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希达去参加全体教师期末工作部署会议的时候,金妮就在会场最后面找个角落,静静地记忆单词。

  下午两点,正是最容易困倦的时候,乌姆里奇的演讲十分无聊,周遭的空气燥热沉闷,但金妮没有打瞌睡,没有在纸上乱画,没有做白日梦,而是认认真真地把所有难以记住的单词抄写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一旁滚进她的视野。

  起初,她瞥了一眼,没在意,抄了两个单词之后,瞥了第二眼,才看清那是个眼球。

  她差点叫出声,有人举起本书挡住了她的嘴巴。

  金妮拨开书本,看到穆迪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身边。

  “好久不见。”他轻描淡写地打声招呼,抓住快要从桌子边缘滚落的眼球,塞回眼眶,“这周也不打算来上上课?”

  金妮从他的声音中没有听到自己害怕的那种小心翼翼,或者疑虑重重,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摇摇头:sxynkj.ċöm

  “魔法部说我必须……”

  穆迪用一声轻蔑的鼻息打断了她的解释。

  “他们热衷于找你麻烦的唯一原因,只是觉得怀疑一个低年级的学生,比寻找真正的凶手容易得多。我正要到部里走一趟,今天晚上,最迟明天,到时他们就知道自己真正该做的是什么了。”

  金妮并不觉得穆迪说这番话有多么认真,不过出于感谢,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要是可以的话,很愿意回到十三号教室。

  穆迪露出赞许的表情,临走把几本书扔在金妮面前。

  “我刚当上敖罗那会,这几本书相当有用,”他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讳莫如深道,“第三个项目做得漂亮点,你知道我会用年终奖买谁的彩头。”

  金妮看了眼书脊上的名字,发现比穆迪半年前给的□□单还要刺激。

  这让她觉得压力很大。

  第二天傍晚,巴希达真的收到了来自魔法部的通知。

  她将信函仔细看了几遍,越过桌上堆积如山的作业告诉金妮:

  “从现在起不用再汇报你的行踪了。”

  她见金妮无动于衷地瞪着眼睛,只好补充道:“就是说你可以像以前一样,想去哪里悉听尊便。”

  金妮不做声,继续低下脑袋写了几行作业,忽然猛然起身,带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办公室。

  听见身后传来关门声,巴希达长长地舒了口气。

  几天的共处,让她筋疲力竭。

  凭良心说,金妮没有添任何麻烦,自打入住以来,她未曾提过任何要求,未曾有过任何问题,连从前最喜欢的抱怨都没有过一句,只要能不开口就不发出一点声音,一天到晚坐在桌边读书写字,每次临睡前甚至腾出时间清洁打扫,像一名模范学生一样无可挑剔。可巴希达就是不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那不是一个她所熟悉的金妮·韦斯莱。虽然她很清楚她变成现在这样与她不无关系,也明白自己这样苛刻很不公平,但她仍旧没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把真正想说的话好好告诉她。

  这会迫使她拾起那些最不愿拾起的回忆,也会让她更加没法接受不愿接受的未来。

  金妮走后,巴希达结束了办公,靠在宽大的座椅上闭起眼睛,靠回忆历史事件年表来让身心放松。

  她以十三年前为起始点开始倒背,还没回溯二十年,金妮又回来了。

  她像一阵风似的闯进办公室,身后拖着一个陈旧的大箱子,鼓鼓囊囊地像是寝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塞在里面。

  “我能接着住吗?”她大大方方沉着脸,没有试图表现出一点高兴的样子。

  巴希达揉揉额头,不想问她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只是简单回手戳了一下身后的房间。

  金妮躲进去,好长时间没出来。

  直到夜里十一点,巴希达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敲响了她的房门。

  “明天周六,我要到霍格莫德去。”她生硬地通知到。

  “不需要问我。”巴希达也以同样的语气作答。

  “我没问你,我只是说要去。”

  第二天早上,巴希达照常不到六点钟走出卧室,金妮已经离开了。

  晚上六点,其他去霍格莫德的人早已回校,金妮却迟迟没有露面。

  “一声不响地回了寝室?”巴希达第三次看着手中的怀表,没有注意到自己把本该在心里说的话讲出了声。

  她身后的壁炉冒出一缕轻烟,溅起几点火星,慢慢燃烧起来。

  阿不福斯低哑的声音从火光里传出。

  “到酒吧来一下。”

  “什么事?”她有种不详的预感,阿不福斯几乎从没主动找过她。

  “把你那要命的学生逮回去!”

  他说完,气喘吁吁地离开了炉火。

  巴希达头疼地捏了捏两眼中间,极不情愿地抓起外套,撒了一把飞路粉,走进壁炉。

  等她站在猪头酒吧的地板上,一瞬间嗅到了麻烦的味道。

  麻烦闻起来很香甜,像是混合着巧克力、奶油和酒精的饼干罐子,它的艺术表现力也十分惊人,用亮的发腻的糖果色,把猪头酒吧上上下下涂了个严实。

  巴希达没有询问出了什么事,她看见阿不福斯浑身粘着五颜六色糖浆似的东西,脸上贴着各种图案的卡通的贴纸,拿着一个令人眼熟的陶罐戳在面前时,就基本上猜到了答案。

  天杀的魔幻时刻。

  “你干嘛给她那个!”

  “我没给她!是她像老鼠一样溜进地下室,自己喝了个精光!”

