叨叨的。”
阎舒成没理他:“因为闻到了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味道。”
步欢笑了:“你是说我们头儿喷的香水?那不是不该出现的,而是特地喷给你闻的,用于观察你的反应,动摇你的心理防线。我们杨老师的算命技术可比你强太多了。”
阎舒成:“……”
回酒店后,程锦接到景行止的电话。
“你们该回来了吧?”
程锦回复他:“过两天回。”还要再收下尾。
景行止抱怨:“没想到就这么个小案子还能被你搞大。每次让你去修房子,你都想把房子给拆了,什么毛病。”
程锦忽略后面那句话,只回应前一句:“这是连环杀人案,并不是小案子。”
景行止不讲理:“我交给你的时候就只是小案子!”
程锦懒得再说:“你有事吗?没事挂了。”
“除了希望你们马上立刻回京之外没其他事。”
程锦还是那句话:“过两天回。挂了。”
挂了电话后,程锦向杨思觅抱怨:“他说我有毛病,我还觉得他有病。”
杨思觅在打游戏,敷衍回应:“你说得对。”
程锦看看他,温声道:“我觉得有些我不擅长的事,可以不做,你觉得呢?”
杨思觅:“例如跳舞?”
程锦失笑:“还以为你会继续说我说得对。”
“难道你以为我会沉迷于游戏?”杨思觅丢下手机走向程锦,“和你相比,游戏对我的吸引力微不足道。”
次日早上六点,程锦的手机响了。
一看,又是景行止。
“嗨,起床了吗?我请你吃早餐。”
“……你在哪?”
“刚进寒山市区,过一刻钟能到你住的酒店楼下。快起床吧,等你一起吃早餐哟。”
“……”
只得起床。
“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寒山。”程锦边穿衣服边道。
就这么不想让他拆房子吗?但危房难道不应该拆除吗?
杨思觅:“可能他只是路过。”
“是特地路过。”在酒店楼下碰面后,景行止招呼程锦和杨思觅上车,“本来我今晚出门就行——我要去别的地方办事,现在为了你们特地凌晨就出门了。”
汽车开动,程锦道:“因为你自己要早起,所以就六点钟打电话叫我们出来吃早餐?”
景行止摇头:“我只叫了你,杨杨可以继续睡,你吃完给他带份早餐回去就行。”
程锦无语。
杨思觅:“但我被吵醒了。”
“啊,抱歉,那请你吃早餐当陪罪吧,”景行止笑眯眯哄他,“再豪华的早餐都可以的哦。”
“……”程锦拦住他们的话头,问景行止,“你到底过来干什么的?”
“收拾你们的摊子,除了这个我还能来干什么。”
“具体是收拾什么?”
“你知道你们这一趟会花多少钱吗?”景行止道,“两桩冤案,其中一个被冤枉的人还被枪毙了,你知道得陪多少钱吗?另一个更了不得,原本是大学老师,这种人肯定不会让步,最终赔给他的钱应该会比前面那人还高,不知道要几百万才搞得定他。”
程锦若有所思:“阎舒成那么积极地想要翻案,应该也有想拿赔偿的缘故。”正常地刑满出狱,可拿不到这笔钱。
“还在想案子?”景行止叹为观止地摇头,“我他妈太佩服你这种心无旁骛的人了。”
程锦皱眉:“要花钱,所以呢,你不想花钱?”
景行止挥手:“怎么赔偿我不管,但其他事我得管,例如不能让你把人家公安局给端了,大量职员流动也要花钱的好吗?只是这笔钱明面上看不出来。”
程锦:“公安部的事你管合适吗?跨部门了吧。”
“太合适了,比起让你搞大扫荡,人家不要太欢迎我!”
