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言点头，沈筠山不说，他也会带着十一一起去。
因为那不是别人，是他的妻子。
不管沈筠山见这一面是要说什么，他都要带着十一一起去。
茶馆。
沈南言跟十一坐在一侧，沈筠山坐在他们对面。
从见面开始，沈筠山的视线就一直都落在十一身上，看着她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沈筠山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一些。
许久，沈筠山终于开口，声线复杂，听不出情绪到底如何。
“几个月了？”
“马上就五个月了。”
五个月。
沈筠山点点头：“还挺快的，上一次见你，还是好几个月之前，当时也是在这里。”
十一想到了那天也是在这里，她承受着沈筠山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失望悲伤。
那是沈筠山刚知道沈南言身世没有多久，如今想来，那个时候，沈筠山的怒火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是啊，上一次见爸爸还是好久之前了呢。”
十一带着感慨的开口。
“嗯嗯，当时没有想到你是怀着孩子，如果知道，我该安排车子送你回去的。”
“爸客气了，当时很多事情都还不确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怀孕了。”
沈筠山没再说话。壹趣妏敩
十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她暗自里拐了拐了沈南言。
父子相见，他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状态。
沈南言是明白人，再加上十一动作这般明显。
“爸您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说吗？”
沈南言开口，语气恭敬，比起往昔，多了一丝客气在里面。
沈筠山听在耳边，只觉得物是人非。
“我以为，你们是不愿意再叫我一声爸爸的。”毕竟，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爸爸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沈南言能明白沈筠山的意思。
“爸您对我的恩情我明白，从前觉得是理所当然，现在却不是了，你收回那些东西也是应该的，我们没有其他的想法。”
十一也开口：“爸，我们理解你。”
理解？
沈筠山扯了扯唇角，人至中年，但眉眼之间还是透着一丝英气。
“我有的立场，我也有我需要考量的事情，虽然这样做有些绝情，但是我心里实在需要这样做，才能压下心里的怒意，那么多年啊，那么多年你母亲一直都在骗我，我虽然不在意很多事情，但是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不计较，而且你母亲太偏执了，但凡她不满我这么些年，但凡她有一丝后悔之意，我想我们都不会变成这样。”
沈筠山的话很无奈，似乎是对温婉蓉，也是对如今事态的现状。
十一没有说话，关于温婉蓉，是沈南言的母亲，是长辈，就算她也对温婉蓉许多做法不认可，但她还是没有发言的打算，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跟从沈南言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爸，我知道我妈让你失望了，也让你受了很多的非议，在这里我郑重的跟你道个歉，对不起。”
他话语低沉，态度礼貌客气，可沈筠山却摆摆手：“不需要你来说这些。”
十一跟沈南言的手交握，那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沈南言手上力道重了重。
她下意识的侧眸朝沈南言那边，可是遗憾，自己看不到他的神色。
她突然觉得这是一种遗憾。
在他悲喜的时候，她不能看到他的神情。
“那一次，我跟十一也是在这里见面，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她是怎么跟我说的，她跟我说，你是无辜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现在的一切需要一个人来买单，那个人也怎么的都不该是你。”
沈南言低着头：“但我妈的确是骗了您一辈子。”
沈筠山情绪不明的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我好像极度的愚蠢，被一个女人一骗就是这么多年。”
沈南言压低声音说：“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沈筠山突然抬手，沈南言没有说完的话也只能是暂时停下来。
“算了，不说那些已成定局的事情了，你新公司怎么样？”
“很好。”
沈筠山声音缓缓：“是啊，s集团，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多个人能力与资产，之前倒是我轻看了。”
提到s集团，沈南言也没有想着瞒着他。
“这是我当初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建立起来的，那个时候跟几个朋友一起势头好，再加上那个时候大家都比较有劲头，所以也就在国外有了s集团，这些年来，经营得也算好，就有了现在的规模。”
“大学期间？我就知道，你那几年长时间不回家，是在外面有一番作为了。恭喜你，虽然这一声恭喜来的有些迟。”
“谢谢爸。”
沈筠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
“嗯。”
沈南言偏头看了看十一，视线停顿好久，他才回答：“公司的事情先让信得过的人打理着，我想在家陪着十一，一直到她顺利生产，之后，带着她去国外走一圈，顺便再看看她的眼睛。”
这些话，沈南言之前都跟十一说过，所以现在她也没有觉得意外。