  他气呼呼地把陶罐墩在巴希达面前冒着金粉的桌子上,罐子里非常干净,一滴不剩。

  巴希达还没见过有谁一次喝下这么多古怪玩意,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她现在在哪?”

  阿不福斯指了指窗外。

  一阵飓风从街上刮过,地上堆积的灰尘、窗边晾晒的衣物、后院种植的鲜花,全被裹挟进这股风里,上下翻飞,齐声欢呼着冲进淡紫色的夜幕。

  “她从下午五点跑到现在,我根本追不上她。”

  “这就是我一直叫你这胖子锻炼身体的原因,不要被个腿还没有板凳长的小鬼甩在身后。”巴希达恼火地说着,大步走出酒吧,假装没有听到身后阿不福斯气急败坏的反击。

  她看了一眼飓风奔走的方向,甩开魔杖,一个幻影移形降落在它的必经之路上。

  她以为自己预留了足够的时间来布置减速咒语,但金妮的奔跑速度比预料中还要快得多。巴希达刚刚现形,她就已经冲到面前。

  巴希达带着被撞飞的觉悟伸开双手,想用身体截住金妮,可谁知金妮机敏异常,犹如蜂鸟那样在空中一晃,就躲过她的手臂,出现在前方十几米的地方。

  “金妮·韦斯莱!停下!”巴希达无计可施地怒吼。

  “不行亲爱的巴希达,”金妮的声音随风传来,渐行渐远,“我太高兴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高兴得想不起该怎么停下!”

  她边说边挥舞着魔杖,在风中丢下彩带、贴纸、金粉,还有大片犹如芝麻、砂砾一类不明所以的东西。

  巴希达伸手抓了一把,摊开掌心看看,不知为何,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花花绿绿的东西东西几乎埋住了霍格莫德整个地面,居民们看到这番景象完全摸不着头脑,没有一个敢到街面上来探个究竟。空旷的街道让金妮更加肆无忌惮,她大声笑着,叫着,唱着歌,攀着一户人家的苹果树上了房,在一栋栋老房子的屋顶上蹦来跳去。

  巴希达很久没这么恼火了,她想到至少二十种咒语可以稳准狠地让金妮老实下来,可她试了几次,最终却没能举起魔杖,把那些咒语用在她身上。

  她只好不断幻影移行,堵截金妮的去路。

  她努力把她赶向小镇外面的岩石山一带,那有个预先埋伏的陷阱,应该可以稳妥地将她制服。

  她的计划一开始是成功的,金妮为了躲避追捕,向着村外跑去,越来越接近预设点。

  可到了尖叫棚屋附近,她一个急刹车,踩着脚下冒出的两团火星,飞身翻过栅栏,紧贴棚屋墙面锈迹斑斑的铁梯,壁虎一样灵巧地爬到顶端,用发自肺腑的快乐高喊出一串不明所以的音节。

  然后,她站在塔尖上,不动了,目光放得很远,看着下面整个村子。

  巴希达在棚屋的篱笆外显形,正在掂量棚屋废旧的房顶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时,听见金妮说:

  “巴希达,你看。”

  金妮像个伟大的指挥家那样伸开双手,带着举世无双的决心和自信,潇洒地挥动了魔杖,那一刻,她胸膛里的音乐响彻天际。自她之手,完美的几何图形烙印在空中,自她之口,低吟浅唱的咒语降临至大地。

  在那些神秘文字落下的一刻,金妮一路上播撒的古怪之物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向着星空懵懂地抬头仰望,缓慢而坚决地展开了自己的一生。

  它们是种子,鲜花的种子。

  可以将整个霍格莫德淹没在生命之下鲜花的种子。

  纵然是夜里,隔得那么远,巴希达还是能看到山海一般的花朵像无数星云在燃烧。远古神话的色彩和只有神明的梦中才能诞生的美丽线条,让她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把什么都忘了。

  金妮看着远方的花海也露出笑容,惬意地闭上眼睛,脚下一滑,从几米高的顶棚上掉下去,摔进下面早已干枯的黄杨树丛。

  树枝在她身上留下许多细小的划伤,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干净利索地爬起来,绕着巴希达,踢踢踏踏跳个不停。

  “喂喂喂巴希达,我这样狂欢可以吗?是你希望的那个样子吗?看起来有没有很疯狂很欢乐?我可以一直一直这么快乐永远快乐!故事还要抄多少?再多我也可以抄!我能把世界上所有文字的排列组合都抄一遍!而且不会觉得疼!我现在能把什么都记在心里了,一个单词也不会记错,我还可以把什么都忘掉,只要你开口我可以把自己的名字也忘了!我想把一切都抱在怀里,我要亲吻每一样东西,我要……我要……我要爱世界上所有的人和天上每一颗星星!”

  巴希达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揪住金妮的领子,把她摔倒在地,牢牢按住,举起魔杖对准她的脑袋召唤了“昏昏倒地”。

  金妮没有马上睡着,依旧活力十足地笑了几声,肢体才感到一阵麻痹的颤抖。

  她慢慢合上眼睛,像是要沉入泥土之下,无力地倒在地上。

  巴希达呼吸沉重,汗水从下巴上滴落,她僵直地站立了很久,都不敢伸手去碰触她。

  她充满恨意地望着自己,在心里一遍遍质问: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呀……你把她变成了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把金妮带回去的。

  只记得把她放到床上时,那张充满喜悦的脸庞在梦中发出了笑声。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HP]和玛丽苏开玩笑更新,第 227 章 种子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