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瀚只当没看见,仍是看向贾璘。
略微沉思,贾璘随即回道:“瀚哥儿所虑的确有理,但须知此一时彼一时。宋室败退,是因为武力与胆气皆是欠缺。而我大成当下,或者兵马不如蛮族勇悍众多,但已有了强大火器。至于威力,因为已经显现而不必多说。”
王瀚对此只得拱手称是,贾璘接着说道:“莫说黄河南岸的千里之地。过不多久,我料想大成必会北渡黄河,击鞑靼于大漠。更转而东向,逐杀金人于中原。这些,都是可以很快见到的。”
“哦,”王瀚略微皱眉。
“岳武穆另有一篇对奏传下,可以作为此事的旁注。他评论马匹之好坏,说是好马饮食精良,足可驱驰;而劣马饮食虽然粗简,却不如良马一半之力。也就是说,好马应被选来大用,而寻常劣马只能做拉车使用。”贾璘自顾接着说道,“我大成上下齐心,又有威猛火器助力,当能一扫寰宇,令天下清明。”
“受教了。”王瀚立即拱手。
这是他的精明之处,因为大成既然做出迅速攻击北部鞑靼的决定,并获得极大成果。那就说明,现在皇帝与朝廷基本达成一致,是要彰显武功的了。王氏又是武将世家,王瀚当然想借此得到功绩,以快速升职,助力家族荣耀。
见哥哥心悦诚服,王泌在旁边笑得很甜,为贾璘公开点了个赞。她笑得眼睛略弯,贝齿闪动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再向贾璘点点头,她头上的皮裘帽子的毫针晃动,帽檐也垂落下来。她连忙难为情地抬手去扶正,嘴里仍是嘻笑着,脸上泛起微红若春日桃花。
王瀚见她实在过分,不禁低声提示道:“这原本不是你的帽子。”
“是大嫂亲自给我做的,怎么不是?”王泌立刻皱眉反驳。又觉得不好当着贾璘过分吵闹,她白了哥哥一眼,再对贾璘施礼说道:“小妹这就命人略备酒饭,以对璘哥哥辛苦带信酬谢。”
贾璘连忙起身还礼,只说“另有要务,也不敢多打扰”。王泌不待哥哥王瀚答言,立刻接着说道:“区区薄酒不成敬意。宣慰使又教导我兄妹一番,当值得尊崇。”
王瀚暗自气道:我这就被你代替了?!
王泌随即迈步出屋,贾璘稍坐片刻,想想也就拱手告辞。两人正在谦让着挽留、推辞,又婆子传来王夫人的话:“太太身子略有不适,不能亲自招待璘大爷用饭。说是就请璘大爷多坐坐,与瀚哥儿好好聚聚。”
贾璘再次施礼道谢后,即与王瀚拱手道别。不是他不想与王泌再相见、相处,而是他隐约感到了王子腾传来的这封家书中,或者提及了什么事,使得王夫人谨慎了起来。
王瀚挽留不得,只好送他出府。说了“来日再会”,贾璘乘坐轿子回府。
见他回到正堂,袭人、可人立刻拿来便服,忙着要给他更换。却才脱了帽子,他就见杜金平匆匆来报,说是冯紫英冯大爷正好来访。
来不及再更衣,贾璘快步走出去迎接。冯紫英正迈步向里走,见到后连忙施礼说道:“本就不敢劳动大人来迎,却更仔细伤了风寒。”
“区区风寒,比不得冯兄来访的热情。”贾璘笑着说罢,拉着他的手臂回去正堂。
落了座,小丫鬟奉了茶退下,贾璘再笑着说道:“冯兄先请小坐,容兄弟更衣。”
冯紫英不好意思地起身施礼,贾璘快步走回侧堂。袭人与可人快速地给他换了衣饰,贾璘穿着儒士袍服,回到正堂落座。
冯紫英先说了没有跟去北征的遗憾,再对贾璘获得大功而称赞。略作谦辞之后,贾璘遥想着说道:“当初冯兄相助,我一直铭记在心。”
“天成切莫再提当年小事。”冯紫英客气地说道。
贾璘转头看向他,低声说道:“冯兄大才,难道真的不想立下功业吗?”
