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走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脚步停顿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楼下座无虚席,两人就在二楼找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看风景,一边吃饭,可能是二楼的餐桌与餐桌之间隔的比较远,没有楼下喧闹,安静得让人舒心。

  点了三菜一汤,有她最爱吃的排骨,两人还点了酒,店里的招牌,十里红,入喉辛辣,回味甘甜,让人忍不住一饮再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温衡突然说:“你手上的伤看上去好多了。”

  “那也多亏你的神丹妙药。”谢秋纺看着手腕浅淡的粉色夸赞道。那天被人绑架,绳子绑得紧,她为了能够逃出去,反手用农具割断绳子,手腕处勒出了一道很深红痕,就差破皮见血。幸亏有温衡的膏药,不然她这伤怕是难以痊愈的这么快。

  说起这件事情,又想起他去找她的事情,再一次衷心地感谢:“温大哥,那天真是谢谢你。”

  温衡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酒说道:“有什么好感谢的,我有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过,那天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去找过你,你也应该谢谢他。”

  “你说的是我家人吧。”秋纺一边吃一边说:“我现在每天在家里当牛做马的报答他们呢?”这语气带着几分怨念,也难怪她这样怨气冲天,自从她出事之后,父母就不让她出门,害怕她出门又遇到危险,只让她在家里做一些及所能及的事情,其他时间就是去河边钓鱼,或者是上山采蘑菇之类事情,不过上山也要朱月跟着一起去。

  她现在在家里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轻轻一碰就会摔个粉碎。

  “不是。”温衡摇头说道:“我说的是顾斐。”

  顾斐?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这个事情顾斐怎么可能知道,他早就回家了。安城离青石村隔着百里地和两座山,除非这个消息长了翅膀飞出去,不然他绝对不会知道。

  “那天有官兵到鸣宁村收粮,我先也以为是收粮。”温衡继续说道:“虽然已经过了收粮的季节,不过官府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强行征粮的事情,后来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顾家的家仆,我让归心上去和他聊了两句,那家仆嘴严一句话也没有套出来,不过从他的话里也猜出个七八分。且不论顾斐已经不是朝廷命官,顾相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官,这等闲事排到安城门外去也轮不到他去管。后来顾斐来找我,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彻底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来找你?他找你干嘛?没有为难你吧?”谢秋纺皱着眉头问。那个男人还真是雷厉风行,前脚说了几句让他死心的话,他后脚还找上门去了,干嘛!想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太过分了!

  “哈哈。”温衡突然笑了:“看到这样维护,我也突然也甘心了。”

  谢秋纺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是关心你好不好。”

  温衡从善如流地答道:“是,谢谢关心。”说完敛了脸上的笑容,心里苦涩难受,脸上一派温和,目光温柔地望着吃得津津有味地谢秋纺,夹了一个排骨放在她碗里说道:“他其实就是跟我说了一些你们之间的故事。”

  谢秋纺咬了一口排骨冷笑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有什么好说的,一段鸡飞狗跳的往事。”

  温衡又笑:“哈,看来你现在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好印象。”

  “温大哥你要记性好的话,你的应该知道,他把休了,他把我休回家,让我成了街坊四邻的笑柄,让我受尽别人的欺负,你说,我应该对他有好印象吗?”谢秋纺捂着胸口一脸无奈地说道,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不许再提他,我好好吃完这顿饭。”

  “那你想不想再听听他讲的那一段鸡飞狗跳的往事?”

  谢秋纺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一脸严肃地说道:“说!”她倒想听听他是怎么在别人面前说起那段相识的往事,他要是胡说八道,下次见到他,踩死他!

  他说的是一个美女救书生的故事:那一年他被人追杀受了重伤,病得已经奄奄一息了,那个女子不顾家人的反对把他带到家里去悉心照料,他永远忘不掉一睁眼睛看见她的样子,幽幽火烛照得满屋生辉,那个女子坐在门槛上看月亮,她双手抱着膝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月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她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裳,头发上插着一支木簪,看上去简洁大方。

  听到响动,她突然回头,看见醒过来的他,先是一愣,接着一脸惊喜地说道:“你醒了?”

  她不是那种特别美丽的女子,清丽里透着几分娇憨,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他从来都没有看过那么漂亮而清澈的眼睛,竟觉得他亮过星星。

  他是带罪之身,不能再回到故土,身的伤又没有完全恢复,亦不能再跋山涉水颠沛流离。再说了,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留在天子脚下,也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他留在了青石村,一开始他对那丫头还有利用之心,利用她对自己的爱慕之情,居住在她家的老宅,顺便教村子里的孩子读书识字。他一再拒绝她的心意,殊不知她竟那样的执着,不管自己如何冷漠以待,不管村子里的人,甚至父母如何劝告讽刺,她都要嫁他。哪怕他亲自开口拒绝,她都不为所动。

  她父母疼爱女儿,亲自上门求他,他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要在这里老死一生,一开始是他给了她一丝希望,才让她对自己这么执着,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他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她们成亲的那天晚上,她自己掀了盖头,坐在床上对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都是我勉强得来的,你不必为难你自己,我到隔壁去睡。”说着,起身准备走。

  他一时诧异,看她走出门时才问:“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嫁?”

