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的清冷光辉消失后,整个空间变得一片黑暗。

  季缺和宁红鱼同时屏住了呼吸,仿佛两块石头,没有带出任何动静。

  四周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从这里,可以听见外面确实有点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外面应该有人在那房间里。

  季缺和宁红鱼并不清楚自己暴露没有,所以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以便随时进攻和逃逸。

  比如眼前的宁红鱼,左手妖刀,右手则是很厚一沓水符。

  她不介意一开始就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一边,季缺掏出的则是一沓火符。

  反正符如今卖不出去,他不介意配合女上峰一起,给对方来个水火两重天。

  可不得不承认,即便两人经历了不少场战斗,算得上老油条了,可是见识过了这道观的邪性之后,仍旧忍不住紧张起来。

  这时,那脚步声逼近了这洞穴的方向,从这里依稀能看见洞口变幻的光影。

  不过那脚步在洞穴前停了下来,站了一段时间后,离开了。

  直至又过了一段时间,季缺和宁红鱼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们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口石鼎,越发觉得这鼎上的纹理像是老年人脸上的皱纹,带着不详的意味。

  不过他们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原路回到了地面上。

  那间破烂的屋子,依旧是一览无遗的样子。

  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在屋子的角落里,多了一个很小的土包。

  那土包只有巴掌大小,上面还留着指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坟。

  刚刚那人在这里刨了一个小土包?

  季缺和宁红鱼猜测,刚刚站在这里的,很有可能是丹灵子。

  这长虚观一向只有他和陈鲤两个人在,陈鲤吃完饭后,一般是在扫地,应该不会来这里。

  丹灵子来这里,就为了堆这个土包吗?

  可这有什么意义?

  不过季缺和宁红鱼知道,这里的事情完全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天色渐晚,站在这里总是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季缺和宁红鱼知道不能再这样呆在这里了。

  两人很快翻墙而出。

  在下面那个坑洞里,他们一时忘掉了时间流逝,而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夜幕已将来临。

  天色变得越来越黯淡,风声呜咽着吹过野林,让其变得张牙舞爪,显得有些狰狞,时而有大鸟扑腾翅膀的声音传来,显得幽邃而诡异。

  就好像这片茂密的林子里,马上就会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季缺和宁红鱼不再犹豫,返身折回了那个房间的夹层里。

  这地方就像是他们的安全屋,到了这里,才会感到些许安心。

  不过这安心也只是相对的,想到之前在那空屋子和洞穴中看到的那个孤零零的石鼎,总让他们心头生寒。

  什么都没有,反而比满屋子都是大肚子麋鹿更显得古怪。

  经过这么一整天后,季缺和宁红鱼已意识到,今晚的观主陈鲤,极有可能出现昨晚类似的邪门变化。

  一切的古怪,仿佛都要从陈鲤开饭开始。

  从他开饭开始,一切就变得阴森邪门起来。

  他们在这里偷窥了快两天了,看似摸到了一些头绪,实则依旧离真相有一段距离。

  那大着肚子的麋鹿像是从鼎里长出来的,丹灵子每次牵着它们给陈鲤进食,不像是徒弟在伺候师父,反而更像是在对祭祀?

  那陈鲤到底是什么身份,神仙、妖怪、邪祟?

  这长虚观里的一切,就像是蒙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偶尔露出一团虚影,都给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也许他们还要更多的线索,才会离真相近一点。

  比如昨晚丹灵子去了哪里?他小心护着的那盏油灯又有什么意义?

  季缺和宁红鱼交流了一下,做了个决定,那就是如果今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他们就跟在丹灵子后面去看个究竟。

  他们觉得离真相不远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片沙滩上找寻真相的珍珠,珠子他们已找到了几颗了,可还差一条线将它们连起来。

  可不知为什么,越是到了这种快要接近真相的时候,他们反而越不安起来。

  院落里,那满胡须是血的陈鲤依旧在不仅不慢的扫着地,而丹灵子则应该是在那大殿内。

  今夜和昨夜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就是这种相似,让人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们今天亲自去那洞穴里看到了那只鼎,又是从外面回来的,恐怕会以为被困在了昨天。

  那种感觉,怎么说,他们就像是这道观里唯一的变化。

  夜色越来越浓,夜色中那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四周。

  忽然之间,宁红鱼不动了,并收敛了呼吸,察觉到这一点的季缺赶紧闭气。

  和昨晚相比,今夜有清冷的月华,整个道观不至于一片漆黑。

  而也是因为这个,仅仅只是一只眼却视力超群的宁红鱼看见了陈鲤的变化。

  他的脖子上冒出了青苔,如一条扭曲的蛇一般缠绕在那里,不知是因为他一直扫地在动还是什么原因,宁红鱼甚至觉得那些青苔是活的。

  就像无数细小的蚯蚓,附着在陈鲤身上轻轻攒动。

  而更让她警惕的是,那就是她注意到了陈鲤的目光。

  他虽然一直在那里扫地,仿佛和之前一样一直沉浸在这件事中,可事实上呢?