冯紫英听了这话,略微慨叹一声。沉默良久,他为难地说道:“家父只担心我在军中出事,并不肯答允我身入军伍。”
“哦,原来如此。”贾璘默默地点点头。要说“冯”字为二马不可同槽之意,实在也不应该做如此解释。冯唐老而弥坚,冯紫英年轻英武,原本可以携手建功。
又或者是冯唐自觉有当年佐助错了主子,而险些败覆的旧事顾虑,再想着父子同在战阵或有不祥——若有意外,父子两人都是危险。
想了一会儿,贾璘再说道:“只要冯兄心坚,此事倒也不难。”
连忙拱手,冯紫英请求着说道:“正是想要得到天成建言。”
暂且不便说出已经建议皇帝命冯唐为将,带兵东出洛阳的事,贾璘回复着说道:“只要不与冯老将军同伍,又有何难?”
“就是此意!”冯紫英起身施礼说道,“前次我未能跟随天成北征,却只有眼见大功告成而不能略尽绵薄之力。眼下再有机会,请明威将军一定看顾在下。”
贾璘拉着他的手臂,请他重新落座,再接着说道:“总是还有机会就对了。”冯紫英不禁暗呼口气,心里的焦虑减少了许多。
“不是在下多语,只是觉得冯兄英武绝伦,应该正式娶妻,兄弟也好可以喊声‘嫂子’。”贾璘稍后说道。
冯紫英先是难为情地笑了笑,再又有些感慨。若说正式娶妻,他的年龄应该足可以的。但因为自己平时自视稍高,但又因为冯氏目前被边缘化,也就成了所谓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
现在贾璘如此说,冯紫英自然有很多感慨,只得略微拱手道:“暂无佳偶,以后再说无妨。”
“若我举荐小妹呢?”贾璘凑近前,低声问道。冯紫英先是一愣,但见他说得认真,随即就明白了——这是贾璘要用联姻的方式,来巩固两人之间的关系。
既是出于彼此的信任,冯紫英更也精明地懂得贾璘前途之不可限量。与他当初结为兄弟,冯紫英就时常暗含庆幸之感,若能再有姻亲关系,岂不更是一个“好”字!更何况,还是他主动提及的!
在他的注视下,冯紫英更不敢犹豫,连忙拱手回道:“在下如何不感谢将军的关照!只是不知,是将军的哪位妹妹?”
他越是着急,贾璘就更不能轻易答允。毕竟,吃不到的桃子才是最甜的。
于是,他欲擒故纵地说道。“冯兄暂勿着急,我只是想起此事来问,还要再看那边府里的意思。”
冯紫英哪里还坐得住,继续低声恳求道:“将军既然提及,务必透露一二才是。”
略作沉吟,贾璘随后低声回道:“我见那天你来赴宴,我大妹闺字迎春似乎对冯兄青眼有加。”
冯紫英略微回想,也是脸红。当时果然也注意到有个娴静的女孩似乎多看了自己两眼,他当即暗松口气。
“总是再说的事,冯兄或者也不必当真。”贾璘摆摆手说道。
冯紫英当即起身,认真地躬身拱手说道:“佳偶难得,求将军成全!”
贾璘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再请他落座。两人正要再说些军伍的事,却又见杜金平来报:“五城兵马司与长安都尉的两位公子一起来访。”吩咐“快请”之后,贾璘整理了衣袍,走去堂屋门口。
仇世正与裘方快步近前,见礼后被邀请至堂屋。进来见到冯紫英也在场,他们先是一愣,随即也拱手相互问好。
落了座,这两人相互看看,再看了看冯紫英,显得有些犹豫。贾璘随即笑道:“都是极好的伙伴,有事尽管说。”
几人之前有些不快,但总是随着一起与贾璘交往的加深,而逐渐淡化。尤其仇世正两人都知道贾璘与冯紫英最为交厚,也就不再扭捏。
拱拱手,裘方先行开口说道:“跟随大人北去再返回,在下说实话,并非不想留在边地,而是欲要追随大人。又有世正定要随同,所以我们前来恳求。”
贾璘点点头,随即回道:“二位的心意,我都是清楚。只不过,我还是觉得军伍多有各样危险,并不适合两位。”
他才说到这里,裘方就先站起来,再要拜礼。贾璘摆手拒绝,裘方躬身拱手说道:“大人若成大事,必要有忠诚可用的人。我与世正对大人绝无二心,又还坚心跟随。若大人再有疑问,我只怕就只能恳求家父前来了。”
