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远说的没错。
今夜依旧大雨。
风雨晦暝之时，整个城市就宛如一个巨大的倒置的黑色沙漏，天空压抑着一场毁灭性的爆发。
生物不会在此刻选择外出，去承受这种自然的怒火。
栾玉鸣在大厅的落地窗前无声地给晏知远发完晚安，抬眼看向了屋外的喧然之景。
b市郊区的两座破旧的老楼在风雨中明显显得有些体力不支。
窗户灌进了风雨时，幸而里面已经没有了人踪迹，只有幢幢鬼影闪过，兴许是被窗前摇晃的树偶然间带入屋子的。
老楼中间的夹缝形成了一条幽深的小巷
不知会通向何处。
此刻雨水冲刷去的不止是往日里臭气熏天的垃圾味道，还有其他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
瓢泼大雨之内，能见度急剧下降，隐约间，只能看见斑驳墙角转过来了一个佝偻人影。
雨夜之中那人却是穿着一身黑色雨衣，极好地悄无声息隐匿在了无尽黑暗里，身后拖着一个裹得严实的重物，缓缓走入巷子深处。
几分钟后他停下了沉重的脚步，有些费力地将身后的布包投入了破旧的垃圾箱内。
重物压上了塑料袋发出了一阵的窸窣，却很快又湮灭在了呼啸而过的风雨声中。
“盛总，残次品都处理了。”沙哑难听的声音在空洞的水泥楼道中响了起来，“那个女人也处理掉吗？”
“把她留着。”沙沙的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仿佛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她可是接下来好戏的重要配角。”
“是。”他应了一声，很快便挂断了电话，接着拖着一长串的湿漉漉的脚印一步步上了楼。
诡异的脚步声在老楼里来回撞击回响。
许久才彻底消散。
“栾总，今天的下午两点你有一场股东会，下午四点，louie的造型师会过来给您挑礼服。“jane端着他的平板向栾玉鸣报着今日下午的安排。
看着架势活像是某个火锅店里的点菜员，在向顾客确认已经点好的配菜。
“那么大张旗鼓？“栾玉鸣翻着手上满满一沓的汇报资料，“我刚准备后天就穿条西装过去的,听说到时候会有舞会，我会想去找白初跳舞，她前几天刚喊我练的男步。”
您凑什么热闹？白小姐干嘛不和喻锦先生跳？？jane脑内满是问号，一时顿住了。
而栾玉鸣则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潇洒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学着晏知远的冰冷淡漠的表情，微微一挑眉，问，“帅吧？”
“……”完了，怎么又疯了一个，jane深吸了一口气。
正好听说晏知远那天不在，那她可以勉为其难当个全场最帅，并且在舞池里霸占在场所有名媛小姐。
但没想到louie做得这么绝，造型师都给她准备好了。
这让她怎么自由发挥？简直是限制了她的计划。
“要不让她别来了。”栾玉鸣的视线又转到了资料上，“推了。”
“但听说这个造型师是晏总从米兰请来的。”jane有些苦恼地道。www.sxynkj.ċöm
“他钱多撒钱呢？”栾玉鸣不由地睁大了眼睛，“我不穿。”
而几个小时后，刚刚结束会议的栾玉鸣便被一头白金头发的造型师无情地拖进了试衣间。
“亲爱的，你可是晚宴的女主角，你怎么能随意呢？”造型师捧着衣服有些怒其不争道，“您得是晚会上最美的那个！”
“你说得对。”但栾玉鸣却淡淡叹了口气，“但我不是去结婚。”
她望着造型师手里有着巨大裙摆，几乎能从门口一直拖到大厅中央的欧式白纱裙子，感觉周围空气好像有些稀薄，叫她觉得有点窒息。
“您可以的！”那造型师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她的计划。
这些个学艺术的，大都对自己的审美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是，穿着这个我也能去跑42公里马拉松，我无所不能。”栾玉鸣一脸沉痛地说着反话。
“……”造型师感觉遇到了职业生涯里难得的劲敌。
“那就这条。”造型师赶忙从架上又挑了一条下来，自信满满地开了口。
“比基尼？我不参加泳池party。”栾玉鸣摸着下巴看着那条极其性感的碎花裙子道，“这可太刺激了。”
“您身材那么好，应该展示出来！”造型师有理有据地反驳道，“脖颈，肩窝，锁骨，手臂，长腿……sexy！”
“那明天的新闻头条就会是鸣远总裁出卖肉体吸引金主。”栾玉鸣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流量密码，并且觉得明天自己就能去应聘记者，“你报身体部位干什么？总感觉像是在挑菜。”
“您就听听我的。”造型师感觉自己很糟心。
“我选择穿这件。”栾玉鸣笑着从架上挑下一件低调的素色长裙。
“这裙子衬不起您的……”
“那我就穿这件。”栾玉鸣当即拿起一条又酷又拽挂满了链条的朋克风衣服，硕大的logo从肩膀一直勾到脚踝，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栾玉鸣穿上这个，能直接改行去做rapper。
“……那什么，其实刚刚那件好像……挺好的。”造型师一时被栾玉鸣的操作震住了。
栾玉鸣勾了勾唇角，心想伟人诚不欺我，当在想要开窗之时，与他人说自己想拆房顶往往要比单纯询问能否开窗遭到的反对概率要小得多。
她拍了下手，愉快地笑着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拖拉了半天的挑衣环节被栾玉鸣几分钟就决定完了，让造型师觉得自己此次的服务很失败，简直能称为是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几分钟后，她站在车前面色僵硬地跟栾玉鸣沉默着挥手道别。
而栾玉鸣在门口笑得很灿烂，“您慢走。”
在造型师眼里，那简直就是胜利后的得意笑容。
她很是挫败地坐入车内，然后心情沉痛地关上了车门。
“你把造型师怎么了？”栾玉鸣回家的路上，晏知远给她打来电话，“为什么她跟我说她不要今天的报酬了。”
“没怎么啊。”栾玉鸣语气中满是无辜，“我能干什么呢？”
“你们挑了哪件衣服？”可晏知远并不听栾玉鸣的辩解。
他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很强。
几乎一瞬间便能发现问题矛盾的关键所在，话题转得叫栾玉鸣也不禁顿了顿。
“挑了裙子。”此刻她选择装傻。sxynkj.ċöm
“嗯。”但晏知远那里却停顿了几秒，“看见了，她把图片发来了。”
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栾玉鸣腹诽道。
“你选这件是要去参加慈善晚宴？”晏知远放大了图片，冷冷开口道，“你不该那么低调，当晚晚会主角是你。”
栾玉鸣闻声不由地一怔，虽然这话刚刚造型师也曾这么跟她说过。
但从晏知远嘴里说出来时，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我给你挑。”晏知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挂了。”
兜兜转转还是白费功夫了，栾玉鸣握着挂断的手机，觉得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让晏知远挑裙子？她一时感觉自己脑子嗡嗡作响。
而且碰巧此刻车上音响里放的还是首消沉的意大利曲子。
低沉的美声听得她更是感觉自己都快飞升了，简直就是完美符合了她低迷的心情。
越听越悲伤。
“师傅，能不能换首歌？”她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小姐，您喜欢什么？这车联网的，都能搜到。”司机的语气听起来甚至还有些骄傲。
“来首lavita。”栾玉鸣深吸了口气，“欢快些的，我要赞美这生活。”
这丫的该死的人生。
“好嘞！”司机迅速切换了曲子。
乐声一出，栾玉鸣当即感觉自己圣光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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