  宁红鱼觉得他在时而偷偷瞟着四周,有好几次甚至往他们这边瞟来,在清冷的月色下,透着阴险的味道。www.sxynkj.ċöm

  这家伙昨天也是这样瞟的?

  于是乎,季缺和宁红鱼不得不谨慎一些。

  中途,明明知道这长虚观除了他们外,只有丹灵子和陈鲤两个人,可是两人依旧会时不时往后看。

  仿佛这隐秘的夹层里,会钻出第三个人。

  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这个夹层在季缺心中,已算得上“安全屋”了。

  安全屋都不安全了,那确实够崩坏的。

  半夜时分,那点灯火再次出现了。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丹灵子。

  丹灵子一身青色道袍,手捧着油灯,小心护着,时不时瞄上扫地的陈鲤一眼,那模样跟做贼一样。

  或者说,在猫面前偷偷经过的老鼠一样。

  空气中那种泥腥味变得越来越浓厚,在宁红鱼的眼中,在那扫地的陈鲤则变得越来越阴险。

  她甚至看到了他在那笑着。

  吱呀一声,丹灵子再次来到了屋内,窝在了和昨晚一样的地方。

  那扫地声也早已停止了,季缺甚至觉得,这停得比昨晚要早一点。

  浓厚的泥腥味顺着夹板传了过来,季缺不用看也知道,陈鲤来了。

  哐的一声,这次木门被推得很开。

  夜风钻了进去,发出了呜呜的声响,如鬼哭一般。

  季缺和宁红鱼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变得沉重了不少,很是压抑。

  这种变化不只是心理上的。

  这只能说明,这陈鲤的气场很强。

  这一次,陈鲤明显比昨晚要更深入,也更容易发现丹灵子和躲在夹层里的他们。

  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吱吱!”

  一只黑老鼠顺着夹板爬了过来,爬到了季缺的脖子上,季缺都没有动一下。

  而这老鼠更过分的是,它竟然跳到了季缺腰带附近,咔嚓一声叼出了一张银票。

  季缺继续忍,一动不动。

  老鼠把银票啃烂之后,吐在一旁,又跳到了季缺的头顶,还啃了一口他的头发。

  季缺依旧没有动,即便他一直对老鼠很有成见。

  宁红鱼担忧的看向他时,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很僵硬的笑容。

  在某些方面他是专业的,除非忍不住。

  之后,老鼠仿佛感到了无趣,从季缺头上跳下,往下面钻去。

  老鼠从夹层落地的瞬间,仿佛忽然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险,吱吱的想要逃离,结果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刻,季缺就看到陈鲤往回走了,而那只他恨不得扒皮抽筋烤了吃的老鼠,则黏在陈鲤的身上。

  那些覆盖在他身上的青苔,很快如蚯蚓般扭动起来,钻入了老鼠的眼眶和嘴巴里。

  不到几个呼吸时间,它就变成了陈鲤身上“青苔”的一部分。

  这是挺恐怖的一幕,这至少证明了陈鲤有“传染别人”的能力。

  可季缺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一点。

  凡是能杀老鼠的人或物,在他这里都是加分项。

  越残忍越好。

  之后,下面又有了一点细碎的火光。

  和昨晚一样,丹灵子悄悄打开了窗户,离开了房间。

  季缺和宁红鱼使了个眼色,两人如两条鱼般顺着夹板往外滑去,也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这里夜晚的风一直很大,野林的树木摇晃得厉害,一时显得很热闹。

  出来之后,那种大鸟扑腾翅膀和类似小孩儿啼哭的声音变得越发明显。

  季缺和宁红鱼手上各自拿着武器,环顾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逼近过来。

  而他们的前方,有一点微弱的灯火在风中摇晃。

  那点火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可是摇摇晃晃着,却一直没有灭。

  丹灵子护着那点火光走着,走得很急。

  可是他走得并不算快。

  季缺和宁红鱼在后面跟着,两人很快离开了长虚观的范围,进入了外面的那片林子。

  林子里荒草丛生,树木茂盛,月华都透不进来。

  季缺第一次来时,丹灵子和他说过,让他必须要在天黑前离开这片林子,想必这林子里一定藏着很可怕的东西。

  林子里很暗,还飘着白雾,即便是宁红鱼的目力,也只能看见前方三丈左右的距离。

  白雾之中,时而传来那种小儿啼哭和大鸟扇动翅膀的声音,时而很近,时而又显得遥远。

  为了避免暴露,季缺和宁红鱼都采取的是游泳的姿势。

  伴随着风吹动着荒草,他们借此隐匿了身形,始终能捕捉到丹灵子的踪迹。

  那点火光虽然微弱,却也是此间唯一的光源。

  忽然之间,游泳的季缺和宁红鱼身形忽然一滞,缘于前方的雾气中忽然钻出了一只长着羽毛的白骨手。

  它往前一伸,就要去抓丹灵子的脖子。

  丹灵子忽的有所察觉,回头一看。

  当他手中的油灯灯火投射过来的刹那,那只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在油灯的映照下,丹灵子脸色泛黄,如涂着一层蜡一般。