贾璘连忙说“不必”,再说道:“我确实担心两位有了意外,并不是要阻拦你们立功。又或者与金人交战,也未必一定要跟随在下才可的。”
无论他怎么说,裘方与仇世正只要跟定他,像是只有如此,才能获得天下最大的幸运。既然如此,贾璘再勉励后,也就暂且答允。
时至午时,贾璘邀请几人一同进餐。仇世正原本说请众人去外面酒楼,贾璘笑着拒绝了:“在下已经身为明威将军,自然不好再如往常随意。不仅是我,连几位也应如是。”
仇世正等人拱手称是,就在侧厅用了午饭。再喝茶说笑一会儿,他们相继道别离去。贾璘也觉得应酬麻烦,却不得不如此——既有身在官场的无奈,更有对未来的人才规划,甚至从这些人当中还可借势。m.sxynkj.ċöm
信步走去后院的捧雪别院,贾璘屏退了翠筠等丫鬟,拥着妙玉在床榻上略微休闲。
“夫君想来也是劳累。”妙玉伏在他身边轻声说道。
“我只担心妙玉觉得烦累,自己却也只好如此。”贾璘回复道。
在他怀里动了动,妙玉再说道:“我只为郎君每日焚香祝祷就是,再不想其它什么。”
这倒也是。妙玉从幼时的惊慌中经历,当然不想多为什么富贵的事操心。至于贾璘,她只有心疼与关切。
贾璘拥着她略作瞌睡;妙玉拉过锦被为他盖好,却又被他握住了心衣底里,她先是慌乱再就暗笑他的顽皮。俯身看着他,她缓缓地凑近亲吻了他的额头、面颊。
才没睡多久,贾璘再被翠筠的请示声唤醒:“宁国府的珍大爷来了,只说等候在正堂,必要见到大爷才是。”
只得翻身坐起,贾璘先闻到淡淡的沉香气息。扭头看去,他见妙玉趺坐在罗汉床上,正在禅定冥想。
也不打扰她,贾璘拿来一件裘皮大氅,轻轻地给她包住,就悄步离开这里,走去前堂。
贾珍等得焦急,正在一口一口地吸溜着喝茶。听到脚步声传来,他立刻起身。贾璘的身影从侧门显现出来,贾珍连忙笑着施礼道:“明威将军疲乏,我本来不应该打扰的。”
“珍大哥既然来了,就快请坐下说话。”贾璘回礼后,请他坐在旁边。小丫鬟再换了茶退下,贾珍却又迟疑着不开口了。
“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何话不好说的?”贾璘笑着说道。
拱拱手,贾珍顺势说道:“璘哥儿事务繁忙,我也就直接说了。我忽然听到传闻,说是有个曾经串戏的少年,正寻人托媒与我那三姨?这本来不关我的事,可毕竟有关家风,我不得不稍微过问。又知道那个叫做柳湘莲的哥儿,与璘哥儿交好,所以冒昧先来求问。”
听了他的询问,贾璘先是觉得诧异,再就哈哈大笑起来。贾珍见他笑得坦荡,自己不禁有些尴尬。
稍后,贾璘正色答道:“谁人无少年之狂妄的时候?柳湘莲串戏,又不过是在友人们中间为乐,并非去讨钱求赏。尤三姐直言数年前就爱他,柳湘莲为此感动而坚心娶她,这又又何不可?”
贾珍眨巴了几下眼睛,再倒吸口凉气,想要再说什么。贾璘摆摆手说道:“珍大哥说三姨的事关乎家风,实在不必有此多虑。尤三姐必要亲来相看柳湘莲,更以死来做表白,只说自己一直忠贞。这样的美事,珍大哥不应该成全才对吗?”
“呃,这,”贾珍立刻觉得羞恼,却又不得直说。很明显,贾璘这是猜到或者知道贾珍曾与尤二姐、尤三姐调笑说闹,所以才有尤三姐自证清白忠贞的话。
“可别再多提此事了。”贾璘低声警告道,“若真的逼死人命,尤三姐是良家妇女,柳湘莲此刻更也有官家任命,气势能够轻易干休的?”
贾珍被他的状态引导,不由得连连点头。随后醒悟过来,他也只好摇头叹气。表面是对这事无能为力,他的心里,是对失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可能可以到手的三姨感伤不已。
贾璘看着倍有颓唐的神态,不禁再是暗笑:你更不用再惦记那个曾经糊涂,眼下也是坚贞的二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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