倒是沈筠山，听他如此说，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怎么想的，公司刚来江城准备发展，怎么就放下公司的事情了？”
“公司的人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我相信他们能够帮我处理好这些事情。”
沈筠山不语，许久：“你想好了就行，不过你心疼十一也是好的。”
十一坐在一边，保持着沉默。
但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合适，所以稍稍思忖了一下，她才开口。
“爸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既然你主动问了，我就直说了，我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两件事情跟你们说，第一件事情，我准备跟你妈离婚，这么多年的欺骗，我无法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接着跟她过下去。”
十一愣住，她没想到，沈筠山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从发生这些事情后，温婉蓉没怎么出现在他们面前，也只是那一次，沈南言不在家里的时候来过一次。
她原以为，沈筠山应该没有说什么，不然温婉蓉怎么还会那么淡定。
现在想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沈筠山是什么人，沈南言能有这么好的成功，全部来自有沈筠山跟沈老爷子的教育，沈筠山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决定跟温婉蓉离婚，大概是从他知道沈南言身世时候就开始盘算的事情。
十一在想，沈南言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她不说话，等待着沈南言开口。
好久，沈南言才慢声道：“这是您做决定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就好。”
沈筠山看着沈南言：“我以为你会开口劝我，劝我不要跟你妈离婚。”
沈南言摇头：“不会。”
沈筠山突然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委屈，带有委屈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而且，我想您定然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沈筠山眉眼间都是复杂的神色。
“你远比我想象中理智。”
沈南言淡笑着：“爸，我经历两段婚姻，现在很多事情已经看得清楚了。”
沈筠山视线落在他脸上：“如果你妈也跟你这般通透，我大概也不会这般的生气，这般的无奈了。”
沈南言微微顿了顿：“妈不同意？”
“死活不肯签下离婚协议书。”
十一问：“爸是因为这件事情来找我们的吗？”
“嗯，我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了，她怎么都不肯签离婚协议书，我不想最后闹得不成样子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现在在我自己名下的房产，旨在让她自己好好冷静一段时间。”
“爸您从家里搬出来了啊？”十一惊讶的问：“那您吃饭啊这些是怎么解决的。”
“我自己去外面吃，或者是让公司秘书送来。”
毕竟是长辈，十一怎么都是有些过意不去。
“爸，要不你来我们这里住吧？”
她这话刚出，沈筠山先是愣了愣，随后就摇头：“不了，等你妈签下协议，我就回去，那是沈家老宅，也不合适给她。”
这个倒是。
十一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到沈筠山说：“当然，离婚我该给她的都会给她。”
沈南言未说一句话。
十一笑了笑：“这个我们知道。”
沈筠山点了点下颌。
“你们作为晚辈，我来呢，是想让你们劝说一下她，维持一段满是欺骗的婚姻没有任何意义，这个时候选择分开是对我们各自都最好的选择。”
沈南言这次开了口：“您放心，我妈那里，我会尝试着跟她谈谈的。”
“那就好。”沈筠山如是说，随后又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
“这是你卸任沈氏集团总裁的时候，让辛蒙交给我的东西，我看了。很意外，但是也没有要收下的意思，你离开沈氏集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至于这股份是你爷爷当初留给你的，我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收下，那是对我父亲的不尊敬。”
沈南言看着沈筠山手里的东西，昔日父子，如今走到这般礼貌客气的地步，他不知道是要说什么才好。
“这股份我不会要，爸，我既然离开沈氏集团，这股份我拿着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这股份也不是给我的，是爷爷给沈家继承人的。”
这话，算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说起身份的事情。
沈筠山握住股份协议书的手就那么僵住。
是啊，沈家继承人，言外之意就是沈家的人。
而沈南言……
就算他还是称呼他为爸，但到底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包括我当初也是这么跟十一说的，我要的只是沈氏总裁之位重新回到我沈家人手上，其他的的，我都不介意，股份你留着，那是你该得的。”
沈筠山说完这话，就将股份放到了桌子上。
“好了，该说的事情已经说的差不多，我先走，你们随意。”
说完，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没有再停留一分钟。
