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正直仲春时节,天空湛蓝如洗,坲堤杨柳,草长莺飞。
魏府,石屋。
石屋外脚步声响,由远及近,慢慢靠近铁门。
“三少爷早,您到这边有事吗?”只听一人突然问道,听声音似小厮黑武。
“嗯,昨天的男孩儿就关在这儿吧,我找他有事?”三少爷回道。
“三少爷,男孩儿可是老爷交待看管的人,您见见可以,其他事可做不得的。”黑武道。
“你烦不烦,快些把门打开!”三少爷不耐烦地道。
“是......。”黑武无奈回道。“三少爷,你可小心点,别靠得男孩儿太近,可是有危险的。”
“啰嗦!”三少爷冷冷道,并未在意黑武的忠告。
小木听得那三少爷马上要进来,忙控制灵气重新化作光绳缚于自己和大灰身上,示意大灰继续躺倒在地,闭目不动。
须臾,由黑武施法打开打门,与三少爷一并走了进来。小木睁开眼,假意笑道:“是你,三少爷,现在应该是早上了吧,早上好啊,三少爷!”
“你挺有意思,我没看错你,”三少爷笑眯眯的说,瞧瞧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笑容满面和他说话的小木,心中不由暗自佩服其胆量,“这男孩儿与他同龄仿佛,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泰然自若,自忖自己相同境遇下无法像这样淡定。
这般年纪便有这般定力,此人不是傻子就是有异于常人的禀赋。父亲大人是不可能把一傻子郑重其事的派人专门弄到魏府关起来的,此子定非凡俗。”
“我叫魏真,家里排行老三。你叫什么名字?”三少爷魏真蹲下身子,像看稀世珍宝似的看着小木问道。
“我叫木羽,家里人都叫我小木,这只傻大狗叫大灰。”小木用眼睛瞅了瞅大灰道。大灰向小木呲了呲牙,以示对“傻大狗”称呼的抗议。
“嗯,小木,你可会打架?”魏真又没头没脑地盯着小木问了一句。
“也许会吧!”小木喃喃地道,没搞清楚这三少爷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帮我。”魏真道。
“你肯定我能帮你。”小木反问。
“我不会看错人。”魏真笃定地道。
“那好吧!”小木努努嘴淡淡地回道,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如何先答应下来,能脱离石屋再说。
“很好,你等我。”魏真开心地笑道,起身示意黑武一起走出石屋。石屋铁门“哐当”一声重新关上。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把小木带出来,我也不为难你,我一会儿还会回来!”魏真对黑武撂下一句话便朝西跨院而去。
黑武看着三少爷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三少爷仍旧这般胡闹,又想,万一这三少爷要强行带走小木怎么办?说不得,只能得罪三少爷了,否则,放走老爷交待关押之人,自己必死无疑。
魏府西跨院,魏府二小姐魏络缇居处。
西跨院入门是曲折游廊,廊阶下卵石漫成通路,路尽处为三层同雕栏斗角绣楼,绣楼后院佳梦笼葱,奇花争艳。
此时三少爷魏真正自飞奔入内,游廊迂回,迎头差点撞上游廊内的两个素衣俏婢。
“哎呦,不好意思,二位姐姐,莽撞了!”魏真刹住脚步,拍拍胸脯,向两个俏婢嘻笑作揖赔礼道。未等二人开口,又急道:“二姐在吗?我找她有急事?”
“三少爷,二小姐正在楼上,但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上去的。”其中一个大眼睛俏婢声音甜甜地道。
“噢!那好吧,我回去了。”魏真一脸的沮丧,他再胡闹也不敢未经允许便擅自上楼去见二姐。
曾经有一次他不听丫环劝阻,跑到了绣楼门前,还未推门进入便被门前的结界反弹飞出三丈多远,重重摔落在地上,虽不至骨断筋折,也让他疼痛难当,一月不能起床行动。
而他非常清楚,这都是二姐对他任性的惩戒,而一向宠溺他的母亲也只是见了二姐时抱怨了一下她下手没轻没重,而二姐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这是最轻的了”便不了了之,让他一度怀疑这个二姐与他是不是一个爸妈生的。
“是小三儿吗?”恰在此时,绣楼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细听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清晰真切。
魏真大喜,忙道:“二姐,是我,我上去找你了?”
