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从太阳里走来的这个汉人将领,让这个女孩倍觉惊惧的同时,更有自然生发出来的崇敬。因为这个王宫里,别说她还没见过,就是听也没说过,有谁敢全副武装地骑着还带有血迹的马匹踏进来。
应该是被战争的传闻,以及眼前这名身形峻拔的武士的模样吓到了,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更可以看出来,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因为她穿着的白色裙衫,也在微微地抖动着。www.sxynkj.ċöm
战马略微打了个响鼻,贾璘勒了一下缰绳。战马晃了晃头颈,长长的带着血渍的鬃毛摇摆了几下,再向她靠近了几步。
下意识退后几步的这名少女仰着头,惊慌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黑色战盔盔檐下,那双黑亮冷厉的眼睛。
“弛痕彼(你是谁)?”她被他的气势慑服,蓝色的眼中噙满了眼泪,颤声问道。
并不能听懂她的话,贾璘大致可以猜出她的心思。倒也觉得这个女孩的确可算胆大,他对她点点头再缓缓地说道:“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个少女定也不能听懂他的话,仍是带着惊恐的神情看着他。贾璘略微带动马缰绳想要退出这间屋子,身上的衣甲发出“哗啦”的连声轻响。
回头再瞥了一眼,他见到这个少女的手中寒光一闪。
不管她是要伤害谁,贾璘都不想见到自己或者她为一柄小刀受伤,立刻俯身捉住了她的手臂。
小女孩肯定被他握得手痛也更害怕,眼泪立刻不断落下。
贾璘缓缓地松开她的手腕,从马背上下到地面。镇定地站在她的面前,他温和地说道:“你真的安全了。”
这个少女的手中,的确拿着一柄匕首。眼见对面的男子态度温和诚恳,她迟疑地放下了它。
卫若兰等人随后带来通晓鞑靼语的翻译官,为两人做了介绍。这个少女不是鞑靼人,而是从更远的西北面过来的瓦剌人。
她是准噶尔部汗王的外孙女,名叫娜和雅。父母早亡的她跟着叔叔一家生活。现在来到这里,是因为叔叔想与鞑靼王族勾连,欲把她嫁给鞑靼王族。
“你愿意吗?”贾璘通过翻译官试探着问道。
连忙摇头,她满头的小辫子随即摆动起来。
翻译官询问后回报道:“她的叔叔在战斗中失踪,或者战死或者逃到西面,再就是逃到了北面。总之,十四岁的娜和雅,目前没有了亲人。”
贾璘看看她,无奈地说道:“若不是鞑靼占我领地、欺我人民,我们之间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娜和雅听了立刻使劲点点头,再又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有任何回应。点头,是因为包括准噶尔部的瓦剌诸部,并不认同鞑靼人的蛮横;再不敢回应,是因为她也知道,鞑靼与瓦剌,原本都是从蒙元分开出去的。
见她仍是胆小,贾璘正要命人送来一些热奶浆或者热水,却见到卫若兰等人仍在自己的周边。他们或是要继续保护贾璘,或者就是对这个女孩也很好奇。毕竟,蓝眼睛、金色头发更还梳着许多小辫子的外族女孩,即便是身在长安也是不多见的。
她的一袭白色织锦蓝红滚边的套裙,也是大成境内女孩少有穿着的。尤其这个叫做娜和雅的女孩,又还长得极为漂亮。有着白皙娇嫩的皮肤、精致鼻梁与清澈如蓝色湖水的眼睛,再就是虽然年龄不大但身材已经曼妙凹凸的她,必然会引发少年们的过多关注。
“好了,你们注意各处军纪,快去督导!这里,就由我再询问她即可。”贾璘摆摆手说罢,卫若兰等人各自回过神来,都是吐了吐舌头,红着脸连忙各自散去。
这间殿内安静了下来,贾璘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吩咐翻译官也离开。随后,他再看着她,试着说道:“你应该会一些汉话,是吗?”
