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慧又是一脚,踢中一只螃蟹,嘭地一声,声音很大,那螃蟹的硬壳也被踹出一个凹痕来,可它却纹丝不动。原来螃蟹用数量堆垒起来的斜坡已经和碉堡的边沿齐平,后面的螃蟹簇拥着前面的螃蟹,密密麻麻,挤挤攘攘。前面的领着后面的,后面的顶着前面的,竟然宛如军阵一般,无法撼动。
一只巨钳兜头夹来,贞慧就地一滚,堪堪避过。尽管她迅速弹起,但是还没站稳,又有巨钳扫了过来。她只好用胳膊去挡,被那股巨力震得蹬蹬蹬退了好几步。一只螃蟹的钳子上挂着半截衣袖,贞慧的一只手臂露了出来,粉光致致,上面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那是和螃蟹对抗挂的彩。
我感觉血脉贲张,大吼一声,冲上前去,准备舍生取义。贞慧厉声道:“回来!”一把把我拉了回来,随手一扔,像扔个小鸡就把我丢到后面去了,还在地上滚了两滚。壹趣妏敩
我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贞慧也退到了我身边,螃蟹们的大钳子已经占领了三分之一的碉堡顶端。
贞慧拉起我,一步步往后退,急切地说:“你没受过训练,在这里只会拖累我,我来挡住螃蟹,你赶紧跳水……“
这种危急关头看来是没有时间亲嘴了。
我说:“要跳一起跳!”
贞慧:“你跳下水,就拼命游,这些螃蟹,不一定不会游泳,我先挡一会,好拉开距离!”
这个来自异国的女孩子,每次都抢着当炮灰,好像牺牲对她而言是个日常工作一样。
值得你牺牲的,绝不会教育你牺牲;教育你牺牲的,绝不值得你牺牲。
牺牲是个自相矛盾的悖论,逻辑上就不应该存在。
贞慧看我不跳,急得跺脚,一回手,把我拎了起来,要往湖里丢。
我拼命挣扎:“别……我……我不会游泳……”
贞慧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不会游泳!丢下去死定了!”
贞慧一下子像没了力气,缓缓把我放了下来。女人真好骗。其实我曾经拿过大学生运动会游泳项目金牌。
我只是不想在这种生死难料的时候,独自一人。
再说,跳进水里,也不见得能活。地下湖水温那么低,岸上有杀人蟹,你能在水面上浮多久。最多半个小时,体温耗尽,还是死路一条。
而且出于直觉,我感觉这个水,不能跳,没有直接的理由,可能是洞察锁在作用。
我喃喃地说:“要不……都死到临头了,干脆你亲我一下?”
贞慧脸一红,怔怔地伸手到我颈后,整理着我被她拎成麻花的衣领。我一看有戏,就把嘴巴往前凑。她迅速反应,啪地抽了我一个耳光。
真他吗疼,抽得我眼冒金星。我捂着脸,顿时傻了。
贞慧指着我,很生气的样子:“革命战士宁死不屈,你这样就放弃了吗!”
我没想到宁死不屈和宁死不亲是同一个意思。
看来今天是要含恨而终了,宁死不屈你吗个鬼,这都谁教的,真是犯贱。
行吧,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以太阳特种部队革命战士李贞慧同志的身手,我一个爬五层楼都喘的程序员,要上去强扭,也不太现实。
说到程序员,不就是应该做好猝死的心理准备么,来吧,迎接命运的时刻到了!
碉堡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张三丰在里面说话,声音有回音:“唉,看来没戏,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是你自己没用……”
他那声唉,明显故意的,很用力,超出了叹词的发音范畴,生怕我没听清楚,连螃蟹大军都被他这声世纪长叹吓了一跳,集体滞了一下。
话音刚落,还没等我出声回怼,耳边听到一阵凄厉的尖啸,是空气在激烈冲撞发出的啸声。与此同时,我们面前的螃蟹突然阵脚大乱,惊惶失措地往后退,退到边沿,毫不犹豫地往下跑。
敌退我进,虽然我只是好奇,还是几步冲到边上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无数螃蟹垒起来的斜坡正在溃散,有几道红光在里面钻,空气中弥散着油味和焦味。
贞慧有经验,她兴奋地说:“火焰喷射器!”
螃蟹的斜坡终于完全坍塌了,没有螃蟹不怕火的,它即使再大,烤熟了也只是一盘菜。
我真的看到一堆螃蟹被烤熟了,四脚朝天,滋滋冒油,红透了,也熟透了,除了尺寸超标,就是餐桌上的样子。
其余螃蟹四散奔逃,在大坝上互相踩踏,一道火舌从碉堡墙壁的气孔里伸出来,呼呼轰轰地追赶着它们。我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火焰喷射器,原来它的射程竟然能达到几十米,灼热的气浪掀起空气的激流,连我和贞慧站在碉堡顶上,都能感受到滚滚发烫。
这是战场上最可怕的武器之一,有的还追加了化学效果,只要被那火舌舔到一下,严重的烧伤就会使人痛苦万分,死状极惨。它更大的战争功能,不仅仅是杀灭有生力量,更是给敌方带来摧毁心智的恐惧。
庞大又整齐的螃蟹大军被火焰喷射器驱赶,短短几十秒就完全溃散。四窜的螃蟹,乒乒乓乓像冰雹一样砸进湖里;喷洒的火柱,轰轰隆隆像死神的舌头伸缩变幻。大坝上到处都是着火的地面和烤熟的螃蟹,红得渗人,有的四脚朝天,肚皮冒油,八只蟹爪还在兀自弹动。油味,焦味,呛人的黑烟,在这封闭的地下空间,恐怕经年累月都无法散去。
张三丰的声音在碉堡里传了出来:“看,香了吧,我是不是说过,螃蟹只有煮熟了,才值得对话!”
这老小子居然在碉堡里找到了火焰喷射器……不对!他应该是早就通过顶上的气孔发现了里面有对付螃蟹的大杀器,故意不跟我们说,假装独自逃生……开这种要死要活的玩笑,也只有九百年活腻了的人,干得出来。
碉堡下面的那扇小门,从里面被打开,张三丰弓着背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火焰喷射器,背上背着三个满涂绿漆的金属瓶子,那火焰喷射器口子上还冒着火苗。张三丰一脸黢黑,连胡子也卷曲了不少,应该是喷火器的火势太猛,被火尾巴撩的,脸上的黑灰是一些螃蟹瞬间被烧成焦炭,激起来的炭灰。
他大口吸气,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看来刚才的火攻,烧了不少氧气,他在碉堡里也憋住了一口气,呛得够惨。
张三丰回头朝碉堡顶上喊:“螃蟹都蒸好了,请两位下来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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