“进来吧!”那个女子声音再次幽幽地道。魏真连窜带蹦冲向楼内。身后两俏婢不禁掩口莞尔。
绣楼二层,屋内装饰异常简单,一桌、四椅、一床、墙上挂一把三尺剑,仅此而已。正北木床上盘腿端坐玄衣少女,高绾发结,肤如凝脂,清丽脱俗,看面像与三少爷有几分相似,此时少女双目闭阖,宝相庄严。
魏真搬把椅子坐到少女近前,涎着脸道:“二姐,多日不见,三弟想念得紧。”,顿了顿苦着脸又道:“二姐下次可叫我小三儿了,听得晦气!”
玄衣少女魏络缇缓缓睁开双目,目光清澈深邃,精光隐隐犹如实质投注在魏真身上,魏真顿时有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魏络缇嘴角微微上扬,失笑道:“你避我如蛇蝎,何来想念?在我面前别弄耍小聪明,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魏真尴尬的挠挠头,觍颜道:“那有,确实有此光景未曾见面了,想念确实是有的。”
魏真见二姐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也不置一言,遂开门见山直接道:“我需要二姐帮我个忙,去石牢放个人。”
“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帮忙放他?”魏络缇淡淡地问道。
“我需要他去帮我在青钢角斗场夺冠,帮我出口恶气!”魏真紧握双拳,目睚欲裂,忿忿地道。
“又被单狐家、陆无家和纪家的小子们又欺负你了?”魏络缇又缓缓闭上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也没有啦!我只是看不贯他们飞扬跋扈的样子,想在青钢角斗场上挫挫他们的锐气。”魏真脸上微微泛红,讷讷地道。
实际在角斗场之外,魏真没少与雨师家的二公子单狐春,陆无家的大公子陆无轩和纪家的四公子纪狕发生冲突,却是败多胜无,受尽这些纨绔的欺凌和讥笑。
最让他感到耻辱的是有一次在他心仪的女子雨师诗面前,被这些人的武侍,打败自己的武侍后,连同他一起揍了一通。要不是雨师师从中阻拦,估计他会被捧的更惨。
一想到当时雨师诗看着自己那怜悯的眼神,魏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更加忌恨单狐春等人,但一直苦于没有实力和机会报复。
“你是清楚的,我是不会管你们小孩子家儿戏之事的。再者,自己丢失的一切都要自己凭本事找回来,而不是假手于人!”魏络缇幽幽道。
“是!二姐教训的是!”魏真低头道,“我听说,爹爹关押的男孩儿是个魔族!”
魏络缇霍地睁开眼,精茫四射,“此话当真?”
“二姐去得石牢一观便知!”魏真心中窃喜,对二姐进言道。魏真之前就有耳闻二姐对魔族之人有兴趣,具体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此次找二姐帮忙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来碰碰运气,看情形果然二姐有效果,这一把是赌对了。
“那就随你去瞧瞧便是了。”魏络缇飘身下床,魏真喜滋滋随后跟了出去。
石屋内。小木像百无聊赖地瞪着眼睛盯着石牢顶部看,好像牢顶正在绽放璀璨的烟花。大灰顺着他的目光瞅瞅屋顶,又瞅瞅发呆的小木,摇摇头焦虑的想:“完了完了,麻烦了,小主人得癔症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受他蛊惑随他出来!”。
石屋外。
黑武从石屋小路闪现,望着不远处走来的二小姐,忙上前拱手笑道:“二小姐好!”。
二小姐一脸淡漠,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你把石门打开吧,我进去看一下!”。
黑武无一丝犹豫,立马回复道:“好的,二小姐。”
魏真瞪眼瞅着黑武,心中冷笑:“欺软怕硬的家伙。”黑武也未看魏真一眼,转身去开石屋门。