  或者说,仿佛那就是一层蜡,那脸上的汗水就是蜡油。

  这一刻,季缺和宁红鱼已分不清对方是人是鬼了。

  更让他们值得警惕的是,这林子里果然有脏东西。

  他们不由得压身体压得更低,再次以游泳的姿势跟上。

  这一次,他们甚至离丹灵子更近了一点。

  而就在这时,丹灵子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猛的往右侧走去,躲在了一棵树后。

  宁红鱼和季缺刚想跟上,结果发现前方的雾气忽然动了一下。

  他们立马停了下来,仿佛和地面的荒草融为了一体。

  之后,两人就看到了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声音扑面而来。

  这些人身体很是消瘦,皮包着骨头,嘴巴张得很大,不断说着什么,带着一种难言的惊悚感。

  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们出行的方式。

  他们是裹在一起的。

  是的,那是一颗由许多这种骨瘦如柴的人组成的巨大肉球。

  这肉球少说也有几层楼那么高,这些人如被浇筑般融在了一起,有的身体还在表面扭动着,宛若一条条古怪的蚯蚓。

  如果说眼前的肉球全部是由人体组成的话,那少说也得成千上万个人。

  那肉球滚动着,和季缺和宁红鱼擦身而过。

  就在这时,一条蚯蚓人应该是发现了他们,发出了一阵叫声,可是很快的,他的声音就被同伴的声音淹没了。

  那巨大的人体肉球离开了,消失在了迷雾中,季缺和宁红鱼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东西正面遇上的话,恐怕还真不容易对付。

  而最关键的是,他们并不清楚这林中还有多少这种闻所未闻的邪祟。

  很快的,前面那点火光又动了,季缺和宁红鱼赶紧跟上。

  看得出来,那点灯火已变得越来越黯淡了。

  终于,两人看到了那只独木桥。

  夜色之中的独木桥上有雾气飘动,下方的水泽看不真切,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游动。

  从这里望去,它还真像一座鬼气森森的奈何桥。

  不过丹灵子有惊无险的过了桥,季缺和宁红鱼赶紧跟上。

  可就在游到桥中段的时候,季缺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叫他名字。

  “阿季,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是从桥下传来的,而且像是唐衣的声音。

  季缺忍不住往下看去,结果这时,他的下巴忽然被一只美丽的手握住了。

  宁红鱼握住了他的下巴,眼神示意道:“别看,直接走!”

  独木桥终于到了头。

  季缺这时回头去看,发现这座独木桥平平无奇,下面的水泽也是如此,和刚才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一刻的季缺真有种从鬼域中走到人间的错觉。

  前方,丹灵子仍旧在走。

  季缺很快发现,他们来到了丹灵子的坟墓附近。

  丹灵子走向了丹灵子的坟墓,这怎么想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两人的视线中,丹灵子和写着“丹灵子陈鱼之墓”的墓碑擦身而过。

  他去往了荒草深处。

  之后的季缺和宁红鱼只感觉坠入了一片荒诞的噩梦中。

  这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坟墓。

  坟包前的墓碑上,无不写着“丹灵子陈鱼之墓”这些字。

  即便没有刨开这些坟,可季缺知道,里面埋的可能都是丹灵子。

  一模一样的丹灵子。

  此刻,丹灵子就手捧着那盏油灯,走在他的一众坟墓之间,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前面的丹灵子不动了。

  紧接着,他忽然跪在了那里,跪在了自己的坟墓前。

  下一刻,他手中的油灯熄灭,他整个人彻底没有了动静。

  季缺看在眼里,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他死了。”。

  他看向了宁红鱼,宁红鱼点了点头,确定了他的想法。

  丹灵子死了。

  丹灵子捧着油灯,一路从长虚观来到这里,来到了他的坟墓前,死去。

  那然后呢?

  一时间,季缺已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在一场荒唐的噩梦里,没有醒来。

  可丹灵子确实是死了,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已失去了神采。

  而他死前眼睛的方向,是看向他们这边的。

  他察觉到了他们?

  可是之后呢?

  一时间,季缺和宁红鱼都有些面面相觑,以及毛骨悚然。

  他们本以为来到这里,会找到一些关键的线索,可现在线断了。

  这个时候,两人有暇来观察这些坟墓。

  是的,他们上面刻的字是一样的,甚至能感受到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可墓碑却并不一致,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

  忽然之间,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趴在了荒草里,屏气凝神。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荒草中传来。

  有人来了!

  天边泛着鱼肚白,荒草墓碑间一片晦暗。

  宁红鱼和季缺屏气凝神,匍匐在地,默默观察着一切。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丹灵子。

  丹灵子从荒草丛中走来,站在了死去的丹灵子身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神诡世界,我有特殊悟性更新,第176章 太岁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