  她回头望着他,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哀愁,脸上挂着笑,只是笑容不似从前那样灿烂。她说:“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嫁给你,除非你有了别人不要我,不然我跟你一辈子。”

  他怔忡,看着烛火下的她,竟美得不可方物,轻轻地说道:“那就留下来吧。”

  “不。”她倔强地说道:“我不留下来,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我一个人睡会舒心一些。”这结局倒是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是那个不爱她的人,怎么反过来她反而不愿意跟他同床共枕。

  他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跟她走到隔壁的屋子,隔壁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里面床铺一尘不染,让人觉得她早有预谋,想在新婚之夜给他下马威,他岂是那么简单就能打发的人。

  看她想关门,一手抵住门,兴师问罪:“新婚之夜不同床共枕,明日岳父岳母来了你怎么交代?”

  “那是我的事,我自会交代,你松手。”她摇晃着门板,奈何女人的力气天生比男人小,他不松手,她没有办法关门。

  “那也是我的事,我交代不了。”他就是不肯松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谢秋纺满脸通红地打断温衡的话:“他怎么把这些告诉你,他是不是疯了。”说着,端起酒杯咕噜咕噜的喝个干净,真是羞死人了!她一定要踢死他。

  温衡笑了一笑:“他只说到这儿,然后便是官家赦了他的罪,他回到了顾家以后的事情。”

  听到“顾家”二字,谢秋纺脸色一沉,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噩梦,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其间的点点滴滴。

  温衡继续说道:“他说,他不应该为了朝政而忽略你,可他是顾家长子,别看官家赦了他的罪,顾家还在刀尖上游走,若不是尽快取得官家的信任,下一次覆灭就是整个顾家。他知道他太心急了,可他答应过父母,只要巩固好顾家在朝中的权利地位,他就可以和你一起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谢秋纺皱了一下眉疑惑说道:“他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情,我知道他有一幢外宅,可那不是为我准备的,那是为邱宁烟准备的。”说到这儿,她的心情又不好,为了那幢外宅,她被顾家母当傻子一耍,回头还被顾斐给狠狠地责备一通。

  “他有很多计划都没有告诉你,一来是为了保护你,二来又怕顾夫人威逼起来,你什么都说了,那么他的计划都无法实施。”

  “那他什么都不说,计划就能实施了吗?”谢秋纺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他让你跟我说这些,还是你自己要跟我说这些,可是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呀?不管是他曾经想尽办法为了救我,还是他的那些计划,我们都已经分道扬镳了呀。”

  温衡盯着她问:“那你哭什么?”

  “我不可能哭,我怎么会哭,都是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哭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温衡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抹了一下她的脸颊,一滴晶莹的泪在他的手指尖,滑落了下来,滴在桌子上消失不见。

  谢秋纺咬着唇控诉他:“温衡,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知道吗?我已经打算放下他了,我想向前看,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是想向前看的,朱月说,你应该有点喜欢我。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所以用这样一件事情不留痕迹的拒绝吗?”

  “那你喜欢我吗?”

  “我……。”被温衡这么直白一问,她竟一时答不上话,只能呆呆看着他。

  他拿出手帕,慢慢替她擦着眼泪,一边擦汗一边说:“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我希望你幸福快乐,且不说以前的事情,我们自从进了城你就像丢了魂,不管去什么地方你都神思恍惚,不管你看什么风景,你都像在看从前。哪怕是来这家客栈吃饭,你把店名脱口而出,我相信也是他曾经带你来过这里,对吧?你忘不掉他,何不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当然,若是有一天你能忘记他,我永远在你背后。”

  谢秋纺愣愣地说道:“你这是拒绝了我吗?”

  温衡收回手帕说道:“不,我从不拒绝你,自从第一次见到你见义勇为开始。”

  她扭头看向窗外,街上的人潮汹涌,三三两两成群,朋友间大笑,夫妻间低语,孩子间嬉闹,他们朝不同的方向走去,最终却又在人潮汹涌的街市相遇。

  她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温衡你愿意等我吗?我不说你给我机会,而让我自己给自己机会,我想找一条出路,再做最终的选择,虽然这个主意听不去很自私,可是我想让你见证我的成长,直到我能够面对自己,面对你,甚至是面对顾斐。”

  朱月见她的沮丧的神情笑着问:“看来不太顺利啊?”

  秋纺苦笑直言:“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

  “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呗。”朱月安慰她:“反正我和你哥的事情已经是水到渠成,你不用着急,你什么想通就什么再找人家。”

  谢秋纺摊手:“你觉得我这样还有人要吗?”她一个被休回家的弃妇,但凡有点选择的人都不会选择她,又不是傻。

  “怎么没有人要?”朱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放心,上门求亲的人多着呢?”

  她哪只眼睛看到有人上门求亲了?谢秋纺哭笑不得,想反驳,却被她拉着去钓鱼。有这种闺蜜式的嫂子真不错,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全部照顾到位,重要的是她不嫌弃是个吃闲饭的人。

  二伯家的鱼塘里的鱼已经长得膘肥体壮,而且条条都成了精,她和朱月辛苦劳作了一下午就钓了四五条鱼,还有两条太小,她们不忍杀生,只能直接放生。真是白忙活了一下午。

  谢秋纺拖着满身疲惫恨地说道:“过几日让二叔拿网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拿回家红烧油炸吃个够。”

  朱月竖起大拇指:“好主意!”她今天也是被几条鱼累得够呛,早知道钓鱼这么困难,还不如上山挖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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