一直到身后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十一才挽住沈南言的手：“爸爸这样，其实心里还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的，只是，这么多年来的欺骗，他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沈南言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知道。”
“那这股份怎么办？”
沈南言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爸态度那么强硬，我不收下他也不会答应，既然这样，我就先收下，什么时候时机合适了，我再还给他。”
这样也好。
“那母亲那里呢？我看爸离婚的态度还挺坚定的，估计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你看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这个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办法，离婚也好，他们现在也没有多少感情剩余。”
话虽是这么说，可十一还是觉得不简单啊。
主要是温婉蓉不愿意离婚啊。
“母亲那里你要去见一面吗？”她想了想是，沈南言跟温婉蓉也是有好久没有见面了。
“看情况，过几天再说吧。”
沈南言这么说，十一自然是认可的。
“你去见母亲的时候，很多话还是要跟她好好的说，你怎么说都是她亲生儿子，很多事情也一直都是她在为了你谋划，虽然方式的确有些不恰当，但她爱你，是真的。”
沈南言将十一拉入怀里：“我知道。”
“嗯。”
……
晚上十一跟沈南言回到家里，家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沙发上，洛至不再是白大褂的样子，白衬衫，白裤子，整个人都显得阳光帅气了不少。
沈南言调查过洛至，因为他是十一的主治医生。
此刻看到洛至，他有些意外。
随后想到之前十一的确是说过，洛至要回来一趟，顺道帮她看看她的情况。
“洛至来了。”
在那边洛至站起身看着他们的同时，沈南言低声在十一耳边说。
听到是洛至，十一脸上是惊喜。
对面而站时，十一笑着开口：“洛至，你来了啊，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给我，我安排人去接你。”
洛至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样：“我是那么金贵的人？需要你让人去接？”
洛至还是往常的说话方式，话语间不怼人似乎是要他命一般。
不过啊，这个不重要了，反正她早就习惯了。
这人说话啊，还真是……
“好吧，这个时候过来，就在这里住着了吧。”
洛至摇头：“我只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马上就走。”
沈南言没有说话，十一却是皱起了眉头：“留在这里吧，反正这里这么多房间，你去外面住也是各种不方便。”
“我不习惯在别人家住我，我还是去酒店。”
“……”
十一一直觉得洛至性子捉摸不透，现在更是。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你一直都是这样，我也基本上的都习惯了，不过啊，我听我姐姐说，你们最近来往得不错，你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大老远来帮我看病，却是住的酒店，要姐姐知道了，大概会数落我了。”
她这些话，都是半认真半调侃的话。
洛至又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姐姐数落你，说明你是该数落，难道这其中，有我什么事情？”
十一：“……”
十一倒是跟洛至这样随便惯了，沈南言第一次见到她跟洛至的相处，见洛至处处下嘴不留情面，他有些不大悦。
“洛至医生，我妻子留你，是客气，是礼貌，你留下来是最好，当然，如果你要住酒店，我也会让我的人，给你安排最好的酒店。”
十一：“……”
洛至：“……”
洛至的视线落在沈南言身上，打量好一会，她终于移开视线，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走了，明天什么时候去检查你联系我。”
说完，洛至便一刻都不留，拿着箱子就转身离开。
十一看着他的背影，可没曾想还没有多走几步，前面就传来洛至的声音。
“这就是你找你二婚丈夫？看起来，是能够让你心甘情愿留下来的人。”
十一：“……”
这样的话，她要怎么回才好呢，还真是要好好地想想。
洛至走后，十一被沈南言带来到沙发上。
他很认真的看着她，每一个微妙的表情都在表达着他不喜欢洛至这人。
“刚才他那么为难你，你为什么还这么久了，一直都跟他有着联系？”
十一觉得沈南言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他是我的主治医生啊。”
“不可以换一个医生吗？”
“为什么要换一个……”
医生啊。
剩下的话十一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灵光一闪，想到为什么了、
“你这是吃醋了？”她双手围住沈南言的脖子，话语里充满了笑意。
沈南言低下头来看着她，许久，他收回视线。
却说了一句让十一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觉得呢？”
什么叫做她觉得呢？十一更加的困惑了。
“那你是有呢，还是没有呢？”
沈南言到底是没有忍住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吻。
“我不喜欢他对你说话的方式，让我觉得你是在被欺负一般。”
十一因为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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