石屋禁锢结界蓝氲一闪而没,石屋门吱扭打开,二小姐、魏真、黑武三人鱼贯而入。
小木眨么眨么眼,一脸天真地瞅着前面走过来的二小姐。
二小姐在小木面前站定,未等众人有所反应,二小姐右手食指点向小木眉心。魏真不由“啊”的一声,惊骇莫名。
小木却没有任何惊慌之色,眼睛直勾勾瞪着二小姐的手指触到自己眉心。一瞬间,一股冰凉的气息袭向小木大脑方寸灵台。
小木大脑灵台如闪着光的球体飘在脑海中央,灵台一半为白色,一半为黑色,两种颜色以太极图形状在灵台球体内规律运动,不时发出微弱的光。
二小姐一缕意识随着“收魂”一指进入小木大脑,当看到小木的方寸灵台模样也是异常吃惊。
普通生灵,不管是人族、妖族、兽族、圣灵族,亦或魔族,灵台均为混沌不规则状浅灰色物质,除非是修练意识的灵修,灵台会根据外界变化情况呈现不同形态,也不会有固定一种形态。
像小木这样种怪异灵台,在二小姐的认知中从未有过。
“怪胎”,二小姐心道。“收魂”劲气稍稍停顿便化作一根手指向小木灵台点去,手指刚一接触小木灵台,灵台微光突然爆闪了一下,“收魂”劲化作的手指连同二小姐的一缕神识便没入灵台内消失不见。sxynkj.ċöm
二小姐的这缕神识在进入灵台瞬间就像突然被催眠似的,失去了知觉。躺在地上的小木面带笑容,但瞳孔中不易察觉的星光乍闪而没。
与此同时,二小姐身躯一震,失去了与“收魂”劲的掌控和一缕神识的联系。原想着一窥这男孩儿的底细,没想到遭遇到了意外。二小姐有心再施手段进行试探,但直觉告诉她莫要再轻举妄动。
“有点意思!”二小姐重新审视地上被绑着的小木。
“你从哪儿来?”二小姐凝视小木,冷冷的声音,清脆清晰。
“我从东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我们哪里有座山,我们哪儿人叫这座为‘圣灵山’”。
“圣灵山,没听说过”二小姐回头看向黑武,黑武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这个地方。二小姐转过头来继续问道:“你来瀚海关干什么?”
“只是好奇,出来玩玩呀!”小木一脸天真。
二小姐无语。
二小姐深深地看了小木一眼,转身向石屋外走去。魏真看了看地上的小木,又瞅瞅二姐,轻喊一声“二姐等等我!”跟了出去。
石屋外。
“黑武,你把男孩儿交给小真,出了问题我担着!”二小姐冷冰冰地道。
“是!二小姐”黑武垂手躬身道。魏真大喜,笑嘻嘻地搓搓手,感激地看了一眼二小姐。二小姐也未理魏真,与黑武说完后转身离去。
魏真看着远去的二姐,知道这个二姐就这脾气,也不生气,回头得意洋洋地瞅着黑武。黑武苦笑着摇摇头,“三少爷,我这就去放人。”
“那还愣着干嘛,快去啊!那么多废话!”魏真悻悻地道。黑武也不生气,回了声“是”,返回石屋去放人。
不一会儿,小木带着大灰从石屋中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魏真,笑盈盈道:“我想我不应该谢你的,按说我是被你家大人无礼羁押,受尽摧残和折磨,你把我救出去也是另有所图,因此这谢字就免了吧。”
“随便你,但之前说好的约定你可不能反悔。”魏真道。
“那是自然。”小木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大餐安抚一下我?”
“理当如此,随我来!”魏真对小木的要求不以为意,向小木招招手,欣然向前院走去。
前院东北角一处院落。
小木没有想到三少爷的院子里这么热闹,犹如到了庙会杂耍现场。
绕过盘龙萧墙,穿过一丈高大门,院内两边回廊蜿蜒,中间却是五亩大一片广场,广场上正有百十多人,高低胖瘦,形容各异,队人族外,似乎还有妖族、兽族,甚至还有圣灵族存在。
百十多各种族人使枪弄棒的,御剑练气的,喷火射水的,千奇百怪干什么的都有,场面相当热闹。
小木随在三少爷身后,左顾右盼,看得津津有味。
“三少爷真豪,请这么些杂耍的来这儿表演。噢,对了,三少爷,我可不会杂耍,你不会也让我来耍杂耍吧?”