脸上立刻露出惊慌的神色,娜和雅先是一愣,再就脸上胀红。再低头想了想,她缓慢地说道:“一点点。是叔叔教的,他又是跟着商人学的。”她虽然说得很费力,但贾璘已经感到极为开心。
“我刚才见你听翻译官的话,显得很着急,就大致猜出来的。”他笑着说道,神色不禁有些得意。
被他的神情感染,娜和雅也眯着眼睛笑了。
贾璘看着她如花的外貌,不禁感慨道:“等到确定安全了,我会安排送你回去。只不过,你肯定是要经过鞑靼领地的。”
仔细听明白之后,娜和雅连忙使劲摇头,急得眼泪再次噙满眼眶。
“我没有亲人,也不愿意被叔叔嫁给鞑靼人。”她费力地说完,一大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找了找,贾璘并未发现自己携带着干净的布帛,可以给她擦眼泪用,只好安慰着说道:“你别着急,我会听取你的意见,让你确定安全。”
大致可以明白,娜和雅抬起手,用手背擦了眼泪再点点头。贾璘随即转身,她不禁低呼一声更跟着走了两步,显得很害怕、很焦虑。
知道她不敢独自呆在这里,贾璘再对她说道:“我出去一会儿,找人来陪伴你。”
娜和雅听得明白,立刻伏地拜礼。贾璘连忙摆手,只说不必之后,快步走出这间房屋。
外面有李云宁、杜金平,再有许多侍卫于各处守卫。贾璘随即吩咐侍卫道:“通过翻译官,找几名侍女过来。”
下令后再要走开的时候,他听到娜和雅在屋里喊道:“将军!”
贾璘回头看去,只见她看起来很犹豫,却还是向前走了几步:“我,一个人,害怕。”
犹豫一下,贾璘还是吩咐其他将领各去行事,自己走回这间屋内。娜和雅看着他走近,脸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虽然他身上的衣甲还带着烟火气,可她此时却只是觉得安心。
贾璘缓步走来,娜和雅的身体不再惊恐得颤抖,显得较前镇定安然。他不禁笑问道:“你的胆量确乎不小。想来,应该是见识过战斗的。”
娜和雅先是下意识地笑笑,再就皱紧了眉头。贾璘见她如此,只得说道:“我不想说让你觉得害怕的事,只是在夸赞你有勇气。”
“鱼在水的怀抱,羔羊在草原的怀抱,鸟儿在蓝天的怀抱。娜和雅有过一些见识,但见识了将军的英勇,只有温顺地拜服。”娜和雅恭敬地说罢,再次弯腰行礼。
这个小女孩不久前还显得很厉害,但此时因为感恩已经的确很温顺了。贾璘伸手示意不必,就见到两名侍女在大成卫兵和翻译官的陪同下,走到了屋里来。壹趣妏敩
叮嘱过后,贾璘安慰着说道:“娜和雅,给你安排了侍女,门外也会有士兵守卫。我还要处理公务,就不能多陪你了。”
娜和雅的申请再次着急起来,忍不住上前几步。仰着头,她盯看着他问道:“我能问您的名字吗?”
“贾天成,你喊我天成即可。”贾璘回道。
“天成将军,我不能离开您。”娜和雅接着说罢,贾璘略有尴尬:这也太直接了。
顿了顿,贾璘连忙回应,也算是给自己解围道:“你还是害怕吧?”
点点头,再摇摇头,娜和雅的这个动作持续了两次,自己也红着脸笑了。犹豫了一下,她再小声说道:“我跟着你吧。”
“呃,嗯嗯。”贾璘觉得嗓子此时很干涩。旁边的侍女连忙送来一碗热奶浆,贾璘接过来递给娜和雅:“你就先在这里,我稍后再来看你。总之,你安心就对了。”
说完,他赶紧迈步向外走。娜和雅再跟着走了几步,见他回身点头再次安慰自己,只好停住了脚步。
“‘稍后’,我就要再见你。”娜和雅补充着说道。
贾璘走到王宫内的广场,与常克、江伯宏等人汇合。再说了清理残余敌寇、整顿王城秩序等内容,他下令各兵营的兵将们,按照事先安排,分别驻扎在王城与王宫内外的各处指定地点。
他的命令下达之后,鞑靼的俘虏由大成士兵看押着,从贵族到普通士兵,都被暂时拘禁在王城内的集市里。
夜幕降临,贾璘带着杜金平来到娜和雅的住地。这里已经打扫干净,守卫秩序也早已由大成士兵接管,而显出秩序井然的状况。
走廊内的灯火通明,杜金平近前推开屋门,随后就转去站在门侧。贾璘迈步走入,屋门在身后被关好。
偌大的室内,此时也已点起了许多灯火。屋里灯火辉煌,已经穿好皮袍的娜和雅,正坐在厚厚的皮裘垫子上,与那两名侍女随意说着什么。
看到贾璘进来,娜和雅率先匍匐在地,那两名侍女更是跪拜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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