“……你别太糊弄了。”程锦道,“如果犯了严重错误的人还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那就太不公平了。”
“你这是在增加我做事的难度。”
程锦又道:“既然你都来了,那监狱那边,以及寒山大学那边你也都管一下?感觉那两边都有不少领导都不靠谱。”
景行止转头看他:“没想到我还有被人推活的一天,你可以的,雁过拔毛的技术很高超。不过还要我来了,要不你这手也伸得太长了。”
程锦:“……”
吃完早餐来到公安局,虽然还早,但管文礼已经到了,他是被景行止叫来的。
见面后,景行止先友好地关心了一下管文礼妻子和女儿的病情。
程锦这时才知道管夫人住院动手术的事,而且她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很可能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以后大概率会需要坐轮椅。
管颖的话,就是精神方面的问题,目前仍未恢复,以后情况会怎样还未可知。
之后景行止和管文礼进行了一番交谈,程锦旁听了一下,大概就是景行止给管文礼开条件,说虽然无法让他平安退休,但会保证让他家人的治疗条件,他需要付出的是配合整顿工作,把局里的问题全部交待清楚。
管文礼接受了条件,然后程锦便听到他非常直白开始讲述局里的各种问题,以及哪些人具有怎样的毛病,哪些人又具有怎样的优点。
“穆英是个老实人,对年轻同事也很照顾,可以升一升。王天支很灵活,你说一分他就可以帮你做过十分,但他的缺点也是过于灵活了。”
程锦忍不住插话:“华君那案子中,栽赃华君制造伪证的人是他吗?”
管文礼迟疑了一下,最终道:“我不十分确定。”
“有九分确定也够了。”景行止语气随意,“因为没有确实证据,不便直接做出处理,那就预防性地把他调去闲职上吧。”
程锦又提问:“当年监狱那边不给华君减刑又是怎么回事?”
“……”管文礼道,“我的错,我什么都不说也会有人帮我办事,但归根结底得怪我。”
“你和监狱那边的谁熟?把名字给我,我查下他们犯的错累积起来有没有超标。”景行止随口闲聊般地道。
管文礼:“……”
“哦,对了,还有寒山大学那边,把你的人脉也整理一份给我。”景行止说着冲程锦眨了眨眼,“这样行了吧?”
管文礼看向程锦。
程锦无语,景行止可够小肚鸡肠的,居然还特地明示管文礼“冤有头,债有主”。
景行止又笑:“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念叨‘华君华君’,我都想见见这人了。”
“……”程锦下意识地把目光偏向了杨思觅那边。
景行止若无其事地道:“关于这个华君,你还有什么正义要替他申张吗?没有我们就进入下一环节。”
这次程锦定住了神,无视他的招术,直接道:“马亮你打算怎么办?”
见没能逗到程锦,景行止的兴致降了下来:“马亮,那个冒名顶罪的人是吧,事情闹得这么大,当然不会不管他,会继续替他支付医疗费用的,这个倒是花不了多钱。”
不过马亮缺的不止是医药费,他还缺养孩子的钱。
后续叶莱有联络过周玲玲,对方说还是决定不要那个孩子,不过她说不是出于有钱没钱的考虑,而是不想让对方来这个世界上受苦。
下午,景行止对程锦道:“给你们订了晚上的机票,晚饭后我们一起去机场。”
程锦看向他,还没发声,景行止便又道:“这边的后继我会让人跟进,你不用管。”
“你不是还要去办事?”程锦道。
“没错,你们回京,我去办事,一起去机场不冲突。”景行止道,“看着你们上飞机就行,总不至于还要我全程护送你们。”
步欢大笑:“不是,光是看着我们上飞机你也够闲了。”
“可不是么。”景行止故作慈爱地看着他,“也就只有你最容易被逗乐了,你这些同事都无法领会我的幽默感。”
步欢:“……”
“等下带你去见华君。”杨思觅道。
“有什么好见得的?”先前景行止说想认识一下华君只是故意逗程锦,实际上他对华君没兴趣。
杨思觅:“既然你说了想见,那就一定要见。”
“……”景行止嘀咕,“你们也太开不起玩笑了,就说你们没有幽默感吧。”
之后,去机场的路上还真的去见了华君一面。
见面后,并没有立刻介绍景行止和华君认识,搞得刻意缩减了自己的存在感的景行止有种被虚晃了一枪的感觉。
寒暄几句后,华君递给杨思觅一本书:“这是上次你在我家看的那本书,送给你们做谢礼。”
杨思觅看看书名,把书递给景行止:“他最需要这本书。”
华君打量了一下景行止,笑了笑。
回到车上,景行止举起手中的书:“为什么我需要这本书?”
程锦看了看书名:“《社会幸福感》,这书可以提醒你要时刻谨记为人民服务,努力提升大家的幸福感。”
景行止用文雅的语气说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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