三少爷一脑袋黑线,糗着脸没有回答小木。三少爷突然停住脚步,大声向院内喊了一嗓子:“统统停下,回你们聚英楼去!”
众人一看是三少爷发话,顿作鸟兽散,飞天的飞天,土遁的土遁,顷刻间院中已空无一人,几缕烟尘在空中飘荡......。
“一群饭桶,废物!”三少爷小声嘟囔了一句。
“可惜了,没得杂耍可看了!”小木惋惜的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不是杂耍,他们在修练自己的密术好不好!”三少爷忍无可忍回了小木一句。
“噢!原来如此,不过看着花花少少,挺像玩杂耍!”小木小声接道。
“随你怎么想啦!”三少爷暗自苦笑,撂下一句,继续向院中正屋走去。小木和大灰紧随其后。
正屋西侧二进屋是三少爷日常就餐的屋子。三少爷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功夫不大便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小木和大灰二位也不客气,爬上桌子一阵风卷残云,顷刻间杯盘狼藉,扫荡一空,只剩一坛“老仙酿”未动分毫。三少爷在一旁目瞪口呆,真是从未见此粗鄙的人和狗。
下人把酒菜撤下,三少爷与小木就在餐桌前坐下,小木打了个饱嗝,笑迷迷地看着三少爷。
三少爷心里打鼓:“我不会又找了个饭桶回来吧,而且还是个超大号饭桶!”
近午光景,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屋内。
三少爷怔怔的看着小木,一句话也不说,气氛略显尴尬。
“三少爷,我脸上有花吗?”小木问三少爷,一旁的大灰凑到小木跟前,抬头瞅小木,“一边去!”小木扒拉开大灰。
“你不会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吧?”三少爷苦着脸,硬生生把“货色”两字咽了回去。
小木不知道银样蜡枪头是个什么东东,但中看不中用他听懂了,是笑非笑的看着三少爷,好像三少爷脸上也有花,“中不中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进院子的时候,你也看到院子里的哪帮人了吧。”三少爷道。
“就是那帮玩杂耍的吗?怎么了?你要让我玩杂耍我可真不会!”小木道。
“我要让你打败他们!”三少爷眯着眼冷冷地瞅着小木。
“我下手可重,打坏了我可赔不起!”小木认真地道。
三少爷以为他怯了,说的搪塞的话,轻哼了一声道:“打坏了说明他们技不如人,统统都是饭桶,区区饭桶坏了,是不会有人找你赔的。”三少爷顿了顿,又阴阴地说道:“如果你也让人当饭桶地打坏了,那也怨不得人的,你敢吗?”
“打败这帮饭桶,也不能证明我不是饭桶吧?”小木道。
“起码能证明我的眼睛瞎的不是太厉害。”三少爷道。“你是要一个人挑他们一群人还是他们一群人单挑你一人?”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救我,是玩我,而且还要玩死我的那种。”小木糗着脸看着三少爷。
“哼哼......。”三少爷也不解释,双看交叉于胸,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禽兽!”小木小声嘟囔了一句,大灰在一旁也“唬唬”了一声,同样恶狠狠的盯着三少爷。
“你说什么?”三少爷没听清楚。
“啊!没说什么,我说你随便吧!”小木摊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
三少爷摇了摇头,懒的追究小木到底说了什么,用低沉的声音对小木道:“今天,记住,今天下午,就在院中,是你揍一群饭桶,还是一群你被一群饭桶揍,结果就看你的了!”说罢起身出了屋子。
“有点意思!”小木瞧着三少爷的背影,眯着眼嘴角上扬小声道。也不知他是说三少爷这个人有意思还下午与“玩杂耍”的“打架”有意思。
“即来之则安之,没发生的事于小爷何干,不如睡去,不如睡去。”三少爷走后,屋里只有小木和大灰了。
小木信步来到东面二进屋看到一张精美的楠木大床,不禁大喜,怪叫一声,一跃而上,嘴里念叨一声“舒坦”便进入梦乡去了。大灰也不客气,跃上床,挨着小木伸伸腰,一样闭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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